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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盏春风-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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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看见盛羽默默注视着他。
  
  她没说话,可不知怎的,那双眼睛里的意思他忽然一瞬间就都读懂了,那样清晰明白,无处躲藏。
  
  心脏,如坠深渊。
  
  臂上的真力渐渐散去,象血液倒灌回五脏六腑,胸膛里闷闷地麻痛。那本要击出去的一掌,不知怎么就慢慢握成拳头,黯然收了回来。
  
  聂倾城张了张嘴,却没说话,只是久久看着她,脸上表情竟是从未有过的郑重。
  
  盛羽自认识他以来,聂倾城一直就是个飞扬跋扈,想怎样就怎样的骚包小王爷,他不会伤心,更不会流露出这样的表情——难过,痛。
  
  小王爷,莫非他是真的……
  
  盛羽一时有些恍惚。
  
  “还不走?”叶朝扉回头瞧她,温和清润的声音却像一根银针轻轻扎在她心上。
  
  盛羽“哦”了一声,醒过神。
  
  她再看了眼聂倾城,顿了顿,冲他微微颌首露出一个抱歉的微笑,便决然转身跟着叶朝扉一起东行几步,走到马车前。
  
  叶书眉和泰山北斗已经上了车,见她过来都冲她招手。
  
  “上去吧。”叶朝扉轻轻托住她的手肘,示意她上脚踏。
  
  盛羽点头,一只脚踏上去,却忍不住回头。
  
  聂倾城就这么站在风里,还是那么挑着眉,嘴角习惯性勾着一点懒洋洋的笑,清亮亮的眼神却有点什么说不出来的东西,叫人看了心疼。
  
  盛羽这才发现,原来他的头发早就乱掉了,袖子上有一处被火烧破,露出里面渗了血的白衣,一身织锦的黑袍被夜风不小心撩起,华丽袍角下面竟然藏着两只完全不同颜色的靴子。
  
  小王爷……
  
  叶朝扉松了手,“阿羽!”他沉声唤她,温和的声音里有压抑的怒气,“若是你想叫小王爷送你,我不反对。”
  
  盛羽怔了怔,幡然醒悟,是了,聂倾城再好,或者再痛,又与她相什么干呢?既然她选择了叶朝扉,选择相信他,和他一起走下去,外面的风景再灿烂也与她不相干。聂倾城的好,值得一个女子专心对待,而不是游离不定,朝秦暮楚,她这个傻呼呼的穿越小妞也有自己的路要走,自己的人生要过,左右流连只会伤害别人更多。
  
  盛羽定定神,回头冲叶朝扉歉然一笑,揪着他的袖子踩脚踏上了车。
  
  叶朝扉愣了下,终于脸色缓和下来,对车里两个丫鬟叮嘱道:“泰山北斗,好好照顾小姐和盛姑娘。”
  
  那一胖一瘦两个刁钻丫头甚是听他的话,连声称是,一左一右将盛羽和叶书眉夹在中间。
  
  叶朝扉向她们点点头,放下帐帘。
  
  黑衣的御林军果然训练有素,如一片磅礴的乌云追逐着那点雪白,一忽间就撤得干干净净。聂倾城没有随他们一起走,抱着双臂站在那里,远远目送那驾马车离开。
  
  身后候着的几个王府侍卫面面相觑,一个胆大的凑近了问:“小王爷……”
  
  聂倾城低下头,从怀中摸出一只手雕小木马,隔了良久方道:“备马,回府。”
  
  “是!”
  
  只到侍卫走开,聂倾城才叹了口气,“丫头,是因为我回来太晚了么?”
  
  …………
  
  马车摇摇晃晃,叶书眉侧过身上下打量盛羽,忽尔掩嘴嫣然一笑,“盛老板,盛姐姐,你快告诉我,你和我哥还有那个北峥小王爷之间到底怎么回事?”
  
  “能有怎么回事?朋友而已。”盛羽托着腮道。
  
  “朋友?”叶书眉坐近些拉住她的手,一双美目在她脸上转来转去,吃吃笑道:“原来朋友就是这样做的?亏我刚才还一直想着以后要管你叫你什么,是继续叫盛姑娘呢,还是该改口叫……嫂子?”
  
  盛羽大囧,这一夜之间竟有两个女人叫她嫂子,她的嫂子运未免也太好了点吧。
  
  “别乱喊,你还有心思逗我,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你那个未婚夫婿肯定会收到风,你倒是想想,经此一事,他会同意退婚么?”
  
  “这个……”叶书眉一下犯了了愁,“按理说,应该会退了吧,这回我可是把公主都得罪了。”
  
  盛羽白她一眼,“你看那个十公主的样子,像是被得罪了吗?我看她是觉得很好玩更多吧。”
  
  叶书眉秀眉微蹙,“那可怎么办?那个公主刚才还叫我们都陪她进宫去,她不会真的玩上瘾,让我们天天陪她演官兵抓贼吧?”
  
  “也不是没可能哦。”盛羽伸了个懒腰,眼珠一转,忽然一笑,“这样也好嘛,哄得公主高兴,正好叫她帮你求道圣旨,下令你那位未婚夫婿必须退婚,不退就杀头,岂不干脆?”
  
  她和叶书眉一直没揭穿那层窗户纸,面上和和气气不代表心里没点不痛快,说到底,其实她这条小命还是攥在叶大美人的手心里,虽不能反抗,揶揄两句也是好的。
  
  叶书眉忧愁,“你不懂的,唉……”
  
  盛羽心道:我都懂。被人利用和牵着鼻子掌控在手心里的感觉,是人生至大的侮辱和无奈,一山还有一山高,你和我,其实大家都一样。
  
  两人一路再无话语,盛羽累了一天,既担惊受怕又殚精竭虑如何逃生,早已困乏不堪,这马车一腾一移,颠簸不定,她竟靠着车壁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她像是变回到小孩子,独自置身于一个满是荆棘的密林里,四处都是浓雾,前不见去处,后不见来路,只有她一个人孤独地站在密林中间。
  
  “妈妈……”盛羽觉得很害怕,这里是哪里?她又是谁?
  
  “你是阿羽啊,盛羽。”一个声音告诉她。
  
  “不,我不是盛羽,我叫宋逐笙。”盛羽忽然执拗起来,“我不是盛羽,我要回家!我想我妈妈!”
  
  那个声音停了停,又温柔地说:“回家?这里就是你的家,你忘了吗?你是未云门的圣女。”
  
  “不,我才不做什么圣女,我要走,我要回家!”盛羽不理那个声音,径直转身往回走,并且越走越快,渐渐跑起来。
  
  “那叶朝扉呢?你不要他了吗?”那个声音幽幽道。
  
  盛羽的步子停下来,“叶……朝扉?”她茫然地转转眼珠。
  
  有个人拉住她的手,“阿羽,回头,回过头来。”
  
  盛羽记起来这个声音,这是叶朝扉,她喜欢的人。她就知道,他一定会来救她的。
  
  盛羽欣喜地转身,看到叶朝扉温文浅笑着,满是黑色荆棘的密林里,他的笑容像一道破开浓雾的白月光。
  
  “叶朝扉!”
  
  他笑,“我在。”
  
  盛羽也笑了,回握住他的手,可叶朝扉瞧她一眼,忽然诡异地笑起来,渐渐面孔变形,扯扭,盛羽惊恐地看着他,看着那张脸渐渐变成另一张脸。
  
  “丫头,你把我忘了吗?”那张脸英俊无比,眉目张扬,咄咄逼人,他斜勾着唇角睨目看她,可眼角鼻孔却慢慢渗出细细的血丝,衬得那张俊美的面容阴森又有几分诡魅的凄艳,“你答应过要等我的……”
  
  他伸手过来抓她,盛羽失声尖叫:“聂倾城——”
  
  她全身一震,蓦地睁开眼睛。
  
  还是在车厢里,叶书眉她们却已不在了,身边只有一个瞧不出来表情的叶朝扉。
  
  “叶朝扉……”盛羽赶紧坐起身,心里暗骂自己糊涂,她怎么就跟瞌睡虫上身似的,这样也能睡着了。
  
  “睡醒了?”叶朝扉面上淡淡的,瞧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睡醒了就下来走走吧。”
  
  他撩开帘子,先跳下马车。
  
  盛羽无奈,只得跟着下来,四下张目一望,竟然到了渺湖边。
  
  叶朝扉当先走在前面,一直走到一棵柳树下才停了下来。
  
  “叶朝扉,”盛羽有点茫然,只好跟过去,“你怎么了?”
  
  叶朝扉背对着她,默默不语。
  
  盛羽想了想,约莫明白了点。
  
  “你在生气?”
  
  叶朝扉的肩头动了动,冷笑起来,“朝扉不敢。我不过一个小厮出身的养子身份,至今也未入谱入籍,算起来仍是无根布衣一个,当然不能与天之骄子的小王爷相提并论。”
  
  “你在说什么啊!”盛羽生气了,冲过去拉他,“关小王爷什么事?他只是,只是一个朋友。”
  
  “朋友?”叶朝扉冷哼一声忽然转身,蓦然将盛羽按靠在那棵树上,“是什么朋友,能叫你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是什么朋友能叫你做梦都叫出他的名字?!”
  
  他的手抚住她的脖子,深深看她,“阿羽,我问过你的,愿不愿跟我在一起。你若是不答应,我绝不会勉强,可你既然已经答应了,就不能再背叛我,离开我。我在这世上,只有你一个,我要你也只有我一个!”
  
  他望住她的眼睛,又摸摸她的头发,忽然叹了口气,“好吧,我再给你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他慢慢松开手,站开些,与她保持半步的距离,“阿羽,你真的愿意和我在一起么?如果你不愿意,我们可以当以前的事并没发生。你我可就此别过,男婚女嫁,再无相干。”
  
  盛羽张了张嘴,期期艾艾道:“我,我刚才是在做梦,我梦见,梦见自己一个人站在一团看不到出路的浓雾里,你忽然出现,我很开心,可不知怎地,你又突然变成了小王爷,还七窍流血,我一吓,就吓醒了。”
  
  叶朝扉直直看她,微笑起来,“那你想好了么?我可不会再给机会你选择。”
  
  盛羽眨眨眼,道:“若是我答应了你,又离开,你会怎么样?”
  
  叶朝扉沉吟片刻,郑重道:“天涯海角我也会追你回来。”
  
  “若是人追回来了,心却不在了呢?”盛羽又问。
  
  “杀掉你,我们一起死。”叶朝扉很干脆。
  
  盛羽眼珠一窒,呆住了。
  
  “其实卖掉我之前的事,我还是大致记得的。”叶朝扉摸了摸她的头发,忽然讲起久远的过往:“至我懂事以来,唯一的亲人是我娘。她十分疼爱我,却因为身份低贱屡屡遭人虐待毒打。”
  
  “终于有一日,她熬不住了,说要带我一起离开,其实却是将我推进河里,想把我淹死。她说,活着就是受苦,她已经活够活烦了,可不能丢下我一个人在这世上,所以只好带我一起死。”
  
  “那后来呢?”盛羽忘了自己的问题,只记得追问。
  
  “后来,后来她心软,到底舍不得我,又把我捞起来,可自己却……再后来,我就被卖了。”
  
  盛羽低下头。
  
  叶朝扉面上淡淡的,“都是过去的事了,只是我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当初对娘的怨恨渐渐变成理解,原本一个人独自活在这世上,真的很苦很难。于是我发过誓,若有幸再得亲人爱侣,就一生一世也不和她分开,若不得不分,情愿一起死。我,再也不愿一个人。”
  
  盛羽听得心中恻然,低头半响,低低道:“我知道了,放心,我们不会分开。”
  
  叶朝扉侧首看她,他总是那样淡然儒雅,克制谦逊,看不太出来喜怒哀乐,可此时的他却微微蹙着眉,嘴巴有点委屈地半抿着,眼神稚拙怀疑,像个不信任大人的孩子。
  
  这世间又有什么是能让他放心相信的呢?
  
  盛羽 
 54、情失意,倾城黯神伤 。。。 
 
 
  拉住他的手,柔声道:“你信我。”
  
  叶朝扉看了又看她,伸手一拽将她拖进怀中,“我信你,因为,我……”双唇忽然凑上,叫最后微不可闻的两个字,化作一声低低的叹息淹没在彼此唇齿之间。
  
   

作者有话要说:倒霉透了,因为电脑死机吃了我码的字,这章整整码了两遍,码到我今天清晨五点多才码完,眼睛胀得疼死了。不过第二遍码好像比第一遍码时感觉丰满了许多,算是因祸得福吧。5555555,电脑死机什么的最讨厌了。




55

55、明月夜,赠笛表诚心 。。。 
 
 
  盛羽只觉唇上一暖,记忆里最温暖熟悉的那股兰草清香盈绕四周——那是叶朝扉的味道。
  
  “叶朝扉……”
  
  他轻啄她的唇角,在她耳畔轻声哄着:“嘘!乖,不要说话。”
  
  盛羽被他亲得头晕目眩,背脊紧紧贴着树干,就像溺水一般紧紧抓住他的光滑冰凉的袖子,“……叶,朝扉。”
  
  “我在,我是你的朝扉……”
  
  她再无言语,因为刚要开口,叶朝扉便惩罚性地轻咬她的唇瓣,啜吸掠夺,不容她丝毫反抗,只将她所有的思想心神悉数占领。
  
  星光渐渐低沉,也不知过了多久,叶朝扉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她,将她单薄的身体圈在自己怀中。
  
  “阿羽。”叶朝扉低下头,看着她的眼睛说:“我有一件东西送给你。”
  
  “是什么?”
  
  叶朝扉微微一笑,从腰上解下他一刻不离身的碧玉长笛,郑重放到她手中,包紧。
  
  “这只长笛,是我母亲留给我唯一的一件物事,也是属于我的,唯一一件比较贵重的物事,现在我把它交给你,希望你能好好保管。”
  
  盛羽吃惊地望着他,又低头细细看那只玉笛。
  
  那只笛子玉质通透润泽,管口圆润光滑,乍眼看过去就如一汪绿意盈盈的碧水,一看便知是用双手抚摸过无数遍的东西。值不值钱倒是另一说,可想而知必是叶朝扉无数个思念母亲的不眠之夜里,来回摩挲,寄托心中思念的东西。
  
  他怎么能,将这么“贵重”的东西交给她?
  
  “我不能收。”盛羽将笛子推回给他,“太贵重了,再说我也不会吹笛子,笛子在你手里能当兵器,能吹奏出好听的音乐,可放在我这里却一点意义都没有,你这又是何必?”
  
  叶朝扉垂首看那只笛子,眼神温柔沉静,唇边挂着一个似有若无的笑,“怎么没有意义?我的傻姑娘,这叫作定情之物。你这么叫我不放心,我巴不得早早定了你的名份,好叫天下人都知道我们的关系。可如今你帮书眉处理着这么大的事情,我暂时不便将你我的事告诉丞相大人,若不将我最重要的东西交给你,不能显示我的诚意,更不能安心。”他将她揽在怀里,头抵着她的头,轻轻拍着她的肩膀作势威胁道:“你收了,便正式是我的人,再也不能反悔,生生世世我们都在一起,永不分开。”
  
  盛羽抬眸看他良久,这个表面成熟镇定,心里却像个孩子般没有安全感的男人……
  
  他孤单了这么久,冷清了这么久,而她一个穿越时空的灵魂,又何尝不是孤单如浮萍,遥遥不可依。幸好,他们能遇见彼此,并且彼此钟情,一个孤单遇上另一个孤单,这世间便多了一点温暖。
  
  心中忽酸忽痛的牵动,眼眶里渐渐蓄了两圈泪。终于,她从他手中接过笛子,倚着他的肩膀柔声道:“好,我收下,那你也要记得你今天说的话,我们俩永远不欺骗彼此,互扶互倚,祸福与共,今生今世,永不分开。”
  
  叶朝扉温柔地瞧她,点点头。
  
  盛羽嫣然一笑,调皮地将那只笛子放到唇边轻吹,她不通音律,只吹出一些单调的单音节,毫无章法。
  
  叶朝扉笑着摇头,“真难听,我来教你。”
  
  “偏不!”盛羽拧头,嘟着嘴白他一眼,“我就要这么吹,你听是不听?”
  
  叶朝扉叹口气,无奈地笑,“听,你吹什么我都爱听。”
  
  “油嘴滑舌。”盛羽嘟嚷一句,眉心红影一闪,笑颜灿若春花,手中长笛一转,斜睨他道:“你说,你是怎么看出那幅图的端倪,找到我和书眉还有公主被关押的地方的?”
  
  叶朝扉无言一笑,捡了身旁一截树枝,在地上写下三个字——“一德观”。
  
  盛羽眼波流转,含笑接过他手上的树枝,也在地上写了三个字——“三里地”。
  
  两人相视一笑。
  
  昨日那封叫五蛟送往叶朝扉手上的信中,画了一个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娃娃,左手执拂尘,右手执圆环,旁边书了一个“三”字。
  
  那个娃娃便代表盛羽,因为她曾骗叶朝扉说,她钻出炉灶暗道时脸上粘的灰是特意画的烟熏妆,拂尘是道家的东西,她和叶朝扉同时接触过的道家之物唯有傅遥山绑架她到一德观那一次,那云床边的画像上正是一个道士手执拂尘。而画成左手执便代表她处在一德观的左面,右手的圆圈代表中轴,“三”字代表以一德观为中轴,向左三里地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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