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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那里的赵律音，算是泓熠圣主安放在凡间的眼目吗？”纤阿泠泠问。

　　　　“吾主的心思向来莫测。不过在吾看来，赵律音被源烁圣主借用倒是更有可能。说起来，这个笔记，是谁扔在地上的呢？”纤阿淙淙问。

　　　　“是泓熠圣主。她之前来过，翻阅几页之后便丢在地上了。”

　　　　“难怪吾主今天看起来十分不悦……”

　　　　有莘小篆蹦蹦跳跳的在蜿蜒游廊中跑来跑去，穿过十几个曲折的庭院之后到了一处小山上。

　　　　小山下方是一片流光溢彩的琉璃花台。

　　　　花台旁边有瀑布，四面环山，周围遍植灵花异草，唯有中间高处空旷无比。

　　　　有莘小篆从小山上直接跳下，在空中翻腾几下之后，稳稳落在琉璃台中间，向着静立在栏杆旁的明盈屈膝半跪：

　　　　“小篆拜见圣主！听闻圣主相召，不知有何吩咐。”

　　　　“有莘小篆，”明盈手指轻敲栏杆，“你想回家去看看吗？”

　　　　“什么？”有莘小篆一时呆住。

　　　　“源烁殿身边人手不足，你可愿意前往听令？”明盈语速缓慢，四周栏杆却被她手指轻轻敲得嗡嗡响。

　　　　有莘小篆惊喜道：“愿意！当然愿意！”

　　　　明盈说：“好。赐尔紫雷之刃，代吾行杀生之权！”

　　　　明盈语落，空中紫雷乍起，方圆百里皆笼罩于雷电之中。、

　　　　耀眼紫电汇聚成刃，从旁边瀑布中淬火而过，飞到有莘小篆眼前，电光闪耀。

　　　　有莘小篆双手接下雷刃，低头道：

　　　　“小篆领命！谢圣主恩赐！”

　　　　“去吧。”

　　　　明盈一抬手，电光再次汇聚，异道骤开，穷奇净雪跃出，扇动双翼，负起有莘小篆再次钻进雷电环绕的奇异通道之中。

　　　　明盈收了法术，步下琉璃台。

　　　　四周琉璃栏杆瞬间碎落，如万千星辰，落入下方水潭之中。

　　　　明盈走向瀑布。

　　　　一人踩着水面涟漪，从花阴间缓步走出，正是之前与明盈下棋的那人。

　　　　“盈盈，轻易放出杀生之刃，会不会太过草率？”

　　　　明盈伸手拨开眼前瀑布，如同拨开一道纱帘，头也不回的说：

　　　　“我心情不好，杀生又如何？”

　　　　“你……罢了，任性就任性吧……”那人看着眼前闭合的水幕，叹息一声，终究没有上前。

　　　　水面微晃，那人身影渐渐沉入水中，消失不见。

　　　　栖月城中，正午之时，明缺再次借了律音的躯体前去城主府最深处的那片树林。

　　　　林荫间，明缺走在前面，栖月城主季连雨握着团扇十分不悦的走在后面。

　　　　季连雨十分不想让眼前这人再去见那人，却知道自己身份低微，不能阻止眼前之人，因此只能在后面噘着嘴，暗自咬牙。

　　　　到了地方，季连雨上前道：“夫主，贵客来了。”

　　　　那人依旧安安静静的站在树林中，身边是郁郁葱葱的花草。律音觉得再见那人，依旧有被勾魂摄魄的感觉。

　　　　但是想到明缺说过的话，律音努力平静自己的心情。

　　　　明缺用律音的身体之时，周围便有灵光环绕，耀眼夺目。季连雨愤愤的想要悄悄瞪她一眼，却被那耀眼灵光闪到眼睛，顿时泪眼迷蒙。

　　　　“丽人，你先离开吧。我与客人有些话要说。”那人轻声说。

　　　　季连雨委屈的道了声“告退”，便远远走开了。

　　　　季连雨一走远，明缺就气冲冲的说：“就凭她也配叫丽人？”

　　　　明缺一开口，律音顿时愣住——这语气这言辞……怎么和之前说好的不一样呢？

　　　　那人显然也是一愣，呆立半晌，艰难开口道：“你不喜欢……就让她改了吧。”

　　　　明缺这里自己也暗自后悔，怎么一时就没控制住，冒出这么一句呢？但是话已出口，又不能收回，只好强自镇定，重新说道：

　　　　“之前北域边缘漏进来的那条邪物，可是你召唤来的？”

　　　　那人轻轻笑了笑，说道：“虽然不想承认，但我被困在这里，它们必然会源源不断的想要过来救我出去。我无法否认。”

　　　　“真是恶心！”明缺说，“你用着一副勾魂摄魄的皮相，却总是做出阴暗罪恶的举动！”

　　　　“我天性如此，不能改变。吸引罪恶聚集，这本就是我的原罪，不是吗？”那人轻声说，表情和缓，似是在说什么温柔的情话。

　　　　明缺冷声道：“当初没有直接除掉你，简直是那一代源烁殿主最大的错误！”

　　　　“可不是？”那人说，“那时的诸光之源，怎么对我这天生罪恶之人心软了呢？”

　　　　“胡说！”明缺斥道，“明明是你使用下流手段迷惑她！”

　　　　“是是是，是我迷惑她！”

　　　　“你还迷惑这里的人！这季连氏，恐怕世代都是你的宠妾吧？”明缺的语气忽然又不对了。

　　　　那人轻笑道：“当然不是！只是季连雨喜欢我，以我侍妾自称而已。我在季连氏面前，从来都是被供奉的家族守护者而已。”

　　　　“你以为能骗得过我吗？”明缺大声说。

　　　　那人摇头：“我当然不会骗你。即使我身负原罪，可我何曾欺骗过你？数万年来，我连眼上封印都不曾解开，何曾真的迷惑过谁？你应该知道的，不是吗？”

　　　　律音听着这些话，觉得信息量好大。

　　　　明缺说：“眼睛上的封印是你自己封的！解不解开与我有什么关系？倒是你，这里突然改名栖月城，是你的意思吧？”

　　　　那人瞬间不笑了：“是。万年以来，每代源烁殿主都会来见我一次。每次间隔都不到千年。然而上一次，千年已过，却不见有源烁殿有人来，我以为……我以为这一代的诸光之源，终于打破了世代早夭的循环，不会再来，于是更改城名以作纪念，却没想到……你还是来了……”

　　　　明缺不再出声，转身就走。

　　　　“你……明天还会来吗？”那人问。

　　　　明缺没有回答。

　　　　树林外，季连雨见明缺阴着脸出来，匆匆行了一礼，便跑进林中去了。

　　　　“季连雨，”那人对急忙跑过来的栖月城主说，“以后不要用丽人这个名字了。”

　　　　“为什么？”季连雨顿住脚步，哭出来，“是你说的，‘行行停停，踟蹰犹疑，见彼丽人，心动不已’！为什么不要我用这个名字？”

　　　　那人轻叹：“小雨，听话。”

　　　　“好……”季连雨颤抖着声音应下。

　　　　而这边客院之中，明缺依旧用着律音的身体没有归还。

　　　　端木成媗三人正在园子中饮酒，忽然看见“赵律音”脸色惨白、脚步错乱的走进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端木成媗与端木成瑞对视一眼，走上前去。

　　　　端木成媗问：“赵姑娘，出什么事了？”

　　　　端木成瑞则悄然运转法力，想趁着“赵律音”明显心神不稳的时候探听其心声。

　　　　这时明缺正心情奇差无比，本来就不想理会这些人，一把推开端木成媗，忽然感觉到有人窥探她心神，于是怒道：

　　　　“滚！”

　　　　端木成瑞骤然一口鲜血喷出，顿时法力溃散、心脉断裂，去了半条命。

　　　　端木成城接住倒下的端木成瑞，正想拦住“赵律音”，却见一边端木成媗也脸色惨白，嘴角渐渐低下血来。

　　　　端木成城心中大惊，急忙喊人来将二人扶进屋子，与女教习一起救治二人。

　　　　这边明缺进了屋中，“哐当”一声摔上门，周身灵光窜起，将整间屋子与外界隔绝开。

　　　　“圣主……你……怎么了？”律音小心翼翼的问，

　　　　明缺没有说话，只是闭目坐在那里。

　　　　律音不敢再问。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躯体，也感受不到明缺的心情，只是知道现在的情况之复杂，远远不是她能够介入的，她只能作为旁观者，默默看着。

　　　　良久，明缺终于将躯体还给律音。

　　　　律音收回身体的一瞬间，忽然感受到一种强烈的悲伤。那感觉让她如同窒息不能控制。

　　　　“到底是怎么回事？”律音还是忍不住问出来。

　　　　“冀杨……是万载之前，被我亲手封印在这里。”明缺的声音有些飘忽。

　　　　“啊？”

　　　　律音觉得有些不对。万载之前？这一代源烁圣主已经活了这么多年？可是那人明明说的是，万年以来，“每代”源烁圣主都有来过啊？

　　　　“……他身负原罪……我终须取舍……”明缺的声音淡下去。

　　　　律音却觉得更强烈的伤心感漫上来，似乎有什么声音在她心里响起。

　　　　那声音渐渐清晰，似乎真的在响。飞鸟衔环结中的朗月琴似乎也轻轻响了起来。

第九十一章　一弦新成紫雷天降（）　
十世纠葛情难断，万载悲音第一声。

　　　　一声琴鸣响起，朗月琴自行从飞鸟衔环结中飞出，旧弦齐断，无弦而鸣。

　　　　律音觉得脸上湿湿的，伸手去擦，却见一手血红，视线中也隐约带上了红色。那不可抑制的伤心如同丝弦，将她的心分割的四分五裂。

　　　　“这是……怎么回事？”律音吃力的问。

　　　　这分明不是她自己的感情！

　　　　玲珑球浮在她眼前，明缺平静的声音传来：

　　　　“借尔躯体一回，赠尔一弦以谢。”

　　　　眼前的红色渐渐褪去，律音清楚看见一条血红丝弦从她眼中飘出，落在朗月琴上。

　　　　律音愣愣的接住下落的朗月琴，说：

　　　　“这样便有一弦了？”

　　　　“我只能赠你一弦，其他的你自己想办法。”明缺说。

　　　　玲珑球光芒渐收，就要飞回飞鸟衔环结中。

　　　　“等等！”律音突然说，“你昨天还用了我的躯体呢！”

　　　　律音想要活跃一下气氛。但明缺显然不领情。

　　　　“你还敢讨价还价？”明缺音调骤然提高，“突然多出来的法力你感受不到吗？”

　　　　玲珑球飞进白玉环中，明缺不再理会律音。

　　　　律音仔细感受着内境那流通无阻的日月精华，窃喜不已。她之前修炼“静月流风”心法到第二层，虽然受外力作用达到第二层圆满，但内境中的日月精华并不平衡。内境中月之精华有帝流浆那夜形成的明亮光点为主导，而日之精华依然散漫无序。可是这回在坐照内观以视内境，却惊喜的发现，内境中多了一粒更加明亮的日之精华聚成的光点！

　　　　“圣主圣主！”律音兴奋的喊明缺，“我的修为比以前更高了吗？”

　　　　明缺没好气的回答：“没有！只是平衡了而已！别吵我！心情不好！”

　　　　“哦……”律音乖乖的应声，不再打扰明缺。

　　　　朗月琴一弦新成，自身修为又有变化，律音迫不及待的想要试一下自己目前的修为到底如何，正要去弹朗月琴，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喧嚣。

　　　　“赵姑娘！无故伤我妹妹，是否应该给我端木家一个说法？”

　　　　是端木成城的声音。

　　　　荻叶的声音也随后响起：“端木家各位来势汹汹，是想做什么？”

　　　　“夏侯荻叶，这里没你的事，现在让开，我们的协议依旧有效！”端木成城说。

　　　　“我已背弃夏侯氏，从此随母姓芦，再无父族。这话我之前说过，这是第二遍，不要让我对你们说第三遍！”荻叶的声音隐然带怒。

　　　　“你姓什么我们不关心。现在让开，不要掺和端木氏与赵律音的纠葛，你还不是敌人。”端木成城的语气冰冷生硬。

　　　　律音正想着要不要出门呛声，却听见季连雨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各位都是栖月城的客人，真的要在这里动手吗？”

　　　　喧闹的声音顿时一静。

　　　　律音嘴角微勾，开了门，走出来说：

　　　　“各位在我门前吵吵嚷嚷，可是有何要事？”

　　　　门开之时，明缺之前施加的隔绝法术瞬间化作万千光点散去，正好随着律音出来的时候一同飞出。于是众人眼前的律音便是乘光而出，神秘莫测。

　　　　原本想要挑衅的端木弟子被眼前一幕震住，季连雨也在心中暗自惊讶。

　　　　端木成城压住心头震惊，说：“赵姑娘，现在我两个妹妹皆重伤在身，成瑞更是伤及心脉、修为受损，你不给个说法吗？”

　　　　“说法？”律音冷冷笑道，“我不过是在教她们怎么做人而已！第一次挑衅，我只是小惩大诫，看来效果不好。所以既然敢第二次挑衅我，就要付出相当的代价！”

　　　　明明都是明缺出手，律音却心安理得的拿来震慑端木弟子，无非是仗着他们不知道她身边有个神庭圣主。

　　　　荻叶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于是对端木成城说：

　　　　“看来是你们挑衅在先。技不如人还敢叫嚣？”

　　　　端木成城压制怒气，对荻叶说：“看在我们双方有过约定的份上，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但是赵律音跟我可是没有任何交情。你一定要为她出头吗？”

　　　　“是又如何？”荻叶说。

　　　　“那就不要怪我们了。”端木成城说着便要动手。

　　　　忽然一道疾风将二人分开，季连雨挥着团扇怒道：

　　　　“要打出去打！栖月城不是你们可以放肆的地方！”

　　　　“城主息怒。”端木成城说，“我们这就带了赵律音出城去教训，绝不给栖月城添麻烦。”

　　　　季连雨闻言喝道：“端木小儿，你竟敢如此无视我？你看不见赵姑娘是我的贵客吗？”

　　　　端木成城当然知道赵律音才是栖月城主所请的主客，他那么说也不过是想知道赵律音与栖月城之间的关系是否密切到了能让季连雨为赵律音得罪端木家从程度而已。

　　　　然而端木成城却猜错了。

　　　　季连雨并不知道赵律音身边还有个源烁圣主，她只知道这个赵律音乃是城主府最深处树林里的冀杨所要见的人，因此在冀杨同意之前，她即使不甘心，也不会随便让赵律音离开。

　　　　端木成城见季连雨不肯让他带人离开，便以为是赵律音私下与栖月城有什么关联，稍一思索，便对季连雨道：

　　　　“城主，赵姑娘是你的贵客，端木家难道就无足轻重了吗？城主为了一个赵律音得罪端木家，当真值得吗？”

　　　　季连雨道：“端木家又如何？难道还能管到我栖月城中来？”

　　　　这边律音见端木家对上了栖月城主，乐得在一边看热闹。

　　　　荻叶走到律音身边，低声问：

　　　　“怎么回事？”

　　　　律音小声说：“端木成媗和端木成瑞自己作死，要窥探我内心所想，正好遇到……心情不好，下手重了点。”

　　　　荻叶明白了其中内情，也觉得端木家众人确实是在作死。

　　　　端木成城见律音荻叶二人私下交流，面前又有栖月城主阻拦，觉得形势不利，于是说道：

　　　　“既然城主要护着赵律音，成城自然不敢得罪城主。但若赵律音敢离开栖月城一步，便等着端木面临端木家的怒火吧！”

　　　　端木成城说完便带着端木家众人离开，一方面是因为已经与季连雨闹僵了，不能再在栖月城中待下去，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端木成瑞伤情十分严重，需要尽快回到皇城本家。

　　　　见端木家众人离开，季连雨这才看向赵律音说：

　　　　“贵客可愿与妾身闲聊一番？”

　　　　律音急忙叫明缺出来救场，明缺却丝毫没有回应，律音只好自己硬着头皮上了。

　　　　律音虽然不好介入明缺与冀杨的事情之中，但又觉得，若是明缺，定然不会在一个小小的记录雨面前退缩，于是装作睥睨一切的样子答道：

　　　　“你想说什么？”

　　　　季连雨嘴角一勾，笑得妖媚：“赵姑娘来栖月城，便是为了见夫主的么？”

　　　　律音一听便知来者不善，于是皱眉道：

　　　　“天下之大，何处吾去不得？还需向你解释原因？”

　　　　律音说完这句，便觉得自己的应对真是完美，十分符合明缺的个性。

　　　　果然季连雨一听，脸色便是一白，继而道：

　　　　“赵姑娘是如何与夫主认识的呢？”

　　　　“与你无关。”律音继续摆架子，心中得意不已。

　　　　季连雨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道：“妾身只是想知道而已……毕竟……毕竟……”

　　　　然而季连雨话还没说完，一道紫电忽然从天而降，直劈季连雨头顶。

　　　　季连雨下了一跳，团扇一挥，一个旋身，便后退十几步，远远避开那突如其来的紫色雷电。

　　　　律音也是一惊，后退两步，强自镇定下来——她听见天上传来熟悉的虎啸声。

　　　　果然，一只有翼白虎身披雷电御风而至。

　　　　额间生双角的紫衣女娃从虎背上跳下来，手中拿着一柄紫电环绕的尺长利刃，对季连雨龇牙：

　　　　“离她远一点！”

　　　　季连雨惊吓未定，一见这女娃身上的皇族紫衣和头上双角，顿时又是一惊：皇族？

　　　　“你是何人？”季连雨问道。

　　　　“有莘小篆！”女娃答道。

　　　　律音走上前，拍拍小篆肩膀道：

　　　　“师妹，你怎么来了？”

　　　　有莘小篆对着律音又是一龇牙，得意道：

　　　　“奉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