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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道无花,花常开-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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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端着盘子嬉笑着从屋里走来。
  见了慕容,她们一惊,正要高声呼喊,却被一剑割破了喉咙,发不出声响,瘫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便没有了声息。
  西门吹雪跨步走入屋中,慕容随后淡然的踏过尸体,也进了屋子。
  这间屋子布置典雅,让人一眼望去就觉得舒适。可是它并不大,而那两个少女的声音最初却像是从很远处传来的一般。
  慕容的目光被屋子正中挂着的一幅画吸引住了。
  画中云雾遥遥,一位白衣的绝色女子温柔的浅笑着看着世人,像是救世的观音,透着神秘与慈悲。
  这当然不是什么大慈大悲的观世音,却是世界上心肠最硬,人最恶毒的石观音。
  画下的紫檀木台子上的香炉中飘出渺渺的青烟,更显得画中的女子飘渺。
  慕容走向台子,却被西门吹雪拦了下来。
  “无事的。”她对着西门温婉的一笑,走到台子前,轻轻地抚了一下玲珑的香炉。随后按住香炉,转动了起来。
  这是个小小的机关,看起来制作它的人并没有想要利用它来防止别人的窥探。
  整面墙无声的动了起来,露出了一条暗道。
  慕容向着西门吹雪点了点头,闪身进入了暗道。她不过刚刚踏进去,身后的门便支丫丫的合上了,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暗道两边的灯猛的亮起,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缓和了一会,她睁开眼睛,这一条铺着青玉的道路两侧的墙面上镌刻着山河湖海,细看了才发现这都是用金银珠宝贴制而成,即显得富丽堂皇又让人觉得典雅大气。
  她慢慢的走下台阶,推开暗道尽头半掩着的琉璃大门,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正要进门的慕容却呆愣在当场,满目的惊愕。
  一个赤着的人躺在沾满了血迹的地上,生死不知。
  异常的熟悉。
  她不由自主的冲上前去。
  
  无花!
  
   
第二十二章

  红与白的鲜明对比,让人触目惊心。
  她不由得颤抖。
  无花像一具尸体一样无声无息的躺在地上,即使是听到人的脚步声,他也毫无反应。如果不是微弱的呼吸,让人几乎要以为他已经死了。
  慕容半跪下来,颤抖的指尖碰触到无花冰冷的脸颊。无花像是有了知觉,眼睑动了动,挣扎着微微的睁开了眼睛。
  她看着无花,一时间好像有无数句话要问,又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亦或是说,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应该说什么。
  衣袖上淡洁的白梅摩擦着地面,随着主人的颤抖而抖动着。
  无花看了看她,又无力的闭上了眼睛,像是一眼都吝啬于再看她。
  
  一滴泪跌落,惊飞了花儿万朵。
  她突然明白了,池鱼和白鸟是因为距离太过遥远,所以才会相望,才会向往。
  剪也剪不断,理也理不清。
  “怎么会··”
  她轻轻地语气像是在问自己。
  无花闭着眼睛冷淡地答道:“因为怜悯。”
  “怜悯?”
  他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容比哭还让人难过。
  “是啊,怜悯,可笑的怜悯··”
  一个人在悲伤时,真正可怕的表现不是哭,不是笑,不是激动,而是麻木。
  他虚弱的声音不断地重复,一次一次的刺激着慕容的神经。
  
  她小心翼翼的将无花的身体从冰冷的地上拥入怀里,好像一个易碎的珍宝,透着入骨的寒意。
  无花冻的僵硬的身体冷不防的抖了抖,他睁开了眼睛,复杂的看着慕容。
  慕容避过了他的目光,将散落在四周的染了血的白衣捡起,铺盖在他身上。随后便抬起他的右手,查看了起来。
  他的手筋脚筋都被震断了,周身带着疯狂后的痕迹。
  无花的武功来的不易,二十年的努力就这样的白费了。
  这样的伤势,又是在这样寒冷的地方,恐怕连日后的生活也会影响到。
  慕容蹙起了眉,素手拂过他的伤口。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想不通,猜不透。
  这个飘逸出尘,超然世外的谪仙一样的人,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结局。这样骄傲的一个人啊,如何能承受的了?
  如果我是他的话,是不是会连一秒都不屑于活下去呢?
  她这样的问自己。
  “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慕容没有办法在沉默下去了,她再一次的问道。
  “为什么?我也想知道啊,为什么··”他眼中的悲切映在的慕容的眸中,“我又怎么会知道?”
  慕容没有在说话,她紧紧的抱着无花,她还从未如此拥抱过别人,不论前世今生,好像要把他融入身体一样的用力。
  她颤抖道:“因为我?”
  “你把自己,看的太重了。”
  慕容愣了愣,轻声道:“这样啊,我好像一向如此呢。”
  她突然间不在颤抖了,想是想开了什么似地。放松了无花,浅浅的笑了起来。
  握住了无花的手,要将内力输送到他的身体里,却被无花挣扎着避开了。
  “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这不是怜悯,”慕容笑着又一次握住了他手,“起码我不这样认为。”
  她握的紧了些,无花无法在挣脱。
  无花皱着眉,无奈又痛苦的说道:“我是个废人了,这又管什么用!”
  她很肯定道:“救你。”
  无花摇了摇头,他费力的坐了起来,苦笑着说道:“她不会让我死的,她想杀死的人一定不会活着,她不让死的人就一定不会死。”
  她一直没有放开无花的手,内力源源不断的送入无花身体,他的脸色变得不那么吓人了。慕容一向很执拗。
  
  无花的手渐渐地温热起来。
  他艰难的问道:“你又是何苦···”
  慕容并未看他,笑道:“那你又是为什么呢?”
  “这和你有没关系··”
  “哦,这个样子啊。”
  “你就不怕石观音突然过来么!你内力充足时尚不如她,现在··你就这样不怕死!?”
  “这样呀,倒也不错。”她的目光就像是三月的桃花一般温柔又充满了绚烂,轻声的哼起了越地的歌谣。
  “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得知王子···山中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无花望着慕容娴,眼中似有悲哀之意,又似隐忍着别的些什么,极为复杂。
  他想说些什么,最终却没有说出来。只能紧紧的闭上眼睛,扬起头,带着孤傲与凄凉,痛苦的喘息着。
  爱,是件奇妙的事,你既不能勉强,又不能装假。
  “我即没有怜悯你,也不会可怜你,”这个容光绝代的女子一字一顿的说道,“我只是突然明白了,我是爱上你了。”
  既然理不清,剪不断,忘不了,放不下,又为什么要理它,剪它,忘它,放下它?为什么不索性去拥抱它,去爱。
  所以啊,她下定决心,去爱了。
  
   
第二十三章

  空荡的地宫中不断地回响着慕容轻轻的话语。
  缓缓地述说像是山寺的古钟,一声声,带着余音敲响在无花的心里。
  他曾经在神水宫和司徒静缠绵,也曾经和长孙红一起放纵于大漠,甚至更多的时候和石观音待在一起。
  爱这个词早已经被他说破了,也听了太多太多次。
  从来没有一次如现在般让他失措,痛苦,迷茫,如释重负,又欣喜若狂。
  多么可笑啊,可笑。
  他狂笑了起来,嘲笑自己。
  不过相见过几次,这就是所谓的冥冥之中的既定的命运么?
  他恨,他恨为什么会遇到慕容,为什么会一时的兴起救下她,恨自己为什么忘记了隐忍又忘记了抱负。
  他恨慕容,恨她为什么要那么特殊,为什么那么固执,恨她为什么总会莫名的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中。
  慕容静静地看着他的狂态,既平静又安静。
  她明白,在无花心里,这种苦骨铭心的情感大概已经不亚于对石观音的恨了。
  可是有什么关系呢?她从来不会把这种事情放在心上··
  恨极爱极,都是人类感情的极限,也是终点。不管你从哪条路走进去,到了终点极限,相隔就只有一线了。 
  
  地宫的另一扇大门动了一下。
  慕容转过头,等待着。
  无花突然间挣扎着推开了慕容,跌倒在寒玉之上。
  两个女子推门而入。
  白衣的观音冷若冰霜的看着他们,红衣的美貌女子怒不可止。她们并不像是突然间闯入,反倒是早知道如此一样。
  慕容婉转一笑,胜过万言。
  石观音看了他们二人半响,一反常态的没有露出半丝愤怒的颜色,嘤嘤的笑了起来,让人有些摸不清头绪。
  她温柔的开口说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无花啊,你倒是无所谓呢。”她撇了一眼伏在地上的无花,继而又道:“可你当人人都如同你一样么?”
  她看着慕容,语气十分的愉悦。红衣劲装的女子却瞪大了眼睛,充满了憎恨。
  无花一言不发。
  她又轻飘飘道:“女子的清誉,可是比性命还要重要的东西呢。”
  慕容淡淡的回道:“哦?若是这样说来,那为什么夫人还好好地活在这世上呢?”
  石观音的脸色变得十分的耐看。
  身边的女子怒喝道:“你这不要脸的家伙!勾搭了我丈夫不说,还在这里胡搅什么!”
  慕容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长孙红,这个玲珑的女子在故事中是无花的妻子。可惜她这番话却让别人觉得欲盖弥彰了。
  
  奇怪的是,石观音并没有制止她。
  她妩媚的笑道:“妾身已经是残花败柳了,哎,还提着个做什么呢?”
  随后又道:“慕容姑娘你冰清玉洁,自然是不同的。”
  慕容不明白她想说些什么,又想做些什么。
  石观音身后的大门又一次被推开了,十几个妙龄少女鱼贯而入。随着她们进来的还有三个似是身体无力的男子,三人被推进门后,见了慕容,苦笑起来。
  楚留香,陆小凤,中原一点红。
  慕容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石观音啊石观音,你真的可以算是这世界上最可怕的女人了。
  
  见了这几个人,石观音语气变得十分的温柔:“诸位要是想来我这里做客,又何必这样的偷偷摸摸?贱妾期盼了许久呢。”
  楚留香听了一抖,他想起了第一次见慕容的场景。不由自主的觉得慕容与石观音有种奇异的相似。
  她又看向慕容,说道:“我曾有过两个儿子,如今就只剩下无花一人了,”她轻叹了一下,“你也知道,无花对你爱慕已久,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情··”
  她听了下来,不再说话。一旁的长孙红又惊又怒起来,错愕的看向石观音:“夫人!无花,无花他怎么会看上这贱人!无花他··”石观音好似随意的看了一眼她,她顿时颤抖起来,跪在地上,不再说话。
  不只是长孙红,所有的人都惊讶的看着石观音,等着说完之前未说完的话。
  “我不能不顾及儿子的心思,也不能放任他有辱姑娘的清白不是?”她依旧是温柔的说着,“姑娘要是也不嫌弃,不若我做主,变成了这桩好事如何?”
  震惊。
  所有人这时候只有这么一种感触。
  
  慕容也失神了半刻,好狠啊,石观音。随后的一瞬息间,她的脑海里转过了无数种猜测,没有一种预测不让她心惊胆颤。
  无花抬起头,同样的不可置信。他又艰难的转向依旧是宠辱不惊的慕容,眼神深不见底。
  石观音环视着四周人的反应,满足的笑起来。
  “这是开什么玩笑呀,这无花不是早就有个夫人了么?”陆小凤不解的问道。
  石观音点了点头,说道:“我曾经为小儿娶过一门亲事,”她一双星眸扫过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长孙红,“红儿这孩子我也是看着长大的,小时候还好,可惜啊,越长大越发不懂事了。”
  她轻描淡写的话语让长孙红吓得不知所措,她转头充满恐惧的看向无花。一个人在肉体受到极痛苦的折磨时,思想往往反而更敏锐,他已经猜到了石观音的意图,无花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沙哑的声音恳求道:“母亲··”
  长孙红是闯入无花生命中的第一个女子,是一个至始至终都爱着他,陪伴着他,为他付出的人。就像是冬天过后的第一阵春风,即使没有催生美艳的花朵,也是弥足珍贵的存在。
  “谁都不喜欢善嫉的女子,你说你啊,又怎么能留在这惹人不快呢?”石观音柔软的声音划过众人的耳畔。
  “死”的本身并不痛苦,痛苦的只是临死前那一段等待的时候。
  长孙红已经面如死灰了。在其余几个女子眼里她已经是个死人了,谁都知道,别人的生命在她心目中的价值,简直连犬猪都不如。
  “看在这些年的份上,你自己看着办吧。”
  没有一个少女为她求情,因为她们同样知道,石观音说出的话,事永无不更改的。
  楚留香揉了揉鼻子,忍不住开口道:“就因为这个,夫人便要杀了她么?”
  陆小凤也说道:“夫人,还是饶了她吧。”
  慕容冷眼的看着她。
  石观音淡淡的说道:“你们可知她自己为何不来求我?”
  长孙红已经颤抖着抽出了腰刀。
  楚留香叹了口气,还未说话。无花已经几乎要扑上前去了。
  石观音已缓缓接着说道:“这只因她知道我说出的话,是永无更改的,除非,她想死的更痛苦些。”
  她的一句句话,好像是一张张催命符,逼着长孙红迅速的去死。
  不过轻轻一抹,血溅当场。眼睛却至死也未毕上,憎恨着看着慕容。
  
  楚留香几人具是不忍再看,别过头去。
  无花伏在地上,强烈的抖着。
  她微微的笑道: “如此诚意,不知道慕容姑娘可还满意?”
  不等别人说话,便又说道:“这边算是聘礼了,你看这门亲事?”她的话语中带着命令的味道。
  慕容缓缓从地上站起来,傲然的站着,直视石观音,冷冷的说道:“甚得我心,如此,这门婚事,我便应下了。”
  一个人只要还没有死,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都得忍耐。 


第二十四章 

  长廊广庑,途阁云蔓。
  慕容看似自在地倚在长廊上,不远处的罂粟花海炙热的怒放着。
  四处悬挂的红色的水墨灯笼,给这一片银月色的建筑蒙上了一层红色的光晕,在落日的余晖下,这一层红色的光晕又沾染上了金色的华彩。
  赶制的嫁衣精美绝伦,好似燃着的火焰一般的颜色,袖口领边镶绣的是倒挂着的紫蝙,琉璃彩线绣着层层叠叠的金色牡丹,美丽却带着刺,刺痛了人的眼睛。
  摊放在屋内的妆台上,不去看。
  
  已经无路可走了,她从来没有向现在这般的充满了无力感。
  自己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却在别人的精心算计之下,这种强烈的挫败感让她深深地意识到,她过于高估了自己。
  该做些什么呢?好像什么也做不了。
  罂粟花灿烂的色彩让她有些心烦意乱,闭上眼睛,不在去看。可是那浓郁的花香一直徘徊在她的身边,让人挣脱不得。
  
  她起身离开了长廊,向楼阁深处走去。
  西门吹雪和花满楼一直没有出现,没有听到他们被抓住的消息,若是···倒也不算太坏,但若是他们被石观音秘密的困在了哪里,就太过于凶险了。
  慕容这样想着,跨过了架在池子上的木桥。水是不远处的高山上冰雪融化而汇成的,这个清澈的池子还带着雪峰上的清凉。
  
  她看见池子那边坐着的无花,随后她便走了过去。
  无花没有看她,继续向池子中的锦鲤投着鱼食。
  慕容陪着他。
  她猜不出他们今后的命运,那交错的命运之线通向了一片黑暗,那比最漆黑的夜还纯粹的黑暗,让她失去了去刺探的欲望。
  老天跟她开了一玩笑,从一个温暖的家里把她带到这个动荡的江湖之中,让她从一个懵懂的女孩一点点的学会了算计与阴谋,变得冷漠,变得狠毒。让她有了神鬼莫测的对手,爱上了不该爱的人。现在又要她面对着自己最不想面对的人,行在一条不归路上。可偏偏,无论是多么痛苦,多么艰辛,她都只能淡然的接受,从容的面对,别无他法。
  她在要强,也是个女孩子,她会恐惧,会无助,会踟蹰。
  落日的余晖一点一点的褪去,半轮弯月初登上空。
  无花手中的鱼食已经投完了,他扶着池子周围的岩石,吃力的站了起来。
  他自始至终的看着那一汪清澈的池水。
  “你猜到了这一步么?”他突然问道。
  慕容无声的摇了摇头。
  他没有回头,却已经知道了慕容的答案,这太明显不过了。
  “那个死去的女子叫做长孙红,是母亲为我娶的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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