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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妹-第1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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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樾国皇帝而不是赵王结盟实是明智之举,要不,我也不能硬逼着我父王改变心意啊。”

    “那是自然。”玉旒云笑道,“结盟可不就像是结亲,要两个巴掌才拍得响,才是击掌为誓,如果只有一个巴掌,那就是打人了。”说时,瞥了石梦泉一眼。后者知道她又拿愉郡主的这头亲事来打趣自己,但晓得段青锋悟不出其中的玄机,这就好像是他跟她两人间私有的笑话一般,所以反而生出甜蜜之感,笑着应道:“可不是——殿下,大人,请——”

    三人就相互客套着进了雅室。段青锋早就吩咐预备下此间的著名菜肴,因是正当金秋时节,这时上来的是菊花宴。想来此间招待太子久了,花尽心思,是以每一道菜都极富名堂——比如那“菊花饼”,取黄甘、白糖和米粉捣制,陷以火腿、虾仁、冬菇,慢火成薄饼,复又切片,风味独特;“菊花肉”则要取菊瓣加糖煮成糊状,晒干成粉,以其腌渍猪肉条,再放入菊花糖浆内蒸煮,末了还得滚上带露的菊花瓣,鲜嫩无比……这一桌菜肴,不知要花多少功夫。

    这场戏做得可是落足本钱,玉旒云暗笑,拿起酒杯来:“这是菊花酒吧?”

    “自然。”段青锋道,“夏来菰米饭,秋至菊花酒——这酒与别不同,因为酿酒的水都是用得菊花瓣上的露呢!”

    “更望尊中菊花酒,殷勤能得几回沽。”玉旒云哈哈大笑——这诗引的完全不合时宜,但是段氏这般殷勤,谁又知道宾主各怀鬼胎呢?“可惜有酒无乐,殿下常在此处,有什么好曲子也叫人演来助兴吧!”

    段青锋道:“有,有,有。”即问鸨母姑娘们练了什么新鲜歌舞。

    鸨母道:“殿下来得真是巧,有一出歌舞昨天才刚刚练起来。我看过,有趣极了。还得请殿下亲自鉴定一番。我立刻叫姑娘们来。”说着,就下去准备。

    这边厢雅室中继续饮宴,不多时,就听到一阵锣鼓之声——南方毕竟和北地不同,樾国演戏用大鼓,热闹非凡,楚国的鼓稍小些,讲求手法复杂,音色多变,而西瑶使用一种极小的皮鼓,二八女郎单手擎了来拍,手腕上的银铃也叮当作响,别有风味。

    锣鼓闹处,丝竹也跟着响起,脆管繁弦此起彼伏。奏了一阵,见一个戴着面具的劲装女郎疾步走到了台中,一亮相就原地花蝴蝶般的闪转腾挪起来。她的身手甚是了得,一个动作接到下一个动作,丝毫不打愣,直看得满堂的客人眼花缭乱,到她站定时,大家都忘记了鼓掌。

    玉旒云正要叫好,却听这女郎娇滴滴开口道:“呔!尔等敢不叫好?知我是何人么?”她掏出一面小旗子朝众人划了个圈儿,最后正指向段氏和玉、石二人的雅室,道:“我乃樾国惊雷大将军玉旒云是也!”

    这戏——石梦泉一惊:不就是中秋之夜在凉城居所看?

    玉旒云的目光登时一变。

    不过段青锋的面色变得更厉害,拍案而起:“谁做的?”

    “殿下——”玉旒云冷冷的,饮了口酒,“管是谁做的,总之不是殿下做的。我们继续喝酒,不必理会。”

    段青锋一愕:“玉大人,这的确——”

    玉旒云虽然眼中有杀意,但表情如常,笑道:“我都说了,必然不是殿下做的。无谓解释来解释去,反而伤了感情,才叫那背后捣鬼的人得意。再说,临渊城中只有可数的几个人知道我来,殿下去拍了桌子,岂不天下皆知了?”

    段青锋怒道:“话是如此,但是何人如此大胆,竟然到绿窗小筑来捣乱,我非把他揪出来不可。”

    玉旒云淡淡道:“要揪出这个人来有何难?其实猜也猜到是什么人想叫我们反目。”

    “你说……公孙天成?”段青锋也不笨。

    玉旒云点点头:“当夜居里看戏他也有份。凭他的本事要将这戏一字不差地记下来,也无甚困难。现在还有谁比他更想咱们心生芥蒂呢?”她自己斟酒,显得一点儿也不生气:“照我看,就由着他演戏,咱们只当是耍猴儿——当日被气得跳起来的只有冷千山这个草包。程亦风且泰然处之,殿下和玉某人莫非还比不上程亦风的气度?”

    段青锋的面色也渐渐恢复过来:“玉大人真是宰相腹中好撑船。当日在居,你也是只当看热闹而已。喝酒,喝酒!”

    玉旒云擎杯一笑:“那就是说我的气量最多也就和程亦风差不多了?嘿嘿,我这个人最喜欢争强斗胜,偏偏就要比他还大度些——鸨儿!鸨儿!”

    鸨母从外面应声而入:“公子,有什么吩咐?”

    玉旒云道:“这出戏演得真是新奇,一回演完了请台上的姑娘、乐师和写戏的人都一起来,我重重有赏。”

    鸨母当然不认识玉旒云是何人,媚笑道:“姑娘们和乐师奴家一会儿就给公子叫来。不过这写戏的人……嘻嘻,殿下,奴家听说这戏是您的手笔,是不是真的?”

    段青锋无法否认,强笑道:“我一时涂鸦之作,写好就丢掉了,是什么人找了回来?”

    鸨母笑得花枝乱颤:“哎哟,奴家只当他是胡说八道,顶着殿下您的名号招摇撞骗,不过是看这戏实在有意思,才叫姑娘们排了,好博人一笑。竟然真是殿下您的大作……哎呀,看来奴家跟着殿下伺候的日子久了,还学到了一点儿本领。”

    段青锋皮笑肉不笑:“请问是不是那天和牟太师一起来的公孙先生?”

    “公孙先生?”鸨母摇着头,“奴家可不认识什么公孙先生。不过说起来,也真和太师大人有些关系呢。奴家这就叫张公子上来。”说时,扭摆着腰肢就下去了,不时,领了一个年轻书生上来。在座各位无一人认识。这书生却对段青锋倒地就拜,道:“小人张至美,拜见太子殿下。”

    他虽然对段青锋崇拜得五体投地,但段青锋却不认识他,皱着眉头:“你是?”

    “牟太师是小人的泰山。” 张至美回答,“小人佩服殿下的才学,对殿下的戏文和诗词都倒背如流,只可惜身份低微,一直也未能拜见殿下。今日能与殿下交谈,死而无憾矣。”

    这是什么话?段青锋差点儿没起一身鸡皮疙瘩。“这戏文你是从何处得来?”

    “小人……”

    张至美才开口,玉旒云就朝鸨母挥了挥手,给了她一锭银子:“鸨儿,你去忙你的吧。我们自同张公子喝几杯。”

    鸨母眉开眼笑,连声道谢。待她走了,玉旒云才请张至美坐下,道:“公子方才说这戏文是从何处得来?”

    “是我新近结识的一位大哥。”张至美当下把如何与公孙天成相遇,又如何“一见如故”的事都说了。至于公孙天成怎样毒晕他府中的卫兵,又怎样撇他一人在绿窗小筑,累他被岳父痛骂一场,他不知道内情,自有另外一番理解。

    “前日我又和公孙大哥见面,原来他那日回客栈真的是去取戏文了。不过,他说这戏不是他所作,而是他偶然得到的一部殿下未曾在绿窗小筑演过的作品。”张至美说起段青锋的文章来就眉飞色舞,“他所讲的,就是今日演的这部了。我知道殿下的文章风行天下,冒名的必然也不少。但是我看公孙大哥的那本戏文,遣词造句的风格果然和您的一模一样。即使不是您亲自所作,那也是高手才能模仿得出……”他说到这里,羞赧地一笑:“小人一直无缘结识殿下,公孙大哥给小人出主意,只要能排演这出戏给殿下看,无论它是否殿下的真迹,总是给了小人一个向殿下表达崇敬之情的机会。不知殿下看后觉得小人的编排可达到殿下的十分之一么?”

    果然是公孙天成!段青锋恨不得把这个莫名其妙的张至美一脚踢出绿窗小筑去。

    玉旒云假装端起杯子来饮酒,其实是掩饰自己幸灾乐祸的表情:段青锋啊段青锋,公孙老狐狸可是你自己惹回来的麻烦!你祖母教训你果然没错!

    “说实话,”她对段青锋道,“我乃是一介武夫,对殿下那阳春白雪的《彼岸花》还有些云里雾里,不过看张公子排演的这出戏就感觉热闹有趣得多。演义传奇最是脍炙人口,不知殿下当初写了草稿为什么弃之不用?这么有趣的戏如果失传,岂不可惜?”

    段青锋强笑:“传奇毕竟是传奇,杜撰居多。编派古人,大家可以一笑了之,而毁谤今人,恐怕就会惹祸上身了。而且若是误导百姓,甚至误导史家,那可遗害千年。”

    玉旒云笑了笑:“史家之言难道就是真相么?还不是春秋笔法?爱谁谁就是君子,谁就是足智多谋,恨谁谁就是小人,谁就是奸诈狡猾。我倒觉得古往今来的正史才是最大的谎言,才真正遗害千年。”

    段青锋听言,心有戚戚焉:成王败寇,自古而然。虽然人人都说玉旒云脾气古怪,最好避而远之,但听这一句话,他觉得此人和自己还有些相似之处。只是,权力场上,哪里有朋友呢?

    他清了清嗓子,对张至美道:“听起来这位公孙先生也是同好,怎么不见他来绿窗小筑?”

    “本来也是要一起来排演的,”张美道,“不过临时有事耽搁了……殿下还未明示小人——这戏小人诠释得到底符不符合您的本意?”

    若不随便敷衍几句,他还没完没了了!段青锋因道:“张公子高才。我原本写的一出烂戏,竟被你排演得有声有色,连我的贵客都赞不绝口。将来公子若是自己写了什么戏文,我还得拜读拜读。”

    张至美喜得两眼放光:“我的几篇破文章怎入得了殿下的法眼?殿下若是真觉得小人还过得去,就赏小人一个《彼岸花》中的位子,如何?”

    段青锋可没心思和这个爱戏成痴的家伙继续纠缠下去,胡乱地答应了下来,叫他速速出去继续督促演戏,并去找鸨母商量参与《彼岸花》之事。

    玉旒云见段氏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暗暗笑得肚子都疼了,强板了脸,道:“公孙天成不知有什么临时的事,殿下不怕他有阴谋么?”

    “我怕他?”段青锋冲口就是一声冷笑,“他一个糟老头子孤身在此能折腾出什么来?”这话说的有些孩子气,他自己很快也意识到了,搭讪给玉、石二人斟酒,便掩饰过去,既而道:“我西瑶将和樾国结盟,决不会出尔反尔,任何人也休想破坏。两位大人打算如何说服我父王呢?”

    这才算是讲到了正题。玉旒云笑笑:“不知我们何时有幸能拜见皇上?”

    “三天。”段青锋道,“三天后是观世音菩萨出家日,宫里会有一场盛大的法会,我祖母也要从慈济庵里回宫参加。到时父王必然会从枯云寺回来。两位出席法会,自然就会见到父王了。”

    听他对慈济庵和孝文太后如此轻描淡写,仿佛昨日之事大家心照不宣,玉旒云便微笑道:“如此甚好。”但又同石梦泉互望了一眼:这法会应该是孝文太后临时办的吧?借集合善男信女念经的名目来汇聚各路人马明争暗斗——听说江湖上有两种人惹不得,一是出家人,二是女人,孝文太后两样都是,果然够厉害的。然而,她既站在樾国这边,玉旒云就可以少花很多力气了。

    因道:“殿下放心。要劝人停战,我还没那个本事。但是劝人出兵,我玉旒云还从来没失败过呢!”

第 50 章() 
想以大度的姿态来挫败公孙天成的挑拨离间之计,玉旒云自以为是高明,实际正中公孙天成下怀——

    的确,公孙天成初来西瑶时对结盟有着“上策”、“中策”和“下策”。当他觉察到牟希来已经和樾人有约在先时,就立刻转“上策”为“中策”。后来又注意到段青锋频频请玉、石二人出外“游览”,估计太子殿下也放弃了当初“通杀四方”的鸿图大计,选择了玉旒云作为盟友。看情形,西瑶和樾国的盟是结定了,无非是同玉旒云或者是樾国的另一什么集团而已,决定的关键就是西瑶内部的争斗是牟希来获胜,或者段青锋获胜。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对楚国都毫无益处可言——若两者之一胜出,自然同樾国合作,纵有些须摩擦,还是矛头直指楚国;若然两者和解,同时与樾人结盟,则楚国无翻身之地。

    这时就没有再使用原先“下策”的必要了。公孙天成考虑,唯一对楚国有利的,是借用西瑶两政治集团内部矛盾使其国内动荡,届时自顾且不暇,当无法协助樾人——而若能顺藤摸瓜,找出牟希来在樾国的盟友,挑起他同玉旒云之间的争端——这自然是上佳之策,不过,老先生并没有对这一条抱太大的希望,他可不想似段青锋一样,叫齐了所有的名角儿,最后控制不住。掂量自己的手腕和精力,再考虑剩下的时间,他决定只在段青锋和牟希来身上下功夫。

    于是,这边怂恿了张至美去绿窗小筑演戏,那边就又到牟希来府上拜访。太师府的人说牟太师正和各部大人商议要事,没空接见。公孙天成就笑笑:“我不急,我等他。”

    下人道:“那你就在这里候着,我进去通传一声,看看今天你等着等不着。”

    公孙天成道:“要这样,不如我和你一同进去,若是能等着,我就在那里等,等不着,我就转出来,省得你多跑一趟,怎样?”

    下人只知道这老先生古怪,姑爷成天念叨,老爷也曾经“热情款待”,自己便懒得麻烦,领了他朝里走。

    两人才到书房的院里,就听见牟希来在里面怒骂:“你且看看你自己的下属,一个关和,一个蓝沧,竟然都成了太子的人!你这个礼部尚书,是不是要等太子把礼数都颠倒过来,你才会发现?”

    礼部尚书因为理亏,不敢有半句分辩。公孙天成拉住了太师府的下人:“看来你家老爷正在火头上,等等再通报吧。”那下人当然不想找骂,却不知道自己正陪着公孙天成在门外偷听。

    只听牟希来继续训斥道:“兵部是卓思远的天下,他是怎么个打算,咱们管不了。但是你们其他人呢?你们都是怎么看着自己的下属的?”

    “他们都不是什么要职,”有人嗫嚅着回答,“庶民都是做不了要职的——柳成舟是看粮库的,汪必达是打铁的,太子得着他们也没什么用……所以,我们也没想到……”

    “混帐!”牟希来道,“什么叫看粮库的?什么叫打铁的?民以食为天,粮库就是国家命脉,而铁器——”

    当然就是指的精良的武器了,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装备高人一等的军队,在战场上的胜算也大一些。牟希来书房里聚集的都是朝廷要员,这个简单的道理人人都晓得。有一个就道:“不是说他们没有用……太子得着他们,难道还能造反么?江山总是太子的……”

    他还没说完,只听“咣”的一声响,显然是牟希来摔了茶杯:“江山当然是太子的,我几时说不是了?西瑶的江山姓段,咱们都是段家的臣子。决不能让栗佤族的人抢走这大好河山!”

    栗佤族。公孙天成知道西瑶建国之前的历史。这族原本控制着茶马道,而莽族段氏就垄断海上交通,如今段氏为王,连茶马道的生意也都接管了。牟希来这样说,莫非栗佤族又要夺权么?

    “太师又怀疑老太后?”一人道,“她当尼姑都当了几十年了,从来都没有和栗佤族的人有任何交往。就算她有为本族人争权的私心——我说句大不敬的话,她老人家还不知道能再康健几年,怎么会这时候来惹事?”

    牟希来气乎乎的在里面踱着步:“你们这群人怎么只看眼前?你们怎么不看看老太后是怎么控制着太子的?现在太子这样对她言听计从,将来还不都把江山拱手让给栗佤族人?”

    “太师多虑了。”众官员道,“老太后吃斋念佛,哪里控制太子了?这不才传懿旨下来要办法会?我看太子是年轻心急,结果好心办坏事,这次的事跟老太后扯不上关系……”

    “你们是猪油蒙了心么!”牟希来斥道,“老太后为什么突然间要办这个法会?宫里要办什么大事,总得提前两个月预备,现在却是三天之内就要把法会准备出来——你们说太后贤德,有哪一个贤德的主子提出这种无理要求的?她分明是用法会的名义叫皇上回宫,好强迫他按照自己的意思办事。”

    在座的官员自然都体会到仓促准备法会的辛苦,心里也犯嘀咕,但对牟希来的话还是不信:“太师,为什么几十年来你都跟太后过不去呢?”

    牟希来气得直跺脚:“你们且不要再跟我较真这个。我叫大家来,就是想大家一道想一想对策。你们都有何看法?”

    众人显然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说不出话来。

    原来段青锋背后还有一个老太后,公孙天成想,难怪牟希来一行去找武德帝告状也没解决任何问题。听他们的意思,这老太后在西瑶还有举足重轻的地位。玉旒云和石梦泉这几天来去匆匆,不知是不是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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