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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妹-第2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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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玉旈云淡淡,“这个复兴会如此冥顽不灵,这次一定要将他们斩草除根。西疆边陲重地,不可留下隐患。”

    “是。”曹非攻顿首。又似乎觉得玉旈云这句话颇有托付重任之意,有些意外,就偷偷抬眼望了望她。刚巧玉旈云也望着他呢,只是眼神似笑非笑:“曹大人,我来西疆才几天时间,却已听到许多关于你的事。除了那些纨绔子弟不提,旁人对你可是交口称赞。做官、做人能做到你这份上,实在叫人佩服。”

    “下官不知旁人如何说,只是做好自己的本分而已。”曹非攻道,“王爷称赞,愧不敢当。”

    “本王素来不会胡乱称赞人。”玉旈云道,“该赏就赏,就罚就罚——比方说那个岑远,虽然是平北公的继承人,当日犯下大错,我一样不讲情面,严加惩罚。你才来西疆不久,一面照料病重的平北公,一面替他料理西疆事务。本王见到西疆武备文治井井有条,当然也应该赏赐你。”

    “下官愧不敢当!”曹非攻跪下。

    “有什么不敢当的?”玉旈云让他起身,自沉吟道,“不过赏你点儿什么好呢?金银财宝本王不曾带来,听说你也不喜欢。官职爵位,这不是本王可以赏的,须得由皇上下旨。即使本王今日写折子上京,也要好些时日才能得到皇上的批复……这个……”她边说,边斜眼查看曹非攻的神色。但曹非攻只是低着头,什么也瞧不见。

    “对了!”她忽然笑道,“不如趁着本王在这里,帮你整治整治这西疆的歪风邪气吧?本王看袁哲霏那一伙儿也非常的不顺眼呢!”

    曹非攻这次掩饰不了惊讶:“袁……袁小侯爷?王爷不是才邀他们打猎么?”

    “我邀他们打猎,不就是想看看他们到底有多么恶劣吗?”玉旈云笑道,“现在也看到了,还遇上了复兴会的反贼……西疆可真是不太平呀!”

    “下官一定竭尽全力,扫除反贼。”曹非攻顿首,又问,“那王爷打算如何煞停铺张浪费之风?”

    “教训袁哲霏啊……”玉旈云摸了摸下巴,“待本王想一想,你有什么好建议?”

    “下官……”曹非攻不待答,忽然街头传来了一阵喧嚣之声。有好几乘轿子似乎赛跑似的往行辕这边来了。一例装饰华丽,花团锦簇的轿身,流光溢彩的轿帘,还挂着许多璎珞流苏,随着轿子的颠簸一晃一晃,恍如美人头上的钗环。

    后面又有几辆马车、骡车。虽然不及轿子们华美,但也都五彩缤纷,披金挂银,甚至有一架车前面的每一头骡子的脑袋上都插着一簇孔雀翎毛,蓝绿色的一团团,甚为妖娆。

    “王爷!”当先的那乘轿子到了跟前,还有十数步之远,袁哲霏已经从里面钻了出来,几乎是跌跌爬爬地奔到了玉旈云的跟前。不顾身上那金银镶滚的绸缎衣服和杏黄色价值不菲的裘皮大氅,“扑通”在雪地里跪下:“王爷,你一定要为在下做主!”跟在他后面,好些个贵公子也都跑了上来,稀里哗啦跪倒一片。行辕门口的雪地上登时好像皮草铺子晒存货一样,被五颜六色的毛皮衣服铺了个满。但也好像一大堆野兽在伏地求饶。玉旈云不禁笑了笑,之后才皱眉问:“诸位公子这是怎么了?”

    “我等被奸人陷害了!”袁哲霏愤愤不平,扫了曹非攻一眼,“昨日狩猎大会有刺客袭来,明明我等也是受害之人。官府现今怀疑是复兴会所为,合该将贼人捉拿归案,也给我等出一口恶气,谁知竟然说我等是复兴会的同伙——王爷且给评评理!到底我等为何会是复兴会的同伙了?难道自己来刺杀自己不成?”

    “这可真奇怪了!”玉旈云道,“本王也听说复兴会的反贼心怀歹念,但是听闻他们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怎么会与诸位公子扯上关系?”

    “可不是!”下面一片嚷嚷之声,十几二十对眼睛都瞪着曹非攻。后者倒是面色不改分毫,全然公事公办的语气,向玉旈云垂首道:“下官听郢城府尹张材毅张大人说,复兴会是馘国遗民,旨在复国。他们能长期在西疆作乱,必定有暗中包庇支持之人。要支持这许多乱党,这幕后庇护者当家境殷实,而且应该也是馘国人,否则为何要勾结复兴会?所以张大人打算先请馘国遗民们去问话。”

    “什么馘国遗民?”袁哲霏跳将起来,指着曹非攻大骂,“你这根本就是挑拨离间!自从馘国覆亡,我等归降大樾国,这西疆就只有大樾国的子民。我等从未再分过什么彼此。听你这么说,原是你们这些岑家军的人从不曾将我等当成大樾国的一份子。可真让人寒心!你们非要这样分,岂不是逼人去造反吗?”

    嘻!玉旈云心中暗暗好笑,没想到这个纨绔子弟口才还不错,说得十分在理,且听听曹非攻怎么回答。

    曹非攻仍是不紧不慢:“袁公子误会了张大人了。复兴会的贼人素来逆天而行,在西疆作恶多端。如今胆大包天,竟敢行刺内亲王,又去平北公府纵火。若是不将其肃清,西疆岂有宁日?为了快些将贼人一网打尽,张大人不仅会请诸位馘国遗民去询问,也会盘查所有贩售马匹,打造刀具之人,甚至岑家军中管理军械的,也要仔细清点库存,看看有没有被贼人偷去的。张大人从昨夜开始就马不停蹄地张罗这一切,也只是想查个明白,并非针对诸位。”

    “哼!”袁哲霏等人一时词穷,只能恶狠狠瞪着曹非攻。玉旈云则搓了搓手,仿佛是不堪寒冷似的,道:“这张网还撒得挺大嘛!看来应该可以很快将贼人捉拿归案。大冷天,在这里杵着也不是个事儿。既然本王今天不能去兵营叙旧,不如就跟诸位公子一起上郢城府走一趟,也瞧瞧张大人办事利落不利落——”说着又转向曹非攻:“郢城府不比岑家军军营,地处闹市,又有诸多衙役官兵,总不怕本王无人保护让乱党有机可乘吧?曹大人可要一同前往?”

    “下官是来扫雪的,之后还有许多公务要办理,就不陪同王爷去郢城府了。”曹非攻道,“若是稍后王爷还有用得着下官的地方,尽管差人来传唤。”

    这态度!总是叫人不舒服!玉旈云略皱了皱眉头,即对众海盗们道:“既然曹大人如此热心要帮咱们铲雪,你们也不要闲着。尽快把这府里铲出一条路来。我和你们乌老大到郢城府去逛一圈,回来就瞧瞧你们有没有偷懒。”说着就让乌昙去备马来。

    那边袁哲霏赶忙上来献殷勤:“天冷风大,王爷不如坐在下的轿子吧。”还不待玉旈云答应,已经递上一个手炉来,又自己走去和另外一位贵公子道:“举卿,我跟你挤一辆车好了!走,走,走,咱们都去郢城府,且听听张大人有什么说法!”

    呵!玉旈云瞧着手中那大红底绣金牡丹的手炉套子,又打开来看看里面那雕花嵌玉的手炉,捧着往乌昙的跟前托了托,示意他也欣赏一下这奢侈的玩意儿,怕是他在海上打劫了十几二十余年,也不曾见过的。“走!咱们也见识见识那轿子!”

    便这样,玉旈云跟袁哲霏那伙人一起,来到了郢城府衙。先已有人前来报讯。那府尹张材毅不敢怠慢,早已率领一众手下在门外恭候。他们也是一样,一大早就先在积雪中铲出了一条通路。但门前的场子大半还是被积雪覆盖。考虑到王爷大驾光临,不能让人家的车轿停止雪地上,张材毅等人唯有自己跪在雪地上,把那扫干净的一小块地留给玉旈云。待玉旈云下了轿子,走到跟前让他们免礼,一众人等的腿都快冻掉了。

    “你们何必这么多礼!”玉旈云道,“本王就是好奇,来瞧个热闹。搞得这样么兴师动众,耽误了你们办事,那可就是本王的罪过——早知道我就不来了!”她话虽这样说,脚下却不停,径直走进衙门里去了。昨夜安插于此的海龙帮帮众早也听到了消息,此时偷偷地凑了上来,将自己所见所闻都汇报了。可惜,跟曹非攻说的差不多,并没有其他可疑之处。玉旈云便让他退下一边,继续打探。自己带着乌昙走进公堂。

    她也不要张材毅招呼,自找了个师爷的位子坐了下来,一边翻着案上的卷宗,一边道:“来,来,来,张大人千万不要让本王妨碍了。该怎么办事就怎么办事,只当本王不在这里就好了!”

    张材毅就算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当玉旈云“不在这里”,战战兢兢往自己的位子上去,踌躇再三,才挨着椅子边儿坐了,继续审问堂上跪着的一胖一瘦两个汉子。而袁哲霏等一大群花花绿绿的人都在堂下气势汹汹地立着,竟好像他们才是官老爷,是前来找张材毅问罪的。

    那胖瘦二人满面委屈,只是叫冤。玉旈云翻看早先师爷的记录,原来此二人乃是城中两个马贩子。昨日玉旈云等在松针峡出事的时候,他二人刚好前来府衙报案,说是伙计发现有马匹不翼而飞。细问之下,说是当日有两个熟客来到店内买马,伙计斟茶倒水忙于招呼,没想到一转眼,这两个熟客都不见了踪影,且卷走店内银票若干,以及门前良马数匹。掌柜的四处搜寻不果,唯有报告官府。原本不过是一桩寻常偷盗案件。官府询问那两名“熟客”姓甚名谁,有何特征,以便捉拿。伙计报称两人都姓袁,一个叫做袁复兴,一个叫做袁复国。师爷照样记录在案。哪知到了夜晚,就传出乱党行刺之事。师爷再看那记录,不由大滴冷汗——这袁复兴、袁复国,用是馘国皇室之姓,又以复兴故国为名,还不是乱党中人吗?胖瘦两位马贩子竟长期与乱党有生意往来,岂不是同党?张材毅立刻找二人来问话,训斥道:“见到此等姓名,常人都会警觉,你二人竟说不知?可不是胡言乱语?还不速速招来?复兴会究竟藏身何处?”

    从苦主变成了反贼,胖瘦二人一个捶胸,一个顿足,嚎啕大哭。

    堂下袁哲霏等人都嘿嘿冷笑:“哟,这年头,不仅以言入罪,连名字都会让人掉脑袋了!馘国覆亡才三年多,人家的名字却是几十年前取的。袁乃是此地大姓,当年人家的爹妈又不知馘国会覆亡,给儿子取名复兴、复国,有何不妥?如今虽然变了天下,但父母取的名字岂能随意变换?你张大人却要因此给人扣上乱党的帽子,简直专横霸道,毫无道理!”胖瘦二人见有这许多贵胄子弟支持,也壮了胆子,继续喊冤。胖子还道:“各位公子说的果然不错。小人的婆娘也是姓袁,但只不过是个乡下婆子而已,跟前朝皇帝可没有丝毫的关系。”

    张材毅的案子眼见就要审不下去了,愤愤瞪着袁哲霏等人:“诸位公子,本官请诸位前来帮助追查乱党的行踪,诸位若是得闲,可以去后堂稍坐。若是非要听审,还望保持公堂肃静。再要胡乱插话,本官可要轰你们出去了。”

    “好大的官威!”袁哲霏怪笑,“但是要说协助追查乱党行踪——我看这两位掌柜其实也应该是大人请来帮忙的,怎么能向犯人一样审问?既然他们也是来帮忙,咱们也是来帮忙,不如大人有什么话就一起问了,大家说明白了,也要各自去忙旁的事情。吾等可都不清闲呢!”

    “没错!没错!”人群里一片附和之声。张三说要去赏雪,李四说要去烹茶,王五又说新谱了曲子要送给晴月楼的头牌红姑……总之个个都有风雅之事,并非张材毅这等俗人能明白。

    玉旈云本想看看两派乱斗。见袁哲霏这边太过气焰嚣张,就把卷宗拿起来在案头敲了敲:“诸位公子,少安毋躁!大家来到府衙,不就是想速速查清刺客的行踪好将其捉拿归案吗?对张大人办事的习惯有何不满,也都是小事,切不可耽误了张大人查案。”

    这样,袁哲霏等人才不敢再出声了。玉旈云又接着道:“不过张大人,我看这两位掌柜的也并非什么复兴会的同党,便是那什么袁复兴、袁复国也未必是反贼。既然这名字犯忌讳,反贼怎会特特用这样的名字来吸引官府的注意呢?大概他们就是寻常的骗徒盗匪而已。复兴会的逆贼是要剿灭,但也不能乱兴冤狱。若是把个郢城搞得鸡飞狗跳,那才正中了反贼的下怀呢!”

    张材毅怔了怔,起身垂首道:“王爷教训得极是!”

    玉旈云摆摆手:“什么教训?只不过是本王一些粗浅的看法而已。胡乱插话,打断了张大人审案,还望张大人不要介怀——不过,昨夜抓获了匪徒何在?怎么不先审问他?”

    “回王爷的话,已经连夜审问过了。”张材毅道,“只是,此人口风甚紧,出了承认自己是复兴会中人,其余一个字也不说。”

    玉旈云仍是把玩卷宗:“口风紧?能紧到哪里去?又不是哑巴,总有让他开口的办法。就算是哑巴,也能让他写,让他画——除非他死了——便是死人身上也能找出些线索来。岂有放着人犯不去审问,却凭自己的推测四处抓人的道理?张大人办案一向是这样的么?那本王可要好好查一查,看你郢城这几年来有多少冤假错案!”

    张材毅可没料到玉旈云忽然呵斥起自己来,被那凛冽的眼神所震慑,一时不知如何回话。倒是师爷机灵些,忙道:“小人们无能,问不出子丑寅卯。这就把那恶贼带上来让王爷亲自审问。”一边说,一边使眼色给衙役。后者飞奔而去,不多时,就将那刺客拖上堂来。

    昨夜灯火昏暗看不分明,此刻日光大白,可瞧清楚刺客的面目——无论容貌还是气度都十分寻常,若在街头擦肩而过,绝不会留下任何印象。他自然已经被上了枷锁,而且按照张材毅的说法,连夜审讯,所以显得精神萎顿。不过身上衣衫除了在平北公府外打斗时所碰擦的破口,倒还十分整洁。全身上下也就只有左手手腕是昨夜被玉旈云所伤,其他,全无伤痕。玉旈云见了,便挑了挑眉毛:“咦,你们府衙审问倒是斯文得很,竟然没有用刑?”

    “回王爷的话,”张材毅终于又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刑部去年中秋又发了公文,明令各级衙门不得屈打成招。下官是以未敢用刑。”

    “放屁!”玉旈云拍案,“刑部说不得屈打成招那是为了防止冤案,是针对怀疑其有罪却并无人证物证确认其罪行者——此恶贼及其同党企图行刺本王,乃是本王和侍卫亲自将其擒获。物证是他的兵器,张大人也看到了,本王便是人证,这还不能确定此人乃是罪大恶极的乱党吗?既然是乱党,有什么打不得?来——给我大刑伺候!”

    张材毅完全傻了。那些衙役们哪个敢违抗玉旈云的命令,即刻就拿着刑杖上来。刺客都还来不及求饶,就已经被按住噼里啪啦地打了十几二十下。这一顿打下去,他再想要求饶也是无力,趴在地上只有哼哼的份。那些衙役还不敢停,仍是噼噼啪啪继续卖力地打。张材毅冷汗涔涔而下,上前来劝道:“王爷……要是把他打死了,就什么也问不出来了。”

    玉旈云这才喝住衙役:“张大人言之有理,你们先住手——堂下逆贼,你可有话要交代吗?”

    那刺客哼哼唧唧,似乎说了什么,可是衙役凑到了近前,也听不分明:“王爷,他好像说他是冤枉的。”

    “混帐!”玉旈云骂道,“他行刺本王,被本王亲手抓获,岂有冤枉之理?要是不说出同党何在,本王今天就要砍了他的脑袋!”

    衙役便又凑去刺客的嘴边听,仍是听不清楚。张材毅额头上的汗珠好像米粒儿般大,用袖子揩着,小心翼翼对玉旈云道:“王爷不是真的要将犯人斩首吧?那可就真问不出同党的下落了。”

    “张大人放心。”玉旈云小声道,“我吓唬吓唬他而已。”

    “王爷英明。”张材毅道,“不过眼下犯人只怕伤势严重,无法开口。不如……”

    “哎!”玉旈云打断了他的话,“此人不开口,自然有人会开口——来,把这逆贼给我拖出去,挂在衙门口。”

    “这……这又是为何?”张材毅愕然。

    “此人不是复兴会的逆党吗?”玉旈云道,“素来这些反贼撮土为香歃血为盟,最讲义气。被俘虏的,往往宁死不屈,绝不连累同伴,但其余同伙却看不得一个手足受困丧命,通常都会千方百计营救。张大人只要将此人挂在衙门口,自然整个郢城都知道复兴会会众落在了大人的手中,还怕同党们不来吗?”

    “王爷果然高明!”张材毅奉承,“只是,衙门口人多眼杂,乱党不敢来吧?”

    “又不是让你一直挂着。”玉旈云道,“挂一两个时辰,就可以押回牢里去。但这一两个时辰之内,行人攘攘,有多少郢城百姓会瞧见此逆贼的下场?对他们也有震慑之用。”讲到这里,她再次压低了声音:“张大人,治理西疆的难处,我又怎会不知?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里到底有多少馘国遗民是诚心臣服我大樾国的?且不说那些心怀不轨企图造反的,就看袁哲霏这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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