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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士-第1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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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我?”

“就是为你。”那人回答说:“洪夫人说,孙浩本就是个没本事的人,如今也有了差使,考不考无所谓。可人家淡哥儿如今乃是名动京城的才子,正受天子宠信,你却不让人家去考,这不是想坏人家的前程吗?”

孙淡这才明白那日孙鹤年叫自己过去是想让自己放弃这次乡试。

为了自己的那一点所谓的政治君子的虚名,就要坏了他孙淡和孙家子弟的前程,这个孙鹤年还真是一个伪君子啊!

一想到这里,孙淡气得满腔都是怒火,也不再多说,阴沉着一张脸就朝前走去。

“顺天府,陈榕。”有个衙役扯直了嗓子喊。天还没亮,贡院前点了十几个灯笼,照得大门前如同白昼,十几个衙役和一个文官正在那里按册点名。

“到了,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陈秀才从人群里挤了出来,举着一只手大声喊。

刚走出人群,陈榕就发现了孙淡,惊喜地转过头来,喊了一声:“静远,静远,果然是你。我已经一天多没见到你了,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急死我了,还好还好!”

说着话,他不住地拍着胸口,好象很担心的样子。

听到陈榕喊“静远”,挤在孙淡身边的士子们都静了静,然后微微骚动起来:“静远,是不是孙静远?”

“不会吧,这个世界上叫静远的人多了,不可能这么巧吧?”

“难说。”

“搞不好就是孙静远。”

“可是,我听人说孙静远是一个翩翩佳公子,这人看起来相貌普通,不像是无双国士孙静远啊!”

……

听到旁边的秀才们议论自己相貌普通,孙淡才发现自己匆匆地在北京和昌平之间打了一个来回,身上又是灰尘有是汗水,看起来非常狼狈,不但相貌普通,只怕还有些面目可憎。

他微微一笑,“多谢树志兄关心,我有些急事耽搁了。不过,我这不是来了吗?”

“你们都安静些,点名了。”那各小吏哼了一声,狠狠地盯了陈榕一眼,又看了看手上的册子:“陈榕,顺天府人,身高四尺二寸,国字脸,面容微黑,对上了,进去吧。”

陈榕这才松了一口气,一边朝贡院里走去,一边扭头对孙淡喊道:“孙淡兄,我先进去了,等着看你金榜题名。”

孙淡也道:“树志你也要努力啊!”

“一定,一定。”

听到陈榕喊出孙淡的名字,众人都“嗡!”一闹将起来:“果然是孙静远。”

“哎,本来晚生这次是一心一愿要考个第一名解元的。如今,有孙静远在,这个解元自然是他的囊中之物了。哎,即生瑜何生亮?”

说着说,孙淡身边的秀才们纷纷拱手见礼:“见过孙静远。”

一时间,到处都是弯腰作揖的读书人。

孙淡脑袋有些发涨,只好保持着恬淡的微笑,一一拱手回礼:“惭愧,惭愧,在下孙淡,见过各位年兄。”

一个衙不耐烦地喊了一声:“什么孙静远,有什么了不起的,都给我安静。继续点名,通县古松。”

“来了,来了。”被点到名字的那个叫古松的秀才却不高兴了:“让孙静远先进去,我们等一下。”

“对,让孙静远先进去。静远先生若不入贡院,我们都没资格先一步进去!”众人又闹将起来。

第二百一十一章 进龙门

众人这么一闹,正在按册点名的小吏脸一沉,心中大觉不爽。他本也是秀才出身,可惜一连考了二十来年,竟连个举人也中不了。遂死了功名求进之心,在贡院里做个小吏混饭吃。自觉命运多舛,老天不公。

所以,他看起这群酸丁来是特别的不顺眼。

而他在衙门里混了这么多年,也算是混得不错,虽然大财发不了,但小好处却捞了不少。在孔方兄多年的熏陶下,圣贤书早就被他抛到九宵云外去了,一年到头也难得看几页有字的纸,对孙静远究竟是什么人,他自然是一无所知。

听到众人都在喧哗,小吏治冷冷道:“吵什么吵,怎么,不想进考场了。凡事都有个规矩,我点到谁,谁再进去,没点到的,一边呆着去。”

一个秀才见这个小吏无礼,立即爆发出来,用手指着他的鼻子道:“你什么人,竟敢在我等读书种子面前拿大?想你当初也是读书人,怎么一入了公门这种龌龊的地方,就被玷污成这等肮脏模样?科举乃是国家轮才大典,你说不要我们进去就不要我们进去啊?你谁呀?知道孙静远是什么样的人物吗?哼,他若不进考场,我们也不用进去考了?”

“就是就是。”更多人闹了起来。

又一个读书人大叫一声:“知道什么将字字珠玑,知道孙静远是什么人物吗?好,今日就让你开看眼界。”说完话,他一提嗓子,大声念道:“推内求之心,有无时不自验者焉。

盖所亡所能,亦因人心为得失者而耳。日知而月无忘者焉,岂尤有优游之候诶!

今夫时积而日,日积而月,月积终身焉,故无人不行乎其也!”

孙淡听得身上出了一声热汗,这个秀才念的正是自己当初在府试时所抄袭的吕留良的《日知其所》,后来因为编进了《传清小集》,刊行于世,在京城也算是风行一时。

“好文章!”

“好文章!”

一片欢呼声中,又有人跟着大声念道:“今夫时积而日,日积而月,月积终身焉,故无人不行乎其也!”

“混帐的东西,知道什么是名士高人,知道什么叫国士无双吗?”

“知道什么叫当朝大儒吗?”

被众人一通呵斥,那小吏见事情搞大,一想起这严重的后果,顿时白了脸,大声喊道:“你们闹什么闹什么,主考大人马上就要来了,到时候一一革了你们的功名,看你们还猖狂到何时?”

又有一个秀才不服气地跳了出来:“有本事叫考官把我们同静远先生的功名一道革了,看你们今科能录取到什么人物?”

“对对对,这个肮脏货真是恼人!”

……

眼看着事情就要闹得一发不可收拾,孙淡心中不住苦笑,他也没想到这么一件小事就闹成这样,这可不是他的初衷。大事要紧,还是别在这种细枝末节上纠缠了吧。

正要靠口劝解一众秀才,就听到那小吏惊喜地喊了一声:“都安静,副主考孙大人来了,有话你们同他说。”

听到副主考来了,众人都停住了喧哗,同时将目光投射到从贡院中走出来的一个中年人身上。

孙淡忙看过去,却见此人面如冠玉,身高臂长,三缕长须无风自动,正是会昌侯孙家二房老爷,新任户部右侍郎孙鹤年。

孙鹤年一脸沉稳地扫视了众人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到孙淡身上。也不回头,淡淡地问那个小吏:“怎么回事,马上就要开帷了,怎么还不点名?”

那个小吏治忙将嘴巴凑到孙鹤年耳边,小声地将刚才这事同主官说得分明。

听完话,孙鹤年微微点了点头:“知道了,这事我来处理。”

他也不把目光从孙淡脸上挪开,大声道:“国家自有制度,科举乃国之根本,一切都得依照规矩来办。你们有心让孙淡先进考场,本官也可以理解。不过,你们这么一闹,岂不更耽误时间。若排队进场,只怕现在不但你们,连孙淡也进考场了。好的心意,未必能有好的结果。你们都是读书人,这个道理也应该懂的。至于说什么革除功名的话,那是不可能的。本官也是读书人出身,知道十年寒窗的苦处。而你们又是国家未来的栋梁,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小事给赶出考场呢。大家都不要乱,放心地点名入场吧。”

孙鹤年这一席话说得入情入理,刚才众秀才是不忿于那小吏的蛮横和无礼,又不知道孙淡的名气,这才闹了起来的。如今听考官这么一说,心中那口气才顺了过来。

孙鹤年见控制住局面,这才松了一口气,缓和下声音:“好了,都按秩序点名吧。”

如此,混乱的局面终于安稳下来,大家这又鱼贯入场。每点到一个人,都转身朝孙淡一拱手:“静远先生,我先进去等你。”

事情能够如此解决倒也是一件好事。

好不容易轮到孙淡。

“顺天府孙淡。”

“孙淡在此。”孙淡提着考篮,从容地朝孙鹤年走去。

“孙静远入场了!”

一声喊,也不知道有多少只脖子同时伸了出来,准备目送京城第一大才子进考场,见证孙静远一登龙门的时刻。

“你真要进去?”孙鹤年突然一伸手拦住孙淡,淡淡地问。

孙淡有些诧异:“鹤年公,难道我就不能进去吗?”

孙鹤年苦笑一声:“孙淡,我是本科顺天府秋闱的副主考,你又是我孙家子弟。若你不中,平白坏了名声。若你中了,以你我的关系,只怕会引起有心人的猜疑。这事若被人利用,闹将起来,只怕你我都有麻烦。再说了,你如今简在帝心,还怕没有出身,又何必要挤在这一科呢?你是要干大事业的人,若因为这事污了声名,对你的将来也大大不利。”

他这一席话说得好象无比诚挚,可听到孙淡耳朵里,却觉得非常腻味。

孙淡终于忍不住反唇相讥:“只怕鹤年公担心的是你自己的声名吧,你可是正阳门档驾的耿直大臣,如今朝廷清流的代表人物。为了你的这点虚名,平白让我们孙家子弟做出牺牲。看起来,好象是公正无私,其实……”他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顿了顿:“正如鹤年公所说,朝廷自有制度,科场上可没有让考生回避主管的例子吧。就算有,也应该是鹤年公首先应该避嫌,先辞了这个副主考再说。可是,你却舍不得丢下这个做座师的机会。”

孙淡这话说得直接,已经是诛心之言了。

孙鹤年死板的面孔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他眉毛一扬,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发出一声深沉的叹息:“那日我找人来叫你,就想想劝你放弃这一期乡试。我这颗心清清白白,可昭日月,你若不能理解,孙鹤年自然无话可说。”

孙淡轻笑:“孙淡是你的后辈,刚才这话说得无礼,还请二老爷原谅。不过,我那日就算在家,来见你又能如何?我若同鹤年公你说人情,你就要同我谈制度,谈朝廷大局;我若同你谈制度,谈规矩,你又要同我说人情。反正左右不过是你在说话,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这一套,我可玩不过你。不过,科场之上无人情,后辈孙淡就同鹤年公你说一说朝廷的制度。”

他长出了一口气,继续说道:“鹤年公是让我们孙家子弟回避,大概是怕被人诟病。若孙淡今科中了,就有人说你徇私舞弊。可是,鹤年公你忘了。所有考生在答完卷之后,都要找人先把卷子誊一遍,然后糊了名字,最后才由考官们审卷判定名次。朝廷制度已经将科场中所有可以出现的漏洞都堵死了。因此,所谓人情二字,在科场上是完全无用的。鹤年公一心让我回避罢考,依孙淡看来,你不过是想让我们孙家的子弟成全你的清誉美名,让人不得不产生其他的想法。圣人云:事行动有度,过尤不及。鹤年公你也是道德先生,读了一辈子圣贤书的人,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在孙淡看来,凡事只需坦荡面对,只要心中无愧,自不怕别人说什么。这才是我辈读书人执身做事的道理。”孙淡最后一拱手:“后辈小子狂悖无礼,还望鹤年公不要放在心上。”

孙鹤年被孙淡这一席话说得面上青气一闪,久久无语。良久,他在一挥袖子:“你要给我讲朝廷规矩,好,我就给你讲规矩。进场吧,凭真本事去考。若真考中了,也算是我孙家的一大幸事。俗话说得好,前人撒土,迷了后人眼睛。你要登龙门,我也不阻拦你。不过,世界上的事情不一定都能从圣人言中找到答案,你这个性子,将来就算是进了官场,也会吃大亏的。”

孙淡心中冷笑,再不想同这个伪君子说下去了。

哎,这个明朝的读书人怎么这么古怪,读书做官,做得性格都扭曲了。

很快就验明了正身,孙淡随着一个衙役朝贡院走去,来到贡院内的院子里。

下一步程序是搜身,看考生有没有夹带。

那个衙役很是粗暴,一伸手接过孙淡手中的考篮翻看了半天,又将那些馒头全部切成花生米大小的碎块,然后喝道:“把头发散了,脱光衣服。”

“要脱光衣服?”

“废话,脱光光,一丝不挂的。”

孙淡心中又是一股怒气腾起,真若脱光了,斯文扫地不说,人格也将丧尽。

他冷冷地扫了那衙役一眼:“只怕我是不会脱衣服的,没人能让我在他面前赤身裸体。”

第二百一十二章 怎敢搜我身

古代的科举考试对考生作弊的处理一向非常严酷,若抓到作弊的考生,一般都是革掉功名,发付边疆充军。至于考官与考生串通者,通常都是直接砍头。遇到运气好的,或者天子法外开恩,最轻都要判个监监侯,也就是后世所说的死缓,然后流放到烟瘴之地永不录用。

科举关系到读书人的前程,甚至关系到一个家族的荣辱兴衰,最需要公平公开和公正。为了公正,朝廷对考生进场之前的搜查也非常严格。

像元朝时,考生进考场时都要脱光了衣服让衙役观看,然后再换上特意准备的考服才能进场。像头发等容易夹带的地方,通常都是重点搜查的目标。

按说,这个规定也无可厚非。

可公门之中的衙役因为地位卑贱,子孙后代也不能参加科举,心理未免有些扭曲,看读书人也格外不顺眼。在搜查考生时态度也非常粗暴不说,有的时候还十分变态。

在元朝时,甚至发生衙役将手指伸进考生谷道探索,以至引起考生谷道大出血的龌龊事。

明朝与读书人共治天下,对士子非常尊敬。太祖提三尺青锋而得天下,开科举之后,也革除了前朝科场上的许多弊病,废除了诸如裸身搜查等带侮辱性质的规定。

当然,这也不是什么硬性规定。考官可以在考试时酌情决定是否对考生采取类似的行动。

刚才孙淡在贡院门口大出了一番风头之后,已经犯了贡院衙役的众怒。这个衙役怎么看孙淡都不顺眼,他又有心讨好副主考孙鹤年,绝对给孙淡一点厉害悄悄。

这个衙役决定等孙淡脱光衣服,就在他的谷道、口腔和鼻孔等处仔细搜查,但凡有孔窍的地方都不能放过:你不是大名士吗,等下看你斯文扫地,看你在我手指下惨叫的时候,还能保留几分名士派头?

孙淡虽然不知道这个衙役接下来想干什么,可一看到他不怀好意的目光,心中就觉得不妙。再说,为了今天的行动,他身上也带不了少东西,这些物件自然不肯让人搜去,便说出以上那段话。

听到孙淡的话,那衙役冷笑一声,粗鲁地喝道:“你废什么话,让你脱就脱。你以为你是谁,落到我手里,想进这个考场。对不起,不好生搜查搜查,你就进不了考场。除非你不想考这个进士了?”

孙淡也不退让:“我乃是有功名在身的秀才,你什么肮脏人物,也敢让我脱衣服?”

衙役冷哼一声:“我看你小子就不对劲,死活不肯脱衣服,难道你身上有夹带?”

孙淡:“我孙淡什么样的人物,怎么可能做夹带这种事情?按照我大明科举的规定,读书人进场之前不用脱衣服的?”

“规定是规定,山高皇帝远,落到我手中,自然是我说了算?”衙役不耐烦起来,伸出手去抓孙淡的领口:“别磨蹭,你究竟想不想进考场?”

孙淡一闪身让了过去,心中也是一阵恼火,低声喝道:“你真要我脱衣服?”

“废几巴话。”

“好,今天就让你开开眼界。”孙淡冷着脸一解腰带,“呼!”一声脱掉外套。

衙役见孙淡就范,心中得意,讥笑道:“想进去就得按爷爷的规矩,对,还是乖乖地听好正经……”话还没说完,他的笑容就僵在脸上。

只见,孙淡贴身穿着一件月蓝色棉布衫子,那件衫子的腰上插着四把蓝色的小旗。腰带上还挂着四枚巴掌大小的金漆木牌,旗面和牌子上都写着一个大大的令字。

“这是……”衙役张大嘴巴,面容扭曲起来,眼睛瞪得溜圆,眼珠子都要从里面落出来了。

孙淡沉静地点点头:“你可以拿去看看,看看这究竟是什么东西。某乃是天子派出的钦差,你什么人,也敢搜我。小心我请出王命旗牌斩了你。”

“是。”听到孙淡的话,那衙役像是中了梦魇一般伸出手去接过一个牌子。

只看了一眼,他就像触电一样跪在地上,将牌子高举过头,大声哀号:“大人,小人是糊涂油蒙了心,死罪,死罪!”

孙淡冷笑着抓回牌子,也不说话,就那么冷冷地盯着地上那个衙役:“知道你错在什么地方吗?”

那衙役将头在石板地上磕得“蓬蓬!”响,颤声道:“小人该死,不该搜钦差大老爷的身。”

“错了,科场自有法制,你按律行事本无可厚非。”孙淡站在衙役面前,说:“可是大明律上却有没考生必须裸身检查的规定,也没有这种带侮辱性质的成例。”

“是是是,小人不该让大老爷脱衣服。”衙役额头上有是汗水又是灰尘,惊得一张脸失去了血色。王命旗牌是政府颁给地方大员如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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