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一条远道而来的狗-第4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是无数个拳头在握的声音,是一颗颗心要蹦出胸膛的声音,是一股股血要咆哮着挣破脉管的声音,他们箭在弦上,他们呼之欲出,只需要一道闪电一粒火种一个引子,他们就会成为野火成为山洪成为把这个世界炸毁的雷啊。
雷声隆隆地滚动。
滚动的雷声中,一村人挡住了大河夫妻俩,一村的人要他俩转过身去走。大河摇摇头,轻轻地说不。大家一下子都唏嘘了,泪眼望泪眼地给这对夫妻闪开一条通道。大河搀着他的妻子走出了人群,他的妻子一步一回头望牛。就在这时有人在他们背后高喊了一声,这个人说,大河你不能走。
这个人是我。
我没想到这个人是我。
我意识到这声喊是我发出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收回来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凭着一股古怪的意志跑到牛跟前,边给它解绳子边说,大河你要走就把你的牛牵走,你又没吃他们的狗。
我那会成了墨水村的亮点,我像一片磷火聚集了所有人的视线,但我也只是一星一闪即逝的磷火啊,我看见高高大大的村长化肥从办公室里走出。这以前他一直在幕后操纵。化肥比他那条出类拔萃的狗更具威慑力,他的块头和气派使你无形中觉得他不仅仅是个村长,还兼着县长市长甚或哪个军区的司令。他铁塔般地矗到我跟前,厉声说,你吃的狗?
我即刻感到自己的卑琐和渺小了。在这样的巨人面前,我觉得我就像一条刚刚下生的狗崽,而他俨然一条独步天下的老狗。我不堪一击,我舌头筛糠似的筛出声音说,我我我不敢我。
谅你也不敢。化肥说,还以为你狗日的要冒充侠客劫法场哩。
化肥说着一摆头,便有人把我扔到一边;又一摆头,便有人把重新捆绑好的牛扔到屠宰锅前了。我看见刀子已高高地举起来,它磨得太亮的锋芒令人绝望,我绝望地一跃而起说,放下屠刀。
有人扇着我耳光说,你他妈又怎么了你?
我大哥吃的狗,我说,我大哥敢。。 最好的txt下载网
8。化肥要等着大哥回来算总账
8。化肥要等着大哥回来算总账
化肥要等着大哥回来算总账,是他自己说的。他虽然暂时还没怎么我,但我还是重重地病倒了,高烧烧到四十余度。我差不多昏迷了整两天,隔日深夜醒来的时候,一对已然懂事的丫头在陪着我哭。她们无师自通地懂得不少简易退烧法,比如往我手心耳根后脖颈处滴凉水等。那会儿大丫二丫正在合伙拧一条湿毛巾,想是要给我敷上吧,却总也拧不净,因为她们的泪水总会把毛巾淋湿;我揽过我的一双女儿,给她们擦泪,也总是擦不净,因为我自己的泪水总要滴到她们的脸上。两姐妹哽咽着说,爹,你可醒了,你老是说胡话,吓死我们了。
我说我说胡话了?
大丫说,你一会问俺娘藏好了没有,一会又催俺大爷快点跑快点跑,跑慢了就杀头哩。
二丫说,俺娘俺大爷会不会真要给杀头哩?
我怵然一惊,这才意识到大哥还一点也不知道村里的事情,他这会要在北京还好,要是在回来的路上呢?我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坏了,忙一手扯起一个女儿的手说,恁娘还可能没事,主要是恁大爷,咱赶紧给他说一声去吧。
夜很黑,我们父女三人在很黑很黑的夜里跌跌撞撞地走,深一脚浅一脚。越接近那片鬼影幢幢的乱坟岗子,我的两个丫头越往后拉扯我。一个说她看见了一个有头没身子的怪物,一个说她平空看见了一只毛茸茸的大手,弄得我眼前也幻象横生起来,毛发倒竖。我惊叫着跑到大哥院里,抓起电话就汗泪横流地说,大哥大哥大哥。
那头开始没动静,有动静的时候我吓了一跳。那声音分明就在耳边,怎么可能是在千里之外的北京呢?接电话的是大嫂,她显然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懵里懵懂地说,哦,你,你声音大得我都听不出你是谁了。
我说我怕你们听不到。
大嫂在我耳边轻轻地笑了,说,你大哥这会在医院里陪阿一,你要给他打传呼,或我另外给你个电话号码吗?
我说我不给大哥打了,我就给你打吧。我说大嫂你们还能在外面混得下去吗?要能混得下去的话,可就千万别回来了,千万千万啊。
大嫂说你怎么了?我不知你要说什么,你还是给你大哥打吧。哦不,你先把电话放下吧,我这就叫他给你打。
我迷怔着有点反应不过来,再想说点什么那头已经没动静了,才迟疑地放下话筒,电话铃就响了。这次是大哥,我就哭开了,我说大哥我不是人,我把你给出卖了。
大哥说你慢慢说,你能慢慢说吗?
我慢不下来,我没法慢,我说反正我是把你给咬出来了,你要咋骂我就咋骂我吧。我对不起爹娘对不起祖宗,大哥我真不是人哪。
大哥说你不用说了,我想我知道是咋回事了。
我说你知道了就好,你要还能在外面混下去就好。但这事肯定不会完,他们要是等不来你,怕还要去北京找你的,我没给他们说你在青岛也有房子,你这就赶紧带上大嫂去青岛吧。
大哥说,你呀,你呀。
大哥第二天黄昏就偕同大嫂一块回来了,而且是径从千里之外的北京直接坐小车回来的,车主是他的另一位朋友。大哥说他本要等办完阿一的后事再回来,好歹朋友一场,值此尽点心意,况离京日久,再顺带见见别的人,办点别的事,但现在阿一一闭眼他就告别他的遗体奔老家来了。我看到大哥大嫂张大了嘴,心都蹦到了嗓眼上。大哥不理我,倒是大嫂走来拍了拍我的肩膀,直把我的心又拍回到了胸膛里才说,你可真逗,昨天晚上都快把我给吓死了。
昨天晚上快吓死了今天怎么又回来了呢?
大哥前后走了不过三五天时间,但院落已显得很荒芜,梦卡又饿又亲地围着他们团团转,花草也多枯萎,更别说一地的残枝败叶有多少了。大哥大嫂不顾得料理这些琐事,搁下行囊就双双到大河家去了,还带了礼物,分别是给大河母亲的一些药物和给大河二闺女的一些高考复习资料。在去大河家的路上,大哥大嫂一改往日的不苟言笑,一个逢汉子爷们就散烟,一个逢女人孩子就散糖,还不时地致意道歉说,真对不住让大家跟着受连累了。
大哥送我的礼物是一套崭新的摄影摄像器材,外带一个21寸的彩色电视机,说他原打算送我的那套设备,现在又舍不得了,他和它们呆出了感情,所以此番进京专门给我另购了一套。还说这套器材比原先那套便宜些,但性能也挺好,反正做买卖又不是搞艺术,用不着那么好的机器。而在我,大哥说的便宜或不便宜都是一个不敢妄猜的数目,因为别说墨水村,就是整个墨水镇也还没谁玩过摄像机。我立即忘却了危险,屁颠屁颠地跑到邻村的丈母娘家去。我妻子再也不说分手或叫我倒插门的话了,也屁颠屁颠地跟了来,来了才想起问我大哥大嫂知不知道我俩吵架闹翻的事,我说我正是怕他们发现才这么快把你叫来的哩。妻子很洋气地亲了我一下,连个招呼也没打就把一只还在下蛋的老母鸡杀了,说要给大哥大嫂接风哩。
我认定全墨水村的人顷刻间就知道大哥大嫂回来了,化肥又不聋又不瞎的,且耳目众多,更该在那顷刻间里就知道了。我知道一村的人都在为大哥捏把汗,我也捏着,他毕竟只是一介夫子啊。但是,化肥按兵不动,他没像兵书上说的那样,趁敌人喘息未定,迎头击之,显得很老谋深算。大哥就比他更沉得住气,又开始悉心地读书作画了。
很多天后的一个黄昏——我不知为什么会是很多天以后——化肥背着双手踱近了大哥那个墓院一样的院子。我看见他进去的时候心开始发紧,我不知这个总账他将怎样跟大哥算清。按惯例,他首先会活剥了那条叫梦卡的狗,再把大哥揪到村部,像突审大河一样来一顿突审。所谓审也就是打,大哥很快就会被突审得人事不知,然后就轮到大嫂了,我曾听他亲口说过,一村的娘们加起来也好不过她一个娘们。现在,大嫂自送把柄上手,他还不趁机把这个一村的娘们加起来也好不过她一个的娘们日弄个够,日弄个死去活来?
真是越想越不堪想象啊。
化肥进去那会儿,大哥大嫂正在院子的一条矮几上下棋,落日的余晖在他们思想的脸上闪闪反光。一世界静谧无声,时间有如停住,连梦卡也像个裁判似的半卧在他们之间,默默地观望着,涵养有素。一杯绿茶站在棋盘边上,馥郁的香气袅袅漂浮。墨水村的人一般喝不起茶,喝得起茶的,也只喝花茶。那种黑红的颜色与眼前这杯绿得青翠的液体也许使化肥感到了区别吧,甚而还感到了等级品位层次什么的更为复杂的东西。他表达不清地咽了口唾沫,目光竟有些苍茫。而大哥大嫂还在潜心地下棋,棋子在各自的食指与中指尖上滑落无声。一个轻轻布局,一个悄悄伏兵,一白一黑间俱已物我两忘。偶尔他们会抽身局外相望一眼,一个会心的微笑便涟漪般荡漾在彼此的脸上,二者心知肚明,外人却悟不得要领。作为村长,化肥见过不少世面,却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弈人,不发一言,不出一声,风平浪静间已运筹帷幄起惊涛骇浪。化肥不可能不想起身边的弈者,不是互骂破棋篓子,就是高声嘲笑对方的牌臭,而这还仅限于象棋扑克或麻将,眼前白得透明黑得凝重的两色棋子,不知怎地竟有一股让人难以靠近的力量。化肥仿佛忘了自己的初衷,就那样收住了他迟滞的脚步,斯时斯刻,斯情斯景,他大约要问自己和这样的人交锋是不是对手?
化肥不仅收住了脚步而且开始往后退了,放在身后的两只手不知何时也显得没着没落,无意中撞倒立在门后的一把扫帚。扫帚轰一声倒地,化肥也一个踉跄,刹那间脸上汗水密布。其实扫帚落地的声音绝不是什么巨响,是被化肥的感觉夸大的,是相对于大哥大嫂营造的氛围而言的,我想。他情不自禁地去扶那把扫帚,巨大的身躯因为从没弯曲过而显得格外牵强和笨重,像一头表演杂技的猩猩。梦卡率先扑叫过来,大嫂轻声喝住它,一边招呼说,是村长?
化肥说我路过这里,看看你们下棋。
大哥手里还捏着棋子说,也来杀一盘?
化肥说不,我不会,我正要走哩。
大嫂说村长轻易不来,来了怎么就走,坐一坐嘛。
化肥说不了,我还要去办点别的事哩。
大哥说,你事多那不好多留你了,只是你到这里来,是不是也有点啥事?
化肥说没事,没事,就是听他们瞎说你前阵子吃了一条狗,我不信,他们瞎说哩。
大哥说,你是说那条远道而来的狗?
化肥一下子懵了,怔怔的,未置一词。
大哥的神情像玩笑又不像玩笑,不像玩笑又很像玩笑。你来得正好,他说,我不大熟悉政治,还要去请教你,咱们国家的奋斗目标是不是在本世纪内消除贫困现象,下个世纪达到小康水平?化肥机械地点点头。大哥又说,我想小康社会的人也不能天天吃鱼吃肉的,更不用说狗。只能往后推,乐观地看,推到22或23世纪,人也许有吃不完的鱼肉给狗吃。我吃的就是这么一条除了鸡蛋和肉啥都不吃的狗,竟是你的?
化肥这回有点听懂了,讪讪地说,你开玩笑呢,那哪能是我的狗?
大哥说,我觉得咱这贫困村里没人能养起这样的狗,也不是咱这个世纪能养起的狗,它提前两三百年的光阴生活在今天的社会里,显得不合情理,不如杀了吃肉吧,但你这一来,我倒想起忘了送你了,也许你这当村长的可以养起这样的狗哩。
你看你又说笑话了不是?化肥说,我还不跟大伙一样,哪能养起那样的狗?你说笑话哩。
我听着他们的话,觉得非常不真实。我不知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这个世界上的人,怎么都不按规则出牌啊。那么一条耀武扬威的狗,那么一条险些叫我妻离子散的狗,那么一条叫村里人视若洪水猛兽的狗,怎么跟儿戏似的,谈笑间就偃旗息鼓就烟飞灰灭了啊。
9。大约过了小半年的样子
大约过了小半年的样子,我的照相馆已基本在镇上站住脚跟了。就像先前大哥给我们策划好的那样,农忙时忙农活,不忙时给人家拍个照录个像什么的,生意还挺过得去。清汤寡水的生活,一下子有滋有味起来。当我们来来回回奔波在乡间的小路上,我和妻子都看到了奔头,也一天比一天更恩爱了。
转眼跨入新世纪,迎面吹来凉爽的风。这时村里破天荒搞了一次选举,镇上县上都来了人。选场设在墨水村小学的校园里,给学生们放了一天假。大河那个民师终于给清退下来了,却意外地当上了村委会主任的候选人,拥护者众。我不知大哥在没在其中做手脚,他虽没参与选举,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捧着他那个摄像机在各个选区里走来走去,说要纪录一个村子的演变哩。
唱票声还在持续,我们每个人的心都在唱票声中紧绷着。
作者:刘文华 联系:(457000)河南濮阳日报社
电话:0393…8990778 手机:13323930700 E…mail:zglwh1221@
作者简历:刘文华,山东省莘县人。做过中小学教师、报刊编辑记者等。1994年入读北京师范大学作家班,同年开始发表作品。近年在《十月》《山花》《朔方》《太湖》《山东文学》等期刊发表中短篇小说多篇,部分作品被《小说月报》《小说选刊》等选载。2002年9月,短篇小说《村级干部刘大胡子》获山东省第一届齐鲁文学奖;2004年12月,中篇小说《头一个架子》获河南省第二届文学奖;2007年5月,短篇小说《少年的麦地》获2006年度滇池文学奖。其他奖项若干。现供职于河南濮阳日报社。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