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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士-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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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听说不是来找麻烦的,都松了一口气。甚至有人暗道:还是我会昌侯孙家的面子大,连北衙的人都上门来拜年。
孙鹤年听他说是朱寰派来的,心中更是惊疑,转头吩咐下人:“给二位大人安排座位。”
“坐什么坐?”秦关哼了一声:“正事要紧,我们哪里有工夫耽搁。”说完就一拍手。
众人听他语气不善,心中又是一紧。
这个时候,外面走进来一个锦衣卫小卒,手中捧着一个锦盒。
秦关走到孙淡面前,恭敬地说:“淡老爷新年好,朱指挥让兄弟过来向你问好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珍珠蜜奶
秦关一走到孙淡面前,摄于锦衣卫的恶名,同桌的孙家子弟都吓得急忙站起来避到一边,只孙淡一个人依旧坐着不动,神色不变地伸出一双筷子去夹盘中的一粒四喜丸子。大概是丸子太滑,夹了几次也没夹住。
孙淡也不理睬秦关,依旧忙个不停,口中喃喃到:“这丸子太大了,勾芡太多,只怕味道也不怎么样。”
孙淡在一个锦衣卫百户面前如此做派,看得大家都是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什么时候,飞扬跋扈的北衙受过这种冷遇?孙淡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秀才,又凭什么在十三太保面前拿大?
孙鹤年也有些沉不住气,他修身养性多年,本以为自己已经历练到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地步,可今日见了身穿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人,心中还是有些慌乱:“孙淡,你好好回秦大人的话。”
秦关不过是北衙的一个小特务,孙淡倒不怎么放在眼里。可孙鹤年好歹也是孙家老大,自己是孙家小辈,他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孙淡正要说话,秦关却微笑起来,依旧恭敬地说:“不用不用,淡老爷且坐着,秦关只两句话,说完就走。”
孙淡这才道:“什么话,朱指挥叫你们过来做什么?你没看到我孙家正在吃年夜饭吗,这么个日子闯进来,好象不太合适吧?”
“那是,我和韩兄弟确实卤莽了些。”秦关朝那个手捧锦盒的下属一招手,那人便将盒子呈了上来,一掀盖子,便有一丝璀璨的光华夺目而来。
屋中众人都看过去,只见盒中放在四颗小指大小的珍珠,晶莹圆润,品相不凡。
秦关笑道:“淡爷,你也是朱指挥的老朋友了。今天大过年的,朱指挥一直想去你府上拜年,可惜他老人家事务繁忙。这不,大年夜还被抽去宫中值守,也脱不了身。就委托我和韩月到你府上去走一趟,可一到你那里,却听说你到孙府来了。这四颗珠子是南海合浦送来的,难得一样大小,倒也不错,还请淡爷笑纳。”
听秦关这话,大家都抽了口冷气。
说起南海珍珠,在京城可是大名鼎鼎的。这种珍珠只产于合浦海边离岸二十里的一个方圆十里的珠塘里,珠塘水深两丈,需要派水鬼潜到海底采摘。每年都有不少水鬼死在水中,就算侥幸不死,也有不少人患上了重病。可说是一粒珍珠一滴血,得来很不容易。也因此,南海珍珠在京城价格极高,寻常豌豆大小的合浦珠也能卖一两银子,更别说眼前这四颗小指大小的珠子了。
好在,这两年,南海那边采用了新的捕捞手段,直接上拖网,如此,南海珍珠的产量才上去了,在京城的价格也有所回落。
就秦关拿出的四颗珠子,拆开了卖,一颗怎么着也得三十两银子,可合在一起,成了套,取一个四季发财的寓意,就能飚升到五百两之巨。价钱对京城的大人物们来说不算什么,可就是这一模一样的四颗珠子非常难得,不能用价值来衡量。
一粒珠子也没什么了不起,可成了套,饶得是会昌侯孙府众人见多识广,还是抽了一口冷气。
孙淡当然不会把这区区四颗珠子放在眼中,神色不动地说:“朱指挥有心了,替我谢谢他。”
孙淡这一句话说得恬淡从容,自有一种沉静,这是上位者才有的淡定,却出现在他这个小小的秀才身上。
老实说,孙淡却不知道这几粒珍珠的价格。在后世,随着技术的发展,北海每年都有海量的人工养殖珍珠上市,已经烂大街了。品相差的,个头小的人工珍珠甚至摆在地摊上论斤卖。
秦关和韩月看得心中佩服,他二人常年在外面拿人,什么样的人物没见过。就算是一省之巡抚也捉过几个。这些人富贵是富贵,可见到这种奇珍,也不可能如孙淡这样不动声色。
孙淡说完话,就要伸手去盖上锦盒的盖子。
“淡爷别急,这四颗珠子还有别的妙处。”秦关笑着说。
“哦,又有什么妙处?”孙淡倒觉得奇怪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韩月这才走上前来,从背后解下一个盒子,从里面掏出一个研钵,抓起一颗珍珠就捣碎了。
见如此上好的一颗珠子就这么被捣成粉末,所有人都轻轻地抽了一口冷气。
秦关道:“听说贵夫人自来京城之后,因水土不服,气色不好。朱指挥听说用上好珍珠粉末调上奶子蜂蜜服下,有安神、清热、解毒的作用,恰好手上有四颗这样的珠子,便让我们给你送过来了。”
说完,便手脚麻利地将珍珠粉、牛奶、蜂蜜调在一起,恭敬地放在孙淡面前:“还请淡老爷把夫人请来。不知夫人在不在?”
孙淡也听说过常服珍珠粉对人有好处:“朱指挥有心了,如此,倒不能辜负了他的好意。枝娘,过来吧。”
听到孙淡叫自己,站在那边侍侯着的枝娘这才“啊!”一声:“就来,就来。”
“这位就是夫人?”秦关和韩月没想到那个身着粗布衣裳,看起来像下人一样的女子竟然是孙淡的妻子,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他们看来,孙淡如此受朱指挥的看重,应该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妻凭夫贵,孙淡的老婆在孙府的地位也应极高。
可没想到孙府竟然拿人家当下人使,当真是咄咄怪事。
家中有如此人物不重视,反如此刻薄,看来,孙鹤年这人气量才具真得不怎么样,难怪以堂堂会昌侯之尊敬,才做了一户部一个小小的五品郎官。
秦关说话刻薄,看了孙鹤年一眼,忍不住冷笑:“孙家好家风,真是等级森严,比我们北衙的谱还大。”
孙鹤年面上青气一闪,强自压下了胸中的怒气。
孙淡笑眯眯地端起那杯珍珠奶递给枝娘子让她服下之后,才温和地问:“滋味如何?”
枝娘有些不好意思:“味道怪怪的,奶子的味道让我有点头晕。”
孙淡笑起来了,连秦关也笑着说了声好:“夫人不用担心,这奶子是一个没满月的月母子那里挤来的,最只补人。好了,既然夫人赏赐面服了这剂补药,我们也好回去交差了,告辞!”
言毕,一众锦衣卫扬长而去。
孙淡若有所思地看着秦关等人的背影,心中却有些警惕。自上次北衙探狱之后,他不想招惹锦衣卫,已经很长时间没同他们接触了。大过年的,朱寰却派人过来给自己拜年,难道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跋扈!”孙鹤年看秦关等人离去,这才恼怒地一拍桌子:“孙淡你过来。”
第一百四十章 又有人来,也有人去
孙鹤年这一声含怒而发,震得大堂里嗡嗡着响。
看到刚才一幕,厅中众人都很震住了。他们都没想到,这个看似穷困潦倒的,仅凭一手好文章混饭吃的孙淡,竟然能得锦衣卫看重,又视金钱如粪土。羡慕者有之,但妒忌者更多。
孙鹤年这一发怒,大家这才想起,无论怎么说,孙淡名义上还是孙家小辈,依旧要受到家法族规的管束。看样子,今天这个年夜饭孙鹤年吃得很不痛快,有心要给孙淡一点颜色瞧瞧。
于是,便有人心中暗自高兴,想看到今天大出风头的孙淡吃亏。
但说来也奇怪,最恨孙淡的刘夫人却静静地坐在那里,面无表情,也看不出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孙淡因为心中奇怪,也不知道朱寰究竟找自己做什么,心有所思,到没觉察出孙鹤年的有什么不对。就走过去,微一施礼:“在。”
孙鹤年大概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强压住心中的怒气,道:“孙淡,我问你,你是怎么认识这群北衙的人的,又是怎么认识朱大人的?”
孙淡也不隐瞒,照实将整个过程说了一遍,然后道:“因为我恩师被关在诏狱里,孙淡心中系李先生安危,这才上下使钱,同北衙的人混得熟了。”
“住口!”孙鹤年怒喝一声:“朱大人是什么人,怎么会瞧得起你手头那点银子,你有多少钱,也能打通锦衣卫的关节?且,北衙诏狱重地,可不是你一个小小的秀才想去就能去的地方。其中必有隐情,快快从实招来。”
孙淡刚才因为想着心事,没注意到孙鹤年的表情,听他这么一声怒喝,心中却有些不快。
想我孙淡虽然是个穷秀才,可好歹也是京城商界的一个人物。平日接触的都是核心要害部门的部堂,孙鹤年这个态度还真让人不适应的。
这个时候,孙淡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身份还不过是孙家的一个旁系子弟,又没有官身。
这还真是让人无奈啊!
孙淡也不畏惧,苦笑一声,摊手道:“好叫鹤年公知道,孙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日到北衙,本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却不想就那么进去了,还见着了朱寰大人。”
这件事情牵扯甚广,若真要一一同孙鹤年说得分明,只怕连正德皇帝也要暴露出来。孙淡又不是傻子,自然不会这么干。大堂里这么多人,若照实了说,只怕没一天,孙淡每日出入皇宫的事就会在整个北京城传开了。到时候,不但孙淡再见不着正德,只怕那朱寰得了旨意,一翻脸,孙淡自己得先赔进去。
孙鹤年又是一声怒喝:“孙淡,当初我让你去国子监是叫你静心读书,你却不务正业,以至于荒废了学业。锦衣卫是那么好惹的,你现在倒好,反将他们引进门来了!”
孙淡心中摇头,什么静心读书,国子监都没教师了,还读什么书。你孙鹤年刚才吃了秦关他们的鳖,又不想在孙家子弟面前失了面子,这才在我面前发威,哎,何必呢?
正在再解释,又有一个孙府的家丁急冲冲地跑来:“二老爷,二老爷。”
孙鹤年被那家丁打算了话头,心中极为不悦,眉毛一扬,沉声问:“又怎么了?”
家丁见二老爷不高兴,心中也打了个突,战战兢兢地说:“刚才有人递了张片子过来,说求见孙淡公子。”
“孙淡公子,孙淡公子!”孙鹤年不住冷笑,接过片子一看,上面也没落名字,就随手往桌子上一扔:“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你去对他说,这里是会昌侯府,没有什么孙淡公子。”
“是。”
下人飞快地跑出去了。
经他这么一打岔,孙鹤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孙淡也站在那里。
一时冷了场,满屋只剩下众人清晰的呼吸声。
过不了半天,那个下人有急冲冲地跑回来,脸上还带着红肿:“二老爷,二老爷!”
孙鹤年终于忍不住发作了:“不是让你把那个客人打发掉吗,怎么又回来了?”
下人一脸哭丧:“二老爷,那些人好蛮横,我出去让他们回去,话还没说完就吃了一记耳光,抽得小人鼻血都流出来了。然后,那群人就闯了进来。他们一个个凶狠得紧,守门的几个伙计上去阻拦,都被打倒在地上。小人也是见机得快,这才跑来报信。”
“大胆,我侯府可不是阿猫阿狗就能进来的。”一直没有说话的刘夫人怒道:“快去应天府衙门报官,让他们派人过来缉拿盗贼。”
孙鹤年心中有些颓废,也觉得奇怪。今日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怎么什么人都朝侯府里冲,难道这京城就没有王法了吗?
不过,会昌侯这个侯爵虽然比不上武定侯那么显赫,却好歹也是有爵位的,就这么朝里面闯,来的肯定不是寻常人。
孙鹤年一伸手,“别忙,看看再说,沉住气。”
话刚说完,就有一阴森森的声音传来:“好大胆子,竟然要去报官,难道还真想抓我们进去关几天不成?”
孙鹤年闻言抬头一看,却见外面走几来一群面白无须的黑衣人。
他忙一拱手:“在下孙鹤年,敢问来的是什么人?”
为首那个中年人也不理睬孙鹤年,直接走到孙淡面前,低声道:“走,有事。”
孙淡一看,正是毕云,心中一惊,低声道:“毕公,怎么了?”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快走。”
说完一挥手,就有两个黑衣人走过来,护在孙淡身边。
孙淡心中吃惊,也知道不好,点了点头:“这就走。”
孙鹤年见这几人如此狂妄,哼了一声,提高声气:“还请教你们是谁?”
毕云还是不理,和孙淡一同朝外面走去。
孙淡觉得不妥,回头对孙鹤年道:“二老爷,我有急事,先告辞了,祝二老爷新年好。”
“同他罗嗦什么?”毕云急得直跺脚,对旁边一个黑衣人道:“你料理下这里。”
“好。”那个黑衣人发出一声夜枭般的笑声,一把拉了一张椅子,翘着腿在门口一坐,封住了大门:“都别动。”
孙鹤年突然发现这些人都没有胡须,也没有喉结,心中打了个突,就闪开了一条出路,让孙淡和一众黑衣人离去。
坐在门口那人一脸都是阴森森的杀气,顿时震得众人不敢说话。
等孙淡他们去得远了,孙鹤年这才走上前去,拱拱手:“敢问先生可是……”
“什么也不用问,问了咱家也不会说。”黑衣人这才站起身来,拍拍衣摆:“别以为钱宁倒了,我们那里就没管事牌子了。你们这些读书人最瞧不起我们了,我知道的。把嘴巴都给我管好,就当什么也没看到。”
孙鹤年气得嘴唇都在打抖,心中暗骂:阉贼,阉贼,想我孙府也是会昌侯爵位,我孙鹤年堂堂五品朝廷命官,你一个小小的太监也在我面前耍威风,这事我得同恩师说说……孙淡这个不成器的小子,一来京城,怎么同宫中的阉贼也勾搭上了。
孙府这个年夜饭吃得自然也没趣味,孙家子弟以往在山东老家时,一直认为会昌侯孙家乃海内第一豪门,即富且贵,就算到了京城,也是跺一跺脚就能震荡半个京城。可今日看来,却不是那么回事,先后这两拨人马都是不告而来,态度蛮横。偏偏平日里看起来不可一世的二老爷屁都不敢放一个,看样子对这两批人马心怀畏惧。
如此看来,孙家其实也算不了什么。
枝娘看到了丈夫的威风,一时醒不过神来,呆呆地站在那里。无形中,众人都同她保持了一定距离。
还是孙佳见机快,一把拉住枝娘的手:“姐姐,天色已晚,若不回去,就到我院中歇了吧。”
枝娘:“不了,我还是回家吧,孙郎见不到我会很着急的。”
孙府的人不甘怠慢,忙安排车马送枝娘回去。
孙淡随毕云出了孙府,上了一辆马车。
孙淡心中疑惑:“毕公,这么急找我做什么,难道出什么大事了?”
“对,真出大事了。”毕云点了点头,面色悲戚,颤抖着声音道:“大将军、大将军只怕是不成了?”
孙淡吃了一惊:“不可能,上次见大将军的时候,他虽然还疼得厉害,可精神却好了许多,应该能挨过这个冬天的。”按照史书上的记载,正德皇帝是在三月初去世的,现在才一月,死不了的。
不过,蝴蝶效应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孙淡又问:“大将军怎么说不成就不成了?”
“还不是因为杨首辅,大过年的,进宫去见大将军,说立嗣的事情,惹了大将军不快。大将军发了一通脾气后,又吐了一口血,就晕厥过去了。”毕云的眼泪滚滚而下,竟抽泣起来。
“那么……毕公这次来找我做什么?”孙淡心中疑惑。
毕云抹了一把眼泪,恢复平静,淡淡说:“我听人说你最近同兴王府的人走得很近。今日杨廷和进宫见陛下和太后,提出了三个继位人选。看太后的意思,好象更倾向于南边。”
“终于要开始了吗?”孙淡心中一凛,提起了精神。
不过,自己被毕云监视,还是让孙淡有些惊惧:“兴王府的陆炳现在正在国子监做监生,孙淡是国子监典薄厅书办,确实认识这个人。”他心中奇怪,正德的病情对天下人来说是最大的秘密,他若去世,未来的皇位究竟花落谁家,涉及到千万人的身家性命。
毕云成天呆在正德皇帝身边,应该比所有人都清楚皇帝身体情况。他大年三十巴巴地跑过来同自己说这些,难道是因为自己同兴王府的人走得近,想事先投靠,做个从龙之臣?
对,一定是这样的。
毕云在宫中呆了一辈子,最近才好不容易得了正德信任,眼见着就要上位了。可若正德一死,他以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化为泡影。
毕云熬了这么多年,自然不肯看着到手的富贵随风而逝。这才急冲冲地跑过来找孙淡,想搭上兴王府这班抹班快车。
大家都是人物,说话也不可能如市井众人那么直接。
毕云听孙淡这么说,便知道孙淡已经是南边的人,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果然如此,这么一来,咱家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说完,他有叹息一声,身手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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