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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秋-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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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名字,”赵葭韫笑笑,往院中走去,一边问道:“林相现下可醒着?精神可好?” 
月芳引着她往居处走:“回娘娘的话,林相已经醒来,精神尚可。” 
赵葭韫已走到阶下,停住脚步,道:“本宫有话要单独与林相说,你们全都退下。” 
王府中人得了炎瀚的令,只需守住折桂外院,内院却可由着赵葭韫,闻言俱退了出去,只拙尘二人仍留在院中。赵葭韫步上台阶,轻轻推开了门。 
拙尘身旁的沙弥微微一动,拙尘袖下的手死死抓住他的手臂,冷冷递了个眼色过去。那沙弥浑身一震,堪堪止住了身形。 
门慢慢地开了,满院的馥郁之香随风而入,赵葭韫转过翡翠屏风,见着那倚卧床榻的人,微微一窒,心底升起沉沉伤痛。慢慢走到床前,轻轻唤了一声:“林相——” 
林层秋的睫很长,并不十分浓密,清疏得恰倒好处。垂覆着,眼下微微地黯,有些倦有些寂寥。赵葭韫静静看着,第一次觉出林层秋骨子里其实也有与自己一般的倦意,只是—— 
林层秋缓缓睁开眼,他本未睡去,只是合目养神。他望见床前的赵葭韫,微微一笑。 
赵葭韫看着,只觉那一双眼眸如秋湖映月,清澈宁静,微笑之下分外明亮,仿佛清风拂过,湖水起了微微的涟漪,流离着月色,细碎地璀璨着。 
赵葭韫不由感慨,一旦林层秋睁开眼来,倦意寂寥就被他深深埋起,即使望进他眼眸深处,也察觉不到丝毫的疲倦或懈怠。感觉到的只有温暖的冷静与睿智,一种坚定,一种担待。也许正因为如此,才会迟至挽留不住他的今日,才猛地惊觉他的憔悴罢。 
赵葭韫在床侧坐下:“林相知道我会来?”她看得出,方才林层秋看见她,只有欣喜,并没有震惊。 
林层秋微笑点头:“娘娘来了,拙尘大师必定也来了。” 
赵葭韫笑了:“林相所料不错,拙尘也来了。陛下已于昨夜抵达江北凤岳大营,此次向州一役,势在必得,我们是随他一起过来的。” 
林层秋闻言不喜反忧,微微蹙了眉头:“陛下缺乏水战经验,御驾亲征对大将军反造成束缚,为何不让安王过来?潜辅他们不曾劝谏过吗?” 
“陛下让安王留守帝都,自有他的考量,林相尽管放心。”赵葭韫的眼中光彩熠熠:“葭韫这就让拙尘大师进来,可好?” 
林层秋微微点头。 
走出屋外,赵葭韫对侯着的二人点点头:“他气色很差,但精神尚可,你们进去罢。” 
拙尘二人快步而入,赵葭韫却敛着衣袖,慢慢步下阶来,眼见绿叶葱茏长天碧蓝,她却黯然叹息。 
林层秋倚榻沉睫,心中转过无数念头。自来向州,一直期望炎靖能够冷静面对局势,如今看来,终是破灭。事到如今,自己唯有竭心转圜,了却君王天下事。 
主意一定,心思清明。抬起眸来,正见拙尘立在榻前,不由微微一笑,正要说话,却见屏风后转过一个沙弥来,痴痴看着自己。 
刹那之间,一切俱不能见,只能望着那一双眼。 
过往流年,春风秋雨—— 
琼林宴上孤寂沉郁的眼神—— 
拉着他衣袖说:层秋,朕喜欢你—— 
勘天台上,握住满天星斗的少年回首一笑—— 
重重纱缦后,炽热地抱紧他,流着泪说:对不起—— 
正山封禅台上,杯酒祭苍天,对身后的人说:朕要做千古一帝,层秋你就是千古一相—— 


太液池前,碧叶接天白荷风举,拥他入怀,密密吻着他的鬓发—— 
车帘一挑,带着霞光万丈,如他生命中的朝阳,辉煌而至—— 
雪白的宣纸上,和字与让字紧紧相连,仿若兄弟相爱相亲—— 
他的半生,浮光掠影俱都沉在那一双眼里。纵然沧海桑田逐世变迁身化白骨白骨为灰,他也不会错认那一双眼。 
林层秋的骨子深处一时生出无尽气力,竟能挣扎坐起,微微伸出手去,唤了一声:“陛下——” 
屏风边的沙弥浑身一震,箭步奔到床边,一把握住林层秋的手,已是双泪长流:“层秋,朕错了——朕错了——” 
拙尘望了望林层秋的气色,往一旁香炉里扔了些甘菊、菩提子进去,香气透散出来,混着淡淡的木樨香,宁静冲淡,令闻者不由心气平和。 
林层秋反握住炎靖的手,指掌间温暖源源而来,骨子里突生的气力却又似被骤然抽尽,跌回迎枕里,面上初初生出的一点红晕又蓦地褪了去,只余下清白一片,分外沉静。微喘着道:“陛下万权之身,实在不该轻涉险地。” 
“朕不是轻涉险地,”炎靖紧紧握住林层秋的手。这双手一向低温清凉,每次握在手里总让他心平气定,比三伏天喝下那冰湃过的梅子汤还受用。如今却冰冷如檐上秋霜,沉沉透着死气。“朕的鲁莽已经害了你一次,朕决不敢再来第二次。朕是思前想后,把一切都安置妥当了才来找你。帝都有安王潜辅,万事无虞。人人都道朕御驾亲征,决料想不到朕居然会剃了头发来了向州。” 
林层秋这才注意到炎靖光溜溜的脑袋,容貌也甚是陌生,只一双望着自己的眼睛还是从前模样。知他为见自己必定牺牲良多,心下叹息,道:“江北那边,陛下可有安排?” 
炎靖忙不迭点头:“朕这次带了两个人,明一个是凤群,另一个暗的就是陈桐。朕过江来,就由陈桐假扮朕,有凤岳凤群苏福几个人周全,万无一失。朕不善水战,若真在军营,反是掣肘。陈桐既得你称赞,必定有过人之处,对战事或许有些助益。” 
难得听到炎靖如此冷静视事,林层秋心下淡淡欢喜,微笑道:“不拘品级,知贤善任,正是帝王用人之道。只是臣子们的举荐固然要认真听取,但考察决断之根本却在陛下。朝廷任人切关百姓福祉,不可不慎之又慎啊。” 
若在往日,炎靖兴许又要打笑他好为人师,此刻却微微点头,轻轻应了声:“朕知道了。”尾音已经带了些哽咽,垂下头去,一滴泪就滚烫地落在林层秋手背上。 
林层秋见他如此,心下也甚是难过。但两人劫后重逢,许多事只有留待日后慢慢开解。 
炎靖又道:“朕已经把慎安门一案的卷宗全部封存,永世不启,令兄清名无碍,层秋尽可放心。” 
林层秋闻言却微微叹息:“家兄通敌消息,陷陛下于险境,实在令臣痛心万分。只是,手足之情——” 
炎靖握紧他的手,抬头苦笑:“层秋你还想瞒朕多久?”他微微一叹:“朕都知道了。林平冉是受了炎瀚的胁迫罢,才要拿朕的命来换你的命。你不说,不单是为了手足之情,不欲他死后蒙羞,更是不想叫朕难过。你遭的罪,都是因为朕的缘故,若朕的命能换回你的命,朕给得心甘情愿。” 
他虽说得平淡,但林层秋深知他言出必行,内心澎湃,面上仍是淡定无波,沉声道:“臣日薄西山,已是风中残烛。陛下旭日东升年华正好,大好河山不世功业正等着陛下去创建。陛下对臣之心,臣铭心感激万死难报。只望陛下切以社稷百姓为重,勿以臣为念。” 
炎靖死死盯着他,心痛悲涩无奈哀伤愤慨如流水一般从眼底汇流而过,猛地一下站了起来,就要发作。 
他骤然起身,袍袖之间带起的风冷冷掠过林层秋的面颊。林层秋心下一窒,便有些喘不过来。 
见他猛地揪住心口痛苦喘息,炎靖的一点火气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一把揽住他的肩,惶声道:“层秋,你怎么了——层秋——” 
拙尘从屏风后快步奔来,推开炎靖,扶林层秋坐起,一边顺着他的呼吸,一边让炎靖把药箱拿来,取了个乌木小瓶,倒出一丸来,微一沉吟,又倒出一丸,喂林层秋服了下去。 
炎靖已端了茶盏侯着,就要递过去。拙尘冷冷道:“这药入口即化,不必了。” 
那药见效甚速,林层秋渐渐缓了过来,先望炎靖微微一笑:“臣无大碍,陛下放心。”这才对拙尘低声道:“谢过大师。” 
拙尘也不说话,执了他的腕沉心切脉。经了这一番,林层秋也着实无甚气力,不由微微合了眼。 
炎靖端着茶,犹愣愣地立在一旁,却是半点声息都不敢出。 
拙尘诊了半晌,面上神色越发阴沉下来。收回手,沉吟片刻,轻轻掀了林层秋身上锦被。林层秋仅着雪白里衣,臃肿彭隆的腹部一览无疑。不过一月之间,竟高隆甚多,益发衬得他整个人其他地方纤细单薄,简直有些脱了人形。 
拙尘轻轻贴耳过去听着胎动,半晌才直起身来,问道:“阿弥陀佛,林相月来是否腹痛过?” 
林层秋睁开眼来,微一点头。 
“那左腹与右腹的疼痛可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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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一思索,林层秋淡淡道:“左腹闷胀之痛,右腹——是撕裂的痛——” 
拙尘听了微微一叹,替他盖好被子,道:“阿弥陀佛,林相歇着罢。贫僧这就下方,等你醒了再服药。” 
林层秋心知必有异常,但拙尘不愿说自有他的道理,也不强人所难,微微点头,对一旁的炎靖道:“陛下身在敌营,切记藏敛锋芒谨言慎行,诸事须得忍耐,万勿轻动。” 
不待炎靖回答,拙尘已冷声道:“林相放心,待你歇下了,贫僧就赠陛下一丸哑药,不让他稍离贫僧寸步,必定让他谨言慎行。” 
一旁的炎靖狠狠瞪着拙尘,虽非他惯常容貌,但那老实忠厚的面容间依稀仍有帝王之怒的味道,林层秋看在眼里,也不觉有些莞尔,不禁微微一笑。 
炎靖拙尘俱是微微一愣。 
林层秋却不再说话,合睫睡去。 
炎靖放下茶盏,到床前替他掖好被角,凝望良久,俯身在他苍白的唇上轻轻一吻。站起身来,朝拙尘伸出手去。 
拙尘静静燃了安神香,示意他出去说话。 
两人出了屋,拙尘轻声掩好了门。两人行下台阶,便见赵葭韫立在月洞门边,神色柔倦。见他们出来了,微微一颌首。 
桂树繁叶油绿花丛紧簇,清香幽幽。偶尔风过,落下三两朵小小的花来,枯萎的颜色,坠落时却仍带着清甜的芳香。 
拙尘望着桂花落在院中青石上,风起之时,也依旧逐风而动,唯桂树之下泥土之上,落花重叠,铺起厚厚一层。一瞬间,他心底浮上四个字:死得其所。 
却听炎靖道:“你知道吗,朕很多年没有见他那样笑过了。” 
拙尘侧首看他,见炎靖负着手,眼望远天。纵然易了容改了装,眉宇之间依旧透着帝王之气,以及一股落地桂子一般的萧索。 
“阿弥陀佛,林相虽怀双胎,但怕是只能保住一个。”拙尘缓缓道来,一字一字俱如秋风之刀,割在炎靖心上,血汩汩而出,却不觉得疼,只觉得冷,觉得空。 
沉默良久,炎靖收回目光,神色平静:“大师去下方罢,一会朕去熬药。”他自离开帝都,为了磨去身上的骄矜之气,一直跟在拙尘身边,茹素念佛,学着煎药之事,半月多下来,也是有些小成了。 
拙尘递了哑药过去,炎靖看也不看,仰首服下。拙尘看了,道:“要杀你真比杀炎浩容易得多。炎浩城府谨慎一样不缺,却独独缺了个林层秋。” 
炎靖也不理会他,只站在树下,微微垂首,看着阶前秋草半枯半荣,倚在石阶下,在风中瑟瑟地颤着。 
料想来年开春必定阶前青碧天涯芳草,然而,他再没了林层秋。 
————————————————刹那芳华———————————————— 
借着安神香,林层秋醒来,窗外日头已迟。 
赵葭韫一直守着他,见他醒来,忙到床前扶了他稍稍坐起,又端了碗细米枣子粥来,道:“他们方才端了这粥来,让你醒来用一点,待会再服药。” 
林层秋心下有些羞赧,但自知手上无甚气力,只得就着赵葭韫送过来的羹匙勉强吃了几口。见他微微摇头,赵葭韫也不强他,放下粥碗,拿丝帕小心替他拭了拭唇边残粥。见他面上微红,不由微微一笑:“难道林相幼时不曾被人喂过饭吗?” 
林层秋淡淡一笑:“幼时的事,我已不大记得。青溪林氏,诗书传家已近百年。大哥与我先后入仕,在族人眼里实是离经叛道。这些年来,家乡也无人来京。府里几位老家人也不太提起旧事,”他微微叹息:“我知道,他们心底念着故土,飘零一世,也终要落叶归根的。” 
见他眉宇之间隐有怅然之色,赵葭韫正欲开解,却见林层秋眉睫一扬,微微一笑:“然我以四海为家,天下青山又有何处不可埋骨?” 
那一扬一笑之间,端的是风骨傲然,温雅淡定外自有天高海阔的胸襟怀抱。也让赵葭韫想起曾有数面之缘的林平冉来,这兄弟二人,毕竟是血脉相连气韵相承。 
这么想着,不由叹道:“陛下何幸,竟得林相。” 
林层秋闻言却沉睫默然,良久才道:“我于陛下,是幸也非幸,”他靠着迎枕,神色淡然,语气幽微:“过去十年,我忙于政事少有闲暇。近三个月来,我自知大限将至,许多从前不曾想过的事,都沉心细思了来。天下只道我辅弼君主劳苦功高,却不知也正因为我的存在,给陛下套上了枷锁。陛下少年即位,政事裁决多经我手,此习一开,延续至今,难免权无独出令无专行,实是隐患重重。陛下他雄才大略锋芒如剑,而我反成了封他的鞘,敛藏了他的光华。”他说了这许多话,微微合了睫,闭目喘息。 
赵葭韫叹息一声:“若说陛下如剑,那林相便是那十年磨剑人啊——” 
林层秋睁开眼来:“娘娘可知,宝剑开锋,祭剑第一人就是铸剑之人,”他微微一笑:“层秋余生无有他念,只希望我的死,能成就陛下,福泽百姓。” 


赵葭韫心下感慨,却也明白林层秋说这一番话的意思,微微点头:“林相放心,葭韫答应入宫,便是决意将此身献于大烨。无论将来局势如何变迁,葭韫都决不会辜负林相的托付。” 
林层秋凝望她良久,低声叹息:“后宫按制不得干政,娘娘将来要做到转圜有度,辛苦甚我十倍啊。” 
赵葭韫淡淡一笑:“宫中闲来无事,我本该找些事来做做。” 
深知她才华卓绝性情坚毅,林层秋静默良久才道:“娘娘,我只送你一语:既知退而知进兮,亦能刚而能柔。凡事都记得给彼此留点退路。” 
赵葭韫轻轻点头:“我记下了。” 
林层秋沉睫:“待陛下他们来了,再一起商议日后行事罢。” 
知他方才说话耗去不少精神,赵葭韫扶他躺好,掖好被角,轻步退出屋去。 
秋意渐深,江上晨雾一日日重了,风过江面,大雾滚滚如白云山峦。 
凤岳一身银甲白袍,冷凛如剑上寒芒,远目江南道:“每年大约自九月二十三始,沣江上将持续半月的大雾,百丈以外皆不能见。” 
陈桐扶着江崖边的铁索,沉吟道:“令尊当年曾想借机强渡沣江,终也不能。” 
凤岳摇头:“炎瀚谨慎,断不会落这个便宜给我们。” 
江涛激荡拍打岸崖,雪白的浪花飞溅而起,直入半空。陈桐淡淡看着,似乎想起了什么,叹道:“林相——” 
一阵涛声如雷,凤岳只隐约听到林相二字,步上半步:“陛下让我们按兵不动,一切都待他从江北回来再说。” 
陈桐摇头:“待陛下回来,只怕战机已失。”他回首望了凤岳一眼,笑道:“大将军敢不敢与下官作个赌?” 
“赌什么?” 
陈桐直指江南:“下官赌两月之内,大将军必定拿下这向州。” 
凤岳震惊,不可思议地望向陈桐。陈桐却已不再看他,手扶铁索直面沣江。江风阵阵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而他的人,却如寨上帅旗的标杆一般,傲然笔直,稳如磐石。 
————————————————我们对爱没有信心—————————————— 
斜阳霞霰淡淡透过窗棂,室中物什皆如镀上了薄亮的釉,晕晕泛着橘光。榻上休憩的人的脸上也微微晕着霞色,于清倦中显出一些温暖生机来。 
炎靖握着林层秋的手,静静看着他,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不曾想。只是手上握得久了,仿佛生就相连一般,无知无觉。直到掌心里微微一动,才惊醒过来,正对上林层秋沉睡初醒的一双眼。恍若波光幽微中菡萏初开,开出素雅的朦胧风情。 
这双眼,他在过往的岁月中看过无数次。欣喜时彷徨时孤寂时暴怒时,一回头,都能看到这双眼,睿智清明冷静坚定,默默地给予他最渴望的温暖与支持。然而,他还能看多久?还能看几眼?将来,他一个人走过重重宫殿,再孤独再悲伤,又如何敢再回过头去面对一片空寂的痛苦? 
林层秋凝望着炎靖悲凄的眼,反手握住他的手,微微笑道:“夕阳很好,我们出去走走罢。” 
守在一旁的拙尘和赵葭韫立即听出了不同。面对炎靖,这是林层秋第一次说话不带上陛下不带上臣,而是淡淡的两个字:我们。拙尘放下了手中的书,赵葭韫心下不由剧烈一跳,望向炎靖。 
炎靖却似不曾听到那两个字一般,只微微笑了笑,扶他坐起,替他披好外袍,就要俯身抱他起来。 
林层秋微微抬手拦住了他:“臣想自己走一走。” 
炎靖望向拙尘,拙尘走过来,看了看林层秋的气色,点头道:“阿弥陀佛,让林相自己走走也好,将来生产时会轻松一些。你小心扶着他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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