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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士-第2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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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他在外面徘徊了半天,这才一咬牙朝前冲去:“娘西皮,大丈夫不五鼎烹就五鼎食,拼了,大不不做这个官,反正这个吏部的小官做起来也没味得紧。”
当皮鞭凑到身上的时候,张璁才觉得疼,可他此时也只能抱着华表,用尽全身力气大喊:“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
如此,总算将皇帝盼到了。
可张璁也被人打得瘫软在地,浑身上下也提不起半点力气。
这个时候,一双脚走到他面前,有声音传来:“你就是张璁,朕听说过你的名字,抬起头来,让朕看看你的模样。”
张璁一个激灵,猛地抬起头,大声喊道:“陛下,臣请为兴王上皇帝尊号,臣请为兴王后上皇太后尊号,陛下若不答应,臣就跪死在这里!”
“终于听到另外一种声音了!”嘉靖眼睛一热,眼前的景物朦胧起来。
第三百八十八章 嘉靖的狂喜(二)
听到这张璁这一声高喊,不管是皇帝还是黄锦都大为动容。
连同着围观的诸官吏也都惊得面色发白,能够在西苑值班的官员们,又有谁不是人尖子,如何不知道张璁此举所蕴涵的政治寓意。
已经有精明的人快步朝里面跑去,欲将这个消息第一时间报告正在值守的部堂大人们。
所有的人都知道,风起于清萍之末,张璁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或许背后还隐藏着一个极大的政治筹划。
毕竟是一国之君,毕竟是九五至尊,得讲究一个喜怒不形于色,讲究一个巍峨庄严。嘉靖竭力平息下胸中的波澜,眨了眨眼睛,终于没有让自己的眼泪落了下来。
张璁如何肯放过这个时机,皇帝总算来到自己面前了,如果不在最短的时候内打动嘉靖皇帝,以后就不会再有机会了。
他猛地从怀里掏出一份粘满鲜血的折子,高举过头,就那么跪在皇帝面前,再不说一句话。
皇帝伸出颤巍巍的手,接过奏折,只看了一眼,立即合上来,递给身边的黄锦:“黄锦你和孙淡都看看。”
说完话,一把将张璁从地上扶起来,喝道:“张璁,随朕去玉熙宫,朕有话问你。”
松开手,嘉靖皇帝转身就走。
孙淡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甚至连黄锦手中的奏折也懒得去看。这里这么多六部和各大衙门的官员,表面上,他还是得先把自己从这件事情中择出去。
黄锦见皇帝已经离开,不高兴地看了张璁一眼:“张璁,陛下说了,让你进去,你还愣着做什么?”
“是。”张璁这才站起来,快步跟了上去。
有几点热血滴在青石板上,猩红醒目。
一边走,黄锦一边看着那份奏折。他本就没多少文化,这份奏折也不过是看了半天,才看明白,不觉对孙淡说:“孙淡,你不看吗?”话虽然这么说,可黄锦死死地捏着折子,却丝毫没有递给孙淡的意思。
孙淡也不伸手,只轻轻道:“这份折子也不用看,刚才张璁不是说得很明白了吗,是请为先王上尊号的。在群臣和天下读书人都异口同声反对此事的时候,张璁居然敢言人说不敢言,倒有几份胆气,也说出了陛下想听到的声音。呵呵,陛下必然龙心大慰。”
说到这里,孙淡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笑眯眯地看着黄锦:“黄公公好计策啊,居然想出这么一个好法子,想出这么一个适当的人选。”
黄锦一头雾水,孙淡这一笑,他心中就有些发慌,总觉得自己被他给算计了。暗骂了一声:狗日的孙猴子。又问:“什么法子,什么计策的,咱家怎么听不明白?”
孙淡一边走一边用疑问的口气道:“黄锦,真人面前就不说假话了,张璁不是你们的人吗,他来伏阕上书,难道不是由你指使的?嘿嘿,投陛下之所好,你黄锦还真有两手,佩服,佩服!”
黄锦经孙淡这一提醒,猛然省悟过来,心中突然一跳,转而欢喜起来。对啊,这个张璁不就是我黄锦的人吗,他现在来闯宫,看情形,这份奏折正是投了陛下所好。如此,我黄锦岂不也算是大功一件?
陛下日思夜想,想的就是皇考问题。如今,张璁站出来了,陛下知道张璁和我的关系,自然会感激我黄锦的。哈哈,将来未必不会将东厂还给我。
想到这里,黄锦顿时雀跃起来,他上前一步追上张璁,一把将他扶住,装出一副亲热的样子:“张大人你有伤在身,可要小心一些。”
张璁自然知道自己此刻该扮演什么角色,感激地看了黄锦一眼,道:“多谢黄公公,今日还请黄公公多多帮衬。”
黄锦大包大揽道:“张璁你放心,等下在陛下那里,咱家自然会替你说好话的。只是……只是……”他在思考着该怎么将张璁这件功劳分一半过来,可话到嘴边,却不知从何说起。
张璁忙低声道:“黄公公,张璁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张璁乃是张妃娘娘的人,此事若成了,自然是大家商议之后的结果。”
黄锦大喜,小声道:“如此就好,如此就好,咱家一定会在陛下面前替你说好话的。”
这二人说话的声音都小,仅彼此能听到。
孙淡虽然听不见,却也能猜出他们在说什么,依旧低头走路,来一个充耳不闻。少说少做,坐看风云是他现在唯一能干的。
刚才大门口演出的这一幕自然是震惊了整个西苑,嘉靖皇帝还没有走回玉熙宫,那边已经有人将这个消息报到了内阁西苑值房。
说来也巧,内阁三大阁臣今天都在。他们所侍奉的两代皇帝都是不喜欢呆在皇宫里的主,也因此,每天上完早朝,三大阁臣照例会来西苑值房坐堂。相比之下,午门后面的内阁大堂虽然人多,也热闹,却不怎么处理重要事务。
今日,三大阁臣正在为通州的事情闹心。
一大早,阁臣蒋冕就在内阁值房里闹腾开了。他虽然是个老迈,也不怎么管事,可却是个正人君子,将道德二字看得极重,难得地在皇考问题是敢于直言:“首辅大人,这个毛澄究竟是怎么搞的,都在通州呆了这三四天了,接个兴王太后进宫就这么难。我看毛尚书也是个不能办事的人。”
杨廷和皱着眉头坐在主座上,道:“蒋相你也别上火,毛尚书做了这么多年部堂,怎么可能没办事能力,上次去安陆接陛下进京继承大统不就做得不错?”
“什么叫不错。”蒋冕此刻哪里还有一点恹恹欲睡的模样,狠狠道:“上次陛下本就该以太子礼仪进宫的,可陛下偏偏要走正阳门,执天子礼仪。如果当初毛尚书坚持一下,又怎么会弄成今天这种局面?”
杨廷和苦笑:“此一时,彼一时,谁也没想到当今天子性格如此刚强。以前的事情蒋相也休要提了,就说说通州的事情该如何处置吧。”说着话,他转头看了一眼毛纪:“毛相你的意思呢?”
喊了一声,却没人回答。
杨廷和无奈:“毛相。”
毛纪这才像是如梦方醒一般,答道:“兴王太后要留在通州就让她留在那里好了,反正让毛尚书候在那里就是。”他虽然贵为内阁辅臣,可他也知道自己在夺嫡之争中犯了政治错误。虽然明朝的官员都不怎么怕皇帝,皇帝也不会无缘无故地打击他毛纪。可毛纪内心之中总觉得有些不安,继而也不怎么爱做事,人也逐渐地颓废下去。
“糊涂!”蒋冕乃是研究礼仪出身,如今皇考问题正好用上了自己的强项,就想失业许久的人找到了工作一样,蒋相最近几日非常精神。他怒喝一声:“毛相真是糊涂了,皇考问题悬而未绝这么长时间,夜一长,梦就多。再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兴王太后乃是皇帝的生母,关于她该以何等仪仗进宫一事关系重大。若这么拖延下去,反显得我等逼着天子不能母子团聚,岂不有悖人伦纲常,岂不显得你我不近人情?”
杨廷和连连点头:“蒋相互所言极是,此事不能拖得太长,你们看看,该如何解决?”说完话,他看着毛纪。蒋冕也不过是资格老,会说些义正词严的话儿,真要他出主意解决问题,却比不上毛纪的精明能干:“毛相,你拿个主意。”
毛纪喃喃道:“我能有什么主意,你们看着办吧。”
蒋冕更是恼火:“毛相,你这究竟是怎么了?”
杨廷和心中叹息一声,对毛纪是彻底死心了,看情形,这个毛纪是没办法在这个阁里再干下去了。以他现在的状态,迟早要被皇帝给换下去。陛下处心积虑要用自己的人,若换上一个厉害角色,以后只怕会有麻烦。若挑起了内阁政争,眼前这个政局只怕更趋混乱。
内阁三大辅臣年纪都大,是时候上新人了。实际上,内阁只设三人确实有些少,按照朝廷制度,三到五人正合适。只可惜,武宗皇帝做事一向我行我素,经常不通过内阁胡乱行事,弄到后来,内阁形同摆设,遇到缺也没有补上去。到嘉靖年,新君的精力都落到皇考上面,也没心思给内阁增添人手。如此,三个浩首老臣苦苦支撑着内阁,眼看就要支持不住了。
杨廷和沉吟片刻:“听说孙静远回京了,毛澄性格固执,拿兴王太后没辙,要不,让孙淡去试试?”
“他,他不是陛下的旧臣吗?”蒋冕有些迟疑地问。
“孙淡虽然是陛下旧臣,却也是个道德之士,在皇考这个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应该能站稳立场。”杨廷和:“要不,我让杨慎探探他的口气,让他去处理此事,应该能有个圆满的结局。”
蒋冕点点头:“孙淡此人说起来,却也是个值得信任的人。从他义救李梅亭和在皇考问题上保持沉默来看,此人却也知道是非。否则,以他在士林中的声望,若站在皇帝那边,我等就被动了。”
正说着话,一个内阁值房的官员快步跑进来:“禀三位阁老,外面出大事了。”
第三百八十九章 嘉靖的狂喜(三)
此官员满面的慌张,额头微微出汗,看起来仪容不整。
蒋冕搞了一辈子道德伦理,最见不得手下没有体统,不觉大为不快,眉毛一扬:“干什么如此慌乱,这里是什么地方,慌慌张张,成什么样子?”
那官员这才意思到自己的不妥当,站定了,喘着气不住用手巾擦着头上汗水。
杨廷和虽然在皇帝面前很是刚强,可对下属却颇为和气,只看了那人一眼,温和地问:“怎么了,细细说来。”
那官员这才道:“禀三位阁老,外面……外面有一个叫张璁的新科进士闯宫,说是要伏阕上书。正被西苑值班卫士们拦在外面。可这个张璁不但没有离开,反在门口大吼大叫,被卫士们打得浑身是血,连陛下都给惊动了。”
蒋冕心中一惊,急问:“他上什么书,怎么又将陛下给惊动了?对了,这个张璁是谁,我好象有点印象。”
杨廷和虽然事务繁忙,可记性甚好,见蒋冕想不起这个人。摸了摸胡须,道:“蒋相,这人我听说过,据说是浙江温州有名的大才子,还开办过书院的,与王守仁相交甚欢,人称罗峰先生。今年四十有七,在士林中有很高声望。想当初,我儿杨慎同他也见过几次面,回家之后还在老夫面前提起过这人的学问,说此人才华不下于他。可今科会试的时候,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居然只中了二甲五十来名,连个庶吉士也没中。”
蒋冕哼了一声:“不过是个赐进士罢了,可见此人的学问和名声都是外面的谣传,却没什么真本事。”
“也不是,科举的事情,谁说得清楚呢。殿试的时候,我读过他的卷子,倒也不错,只可惜他会试时的成绩不成,可惜了。”杨廷和叹息一声,转头问毛纪:“毛相,张璁如今在什么地方任职?”
毛纪回答:“分去吏部观政了。”
“哈,原来是个闲官。这人名气偌大,估计平日也自大惯了,自然不甘心被投闲置散。”蒋冕冷笑:“这种所谓的名士,我最清楚不过了,一派以天下为己任,好做惊人之语。他这次冒险来西苑上书,不就是想为引起朝廷注意,冒险一搏而已。这人读的书多了,把脑子读坏了也是有的。估计也就是一个狂生,当不得真。”
殿试结束的时候,孙淡那篇以银折税,用火耗给官员们发养廉银子的考卷就让蒋冕很不以为然。虽然这份卷子让杨廷和与皇帝大为赞赏,可在蒋相看来,也不过是惊人之语,狂生所为。只不过,皇帝和杨廷和一意要点孙淡做状元,而毛纪又是个木讷之人,对朝中大事不甚关心,蒋冕一比二输给皇帝和杨首辅,这才让孙淡做了状元。若换成他蒋冕去点状元,宁可取那种老成君子式的文章。
蒋冕不住道:“像张璁这种官员,依我看来,定要好生责罚,革职不用。竟然来闯宫惊驾,当这里是菜市场?”
那官员苦笑:“可如今陛下已经被他惊动了,陛下已经亲自召见张璁,此刻正在玉熙宫诏对。”
“咦!”这个官员的话倒让蒋冕和毛纪大为惊讶起来。
还是杨廷和心思缜密,立即找到问题的重点。他沉着脸问:“我且问你,张璁刚才伏阕上书的时候,究竟说了什么?”
“对对对,快说。”蒋冕也急着问。
倒是毛纪还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好象什么事情也不关心的样子。
那官员听到二位相爷询问,那官员面上涌起一阵深重的厌恶和愤怒。不用问,这种负面情绪自然是对张璁而去的。他捏紧拳头,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回三位阁老的话,那张璁虽然被打得浑身是血,却尤自大声叫嚣,说请朝廷为陛下的生父兴王上皇帝尊号。”
“什么!”蒋冕失声大叫:“他是这么说的?”
那个官员猛力点头。
“可恶,果然是个狂生。这个张璁,为了一己私欲,为了投陛下所好,连起码的廉耻也不好了。不成,首辅,毛相,你我三人立即去陛下那里理论。”蒋冕气得眼睛都红了。
“等等。”杨廷和却一摆手,示意那个官员退了下去。
蒋冕愕然地看着杨廷和,不高兴地问:“首辅大人,你还在等什么?再迟,可就来不及了。”
杨廷和却是一脸的平静,淡淡道:“乱什么,不就是一个新科进士闯宫上书,发出一些杂音而已,还能成得了什么气候。再说,这个张璁虽然在读书人中颇有声望,却地位低下,就算他想冒险一搏,投陛下所好。可若没有朝中大员帮衬,也成不了什么事。我等做事,当透过表面看到埋藏其背后更深一层的东西。蒋相,你也不要急。首先,我们需要弄清楚张璁为什么要这么做,又是何人指使。”
“指使,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来做这种鲜廉寡耻的事情,也不怕背上骂名。朝中大臣可都是读圣贤书一辈子的,起码的道德礼仪还是懂得的。我不认为张璁背后会有人指使。”蒋冕肯定地说:“张璁此人也就是一个狂生,想靠这事搏个前程。哼,依我看来,这个张璁也就是个张昌宗,张易之这种奸佞小人为了做官,脸面都不要了。”
说到这里,蒋相不住冷笑。
“未必吧。”一直没有说话的毛纪悠悠地说:“朝中大臣虽然道德高洁,可宫里呢?宫中的太监内侍侯们可不认得道德二字怎么写。”
毛纪这话让蒋冕一愣,像是想起了什么,不觉转头看着他,问:“毛相这话什么意思?”他心中也大为警惕,若张璁这事,乃是宫中之人指使,事情就复杂了。太监们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阉贼就是阉贼,可没什么好东西。
毛纪一脸平静:“据我所知,张璁乃是张贵妃的幕僚,同黄锦相交甚欢。哼哼,他这么干,没黄锦给他撑腰,敢吗?黄锦是什么人,各位阁老是知道的。没皇帝的授意黄锦,张璁会来闯宫吗?”
他在夺嫡之争中输了个一塌糊涂,如今有点夹着尾巴做人的味道。他估计自己在内阁位置上也坐不了几天,迟早都会下去。可如果能够在离开内阁之前给皇帝添一点麻烦,也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这也算是毛纪绝望中的一点反击。而如今能够给皇帝制造麻烦的也只有杨廷和了,所以,不管张璁背后究竟是何人指侍,抑或纯粹是他的个人行为,毛纪都会将张璁一事往黄锦往皇帝身上扯。
听到毛纪着看似是拨开云雾见青天的一席话,蒋冕抽了一口冷气,暗道:原来如此,我倒没想到这出。这样一来,一切都对上了。原来张璁背后是黄锦,而黄锦背后是皇帝。一切都是皇帝的一手安排的。张璁此人虽然人品不堪,可在读书人之中颇有声望。他的出现虽然不至于让皇帝彻底扭转局面,可搞乱人心还是有可能的。
只要人心一乱,自然有其他声音不断涌现出来。
到时候,局势未必就能在内阁和朝中正直大臣们的控制范围只内。
一想到这些,蒋冕又惊又怒,忍不住一拍桌,怒吼道:“黄锦,你这个阉贼。果然这阉臣都是不可相信的小人,小人啊!”
他愤怒得大声叫了起来:“我当上奏陛下,弹劾黄锦。”
“弹劾黄锦,弹劾他什么?”杨廷和突然说:“如今是什么情况,我等都还一无所知,就这么贸然去弹劾黄锦,理由呢?”
蒋冕:“首辅,难道就不管了?”
“对,暂时不要管。”杨廷和道:“先看看张璁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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