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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汉-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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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又跑了整整一天,实在觉得疲累,让审食其和萧尚自行下去休息后,我一个人在营帐里梳洗净面,换了一件宽松的常服,斜倚在榻上,渐渐睡意浓起来,迷迷糊糊似睡非睡间,那竹简啪地落在了地上,倒吓了一跳,惊醒过来。    只见案几前有一个人背向我跪坐着,正在从置于身边的食盒中向外取食物。辩其背影当是一名年青女子,我一阵疑惑,这军营中何时有了女子?便微咳了一声,引得那女子转过了头,这才认出她原来是我让樊哙带给刘邦的赵姬。    “公子,您醒过来了。”赵姬站起身,快手快脚地从旁边端起一只陶碗递到了我的面前:“公子,睡了这么久,想必口中干涩,先漱漱口会舒服一些。饭菜已经备好了,侯爷说一会儿过来和公子一起用膳。菜都是小婢让伙夫精心做的,也不知合不合公子的口味。”    我接过陶碗,呡了口水,然后吐到她递过来的另一只空陶碗里,果然觉得清爽了很多,道:“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让你来伺候武安侯的吗?”    “侯爷说不要小婢伺候,让小婢以后都跟着公子。”赵姬低声道。    “我这里要你做什么,还是回侯爷那里去吧。”我淡淡地道。    “公子……”赵姬跪伏于地,连连叩头,却只是不语。    我微叹了一声,看她实在可怜,心道拿她撒什么气,十六七岁的孩子能懂什么,也是一个身不由已的可怜人。伸手将她拉了起来,道:“我不是不要你,只是侯爷日夜操劳军务,更是辛苦,一概衣食宿行,有你在一边总归好一些。”    正说着,忽觉营帐里多了一个人,抬头一看,却是刘邦走了进来。不觉微皱了皱眉,放开了拉着赵姬的手。刘邦看了我一眼,然后转头对赵姬道:“先出去吧,这里用不着你伺侯了。”    “是。”赵姬久在宫中,岂能没有这点眼色,喏了一声,低头一溜小步出了帐。    “身体……好了些没有。”刘邦沉默了一会儿,问道。    我默默垂下头,心里一阵委屈,眼泪不觉就滴了下来。    “好了,算我不好就是了。”刘邦在我身边坐下,轻轻握着我的手道:“我知道你生气,可你也想想,你一走就是这么些天,我呆在军营里,心里实在是空得慌。好容易进了咸阳,兄弟们都叫着要去快活快活,难道我能不去?这一路仗打得不容易,周勃兄弟差点把命都给送了。错过了这回,还不知到什么时候才见得到女人,我也得替兄弟们想想不是。”    我定了定神,慢慢拭去了泪水,低声道:“夫君,我原真是有些气的,辛辛苦苦赶到咸阳,却看到你抱着别的……女人。这几天静下来想一想,说来说去,也是我不好,不该凭着自己一时高兴就走那么远,把你一人丢在营里。”顿了顿,又道:“我也反复想过,我二哥释之都有了两个妾室,你身边也该添几个人伺候伺侯。我看赵姬这孩子不错,你也挺喜欢她,让樊哙带她回来,就是这个意思。夫君,我身体不好,也不知什么时候就病下了,不但尽不到人妻之责,反而让夫君替我操心。我心里想着,如果夫君身边有人照顾,就算我病重了,没了,心里也能放得下心。”    我反握住刘邦的手,勉强微笑了一下:“夫君就收下赵姬吧,也算体谅妾身的一点心意。”    刘邦凝视着我,过了半晌,才道:“你这是真心话?”    我垂下了头:“自然是真的,今晚就让赵姬到夫君帐中伺候吧。妾身,嗯,前些日子病了一场,一直没缓过来,只怕还有些病气,也不能……嗯,服侍夫君。”    “不必了,”刘邦淡淡地道:“我今晚就睡这里,这么些日子没见,我有好些话要跟你说呢。”说着,拉着我站起身:“用饭吧,你身体虚得很,可不能饿着。”    饭菜的味道似乎还说得过去,但刘邦吃得很少,不时挟些菜放入我的碗中,眼睛一直很专注地看着我一口一口地吃掉,让我心里乱乱的,几乎食不知味,不知他这么看着我究竟是什么意思。他虽是说有好些话说,却没说一点要紧的事,直到晚上更衣入睡时也是如此。因我推说身体不爽,他便老老实实地睡在榻的外侧,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过了不久,便沉沉睡去了。    我却没有了睡意,睁着双眼看着黑黝黝的帐顶,心里酸苦得像吃了无数的黄莲。    ---------------------------------    回灞上不久,我就发现刘邦在积极地招兵买马,整顿兵备。想来他在咸阳城得了很大的好处,此刻钱粮在手,天下我有,趁着关中大乱,大肆吸纳着当地的精壮青年。而前些日子他在咸阳公布的约法三章也很是有效,有不少关中汉子就是冲着这个才投奔他的军中的。    其实约法三章就其内容来说,空洞得近乎于苍白,但它表达了一个鲜明的立场,给了关中的百姓们一个心理暗示。那就是秦王和刘邦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当权者,一种代表严苛,一种则代表宽容。对于在大秦的统治下,几乎动辄得咎,时时刻刻都需遁规导矩的百姓来说,没有什么能比宽容的制度更吸引他们的。约法三章,打动了关中百姓心底最深的那一点渴望,也成功树立了刘邦完美的宽厚长者形象。    但我想刘邦这么急于招兵买马,也是因为他意识到了自己与项羽之间的巨大差距。    在此之前,刘邦或许从未将自己与项羽摆在同一条标准上比较过。他曾经依附过项梁,在最困难的时候,是从项梁那里借了五千人马,才得以渡过难关,所以,在刘邦的潜意识里,项刘之间是从属关系。他是项氏一系的人,是项氏的下属。    或许,当初他被任命为两支入关队伍其中一支的主帅时,他仍没有独立的个人意识。直到这一路没有依靠项家的一点借力,辛辛苦苦也走了过来,才让他对自己作为一军的统帅有了一点信心,而成功的首入咸阳,更让他开始隐约感到,他与项羽之间应该是平等的关系。于他有恩义的是项梁,而非是项羽。    但是地位上的渐趋平等,并不意味着他就有着可以与项羽抗衡的实力。项羽麾下集中了各路诸侯人马,号称四十万人,还有锐不可挡的项氏铁骑。反观他,虽抢先进了咸阳,手底下满打满算却仅有数万人马,即使派人整编了蛲关的那几万秦军,拼凑在一起,也不过十万而已,几乎不堪项羽一击。    而项羽封章邯雍王更让他感到不安。雍,自古是秦地的代称,在还没有任何起义军入关的时候,项羽就将这个封号给了章邯,这几乎就是在暗示,关中是他的,即使要给谁也得通过他的同意不可,那么刘邦抢先进了咸阳,岂非是打乱了项羽所有的如意算盘,怎不令他恼火。更何况刘邦还一时糊涂派兵去守函谷关,当时怎么就没想到就那几千人马能守得住函谷,挡得住天下无敌的项羽吗?这下算是彻底惹怒了项羽,刘邦的处境也立时岌岌可危起来。    于是,在项羽尚未赶到的那几日里,刘邦整日拉着张良、萧何、郦食其等几名信得过的谋士商议着如何应付这一危机,想是还没有商量出多少好办法,没过一两天,他就心火上升,嘴角嘹起了一串大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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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一四章 情义
    回灞上后,我着意低调行事,对男人们商量的大事一概不闻不问,除了私下听听审食其按时报来的一些消息外,全部精力都放在伺侯刘邦衣食起居上。每天亲自下厨,变着花样给刘邦弄吃的。赵姬是在秦王宫里长大的,针线上的功夫尚可,但说到饮食可就一窃不通了,王宫里又哪用得着自己做吃的。好在她听话得紧,让做什么就做什么,搭把下手也似模似样。    看刘邦火气旺得很,我便让人到渭河边捉些绿头野鸭子,配些几味降火的中药,用陶罐小火慢炖了,每日都吃上一碗,几天下去果然看着他滋润了些。    我这小灶的美食当然不是军中大灶可比的,没过一两日,一些近乎些的将领都借着各种理由在用饭的时间过来找刘邦议事,既然来了,自然就坐下开吃,到后来,索性连张良都蹭了过来,实在是让我哭笑不得,只好又让刘邦找了几个小卒做做粗活,这才勉强把大伙儿的胃口给填饱。    由于我这般刻意的对军务不闻不问,只管着家长里短的一些琐事,感觉刘邦看我的眼神一天比一天柔和起来,只让赵姬在他帐里侍候了一夜,便又夜夜宿在我的帐中,和我说些家里人的话题,比如家人到蜀中以后怎么样啦,又比如秀儿、如意和刘肥在彭城的情况,唯独不谈军政上的事,就像是一对小家子的夫妻在闲话家常。从沛县一起出来的那些兄弟们来蹭饭时也不再称我吕公子,都像以前一样“三嫂”、“三嫂”的喊着,大伙儿热热闹闹的哄在一起,好像又回到了当年沛县家中的情景。    但我心里却知道,我和刘邦永远也不可能回到过去了。    回到灞上也不过数日,便传来项羽军至戏西鸿门的消息。当时刘邦正在用晚食,听到斥侯回报,脸色刷的一下变了,手中的竹箸也微微有些发抖。凑到帐中用饭的那些将军和谋士们也都停下了咀嚼,同时将目光投射到了刘邦身上。    我轻轻取过刘邦手里的竹箸,微笑了一下,道:“夫君是不是有事要和将军们商量?”    “噢,是啊。”刘邦醒觉过来,转头看了我一眼,起身沉声道:“击鼓升帐。”说罢,取过头盔,迈步向外走去。旁边侍伺的短兵喏了一声,飞快跑了出去,不片刻,便听得升帐鼓响起。那些将军们早就丢下了竹箸,此时也纷纷起身,整束盔甲,急急向中军帐而去,片刻之间便走得一个也不剩。    项羽终于来了,这历史上最著名的一场胜宴也该拉开了吧。我垂首默想着曾读过的那篇著名的《鸿门宴》,淡淡地笑了笑,真是期待啊。    -----------------------------------    我不知道刘邦和一干部下究竟讨论出了什么。其实真要面对项羽这般的绝对强势又能有什么办法可想呢?但刘邦很晚才回到帐中,躺在榻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他素来是沾枕即眠的人,像这么辗转反侧,我还只在雍齿叛他的时候见过。    说起来,他和项羽也有那么一点兄弟情。不管项羽心中是否真的瞧得起他,但在盱台的那些日子里,我能看得出他是真的当项羽是自己的好兄弟。后来又一起出军,那时他和项羽一路,想必两人也处得不错。项羽在战场上的厉害,他是曾经亲眼见过的,和那样一个战场杀神对敌,正常人都会感到不安的,何况这个杀神还曾经是他的兄弟,而如今却要和他翻脸了。    他的心中,想必既有面对强大敌人的恐惧,也有一世兄弟最终却翻脸成仇的难受。    将至三更时分,帐外忽然传来轻轻的呼唤声:“沛公,沛公。”    刘邦原就没睡,一下子坐了起来,喝道:“谁在外面。”    “沛公,是良在此,请沛公速起,有事相商。”却是张良的声音。    “知道了。”刘邦起身披上了厚袍,走出了营帐,只听得他在帐外问了一句:“先生这时分唤刘季究竟何事?”而张良则答道:“事急,容良于路上与沛公细说。”说着,只听得两人脚步渐远的消息。    我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回想起鸿门宴上的描述,心道,这半夜而来的人自然是项伯。他为了故人张良而深夜跑了这么一趟,结果泄了项羽的天机,放走了刘邦,间接导致了项羽的乌江败亡。后人对项伯总是褒贬不一,甚至有些激奋一点的,直冠其以内奸的称号,但身临其境,才知道项伯实在是个重情重义的好人。可惜,在这个冷酷的时代,付出的是情义,而回报的往往却是算计和伤害。    朋友如此,兄弟如此,夫妻,何尝又不是如此。    在榻上懒懒地翻了一个身,我如今的角色是贤妻良母,反正刘邦这回也死不了,这些事情丢给他自己操心去吧,我若掺和多了,只怕还惹人猜嫌。这么想着,心渐渐的沉静下来,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乡。    次日醒来,一摸外侧的榻,冷冷的,大约刘邦一夜未归。也是,知道项羽存了心要杀自己,换任何一个人也是睡不着的吧。    起身更衣换上外袍,赵姬自帐外打水进来伺候我梳洗净面。她如今身份尴尬,刘邦似是收了她,但却只留宿了一夜,也没定名份。她是秦王宫那种吃人的地方长大的,心思灵动,自从知道我是女的,还是沛公夫人之后,便自觉地充当起侍婢的角色,乖巧得让人都不忍心向她摆脸色。    “侯爷呢?”我问。    “侯爷一早带着樊将军和张先生出营去了。”赵姬一边轻轻地梳理着我的长发,一边小心地答道。    “知道去哪儿了吗?”    赵姬的手顿了顿,低声道:“侯爷的事,婢妾不敢多问。”    我没作声,心里想着刘邦既是带着樊哙和张良出去,想必是去鸿门请罪去了。说是请罪,肯定不敢多带人,免得招来猜嫉。樊哙是最信得过的,武力也强,张良呢,与项伯、项羽关系都还说得过去,又是谋士,随机应变全靠他,自然也要带上。    只是微觉有些奇怪,原以为鸿门宴在晚上方开,怎么刘邦一早就出去了,莫非这场惊心动魄的鸿门大宴是发生在白日里不成?想到这里,我也不禁钦佩起刘邦的勇气,明知是龙潭虎|穴还要偏往行之,确实胆量过人。若换一种说法,刘邦的身上也显见一种赌性,他就敢以生命为赌注,最后换得了一个大大的天下,四百年的刘氏基业,果然是好大的一场豪赌啊。    虽是这么想,事到眼前,心里仍然是忐忑。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如今的力量小得可怜,营中的武将也未必肯听一个女人指挥,万一刘邦一不小心被项羽挂了,这数万将卒很大的可能或是被项羽吞并,或是一哄而散。项羽自恃英雄,未必会对我下手,但范增可未必,到时我若想从范增手中逃脱,那可比从子婴府中逃出难得多了。    就算把我们的夫妻感情放到一边,仅从利害的角度来说,一个活着的刘邦也比一个死掉的刘邦对我更有利。更何况我们毕竟是多年的夫妻了,眼见着他死掉到底还是不忍心。    心不在焉的用完早点,一个人独在帐内沉思了很久,然后让人将萧尚喊了过来。    “萧尚,你从军营里挑最精干的两千士卒出来,带着他们埋伏在从鸿门回灞上的小道上,若见有人追杀沛公,立即上前接应,务必要将沛公安全接回营中。”    “这……”萧尚有些迟疑,他和审食其一样,只在宫中领了个虚衔,若说要调兵遣将,却还没这份资格。    我微笑了一下,“你去和族叔萧何将军说一声,就说是我说的,请他协助办一下。至于人手嘛,从灌婴手底下挑去。”灌婴带的骑兵原就是我送给刘邦的,如今已经扩充到了五千,但其中的骨干力量还是当年我培养出来的那些,其单打独斗的素质要比普通的士卒强得多。    “是。”萧尚这才响亮的喏了一声,出去办事去了。    刘邦,我心中微叹一声,如果这般安排你还会丢了性命,那当真是天灭你,不可活了。
    一一五章 接应
    毕竟事关重大,萧尚走后,我左右思量终是放心不下,便快手快脚地束发上冠,换了一身男子的袍服,让士卒牵过自己的座骑,佩剑上马,在营门前追上了萧尚的队伍。    萧尚回头看是我,吃了一惊,道“夫……公子,这趟出去,只怕要小战一场,刀枪无眼,若是伤了公子,小人可担待不起。”    “不用你担待,”我微笑了一下道:“你放心,若真是动起手,我打不过还能跑得过。而且今夜之事关系到沛公的性命,我若不亲到现场,总是不放心。”没办法,天生就是这么个好操心的性子,虽时时赌气想着不理会刘邦了,真遇到事情,还是忍不住要自己亲自出马。    萧尚没有再多言,转身做了个手势,便带着挑出来的两千骑兵向鸿门疾驰而去。    走的不是大道,而是鸿门与灞上之间的一条小路。行到一半时,远远见到路旁生长着一片密密的树林,我心中一动,抬头再望望天,又低头暗自盘算了一下。刘邦自灞上赶到鸿门也该近午时分,待稍稍解释分辩,便该到下午了。项羽若留他宴饮也当是下午开始,酒宴之上一番勾心斗角再厮混个把时辰,等刘邦逃出走到半路正巧该是月上柳梢头之时,这片树林幽深茂密,倒是杀人越货的好地方,范增若差人一路追杀刘邦的话,到这里也该下手了。    再仔细推敲了一下,觉得时间上应该没有多少出入,便让萧尚在树林中停住了队伍,让士卒们用完干粮之后,各自休息等待刘邦的到来。然而还是不很放心,便又派了几名斥侯向前一路哨探,看看还有没有地势更加凶险的地方。    萧尚一一遵行,接着摘下鞍旁挂着的水囊递了给我:“公子,您先喝些水解解渴。”    我出来得匆忙,也没顾得上带水,跑了这半天,早就干渴得嗓子快要冒烟了,便也没客气,接过水囊大口喝了起来。    “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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