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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旷传奇之重整河山待后生-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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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逼近三丈之内,苏旷看得清清楚楚。二十多张行军弩一字排开——此物既大且沉,是对抗骑阵的不二利器。但是,两三百人伏击己方区区四人,弩箭反倒显得笨拙沉重了。苏旷料定围攻木寨的不过是先头人马,后面必有大军。
  此时苏旷人已将至,巨弩已经无用,士卒们纷纷举弓搭箭射来。
  青藤回转,如一道金刚之圈,苏旷的身子陀螺般滴溜溜转起,箭镞尚未及身,便被噼啪甩开。
  眼见此人迫近,一个士兵再也撑不住,伸手把长弓掷了出来。苏旷一鞭斜挑,长弓半空回转,直戳向那人面门。眼见要出人命,苏旷一醒,又是一鞭跟上,长弓再度拨转,向着众人之后的少年疾飞而去——那少年,正是观战的江中流。
  江中流剑作刀势,华山一劈,长弓自当中直直被劈成两截,连弓弦都被斩断。
  一切都在电光石火间完成,那士兵这才反应过来,伸手掩面,哀号一声,却无一人耻笑。
  短兵相接,苏旷向后直倒,右手后仰递出,青藤如一条大蟒,弓脊吐信,从七八张巨弩之下斜斜穿过。而后,苏旷双足较力,纯用腰力跃起身形,口中喝一声“起”,青藤蓄力而飞,一张巨弩被弹飞,跟着呼啦啦倒下一排。
  一时间弓飞弩翻,箭断弦崩。苏旷身边一丈之内,居然无人敢逼近半步。
  “苏旷住手!”江中流喊道。
  苏旷懒得理他。若能住手,我何必冲过来?
  “全都给我住手!”江中流暴喝。这柄剑终于出鞘了,一身亮银细甲大约已经表明了他的身份,苏旷面对的早已经不是一个江湖人。
  落草之后,必有招安。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只觉得彼此陌生如路人。
  江中流上下打量着他:“衣裳都换了,看来你是铁了心要背国投敌?”
  苏旷许久未曾换装,对苗家新衣很是得意,挺胸抬头:“自然,衣不如新。”
  江中流握紧了惊涛剑——看来这一战,竟是免不了的。然而他心神越来越不宁,只觉得无法抑制的暴戾一阵阵袭上心间,拔足要追,但身后一声笛音拔尖儿挑起,顿时使他心神俱乱——
  笛声如泣如诉,似乎在奏着清清溪水,少年男女欢笑歌唱。转眼间风云四起,明眸皓齿的美人变成了战场上的孤魂。那乐曲越拔越高,好像一个霹雳震破世间血污。阴云密布,风雨欲来,阵阵凄风似乎在向天呼号……
  江中流终于脚步一颤,踉跄着奔走,东一跌西一晃想站稳身子,却扑通跪倒。他又要以手撑地,又想堵住耳朵,两只手压根儿忙不过来,白净面皮涨得发紫,终于忍不住抱头轻声叫起来:“爹……娘啊!”
  这个年轻人,也是很苦很苦的。人若不是到了绝地,谁会呼爹喊娘的呢……
  苏旷情知阿玛曼贡在以笛音为他开路,机不可失,他一起一落已在十丈开外。

四  为卿负却平生义(4)
远望群山如鬼魅,在浓雾中狰狞冷笑。山坡上大军前沿一字排开,约略算算,竟不下五千。两翼拱着中锋突起,那一面“何”字大旗迎空招展。白马上何鸿善握刀而立,正要指挥千军万马,踏地而来。
  只是恰好在此时,笛声急转,仿佛变成了一个白发长者,在满天阴云下循循诉说。江中流捂着耳朵的手缓缓放落,额头青筋暴涨,血管突突,好像要挣破开来。他本以为已经过了几个时辰,这才发现不过是短短一瞬。
  而苏旷站在十丈开外,浑身都在颤抖。
  原来他也是会害怕的——江中流支撑着站起身子,冷笑——我还以为他早已修炼到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地步。
  确实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苏旷的右手颤抖得像风中的落叶。他心里明白,他怕的不仅仅是杀戮和死亡,更怕这是个错误的赌注,一失足成千古恨,没有挽回的余地。震动八荒的马蹄已经可见翻飞,弓上弦刀出鞘,浓浓的血腥气就在鼻端。
  苏旷舔了舔嘴唇——干,裂,疼。他的拳头渐渐握紧,刀柄硌得手指生疼,指节发出一串脆响——我不知道阿玛曼贡是否值得相信,但是,我必须相信自己的判断。
  苗人是一张弓,汉人是一根弦,就这么缓缓拉开,越绷越紧。他不幸站在那个该死的位置,清清喉咙,还没来得及发表言论,就被突如其来地射了出去。
  阿玛曼贡缓缓地将笛子放了下来。
  看不见了,苏旷已经在她目力所及之外。
  冯笑儿的嘴唇已经张了几次,终于忍不住道:“尊主,这样对他,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阿玛曼贡摇头:“我没有控制他,是他心甘情愿。”
  “可是……”
  “可是,必须有一个人要去。蛊术对付千军万马没有用,必须有一个武学高手杀过去。”
  冯笑儿直视阿玛曼贡:“可是你的确在利用他。”
  阿玛曼贡摇头:“我没有,他实是心甘情愿。我告诉他需要一个人做一次牺牲,他同意了——苏旷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他知道的比我们想的还要多一点儿。”
  冯笑儿眨了眨眼睛:“你是说,他知道这个计划,他还愿意去送死?你真的认为他是个聪明人?”
  阿玛曼贡点点头:“据我所知,聪明人分很多种,最智慧的那一种看起来最冲动率性。那或许是因为他们看见了所有步步为营的结果,最后还是决定遵从自己的本心。”
  冯笑儿遗憾道:“可惜我们都不是这样的人。”
  阿玛曼贡摇头:“未必啊,我们换个位置,想必做出的也是一样的决定。”
  神唱警惕起来:“嗯,‘我们’?”
  阿玛曼贡微微笑起来:“是啊,我们本来就是一类人。”
  只是一个声音忽然带着冷嘲响起:“你错了,你们从来都不是一类人。”
  是妙笔尊者。
  阿玛曼贡大吃一惊:“大哥?你,你怎么会……”
  妙笔尊者看起来还是那么清癯消瘦,只是眉梢眼角多了几分戾气:“既然你知道我醒着,彼此再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中了梦回蛊的人,是无论如何都听不见外界的声音的,自然也就不会对笑话有什么反应。
  阿玛曼贡很遗憾:“大哥,其实只要你不承认,我绝不会问到你头上。你对我们每个人都有深恩……只可惜,你要的太多了。”
  “是你要的太多了吧!”妙笔尊者冷笑,“阿玛曼贡,你太自私了,口口声声说什么南疆和平,又自作主张削弱蛊术……你东奔西跑地要大家读汉人的书,可你想过没有,拔掉牙的猛虎,连狼也敢欺负它!我们的蛊术就是我们的长城,不能动!”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四  为卿负却平生义(5)
阿玛曼贡仰起头:“真的吗?蛊术真的那么有用?大哥,难道你从来没有看见过那些收集瘴气的沼泽,那些养来练蛊的腐尸?你练妙笔蛊难道没有过十指连心、痛不可忍的经历?为什么苏旷砍了只手还能继续练功,你只是被毒气冲了脉络就再也不能用蛊?我原先一直以为,那些中原人士说蛊术是邪术根本就是因为害怕,但后来我才发觉,蛊术确实是邪术,伤人一千先要自损八百——我们四个人,没日没夜地蛊毒入体,很威风么?谁敢说就能活多久?”
  妙笔尊者一向对阿玛曼贡的口才很头疼:“我不跟你讲下去——蛊术有用没用,千百年后自然见分晓,只是你我都看不到。”
  阿玛曼贡嗤笑道:“我不知道千百年后是什么样子,只是大哥,江家船帮数百人的性命和寨子里数十人的性命,在你看来,难道都是挑动仇恨的筹码而已?你很光明磊落?”
  妙笔尊者哼了一声:“那么你利用苏旷、笑儿,利用那个姓江的小子,他们的性命不是性命?一个人死得,十个人死不得?尊主,你和我,才是一类人——没什么不好,有目的就要有手段,有手段就要有牺牲,不然的话,你现在根本就不会站在这儿和我争论,只会冲过去救人。但是你一定会想,你是有用之身,不能做无谓的牺牲,对不对?”
  阿玛曼贡还想辩驳,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妙笔尊者身子一晃,忽然消失了——那口巨大的铁锅翻转过来,扣在地上,谁也不知道底下藏着什么。
  “地道?”冯笑儿挑起一根木棍想要捅开铁锅,阿玛曼贡拦住她,伸手疾指。地面上的暗红旋涡好像找到了宣泄口的水流,顺着铁锅边缘一起涌了下去,接着就听见了一阵细细的灼烧般的咝咝声。
  “快退!”三人全力向后奔去,身后地道里惊天动地一声巨响,铁锅和黄土被火药的泥雾扬起老高,带着草根的泥土落了三人满头满脸。
  阿玛曼贡这才发觉,妙笔尊者火药埋得很深——他不是想要炸死地面上的人,而是要封死地道,免得他们追过去。
  三人对视了一眼——他去了哪里?汉人那边,还是……月亮峰?
  没有人开口。如果妙笔尊者赶回月亮峰,那么阿玛曼贡要做的就是在他之前回山控制大局,免得出内乱;如果妙笔尊者去了汉人那边……那么一切只能听天由命。他们三个其实也是于事无补,好像还是回山接应来得好些。
  决定总是要下,但妙笔尊者临去时的冷笑还在耳边——但是你一定会想,你是有用之身,不能做无谓的牺牲,对不对?
  是的,无谓的牺牲。
  “尊主,你快看!”
  那是一匹非常神骏的白马,一望而知是万里挑一的宝马良驹,显然不是云南所能出产的。白马的前蹄蹄冠上拖着肚带马鞍,背上还有着血迹——这是何鸿善的坐骑,而能够承担何鸿善分量的马,本来就是神驹。
  远山如皴染的水墨画,积雨沿着细细的土缝汇成极细的溪流,把春天的土地分成赏心悦目的一小块儿一小块儿。白马自得其乐地跑在雨后的原野上,越跑越快,越跑越快,简直像一道白色的闪电。马鞍在它身侧拖出一条长长的水沟,像极了醉后狂草的神来一笔。它的脚下虽然还有羁绊,但骤然卸去沉重的负担,爆发的力量无可比拟。
  血……小金忽然从阿玛曼贡手上弹了起来,迅雷不及掩耳地消失在远方。
  冯笑儿跺了跺脚,迎着白马冲了过去。
  “笑儿你去送死么?”神唱拉住她,喝道。
  阿玛曼贡摆了摆手,走过去,轻描淡写地拦住奔马——蛊王似乎对所有生命都有种控制力——然后弯下腰,轻轻解开了它脚上绊着的肚带,手很快,也很稳。她向远方一指:“去吧。”
  冯笑儿眼里的热意,渐渐凉了。
  阿玛曼贡回过头:“我们不能骑马,这匹马太引人注目,那边现在似乎很乱……等天黑,我们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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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守得云开见月明(1)
苏旷双臂一展,正面冲向大军。
  或许真的有天生习武的禀赋,跃起的瞬间,苏旷已经镇定。
  中军大旗之下,黑盔黑甲,红缨闪动,数名亲兵拱卫主帅。无路可退,苏旷双腿连环飞出,踢开七八支长枪,越过当先一人的头顶,翻身在后面马头上一踏,借力直蹿——“着!”
  苏旷手中寒光一闪,麒麟胆从两匹马的空隙中穿过,擦着主帅坐骑的长鬃闪过,咄地钉在地上。
  系鞍的肚带立即断裂,何鸿善偌大的身子轰然摔下。苏旷人已凌空而至,右手轻推,一柄小小蛊刀没入他右肩。
  江中流暗自点头赞许,甚至有点儿为苏旷不值——这些兵卒将领还真是有眼如盲,好一招斩鞍夺帅一气呵成,天下有这等身手的人已经不多了,他们居然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住——”中军副将赫然发令。这显然算不上一支训练有素的部队,战马相撞,一阵惊呼,小小的骚动水纹般漾开。
  “何大人死了!”
  “何大人被人刺杀了!”
  “是阿玛曼贡的杀手!”
  议论声一层层传了开去,未及瞧见这一幕的连忙打听,整个前军一阵嗡嗡的震惊、愤怒、诧异和幸灾乐祸的私语声。长官们虽然大声呵斥,但丝毫无法令队伍安静下来。如果何鸿善能活转过来,恐怕也要活活气死——我朝武备,何时荒废至此!
  苏旷刚要转身,已经看见惊涛剑停在他身侧。江中流低声道:“你不能走。”
  苏旷错步躲开,一边出手招架,一边也低声道:“不走会死得很难看。”
  江中流连挽三朵剑花,惊涛剑使得花团锦簇,一边还在讨价还价:“我保你不死——不过总要羁押几日避避风头才好。”
  苏旷本来也不想一走了之——乱军之中取主帅性命,这足以闹得天下大乱。他双指夹住剑尖,低声道:“不许重伤,不许点我穴道,不许在众人面前揭我短处。”
  “妈的有完没完!”江中流奋力一挑,剑尖已抵在苏旷喉前,回头道,“拿下了。”
  冰冷的锁链缠上双臂,苏旷皱了皱眉头。
  江中流走过去,收剑笑道:“你皱什么眉头?”
  一股寒意忽然从脊梁直冲脑门,不对——苏旷振臂就要翻身,江中流已一掌击在他胸口气海。苏旷只觉得胸腹如被大力挤压,人已昏厥过去。
  “诸位大人,”江中流回头道,“何将军忽遭不测,以小人之见,南攻之事不若暂停,先行安营扎寨,看看何大人的伤势,容后再做商议。”
  众副将点头称是。他们本来对南疆也没有什么志在必得的野心,能够停一停,那是再好不过了。
  只是何大人的伤势……那尸体的五官似乎都凹陷下去,目眦尽裂,圆睁双眼,四肢肌肉呈现出惨碧腐烂的颜色——哪里会有活人是这个样子?
  苏旷醒来的时候,胸口还在隐隐作痛。
  江中流没有骗他,这一掌不重,却击在膻中气海,略重一重就立毙当场了;也没有点住他穴道,以苏旷的内力,寻常点穴少顷便能冲开——只是用极粗的铁索把他绑缚在了木柱上,双足还锁上了镣铐。
  江中流在看他。如果两人会使用目蛊,恐怕早就天人大战了——愤怒,心痛,嘲讽,鄙夷,信任,疑问……你瞪我我瞪你,目光和目光几乎要碰撞燃烧起来。
  “据我所知,我这样的重犯……活口比人头值钱多了,你不考虑考虑?”苏旷一边微笑,一边迅速思索脱身之策。他的手指勉强扣在身后的木柱上——那应该是杨木一类的木料,这段日子雨水多,有些潮湿了,换句话说就是不那么结实了。但是再不结实那也是柱子,绝不是凭指力可以弄断的。

五  守得云开见月明(2)
没有机会了,钢刀直刺胸膛。苏旷双腿蓄力猛地一转,身子硬生生转开半圈,铁索磨得血肉一片模糊。
  江中流的刀嵌在木桩里,一时拔不出来。苏旷硬凭腰力,双腿横扫,脚镣的锁链缠在江中流脚上,又一带,江中流摔在地上。
  苏旷眼神一扫,刚才大力挣扎,木柱似乎移动了两分,埋桩的泥土被掀起了一点儿——这就是军纪不严的好处了,只扎营一夜,无风无雪的,士兵就如此懒惰,埋桩埋得极浅。
  有兵士持刃冲入,拔刀要砍,江中流挥手拦住,缓缓站起身来:“都给我出去——苏兄真是好功夫,还请再指教指教。”他起腕拔出刀来,一刀向苏旷的左腿砍去。
  苏旷两腿横端,脚镣架住一刀,接着落在地上。他双膀较力,聚集平生功力,大喝一声:“哈呀——开!”
  喀喇一声响,木桩被硬生生拔起,帐篷铺天盖地倒下。几个兵士一时不防,摔作一团。
  帐篷一角的火盆一碰布料,当即烈烈烧起。
  苏旷躺在地上,右手摸索着木桩,双指用力,竭力一推——但铁索绑得过紧,只向上推了半尺。
  江中流已一刀划开帐篷,从破洞中站起身来。
  他脸色已经一片铁青——这个样子还杀不了此人,是多么丢人的一件事。
  士兵们想了想,帐篷都倒了,也没什么出去不出去的道理,于是缓缓围过来,只等一声令下,便要刀剑齐施。
  苏旷牙一咬,左手狠命一挣,义手被生生挣脱,齐腕的皮肉又是鲜血横流。只是铁索骤然松了一截,他右手已经脱出,拉住江中流脚下的帐篷一扯,江中流顿时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只在这片刻工夫,苏旷已经推开了木柱。那火正烧到面前,他一个鲤鱼打挺跳起身子,左腿斜飞,火盆直冲江中流面门而去,正撞上刀刃,盆里热炭火星一起砸出。江中流连忙左手护脸,噔噔噔连退三步。
  只是苏旷斜踢左腿之际,铁镣带着右腿登时失去了平衡。只见他双腿在空中一转,旋即再次站稳——这正是他昔年苦心学来的奔日腿法。他双臂一翻,身子已游鱼般从铁链中退出,身后兵刃齐至,苏旷猛向一侧连翻,站起身来时,铁链已在手上,啪的一记甩出,卷住江中流斩来的钢刀,猛一较力,钢刀从江中流手中脱出。
  江中流吸了口气,将背后的惊涛剑拔了出来。
  其实,苏旷的心也在狂跳不已。这一通动作若慢了片刻,只怕已经死了几十遍了。人到情急的时候,应变之快力道之强,连自己都会吓一跳。
  他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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