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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野趣事-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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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愣了一会才点了头,等哥哥一出门,妈妈就急忙让我再去拿纸笔,然后自己颤颤拌抖地写起信来。

  第二天一早,妈就把她写的信拿出来,让我悄悄地交给将去演出的若兰姐。收信人的名字虽然很陌生,但一看前面的姓,就猜到是写给杨羚姐父亲的,信里的内容一定跟哥哥和杨羚姐有关。我送信的感觉很奇怪,就象自己在当叛徒一样,本想看看信里究竟写了些什么,但信封封得非常严实,再说我即使拿出了信,也未必看得懂“之乎”什么的,最后只好硬着头皮把信塞给了若兰姐。

  宣传队去了两个星期才回来,据说他们的演出获得了极大的成功,在公社他们得了第一,到区里又得了第一。他们这次回村之前,又“应公社广大干部群众的要求”,在公社重演了一场,据说看戏的人比第一次比赛时还多,看戏的人都笑得要死,大家都说这比电影还要好看。捧回两个大奖状的德庚哥,笑得就象大肚子和尚一样,刚给老贵伯“汇报”完,又在公婆树下手忙脚乱地搭建新舞台,说是还要再加排练,以准备下个月在县里的比赛。比德庚更高兴的是狗崽公公,他说自己吃了六十年米,这是第二次到公社去看“大世界”,到区里更是红花女进洞房──头一次。其实最让狗崽公公兴奋的是,他不久还要参加县里的会演,这样就可以看到河口镇这样的“大城市”了……不管怎样,狗崽公公反正是幸福得象第二次解放,他整天都把缺了半口牙的嘴巴张开来,笑得两边的脸板都发了酸,据这几天嚼饭时都有些不太利索。

  其实最高兴的人还是大贵。第一次在公社演出时,靠近公社的龙岩大队也组织了一个宣传队,他们没有排戏,却有一个唱戏的节目,唱的是《白毛女》中喜儿盼爹回家过年那一段。原本是个不错的节目,结果却不知那边管事的人吃错了什么药,竟然让一个高大得象鲁智深一样的女崽来唱,粗声大嗓把王杰哥他们笑得要死,却让老贵伯的大儿子大贵看得意醉情迷。无巧不成书,无缘不成亲,偏生那女崽也看中了在我们这出戏中毫不起眼的大贵,大贵他们第二次到公社演戏时,那女崽先是在台下看得颠颠倒倒,一散戏就跑到舞台后面来找大贵。

  大贵已是吃了二十年饭的人,还在小贵现在这么大的时侯,他就跟着大桶满世界去找老婆,鬼死神差竟一次次失败,到现在就成了山里人说的“老单身公”。不知道今天走了什么桃花运,竟有女崽主动上来找他,大贵一时之间幸福得几乎忘了自己姓什么,到大家演完戏回野猪冲时,他就对那女崽一拍胸口大声道:

  “你等着,明天一定喊我老子来求亲。”

  那女崽还粗中带细,大贵的话刚一落音,她就指着大贵的鼻子,当着一大帮野猪冲人粗声大气地说:

  “讲话不算数等于放屁,我明天就来公社这里等你们!”

  尽管大贵一路催促,等大家挑东拿西走回野猪冲时,也到了太阳落山的时侯。老贵伯死抱着那个金字奖状,张着大嘴听大家的汇报,把大贵心急火燎说出的话全当了耳边风,一挥手就让大贵晚上吃完饭再说。大贵平常就比小贵更怕老子,如今又是有求于老贵伯,所以只好站在一旁搔首挠腮干着急。不料越急越让人发急,兴奋不已的老贵伯听完汇报后,竟然招呼大家一起到知青点去喝酒庆祝,一喝就把自己醉得不省人事。第二天早晨醒酒后,老贵伯才知道眼红脸肿的大贵在自己身边守了一整夜,他不但不感激,一张口就大骂起来:

  “死蠢子鬼!你当你老子要死了?我死了你就有吃了?”

  大贵也不在意他骂什么,搔了一顿头才把昨天说了一半的话再说出来。老贵伯好象这才真的醒了酒,一屁股就坐起身来:

  “你老娘偷万人的!到底是我马尿(酒)喝多了,还是你马尿喝多了?今天?你说就在今天?你莫不是想讨老婆想出神经病来了吧?那女崽是花颠子还是有问题嫁不去的?噫!不行不行!我要先去问清楚才能答复你。”

  野猪冲方圆十几里没第二个村子,年轻人找对象向来就是个老大难。以大贵家的条件原本是可以在村里找的,可偏生三个年纪与他相当的女崽当中,竟有两个是他的表妹:一个是他姑妈的女儿凤莲,另一个则是他姨妈的女儿翠花。野猪冲的人都说,地不平的女崽桂花好象是专为山外人生的,开始是大桶想她想得丢了魂,随后是大贵追她追得瘦了身,桂花对两人都连连摇头,可一见建国就把自己的魂给丢了。就这样,大贵只好到外面去找。起初老贵伯还不以为然,但从今年起,老贵伯也开始着急了,一急就对大贵发脾气:

  “没卵毛用的短命鬼,莫非硬要我帮你把老婆讨回来?”

  大贵也是五尺男子,一听这话就坚定了“自立更生”的决心,可惜平常没机会出去找,所以也是空有一腔热血而已。现在好事情突然来了,老贵伯反而有些不放心,一听宣传队的人都曾见过那女崽,就跑去问其它人对那女崽的印象。老贵伯先问了住得最近的周叮铛,叮铛哥一边说好一边鬼笑,老贵伯一向对叮铛哥不放心,就转到知青点去问,拐弯磨角才知道那女崽长相不怎么样。老话讲中看不中用,老贵伯听后心里反而踏实了一些,只担心还有什么他们没讲的丑处,一转身又去问他最信赖的地不平。地不平说自己正为桂花和建国的事头痛,当时没怎么专心,所以让老贵伯还是去问狗崽公公。狗崽公公一见老贵伯就先叫了起来:

  “砍脑壳的,你怎么还没走?你当那种好运气天天有……什么长得难看?我看她屁股蛮大蛮圆,保证生起崽来象母猪婆一样!”

  老贵伯嘿嘿一笑,就跑回家去准备礼物和礼金,一会之后,他就带着幸福得跌跌倒倒的大贵出发了。第三天,小贵一到学校就对大家宣布:大贵这个月就要结婚了!一听有喜酒吃,我们才想起已两个月没吃上肉,大家便把大贵的事丢到脑后,一心一意地憧憬那顿丰盛的酒饭。

  随着大贵婚期的临近,小贵与我们的恩怨也一一化解了,小贵的方法很简单:就是使用革命干部也难以抵御的“糖衣炮弹”。小贵除了大贵这个哥哥,还有两个姐姐,大姐嫁给了建生的叔叔,二姐嫁给了公社的一个干部。小贵两个姐姐的婚事只赚不赔,轮到大贵结婚时,当队长多年的老贵伯当然想办得风光一点,所以早早就把办酒的东西都买回来了。结婚物品中当然少不了水果糖,从买回糖来的那天起,小贵就每天偷一把糖出来分给我们吃。老丝瓜嘴里嚼着糖,也就没空闲再骂他大姐“骚××”了,小贵和秀梅也从此获得了新生,又在我们面前绽开了笑脸……

  我们一天一天地吃着糖,一天一天地盼着大贵的婚期,盼啊盼,这一天总算是盼来了。

  加上我家在内,野猪冲也不足二十户人家,十几户人散居在方圆二十多里的大山中,村里自然少有热闹的时侯,所以无论谁家办喜事,各家都会派人去吃酒,而且是从早吃到晚。今天是生产队长老贵伯讨(娶)头一个媳妇,来吃酒的人数自然更胜过平常,看样子好多人家都是男女老少倾巢而出。大家早早就到了小贵家来吃早饭,吃完饭之后,大人们帮着做事。因为丁老师要帮着写对联,我们这帮既没课上又没事做的小奶崽,就在小贵家跑进跑出地打闹。

  大贵老婆家离我们野猪冲有六十多里山路,所以接亲的人昨天就出发了,参加接亲的秀梅一走,小贵就把老丝瓜拉到他房里去睡。两个人数着时间过,搞得一夜都没睡好,今早晨与我们相遇时,我们差点误会他两人得了红眼病。正在拿“亲如一家”的小贵和老丝瓜开玩笑,突然听到了猪场杀猪的消息。山里人一般只在过年前杀猪,其它时侯只有生产队的猪场偶尔杀一头,因此一听是杀那头大公猪,我们就一窝蜂似的跑向猪场。

  野猪冲远离县城和县里的其它集市,以往村里人买小猪时,都是到相邻的里县去买,来回也要走一百多里山路。为了方便大家买猪种,生产队的猪场里就喂了一公一母两头种猪,早先养的老公猪去年就“来不起神”了,为了有传种的公猪,村里就把一头小公猪留着没阉。听说年轻的公猪已能配种了,生产队就决定趁着大贵结婚办酒把那头老公猪杀了,猪肉一半分给各家各户,一半留给大贵办酒,等大贵家的猪杀了之后,再一斤换一斤。

  那老公猪是头毛色纯白的良种猪,个头比一般的本地猪要略大一些,这种在我们山外人看来不算什么的猪,在野猪冲人的眼里却是个庞然大物。因为山里的猪只吃些野菜,猪吃得多却不长肉,从年头养到年尾,也难长到一百斤重。山里人过年时家家户户都要杀猪,猪没长大就急着把它宰了,自然没杀过象这头公猪一样茁壮的猪。一听说要杀大公猪,好些大人也赶过来看热闹。

  老贵伯看猪长得高大,一下就安排了四个人来杀猪,因为等会要帮着煮“城里人吃的菜”,所以我哥也成了四个中的一个。把刀磨利,把水烧开之后,哥哥、志强哥、大桶和老贵伯就摆出了一副雄纠纠的架式,把猪栏门打开,将东摇西摆的公猪抬到长凳上。看热闹的人帮着扶凳、捧盆、递刀,大桶接过刀之后,闭了闭眼,再喘了喘气,这才将刀恶狠狠地插进猪的喉咙……

  不一会公猪的血就流尽了,我身边的老丝瓜几个一看那死猪,就又抽鼻又叹气──他们这才发现,这不是一条什么了不起的猪。不过只过了一会,他们又惊喜起来:为了方便括毛,在烫猪括毛之前,总要在猪后腿的皮下割一个洞,再用一根长铁条从洞里伸进去,把猪的身体各处都戳上一条通往猪腿的气洞。把铁条抽出来之后,用嘴对着洞口奋力吹气,大桶和老贵伯都吹得满脸通红时,那头瘦不拉叽的猪就变得光滑茁壮起来,猪身的体积在瞬间就增大了一倍,人们又对它的壮观赞叹不已……

  终于括净了毛、剖开了膛,大桶和志强哥把一大抱猪内脏抬走以后,小贵几个一下就涌到了猪身前:

  “快看!快看!活肉!活肉!”

  透过剖开的猪腹往里看,果然能看到靠近脊椎骨的地方有一团肉在跳动,我正觉得新奇时,老贵伯就笑骂起来:

  “我晓得你们的鬼心思,今天就便宜一下你们这帮小短命鬼。”

  他边说就边用刀去割那团肉,割下后再将肉切成很细的小块,然后给周围的小奶崽一个发一片。我正想去找盐烤着吃,就见小贵几个张着大口,先先后后地把生肉塞进了嘴里,接着就甜滋滋嚼了起来。

  “吃嘛!活肉是可以生吃的,味道好……”

  一看小桶嘴皮上的血印,我喉咙一硬就干呕起来,不知怎么就将肉扔了出去。吹火筒一见就朝地上的肉奔过去,可还是被他家的狗抢了先,一口就将肉片咽了下去,吹火筒一提鞋跟,就骂骂咧咧地追狗去了……

  老贵伯正对着我哥笑我味口浅,大桶和志强哥就倒回来了,大桶笑着对我说:

  “活肉都不吃,这种东西你就更不会吃了!”

  大桶说着就在猪肚皮的地方割了起来,割出一大根象筋一样的东西,一听才知道:原来这就是猪卵!大桶正要提着猪卵去后面洗,一旁看热闹的周婶就开起玩笑来:

  “大桶,你那么雄壮了还要吃猪卵,你家的仙家婆不是更加快活得象神仙了?”

  大桶憨笑一下就走了,老贵伯便笑着来插嘴:

  “可惜不是老母猪,不然死鱼眼你也该吃一点了,吃了免得周珠子到外面去撩事。”

  外号叫死鱼眼的周婶,一听就笑骂起来:

  “死短命鬼,你老婆说她想要的时侯,你那东西揉半天都揉不硬,你还不是要到外面找这个找那个?你们男人家都是这样,不管在老婆身上雄不雄,有机会就想到外面去打野食。”

  其它人大笑出来的时侯,小贵也跟着鬼笑起来,老贵伯大概顾忌自己的儿子在身边,嘿嘿一笑就停了嘴,埋下头认真地做起事来。大桶手脚还真麻利,不等老贵伯和我哥几个把猪肉切分好,他已经把一大条猪卵烤熟了。老贵伯兴致勃勃地跑去洗刀时,猴子老娘*婶也赶到了,一看大桶手里那弯弯皱皱的东西,马上就嘻嘻羞笑了起来:

  “嗬!哪个男人家有这样的东西就好了,不晓得要想死好多女人家……”

  *婶话没说完,周婶笑着插嘴道:

  “只有你*妹才这么好的味口,看到猪卵子都要想!噫!猴子他老子回来没有,长不出这样的东西,拿点给他吃也多少能起点作用……”

  不等周婶说完,*婶便大幅度地挥了一下手,尖着嗓门道:

  “有卵毛用处!前年跌死的那条大牛牯,那么大一条本钱都给他熬药吃了,结果只雄壮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又成了一条死狗。”

  志强哥笑着插嘴道:“才吃一次当然效果不好,他们矿山里天天有猪杀,不晓得让他经常买……”

  “那还要你讲?那短命鬼早就偷偷买来吃了,吃过也不敢讲,还是怕我……”说到这里,*婶的红脸由怒转笑:“没得卵用就是没得卵用,吃什么也白搭,象大桶这样什么不吃还是雄壮,对不对?大桶,噫,大桶,最近怎么总没听到仙家婆在床上鬼叫了?”

  小桶“扑哧”一声笑出来时,大桶提着刀就朝他弟弟冲过去,小桶好象真的怕他用刀砍,一下就躲到我哥和志强哥身后去了……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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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老师一走,春节就快到了,跟我哥同来的知青们都要回河口镇过年,而我们家则要留在野猪冲,因此我哥就决定提前两天把家里的猪杀掉,请哥哥姐姐们大吃一顿算是饯行。正在热热闹闹吃饭时,德庚哥和叮铛哥突然跑来了,两人一连灌了三杯酒,才把他们带来的好消息说出来:一是德庚哥马上要结婚;二是叮铛哥和王杰哥过完年就要去区里的宣传队;三是志强哥、建国哥已被招进了县水泥厂;四是杨羚姐被调去当老师。

  话没听完,若兰姐就流起泪来,说只剩下她一个女的了……大家一听就去安慰她,当了大队支书的德庚哥一拍胸口大声道:

  “下回有指标,我第一个帮你的忙,不过眼下你就要先孤单一阵了!”

  杨羚姐笑着接口道:“眼下也没关系,她只要不赶我走……”

  原来杨羚姐见丁老师走了,就想调到野猪冲来教我们,野猪冲向来没老师愿来,只要她提出当然是十拿九稳。我话没听完就鼓掌叫好,哥哥却狠狠地拍了我一下,然后冲杨羚姐大吼起来:

  “你找死啊!好不容易才有出去的机会,你还回来撞鬼?在这里当老师和当农民又有多大区别……”

  哥哥越骂,哭起来的杨羚姐就越犟,她干脆要把指标让给若兰姐,自己不走了。哥哥一听就更加起火:

  “那指标都是你说让就能让的?你想留下来参加我的婚礼吗?”

  大家问了半天,哥哥就是不回答自己准备跟谁结婚,见杨羚姐激动得一身都在打颤,大家才想到去问我妈。从厨房里出来的妈妈,等了半天才说出来实情:原来早几天老贵伯来我们家,就是想把他的外甥女,喜妹的姐姐翠花介绍给哥哥,妈妈他们一商量就答应了。杨羚姐一听就扑上去打哥哥,哥哥不知是英勇无畏,还是发呆发傻,就木桩一样站在原处让她打,别说抬手抵挡,就连头也没晃一下……

  被众人拉开的杨羚姐,一扭头就痛哭着跑了,若兰姐带头,志强哥、王杰哥几个也跟着去追杨羚姐。哥哥却没有去追,而是跟建国哥两人一杯接一杯地喝,全然不理会其他人的劝说,奶奶和妈妈一说一说也哭了起来,欢天喜地的我,顿时也陷入到一种无边的迷茫之中……

  第二天一大早,要回老家去过年的哥哥姐姐都来我家告别。我听到动静从床上爬起来时,奶奶和妈妈正搂着杨羚姐哭泣,一旁的若兰姐也在一个劲的抹眼睛。

  “……不甘心!我就是不甘心!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想试一下!伯娘,伯娘,莫怪我讲直话,我恨你!恨你……”

  大喊了一顿后,杨羚姐又放声痛哭起来。放开杨羚姐的妈妈长时间地盯着杨羚姐,除了那流淌着的眼泪,妈妈脸上的表情就象是刻在木板上的一样……这样呆了好一阵之后,妈妈的头才开始动弹:

  “恨我?是该恨我!但我是为你们好……”

  “好不好都是我们两人的事!好不好我们都心甘情愿!好不好我们都不会怨你和其它人!我只想试试!试试才知道……”

  身体萎缩着的妈妈好象突然抓住了杨羚姐的毛病,好象一下就找到了反击的武器,身子一挺的同时,头也完全抬了起来,声音跟着就变得格外的尖利:

  “这种事也能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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