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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汉-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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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零七章 约法
    刘邦神情错愕,持樽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推开了怀中的美人。他原本可能是打算喂那美人酒喝,此刻所有的动作骤然停了下来,定格成一种难堪的姿态。那些武将们也怔在当场。我随军日久,他们或多或少也知道了一点我的身份,就算不知道的,也都觉得这情景有些怪异,互相看了看,慢慢放下了酒樽。    “哦……你……你回来了,怎么也不让人通知我一声,我……好去接你。”刘邦放下酒樽,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不敢劳侯爷大驾。”我淡淡地笑了一下,“既然侯爷这么忙,小人就不多打扰了,小人告退。”说罢,微施一礼,一拂袍袖,转身而去。只听得刘邦在背后急急地叫道:“哎,你……你慢点,等一等,你别走……”脚下却并不停顿,挺直腰身,一步步径向殿外走去。    走出殿门,再出了宫门,拉过马匹,攀鞍便欲上马。但身子却有些不听使唤,腿一软,人便滑了下来。眼见着就要狼狈失态,身后突然伸过一只手扶住了我的胳膊,回头看去,却是审食其。    “小姐,咱们还去哪里?”审食其皱着眉,有些担忧地看着我。    “回……”我几乎冲口想说回灞上,随即苦笑一声,整整跑了一天才来咸阳,难道还要再跑一天的路回去?就算人能抗住,这马也吃不消。难道要回咸阳令府衙,就当所有的事都没有发生,若无其事的继续做武安侯夫人?    呆立了片刻,只觉一颗心冰冷冰冷。这样的男人,我还帮他做什么,这样的男人,究竟有什么值得我为他奔波劳禄,如此付出。一股酸苦的滋味从心里溢了出来,几乎让我说不出话,半晌,才勉强道:“去看看子婴,然后……我们回灞上,这里的事,我实在是不想管了。”    审食其微微迟疑了一下,道:“已经过了三更,这会儿他大概已经睡了。”倒也是,作为胜利者,刘邦自然有兴致畅饮通宵,但子婴,可能已经满怀忧愤入睡了,大概只有在梦中,他才有可能忘却这残酷的现实,我又怎么忍心打断他的梦境。    我茫然无措,还能去哪儿呢?    萧尚在一旁道:“公子可先去吕二公子府里歇歇,二公子走得比较急,那府宅也没来得及脱手,想必是空着的。”    也只得如此了。    ------------------------------------    二哥走得匆忙,为了避人耳目,只随身带了一点细软,大件物事及大部分衣物都留在了府中,倒让我们方便了很多。    本来已是精疲力竭,但当真躺到床上,却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心里一点点想着嫁给刘邦的这些岁月,毕竟是多年夫妻,若说没有一点感情,那是不可能。虽然知道刘邦骨子里始终浮浪无行,也知道他终究有一天要三宫六院,心里却一直不愿去想这些,总觉得事情或许不会演变得这么糟,直到今日亲眼见了,才终于明白,原来改变一个人竟比改变历史更加困难。    刘邦就是刘邦,他绝不会因为我而改变。    心里那些隐隐埋藏着的愿望,此刻都如一场冷冷的嘲笑。    忽然想到历史上的刘邦日后在逃亡之时抛妻弃子之事,我更不禁打了个寒噤,为这样一个男人,值得吗?    他对我,究竟能有几分的真心?    日后,他会成为汉王,割据蜀中,再然后,他会成为大汉天子,汉高祖,拥有四海。到那时,早已不青春明媚的我站在他的身边又有何地自处?    这样的念头,只怕也曾日日萦绕在历史上历史真实的吕雉的心头。且不说多年的夫妻感情,只说以色侍人,原本是这时代女子的悲哀,可是若是连以色侍人都不能够,那这女子还能以什么来自存自保,进而保护身边的人?这也是那位历史上的吕雉心底深处无可纾解的痛苦吧。    一夜无眠,清晨起来,净面更衣后,审食其回报说张良先生求见。    张良?我淡淡地笑了一下,他来得好快啊。    客厅之中,张良依旧一袭白衣静侯在那里,听说他前些日子大病了一场,看着确实是憔悴了一些。见我出来,张良起身拱手作礼:“刘夫人。”    “坐吧。”我淡淡地道,又补了一句:“有些事我不想听,先生自然知道,就不要多说了。”    张良微怔了一下,沉吟片刻,方道:“良此来是与夫人商量安民之事。秦人禀性强悍,我军虽进了咸阳,但民心不稳,每日都有大量百姓外逃,且不断有小冲突发生,沛公虽令部下善待咸阳百姓,但如此发展下去,只怕会酿成大乱。”    “这些事何须来问我?”我倦倦地道:“如今沛公帐下谋臣如云,先生更是天下少有的智士,应付这点小事情想必是易如反掌。”    “我和萧将军商量了一下,准备开官仓放粮济民,另外,打算废除一些秦时的苛政,释放一些因苛政而入狱的百姓。”张良微笑道:“昨夜刚刚听说刘夫人回到了咸阳,所以想来请教一下。良想师傅即将素书传授与夫人,想必夫人也有所得吧。”    “我昨夜三更方回,先生这消息知道得真快啊。”我似笑非笑地道。    “昨夜我曾见过沛公。”张良淡淡地道:“听沛公说起,才知道夫人已经回到了咸阳。”顿了顿,又道:“沛公打算安民之后,即整兵退出咸阳,回军灞上。”    “咸阳这等好享受,他还回灞上那冷冰冰的军营作什么?”我淡淡地道:“夫君自小吃苦,便让他多享用几日这人间繁华也是应该的。”    张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道:“夫人也知沛公出身清苦,乍见这等荣华富贵,不免难以自持,这也是人间常情……”    我微笑了一下,道:“先生不说我也明白得很,身为妻子,怎么能连这点也不体谅呢?先生来之前,我还和审食其说,看夫君很是喜欢昨日那个女子,让他去打听一下,把那孩子拨到夫君身边侍侯。”顿了顿,又淡笑道:“说起来,这次来咸阳,二哥还问过我为夫君纳妾的事,这几年一直打来打去,我也顾不上这些,以后消停下来,倒是该上心了。”    张良看着我,过了一会方道:“是啊。”    “提到关于安民之事,吕雉倒有一点浅见,想说与先生听听。”我又道。    “请教。”张良微微拱了拱手。    “所谓开仓放粮,终是小利,天下苦秦者,无非苛政苦役,不管何人,若想收得天下人心,须得以此入手。吕雉浅见,与其废除一些苛政,还不如索性只与百姓约法三章。”    “不知是哪三章?”张良眉锋微挑,目光锐利起来。    “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    “这……”张良低头沉吟了片刻,道:“好是好,只是仅约三章,未免过简,总不能以此三章法度制关中吧。”    我淡淡地道:“莫非先生还以为夫君有望为王关中吗?当今局势如何,先生当比我更清楚才是。”    张良神色微动,道:“莫非夫人于星象又有所得?”    “所谓天机,不过人心而已,先生觉得呢?”我微笑了一下,“今日所言,先生若有意向他人转述,切莫提及吕雉之名,吕雉不过一介女子,锋芒太露,只怕折福损寿。”    张良沉默了片刻,道:“沛公有妻如夫人,当真是天授之福。”    “先生过奖了,”我淡淡地道:“夫妻一体,我再怎么也还是得尽心尽力为他盘算才是。”    张良走后,我一个人坐在那里又发了会儿怔,叹了口气,站起身,对一直侍立在身后的审食其道:“食其,去看看子婴吧。”    子婴一家被软禁的地方位于秦王宫一角的一处偏院里,想起数十日前,他软禁我于公子府,如今自己却被软禁在秦王宫,世事变幻,情势对调得竟是如此之快,不禁微叹了口气。    今日再到秦王宫,昨夜的奢糜之气已尽去,空荡荡的秦王宫里除了来回巡视的士卒再不见一名女子的身影。细问之下,才知昨夜刘邦下令将宫中所有女子分别集中于几处宫殿囚禁,无论士卒将官均不得私自与之交接,此令一下,这座素来香风扑鼻,处处莺声燕语的秦王宫便一夜之间变得寂寞而冷清起来。    ----------------    再次推荐多一半的《唐朝好男人》,是一本很家庭,很温馨的架空小说,虽只是家长里短,却让人爱不释手。
    一零八章 死志
    听了这话,我脚步一顿,道:“萧尚,你去和那些守卫打声招呼,我待会去看看那些女子。”    萧尚微微迟疑了一下,便俯声称喏,转身快步去了。    “小姐,你的意思是?”审食其低声问道。    “我和张先生说过,要为夫君纳几房妾侍,总不能说话不算吧。”我淡淡地道。“说起来,也早就该做的事了,也免得人家说我不贤惠。”    审食其看了我一眼,却没有说什么,默默跟在了我身后向软禁子婴的偏殿走去。    因为子婴身份特殊,所以软禁他的地方,一路值守的卫卒都是刘邦身边的短兵,知道我和审食其的身份,也没多拦阻,顺顺利利地到了子婴的住处。    可能这座秦王宫角落里的偏殿曾经是某位不得宠的姬妾所住,所以虽然空阔,但看着却有几分凄凉。迈步入内,第一眼就看见子婴一身白衣,负手站于庭中。听说他投降刘邦时就是一身白衣,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上的这件。再仔细地打量一下,还是清楚地看到了他衣摆上的多道皱褶和灰痕,不禁微叹了一声,想起几次见他,虽然衣着并不华美,但都整洁无尘。他的性子想必是好洁的,但到了这种地步,所谓干净整洁都成了最末等的事了。    子婴想必是听到了脚步声,慢慢地转过了头。也不过几十天不见,他却明显瘦了一大圈,颧骨都有些微凸,唯有双眼还清澈如昔。见到我走进来,他微微露出了一点惊诧,随即便浮出了一丝了然之色。    “吕直见过公子。”我俯身作礼。    “吕直……”他淡淡地道:“我原以来你只是一个嫉恶如仇,侠气干云的义士,却原来……吕直竟是武安侯刘季的手下,子婴实在是走眼了。”    “再不敢瞒公子,吕直实为女子,”我缓缓拔去束发冠,披散下一头长发,“小女子夫君正是沛公刘季。先前不得已对公子有所隐瞒,还请公子见谅。”    子婴微怔了一下,目光在我的长发上流转了片刻,方道:“原来你竟是女人。嘿,世上竟有你这般女人。天不爱大秦可见一般,连刘季身边的女人都有胸襟气魄。可笑我当初还一心希望你能留下助我重振大秦,真是……嘿。”    “小女子一心为夫,有所隐瞒也是情非得已,请公子见谅。”我俯身施了一礼。    “有什么谅不谅的,你我各有立场,若像今日这般坦白,便是奇怪了。”他淡淡地道。    “小女子还要多谢公子当日不杀之恩。”我又俯身道。    当日之所以顺利逃出公子府,实在与子婴根本不欲杀我大有关系,否则当时的秦王只要随便的下一道命令,只怕我今日连骨头也找不到了。而逃出之后,也不见秦兵追捕,这分明也是子婴放了我一马,要不然,可能这一路还得死伤无数。所以今日来见子婴,这份情谊,我必定要先行谢过。    “你也用不着谢。你以为我没动过杀你的念头吗?”子婴冷冷地道:“只不过后来见得局势已不可挽回,心想你总算是一个人才,大秦既已如此,又何必拖你一起陪葬。”顿了顿,又道,“那也不过是一时善念而已,你若不走,或许过些日子我又会换一种想法,未必就会留下你这条性命。”    他微微挑了挑眉,道:“有什么事就说吧,我想刘夫人此来肯定不止是谢谢见我而已。”    “公子愿意放弃秦王这个身份吗?”我沉吟了一会儿,问道。    “愿不愿意,只怕不是我能说得算的吧。”子婴嘲弄地淡笑了一下。    “我的意思是,公子是否愿意从此隐名埋姓,僻居山野再不问世事,就当这世上从未有过一个公子子婴,一个坐了四十六日天下的秦王?”我凝视着他苍白瘦削的面颊,缓缓地道。“如果公子愿意,小女子愿为公子达成所愿。”    子婴诧异地微微皱起了眉:“刘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夫刘季虽非大才,但生性却不嗜杀,他在咸阳一日,自然能保得公子身家安全,”我轻轻叹道:“但当今之势,公子想必也清楚,项羽手握四十万雄兵正兼程西来,待得他赶到这里,我夫君也不得不退避三舍,只怕到时就保不住公子了。”    “原来刘夫人是想救子婴这条小命。”子婴淡淡地笑了笑。    我摇头道:“大秦暴虐,天下之人苦之已久,如今社稷倾颓也是天数使然。公子虽做了秦王,却未做任何伤天害理之事,小女子实在不忍心看着公子为他人的罪孽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子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道:“刘夫人不必为我费心了,生死有命,子婴原也不放在心上。”    “公子……”我叹道:“生命毕竟可贵,公子何必无谓的葬送性命呢。”    子婴负手在庭内走了几步,又站定,微叹了一声:“子婴再不济,也是秦王。始皇帝打下的江山葬送在我的手里,已使我再面目去见地下的先祖,若还苟且偷生,那……还能算是人吗?”顿了顿,又道:“再说,项羽坑秦卒二十万之事犹在眼前,我一走事小,只怕项羽那厮迁怒于咸阳百姓,到那时,我岂非成了千古罪人,便是千死万死也难赎此罪。”    他转头看向我,淡淡地道:“子婴不是章邯,若需以数十万百姓性命换我一身安全,子婴做不到。”    “你不走,就会死。”我涩然道。    子婴冷冷一笑:“死?嘿,你以为子婴如今还算是活人吗?当日开城投降的那一刻,秦王子婴就是个死人了。开城投降的秦王,嘿,大秦历代,大概也只有我一人罢。”    我沉默了半晌,转身向侍立在身后的审食其道:“食其,让门口的卫卒去取几坛好酒来。”又向子婴俯身一礼,道:“公子既有死志,小女子也不便多劝,愿以数坛浊酒送公子一程。”    -----------------------------------    没多久,士卒送来数坛美酒,子婴也未谦让,端坐在殿中主位上,一名女婢悄悄自后殿转出,跪于一边替我们斟上了一樽酒。我仔细看去,竟是那名“未晞”的女婢。这座偏殿软禁的仅是子婴的家人,其余人等皆分别处监禁,而这名女婢能始终和子婴一家在一起,可见其与子婴一家的亲厚。    子婴看着那樽酒,神情凝定,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过了半刻,微叹了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一项决定,抬起头,对那名叫未晞的女婢道:“去将舜儿带出来。”    未晞微怔了一下,然后默然俯了俯身,起身入内,过了片刻,抱着一名两、三岁的小女孩走了出来。那孩子肤白发黑,生得一副好相貌,见得子婴在座,便在未晞的怀里扭起了身子,呢喃着向子婴俯去。    子婴苍白的面容上浮出一丝微笑,伸手接过那女孩,轻轻地抱在了怀中,见那女孩安静地缩在他怀里含手指,方抬头道:“这孩子叫舜儿,刚刚两岁多,什么都不懂。”他垂眉看着那孩子,微叹了一声,道:“大人有过,孩童何辜,子婴想求夫人将这孩子带出去。日后,便是做一名布衣百姓也罢,只求夫人能照拂她安安稳稳地,快快乐乐地渡过这一生。”    他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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