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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妹-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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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话也有道理,冷千山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苍蝇——不过,若不大闹一场,自己颜面何存!即冷笑道:“好,反正现在向将军的亲兵也把居看守上了,就一个一个地查,看到可以的,都押到顺天府去法办——离间将相,可治谋反之罪!”当下喝令楼下客人分两排站好,鲁崇明的亲兵上前去一一询问姓名和来路,且叫那戏班班主前来辨认,看有没有叫他们演戏的主谋。而冷千山自己就拿了掌柜的帐册,在楼上雅室里一间间唱名出来盘问。一时间,居里鸡飞狗跳,闹得不可开交。

    程亦风直摇头。小莫也嘀咕:“这哪儿能找到?要真是什么大有来头的人物,那班主又没见过人家,就只见过随从——大人物的随从多得去了,今天一定就带那一个出来么?”

    公孙天成道:“大人物也不见得就是大人物的样子,也许人家早就扮了个小二或者扮了个亲兵什么的,正看得暗自开心呢!”

    程亦风知道公孙天成暗指小莫是樾国奸细,笑了笑,帮这孩子解围:“先生说的有道理——你看那个伙计,会不会就是幕后主谋呢?”随便一指,正有一个伙计提着茶壶来给他们添水。到近前两人打了一个照面,程亦风不禁一惊:这人,好奇怪的一双眼睛,怎么看起来好像是绿色的?怕不是中原人吧?他忍不住多看了这人两眼。但这伙计自倒茶水,又收拾桌上的螃蟹壳儿,并无半分可疑之处。是自己多心了,程亦风想。

    这时,冷千山已经把雅室里大半的人都叫出来了,走到了程亦风碧云轩的隔壁,喊道:“王富贵!”

    那名字难免使人联想到一个脑满肠肥的生意人,众人也都是这样以为的。不过,只见珠帘内人影晃动,悉嗦几声,走出两个青年来。前一个着白衫,后一个着蓝衫。白衫者中等身材,面庞冷竣秀丽,一双眼睛仿佛能把人心看穿;而蓝衫者英武矫健,挺拔得仿佛北方的杉树,偏偏面容谦和镇定,不带一点儿武人的粗鲁。他们一出现,就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这两人中的一个叫王富贵吗?不会吧!

    冷千山也是一个想法,将两人都上下打量了一番,道:“谁是王富贵?”

    蓝衫青年看了看他,道:“我们都不是。王富贵将这间雅室让给我们了。”

    “哦?”冷千山挑起了眉毛:多么可疑!“王富贵呢?”他问,低头看了看居的记录,“他一个月前就来订了雅座,怎么突然让给了你们?”

    白衫青年无声地冷笑,道:“我喜欢这个位子,又出得起价钱,王富贵嘛——看他的名字就知道是个惟利是图之人,他今天在家里喝酒赏月不也很好么?”

    听了这样的话,冷千山自然更加怀疑了,道:“这间雅室有什么特别,你非要夺人所好?”

    “你是……冷千山将军?”白衣青年眯起眼睛看了看他,“难道楚国律例有规定吃饭坐什么雅座要向本国将军回报么?”

    冷千山本来就一肚子脾气,听这青年出言不逊,立刻发作:“律例是没有这么一条,不过现在有人意图谋反作乱,本将军为了江山社稷,不得不采用非常手段——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强买下王富贵的雅座?你究竟有何企图?”

    青年哈哈大笑:“谋反作乱我就没有看见,有人睡不着觉怪床歪,小题大做,拿了鸡毛当令箭——这个,恐怕居里每一个人都看到了吧!”

    程亦风也觉得这两个青年看来并非寻常人物,也许真的是闹剧的幕后策划者。不过冷千山做事嚣张跋扈,白衣青年敢一语道破天机,倒也叫人不得不佩服。

    冷千山果然火冒三丈:“黄毛小子,敢如此跟本将军说话?”一只巴掌,“呼”地就朝白衣青年脸上抽了过去。

    白衣青年却躲也不躲,轻轻抬手一格,就将冷千山的手腕格住:“怎么?将军不仅喜欢小题大做,还喜欢随便当街打人的么?”

    冷千山只觉自己的手腕好像撞到了钢铁之上,疼得差点儿叫了出来,青年的话,自然无暇回答。然而白衣青年也根本就没想要他回答,自笑了笑,道:“方才那出戏,在下也看了,实在不知道为了什么会使将军如此兴师动众。”

    “这戏颠倒黑白,”董鹏枭道,“污蔑……程大人。”

    “哦?”白衣青年目光一转,看到了程亦风,“我怎么没听出污蔑程大人来?这戏是赞崔女侠巾帼不让须眉,勇破敌军。自古传奇话本都难免夸张,然而崔女侠的确是率领民兵攻下了樾国重镇,大家只消知道这一点就好了。全国上下当以崔女侠和她的民兵战士为榜样,勇赴国难,马革裹尸。唯其如此,樾人才无可乘之机。”

    崔抱月虽然一年来被人家当成巾帼英雄捧惯了,却还是第一次被一个这样英俊的青年称赞,不觉红了脸。

    白衣青年继续说下去:“至于程大人突然下令撤军,乃是因为权衡利弊——如果崔女侠在当时的情形下还继续监守石坪城,恐怕樾人大军回师,民兵将全军覆没。崔女侠身在石坪,不似程大人了解全局军情,一时对程大人的命令难以理解,也是人之常情——相信她凯旋之后,就已经明白了程大人的用心良苦,还要暗中佩服程大人大智大勇,敢于取舍——这如何是污蔑程大人呢?”

    白衣青年并未大声呼喝,但说话清晰响亮,正个居里的人都听到了这席话,纷纷点头,以为有理,连那一脸哭丧的戏班班主也突然觉得自己仿佛是做了一件大好事一般,思量这回不仅得了银子,又演了一部传世绝唱。

    冷千山可不买这帐,怒冲冲地揉着手腕道:“满口胡言,砌词狡辩。我看这挑拨离间之事必然是你做的无疑。你到顺天府里去胡说八道吧!”

    白衣青年冷冷一笑:“这戏哪里挑拨离间了?既赞了崔女侠,又赞了程大人,还鼓舞了举国上下的士气——怎么就你冷将军看了不舒服呢?常言道‘说着无心,听者有意’,莫非是你自己心里有鬼,所以才看戏看得如有芒刺在背?”

    冷千山当然就是因为一直针对程亦风,所以才怀疑有人故意把这“污蔑”程亦风的戏文推到自己头上,一时被白衣青年说的哑口无言。

    白衣青年还接着道:“就算这写戏的人果真别有用心,要挑拨离间,究竟他是希望大家把话说开了,一笑了之,还是指望诸位疑神疑鬼,闹得鸡犬不宁——冷将军可以自己考量。”

    这是拐弯抹角地骂冷千山没头脑。真恨不得跳起来将这小白脸打个稀巴烂。可是,方才已经领教了人家的功夫,又吃了苦头,没有顺天府的官兵来撑腰壮胆,他还不敢轻易动手。

    白衣青年道:“冷将军还要继续追查这戏是谁写的么?请便吧。在下戏是看完了,酒还没喝够,先回席上去了。少陪!”说时,拱了拱手,和蓝衣青年二人一起回到了自己的雅室之中。

    冷千山想:反正不怕你飞了!一会再来计较!便招呼人继续唱名审查。不过他心里已经十分确定是这两个神秘青年在搞鬼,接下来的审查也就不甚认真,随便问几句便了。程亦风看得直是摇头叹气:朝廷上怎么出了这样的官员?朝廷怎么能容下这样的官员?就算那两个青年真有什么不轨企图,但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若不是有冷千山这种私心着重的官员,哪里又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符雅似乎能读懂他的心思,道:“大人何必为此烦恼?你要是搅和进去,有些人还更有文章作了。既然‘嫌犯’都回去喝酒了,咱们也继续吧。”说时,替程亦风打起了帘子。

    程亦风微笑着点点头,心道:这个女子还真是有大智慧,难得。便和公孙天成,臧天任夫妇走回了雅室中。小莫却不动,仿佛对这场闹剧十分有兴趣,一个劲儿地盯着隔壁的雅室看个不歇。符雅不得不唤:“小莫!难道你想惹麻烦么?”

    这年轻人一怔,笑道:“那位公子还真有意思,瞧把冷将军气得!”也跟进了雅室来。

    才注意到方才那添茶的伙计还未走呢,想是在雅室中看热闹耽搁了,见众人还席,才低着头退出去。符雅同他匆匆照了个面,怔了怔:咦?走到桌边再想想,又回头要看那人,不过已经去远了,连背影也不见。

    “怎么?”公孙天成问道,“那伙计有什么不妥么?”

    “似乎在哪里见过。”符雅回答。

    “符小姐也……看到那人的眼睛了么?”程亦风道,“好像是绿色的呢——方才我看到,以为看错了。”

    “绿眼睛?”符雅惊道,“他低着头,我倒没看清楚……要这么说来……”她沉吟着:“那可就奇怪了,莫非他是……”

    “等等。”公孙天成突然道,“符小姐请先不要说。今晚这居是个是非之地,若此人大有来路,小姐一泄露天机,恐怕被什么有心人听去了。还是等离开这里再说。”

    符雅不知道公孙天成是防小莫,程亦风猜到了,也只能摇摇头:“搅成这样,我们还怎么继续赏月呢?不如把月饼和酒带到我那儿去,还清静些。”

    余人都说“也好”,唯小莫恋恋不舍这闹剧的结局:“就不看顺天府来了冷将军怎么下台?”

    “有什么好看的?”公孙天成道,“那两个人都身手不凡,不知是绿林里哪一门哪一派的。就算是顺天府所有的兵丁都出动,也伤不了他们分毫——你是想留下来看打架,还是怎么?不过,老朽看来,打架也没得瞧,这两人不会干坐着等人来找麻烦。他们一回那雅室,恐怕就已经脱身了。”

    “这怎么可能?”小莫道,“难道他们真会飞不成?我要瞧瞧去!”说着,径自站了起来,也不顾礼貌,真到隔壁的门口张了张。回来时,满面的惊讶:“先生,您真神了!两人真的不见了!”

    公孙天成并不曾自负“料事如神”,不过对自己的谋略还算满有信心。然而这一次,却失算了——他当然是算准了冷千山抓不到那两个神秘的青年,也猜中了符雅认出的店伙计是个不寻常的人物——为了不让小莫听到符雅的话,他一直等到在程亦风家饮过了酒,赏完了月,才问符雅此人是谁。符雅道:“我随先父在西瑶时见过太子段青锋,虽然当时看得不十分清楚,不过依稀有个印象。但我确实知道他的眼睛是绿色的。程大人既然看到了绿眼睛,我就有些怀疑是他——只是,西瑶太子到我们这里来做店伙计干什么?恐怕是长得像而已。”

    公孙天成拈须沉吟:“的确是蹊跷,得派人去好好查一查。”

    他本以为事情没有声张,就不会打草惊蛇,谁知第二天亲自到了居,假装随意向掌柜问起昨天的伙计时,掌柜一脸苦相:“别提了,竟是个浑水摸鱼的混帐!乘着昨天乱哄哄的一团,就偷了柜台的钱匣子,溜了!”

    卷款潜逃!这可不像是西瑶太子的作风。哪怕是他觉察身份可能被人识穿,要立刻离开,也不会做这种偷钱的事——岂不是更加惹人注意么!但,偏偏就是和符雅打了个照面后匆匆出逃,总有些可疑。“报官了么?”公孙天成问。

    “怎么没报?”掌柜道,“昨天半夜里就报了顺天府,不过那儿都忙着帮冷将军捉拿那两个年轻人呢。”

    “他俩也没消息?”

    “没——冷将军叫人画了他俩的画像,现在要在京畿一带通缉,说不准还想发到全国呢!”掌柜说时一指店堂的柱子,果然贴了那两的青年的头像,画得栩栩如生。

    或许这两人和那绿眸伙计是一伙的?公孙天成没有头绪,但如今既然断了线索,也无法追查。他便回来见程亦风。

    然而来到兵部,却说程亦风已经去靖武殿了,老先生唯有等着。这时,就见一个兵丁火急火燎地闯了进来:“大事不好了!我要见程大人!”

    公孙天成见他是顺天府服色,心中一凛,即问:“何事?程大人不在,和我说也是一样的。”

    兵丁手里拿了卷纸,展开来,也是那两个神秘青年的通缉文榜。

    “抓到他们了?”公孙天成问,有点儿吃惊。

    “不……”兵丁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这是……这是玉旒云……”他手一指那个白衣青年的头像,又指那蓝衣青年:“这是石梦泉。”

    “什么?公孙天成大惊,“你从何得知?”

    那兵丁道:“小人原不是顺天府的,参加过大青河之战——当日程大人派军东进截击樾军,小人就在其中。当时玉旒云正要率部逃回河北去,小人是拦截的前锋,就和她交上了手。玉旒云斩小人一剑,但小人侥幸不死。她的模样,化成灰我也记得。当时她与石梦泉同乘一马,所以石梦泉小人也能认出来。因为大青河之后小人身体受损,不得再在军中,就调到了顺天府。”

    “你确定没有认错?”公孙天成这时不知道是希望兵丁认错还是认对,声音也微微打了颤:玉旒云,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只带了一个部下就潜入楚国来?即使是要打探虚实,也没有以身犯险的道理。更没有道理在居里导演一出闹剧,让自己成为瞩目的焦点——看她以往的所作所为,并不是一个追求“白开心”之徒。

    兵丁道:“除非是顺天府的画像画错了——那也不会两个一齐画错的。除非世上还真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而且还同样形影不离。”

    公孙天成眉头深锁,忽然又听到了小莫的声音:“咦,程大人还没有回来吗?”只以探身,又要退出去。公孙天成心中突然一闪——小莫!前夜冷千山和神秘青年争执时,小莫最关心是何结尾,最担心两个青年被冷千山抓去。小莫!若把这一切都串起来……那么白衣青年是玉旒云的可能性极大。当即喝到:“站住!”同时从顺天府兵丁手中夺下那通缉文榜来,大步走到小莫的面前:“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你的主子在哪里?”

    小莫呆呆的:“公孙先生,您说什么?”

    公孙天成几乎将文榜丢到了小莫的脸上:“玉旒云——她到这里来有什么企图?你若不老实交代,就等刑部的大人们来问你吧!”

    小莫十岁的大小伙子,竟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差点儿哭了起来:“先生这是什么意思?又是要说我是樾国的奸细了?我哪一点像是奸细了?您倒是问问程大人,跟在他身边这么久,他交代的事我可有办砸过?我什么时候做出对不起他的事来了?先生怎么老是要冤枉我?您找出凭据来,要杀要剐随便你!”

    “收起你那可怜相!”公孙天成冷冷道,“程大人不在这里,我不吃你那一套!”

    “我……我去找程大人来评评理!”小莫揉着眼睛,转身朝外跑。

    这次公孙天成没有阻拦,只冲着他的背影高声喊道:“要去给你主子报信么?那得快一点儿!咱们就要把通缉文榜发到全国了,天罗地网,她可跑不了!”

    “先生!”正巧程亦风回来了,差点儿被小莫撞倒,“先生说什么报信?”

    “大人请看——”公孙天成递上画像,又让那顺天府兵丁将经过说了一回。

    “这是玉旈云?”程亦风怎么也不相信,“昨天那个白衣青年满口地道的凉城腔啊!若这是玉旒云,那出闹剧又是她的杰作,那她岂不是已经藏匿在我国许久了?咱们在楚国的探子可不是这样回报的。”

    的确古怪,公孙天成也回忆起那白衣青年的口音来。

    程亦风又接着道:“先生怎么老是针对小莫那孩子?大青河的时候你就怀疑他——他去了石坪城,不是好端端把崔女侠的民兵队伍带回来了么?要是奸细,还不帮着樾军把咱们的民兵都杀了?”

    公孙天成冷冷的:“樾军却几乎不费一兵一卒就夺回了石坪,他们的暗桩子也没有暴露,这可是一举两得的好法子!”

    程亦风知道争论不出什么结果来,缄口不言。

    公孙天成却忽然一笑:“试试他而已——若他真是樾国的奸细,那么知道我们通缉玉旒云,一定要想办法帮助他主子,那么,他就会把们引到玉旒云身边——抓到玉旒云,虽称不上是对樾国一劳永逸的打击,但总可以使天下太平一段时日。相反,若他无所动静,那他的嫌疑就减小了。而另一方面,我们仍然可以全国通缉玉旒云,或是抓住她,或是扰乱她的计划。”

    “全国通缉玉旒云?”程亦风踌躇道,“这恐怕不妥吧?不论此人是不是真的玉旈云,诏告全国百姓官员敌国将领大摇大摆地在我楚国境内逍遥,势必造成恐慌,后果也许不可收拾!”

    公孙天成笑了笑:“老朽说要全国通缉,并没有说要通缉玉旒云。”他拾起落在地上的通缉文榜,端详着:“悬赏捉拿这两个人,又不一定要说出他们的名字。大家只要知道他们长得什么样就足够了——是皇亲贵族也好,江洋大盗也罢,只消扰得他们无处藏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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