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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士-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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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余粮。若再不找点活路,只怕挨不到那个时候。吃饭的问题且不说,大不了吃得差点,日子过得苦点。可我最近准备找家私塾读书,读书的学费,书本费,日常消耗都是一大笔开支。”
“你要读书?”孙中大为惊讶,眼光中有精光闪烁:“你都这么大年纪,还上学,不觉得迟了些吗?”
孙淡当然不会对他说自己本就识字,文化水平不低,准备靠科举出人头地。孙中的惊讶他可以理解,毕竟孙淡现在已经十六岁了,已经过了最佳读书年龄,这个时候去读书的确晚了些。
孙淡装出一副郑重的表情点了点头:“是,圣人有云,朝闻道,夕死可矣。孙淡今年才十六岁,却不想做睁眼瞎糊里糊涂过一辈子。读点书,识点字总是好的,将来至不济去做点小本生意,写个水牌,记点小帐,也需要写写算算。再说,读过书,人的眼睛也亮了,视野也开阔了,无论做什么,总归比一般人做得要好一些。大总管,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好一个读过书,人的眼睛也亮了,视野也开阔了,无论做什么,总归比一般人做得要好一些!”孙中手指在桌上敲了一记,心中大为感叹。他突然想起自己十岁的时候跟大公子在族学读书时的情形。在以前,他父亲,他爷爷都是孙家的奴仆,可因为不识字,一辈子只能做粗活累活。他也是得了这么个大机缘,在族学识了几个字,这才做到了总管的位置。若非如此,只怕他这一辈子都还在做人家的低级下人,被府中身份比他高的丫鬟、小子们呼来喝去。
孙中这番话说到他心坎里去了,识字或许不说明什么。但有一点,读的书多了,眼界就开阔了,而眼界常常能够决定一个人的命运。
好一个上进的小子啊!
回想起自己的一生,孙大管家心中突然涌起一丝说不出的滋味:人老了,总是爱回忆起当年的事。
这一走神,就是良久。
等孙大管家醒过神来,就看见孙淡正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
孙中无儿无女,平常家里的奴仆们看到他都是又敬又畏,主人们则对他呼来喝去,也谈不上关心。孙淡这样的态度让他心中一暖,看着年轻人那一双纯洁的目光,孙中喃喃道:“我先前也是考虑不周,没想到你家境贫寒,三餐不继。若不让你做工,只怕就要饿肚皮。其实,若你真是我孙家子弟,一旦身份确定,自可在公产中划出几亩地耕种过活,也不用在外面做苦力那么辛苦。不过,我看你也是个有志气的人,竟然想到要读书。很好,真的很好啊!刚才那事错在我,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见孙中向自己致歉,孙淡心中的怒气也消了。毕竟是个老人,心眼也不坏,自己何必同他较劲呢。
孙淡慌忙拱手道:“大管家说哪里话。”
孙中摸了摸下颌的白胡子,沉吟片刻:“现在你还不是我孙家人,不好划田给你。可你又要读书,又要做工,也辛苦了些。刚才我坏了你的活路,自然要弥补你一下。你也不用胡乱去找活干,明日就去会昌侯家做工吧,老宅还缺一个花工,你去补上那个名额吧。活不多,每月有七钱银子的月例,包两顿伙食。对了,你不是要去私塾读书吗?反正一笔也写不出两个孙字,索性在孙家族学上学好了。明日你来找我,先支一钱银子把学费交了。等你以后身份确定了,我再将学费退还给你。”
孙淡没想到同孙管家说了这一番话,却得了这么一个好处,忙起身一揖到地:“多谢孙总管。”
孙中起身扶起他,道:“好好念书,你是我推荐的,等身份一确定,又识字了,将来总归能在府中给你谋个好差使的。看你身子骨,也不是个种地的料。哎,人老了,话多,唠叨。”
孙淡虽然志在科举,可老人的好意还是让他很是感动。他却不知道,孙中之所以这么提携他,看上的是孙淡身上那种不同与普通百姓的气质。孙淡前世好歹也是个公务员,什么样的人物没见识过。再说,身为一个现代人,骨子里总有一种从容和机灵。养移气,居移体,在办公室历练上几年,落到一群古人之中,想不醒目都难。
因此,孙中认为孙淡这个年轻人未来或许会是个人物。随口给他一点恩惠,对孙中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将来的事情,谁说得清楚呢?
若孙淡也像一般人那样,见了孙中就吓得打哆嗦,只怕孙大管家看都不会看他一眼。
第十五章 饭团
“你可是孙淡,孙中大管家已经对我说过你的事儿,进来说话吧。”说话的是一个叫孙富的人,据说是外管家。同孙中一样,孙贵也是会昌侯孙家的家生奴才,原本是孙家三老爷小时候的玩伴。孙家三老爷死得早,不像孙中所跟的二老爷那样显赫。因此,孙富也只能在孙做到外管家的位置,不像孙中,内宅外宅都去得,山东京师两头跑,日子过得滋润。
不过,在普通奴仆眼里,孙富已经是一个大人物了。
“多谢孙总管。”孙淡道了一声谢,又问:“孙大总管去哪里了?”
孙富回答说:“你说的是孙中呀,他今儿一早就去京师大老爷和二老爷那里听差了,估计没三五个月回不来。你看,我这里忙得。我先同你说清楚了,我们会昌侯孙家可不是小门小户,一切自有规矩,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每月逢初一、十五才能回家一趟。你且在我们侯府当几天花匠,日常料理些杂务。现在大年刚过,族学中各房哥儿们和孙家旁枝的小子们都在冬歇,要再过三天才能开课,你先熟悉下。这个可是你家娘子,有话快说,说完我就找人领你进宅子里去。”
毕竟是大户人家,孙富也说得一口京片子,语速又急又快,却绵软悦耳。
今日是孙府招收小子和丫鬟的日子,来了不少小户人家的孩子,孙富这里堆满了人,挤得厉害。那些孩子们的父母们都拉着自家子女在身边小声叮嘱着什么。
听到孙富说自己是孙淡的娘子,枝娘脸悄悄一红,想解释什么,可嘴唇一动,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倒是孙淡大方一笑,将枝娘拉到屋外,小声说:“枝娘,我这就要进去了,有什么话快说,否则要等到月底我们才能见面了。”
“恩。”枝娘低低地应了一声,随即神色突然有些黯然:“孙郎,要不你不要进孙府干活了。我每月帮人织织补补,总归还能赚几个钱。再说了,邹平那么大,怎么说也能找个活干。孙府是个高门大姓,规矩多,哪里有在自己家里自在,我怕你不习惯。”
“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靠你过活。再说,这三年我已经欠你很多。我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又是个男人,总是要独立承担起家里的责任的。”孙淡看这个小女子不安的样子,心中好笑,安慰道:“我身体弱,邹平虽大,可适合我干的活却不多,你也不用担心。好在有孙中大总官介绍,进府做一个花匠,活也不累,身体应该能吃得消。再说了,我也是孙家子弟。虽然身份还没确定,但孙大总官这次去京师就为查明我的身份,应该很快就有消息。既然都是一家人,孙府也不可能让我干脏活重活。会昌侯家财雄势大,也不在乎多养我这么一个穷亲戚。”
孙淡还有一层意思没对枝娘说,他进孙府其实就是冲着族学来的。当花匠还在其次,不过是勤工俭学,解决一下肚皮的问题,顺带着减轻枝娘的负担。不但如此,每月还有薪水可拿。自己吃住在府里,薪水也用不着,可以帮家中的枝娘改善一下生活。
只有在族学读书,获取考试资格,才能参加三月分的县试,在一年之内通过所有的童子试,获取秀才身份。
当然这只不过是孙淡的初步计划,未来一两年之内的路该怎么走他已经想得明白了。
只是,这一切都不方便同她说。
若真对她说这些,只怕枝娘会以为自己脑子烧坏了,会送自己去看大夫的。会昌侯府自己也别想来了。
所以,在昨天同孙中分手回家之后,孙淡只在枝娘面前说孙家大管家推荐自己进孙府当花匠,每月有几钱银子的薪水可拿。反正自己在家里也帮不上什么忙,索性到会昌侯家去干活好了。
孙淡原本以为枝娘会出言反对的。
正如刚才孙富所说,进了孙府,一切都有规矩,不是想回家就能回家的,每月只有两天的探亲假。若是在后世,自己丈夫一个月只能回两天家,只怕妻子们早闹翻天了。
可是,枝娘却什么也没说,只问了一句:“孙郎,你真的想去吗?”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就默默地替孙淡收拾好行装。
实际上,也没什么可以收拾的。
只要一进会昌侯府做工,就算是孙家的下人了,所有人都一套新棉衣发下来,孙淡家里的衣服也用不上。
可枝娘还是将孙淡的贴身衣服都洗干净了,因为天冷,衣服一时也干不了。她便点了灶火,烤了一夜。
孙淡不是个细心的人,他还沉浸在对未来的憧憬之中,丝毫没注意到枝娘就这么在灶火前坐了一夜,熏得一张小脸都黑了。
等到天亮,她做了早饭服侍孙淡吃完,这才匆匆地抹了一把脸,亲自送孙淡去会昌侯府。
会昌侯孙家位于离邹平县东二十里处,二人一路无话,走了半天,中午时分才到达目的地。实际上,二人也没多少话可说。枝娘是一个话少的人,而孙淡前世毕竟是一个二十七岁的成年人,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同一个古代的小丫头交流。
二人就这么一前一后走着,大冷天的直走出一身热汗,才看到偌大一片宅子。会昌侯府有五十多年历史了,显得古朴肃穆,很是威严。侯府正门有两个青石狮子,中门紧闭,只开了两道侧门。
孙淡不懂得古人的规矩,径直向左手侧门走去,却被一个门房拦住。在问清楚孙淡来意之后,门房不耐烦地指了指左手,说是来应聘花匠的呀,听孙大管家说过了,你绕过去,走上一百步就能看到一道小门,孙富管家在那里等着你呢!
孙淡倒不觉得什么,倒是旁边的枝娘显得有些畏惧,可一看到孙淡镇定的表情,枝娘心中就安定下来了。
等绕过那道长长的红墙,就看到好大一堆人,有男有女,都是十一二岁年纪。一问,果然是这里。
原来,新年刚过。侯府在年前照例要发付一些超龄的下人,该配人的配人,该挪到其他庄园的挪走。而空出的空缺,就要从外面买新人补充。
因此,大年刚一过完。各贫寒人家有适龄丫头小子的家长便带着自家子女找上门来,看能不能被侯府看中,求一口饭吃。
孙淡看了半天,心中大叫有趣。这场景还真有些像现代的招聘会现场,实际上,穷人家的孩子若是进了侯府,虽然卖身为奴,却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也算是抱上铁饭碗了。
侯府每年招收的下人名额有限,遇缺才补。可看眼前这么多人,总数怎么着也有三四十个吧,也不知道最终有几个能卖身进府求一三餐温饱。
回想起自己大学毕业那里,提着一大口袋简历在各大招聘会现场奔波时的情形,孙淡不胜唏嘘。-----古人也有就业压力啊!
听到孙淡开解自己,枝娘心中虽然因要与自己未来的丈夫分别而万般惆怅,可还是强笑道:“孙朗说得在理,想来你是经孙大管家介绍进府的,也不会有人为难你,我也是想多了。”说完话,她伸出袖子去擦孙淡额上的汗。
走了这么长路,又在人群里挤了半天,二人额角都冒着热气。
孙淡微微一侧脑袋,避到一边,他还是不习惯这种亲密关系。
枝娘见孙淡避开,不为人知地叹息一声,从坏里面掏出一个用粽叶裹好的饭团塞到孙淡手中,就再不说话了。
接过这个还带着枝娘体温的饭团,一种感动突然从心里升。家里已经穷成那样,他和枝娘子平日都以食粥维生,像这种干饭团,那是一种奢侈到不能再奢侈的食物。一想起昨天自己居然花了一文钱买了个馒头,孙淡不觉大为羞愧。
从早晨到现在已经四个小时过去了,这个饭团还是热的。想来那枝娘一直将饭团贴身藏着,就为了在中午的时候让自己吃一口热食。
孙淡心中突然有些发酸,他眼睛一热,忙将脑袋转到一边:“我不饿,马上就要进府了,进府之后,应该就能吃上热饭,你还是把饭团带回去吧。”说完就将饭团塞了回去。
推开孙淡递过来的饭团,枝娘道:“孙郎你是在骗我吧。”枝娘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还是那副低眉顺眼的小媳妇模样:“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大户人家吃饭都有定时的,错过了顿头,得等到天黑。你正在长身体,可饿不得。”
喉咙有些发咸,孙淡再也忍不住,小声道:“真没法说你,你不也没吃……枝娘你放心,我将来会让你过上你想象不到的好日子的,我发誓,我也能够做到这一点。”
枝娘:“孙郎别说傻话了,我也不求其他。只希望你能过得好,过得开心就……就满足了。”
“罢,罢,罢,孙淡这辈子是还不清你的情义了。”孙淡猛地撕开粽叶,在饭团上咬了一口,猛地吞了下去。然后将饭团递给枝娘:“相濡以沫,苟富贵,勿相忘。我已经吃饱了,剩下的你吃。”
虽然听不懂孙淡所说的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枝娘还是欣慰地笑了起来。她只轻轻地在饭团上咬了几粒米饭,然后细心地收进怀里:“我也吃饱了,剩下的我带回去,晚上还可以熬一小碗粥。”
“你属小猫的吗,才吃这点。”孙淡一瞪眼,正要诈怒。却听到身后有人“咦!”一声:“这个丫头不错,我要了,孙富,我房里还缺一个粗使丫头,就她了。”
孙淡转过身去,却见一根手指正指着枝娘。
第十六章 进府
顺着这根手指看过去,身后是一个身穿厚实绿色大绸袄子的,面容苍白的半大孩子,看模样,年纪大约在十三四岁之间。
此人衣着甚是华丽,衣服的领口上翻起一圈火狐皮围脖。这个围脖的狐皮品质上佳,看来浓密厚实。不过,越是如此,越让这小子细长脖子上的那颗小脑袋显得孤零零很是滑稽。
看样子,这家伙应该是侯府公子少爷一类的角色。估计是这小子看枝娘貌美,正巧他又过来挑选丫鬟,把枝娘当成想进会昌侯府的小丫头了。
十三四岁,在后世也就是一个初中一年纪的学生,毛孩子而已。孙淡也没想到其他,甚至懒得理睬这个小毛头,只微笑着对枝娘说:“回吧,一切都不用担心。过几日就是十五,该发工钱了,到时候我把钱带回家。你自己在家里该吃就吃,该花就花,别弄坏了身体。”
枝娘本被孙淡身后的那根手指吓了一跳,可一看孙淡的笑容,心中却莫名其妙地安定下来,小声道:“家里也没几个钱,不能乱花,即便你将来赚了工钱,也要攒着。将来的事情谁又说得清楚,穷家富路,家中总得有几个钱才安心。”说完,又爱怜地伸出破烂的袖口去擦孙淡额头上的汗珠。
这一回孙淡没有躲闪,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就好象是在一起生活许久之后那样。
孙淡和枝娘心中都是微微一甜,再说不出话来。如此一来,就彻底将身后这个半大孩子给忽略掉了。
那个小孩子见到这一情形,猛地冲到孙淡和枝娘面前,双目紧张地盯着枝娘,一双略显浮肿的小眼睛里全是光芒。他大声道:“我还缺一个丫头,就你了,跟不跟我去?”
孙淡这才意识到还有一个小麻烦粘在自己身后,他愕然看着那个小孩子。却见,这人上牙紧紧地咬这下嘴唇,一脸通红,显得很气愤的样子。
孙淡心中好笑,故意“哦!”一声,上下看了看他,道:“小朋友,你是在同我们说话吗。你是谁呀?”
“我,我我……”小孩子没想到孙淡突然反问自己一句,他气得浑身打颤:“我……我是孙桂……”
看到他语无伦次的模样,连枝娘也小声地笑了起来。大概是觉得自己有些失礼,枝娘脸一红,慌忙用袖子掩住樱桃小嘴。
孙淡却心中一怔,孙桂这人的名字他听说过。据大脑中的记忆得知,这个孙桂是会昌侯孙家二房孙鹤年小妾生的儿子。妾生子在会昌侯家的地位虽然不高,可好歹也是个少爷。
这个纨绔子看样子是瞄上枝娘了,想让她去做自己的丫头。
自己虽然不怕他,可将来住在府里,天天要在族学里照面,处理不好,就是一个大麻烦。
正思索着该如何将这个不懂事的小屁孩子得打发掉,那孙桂见枝娘一笑,顿感自尊心受到了极大打击。
他看了一眼孙淡身上破烂的衣裳,冷笑一声,也不结巴了:“哼,我道是谁敢在我面前拿大,原来是个穷鬼啊!这个美貌的丫头是你什么人?哼,你家里也配有这样的美女?”说到这里,他一挺胸膛一把抓住枝娘的袖子就转头对孙富得意地叫道:“孙富,母亲说了,让我过来选一个贴身丫头,就是她了。”
孙桂口中的母亲其实是二房孙鹤年的正妻刘夫人。
刘夫乃朝廷大员的女儿,出身尊贵,是会昌侯府的实际管理者。
枝娘猝不及防,被孙桂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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