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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旷传奇之重整河山待后生-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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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舱板后面藏了包点心?
苏旷皱皱眉头,大步走过去,劈手将后舱整个儿扯了下来——
一具漆黑的尸体直挺挺地立在他面前,整张脸像被水泡胀的烂瓜破梨,眼珠眼白是一色脓黑……
苏旷连想都没想,手中内力运到十成,将舱板横掷过去。
舱板如刀,斜斜地将那具半腐烂的尸首一折为二,软嗒嗒地堆在了地上。
小金兀自挣扎着想跳过去,他强忍着呕吐的欲望道:“你他妈的混账东西……你要敢吃那玩意儿,咱们一辈子都别见面……”等等!苏旷忽然一愣——那具水淋淋的尸体是怎么挪到后舱来的?他看着月光下的水渍,又看了看尸体上弯曲的手爪,后背忽然一阵寒冷——它好像是……自己爬上来的。
苏旷屏住呼吸,撕下块衣襟包了手,将尸体翻转过来。
尸体的面貌早已看不清楚,但是依稀看得出生前是个练家子,腰带上兀自连着个刀鞘,不过两指宽,半尺长,所配合的锋刃介乎匕首与分水峨嵋刺之间。鞘尾有笋状柱口,可以与刀柄相连——毫无疑问,这是个江家船帮的弟子,大江南北,用这种水刀的独此一家。
月亮不知何时消失了,远远近近,触目所及全是黑暗。足底隔着船舱,遥感水波沉浮无定,一时间只觉得天地洪荒,身为人之微渺。
苏旷提起船桨,定神向着适才金光消失的方向划去。黑诏也好白诏也好,蛊毒也罢邪术也罢,他必须去看一看。
有人一生于暗夜里追逐光明,追着追着,自己也就成了一盏灯。
二、一夜飞渡滇池月(1)
当苏旷又一次看见漫天流金的飞萤时,月亮也羞答答地从乌云背后露出半边脸来。
月黑风高,这样的夜晚总让人心神不宁。
微光下,隐隐可见七艘楼船,庞然大物般立在湖心。
不知是真是幻,似乎有一层朦朦胧胧的水汽在湖面蒸腾。月下的湖水看上去像是条黑色巨龙,点点波光如淡银的鳞片。风中有着极淡的血腥气,辨不出方向,好像是从水下传来。
苏旷的心开始向下沉,他感觉得出来,杀戮就在脚下,正在继续。
他肌肉紧绷,周身真气提到十成,每一次摇桨似乎都无声无息,像是怕惊扰了黑沉沉水面下的杀气。
就在这一刻,若有若无的吟唱声自远方传来,满溢着令人安静温暖的力量:“土返其宅,水归其壑……昆虫勿作,草木归其泽……昆虫勿作……”每一停顿,就有丁零一响,好像是银铃在风中歌唱。
苏旷足下用力,小船四分五裂。他飞身点上一块舱板,内力所及之处,过水如飞,向着歌声急速而去。
他看见一艘月牙儿一样洁白的小船,船尾有一人掌舵,瞧不清身形。船头站着个姑娘,她伸出双臂,左手握着管小小银笛,笛子一端系着小银铃铛,每唱一声,铃铛就轻轻一响,好像在打着节拍。
“站住。”那姑娘转过脸来望着他,“前面去不得。”这样的夜晚,这样的月色,她看起来就像银月光华凝成的仙子。饶是苏旷阅人无数,心中也不由得一动,不知怎的就脱口而出:“阿玛曼贡?”
姑娘着实吃了一惊:“你是什么人?”
她确实就是传说里的蛊王白诏,阿玛曼贡。
苏旷足下不丁不八一站,挺胸抱拳,含笑而立:“在下苏旷,久仰尊主大名了。”
“苏旷?”阿玛曼贡好像在细细咀嚼这个名字,迟疑着抬起头,“你就是那个驯服神龙的汉人?”她显然压抑着心中的狂喜,回头道,“神唱,快过来,没错——他身上带了神龙!”
船尾的青年也跳了过来,卷发下阔肩长臂,有如山神。
苏旷转念一想,伸手托着小金问:“你是说它么?”
阿玛曼贡大喜过望:“好极了,我本来以为今晚江家船帮必被灭门——事不宜迟,苏旷,你会驭蛊之法不会?”
顾名思义,“驭蛊之法”自然就是“命令小金去做事”的法子。
苏旷连忙点头:“除我之外,谁也招呼不动这位大爷。”
阿玛曼贡和船尾那青年击掌大笑,又回头催促苏旷:“那你还等什么?”
苏旷皱了皱眉头,见那姑娘满脸期待欣喜,心中奇怪,但还是依言吩咐小金:“转圈。”
小金似乎是在炫耀一样,围着苏旷的身子连转三圈。身形优美,堪比流萤蝴蝶。
阿玛曼贡的手僵在半空:“你……管这个……叫驭蛊?”
苏旷脸上一红,心道小金还会装死、吓人,但好像和这位蛊王说的“驭蛊”都稍稍有些不同。
阿玛曼贡长出一口气:“这位朋友,你手里握的是天下众蛊之王,它原本世世代代随我家号令南疆,有‘神龙施蛊,万蛊朝天’的说法。不过现在看来,它和爹爹说的好像不大一样……这样吧,你若信得过我,就命它听我一次话,我看看能否成事。”
她甜脆的南音里又带着真挚之意,令人无端信服。苏旷一来水性不佳,二来不通蛊术,本来就心有余力不足,便将小金递了过去。
阿玛曼贡伸手来接,小金却缠在苏旷手上不肯下来。苏旷虎着脸命令道:“去!”小金才委屈地跳到她手上,一动不动。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二、一夜飞渡滇池月(2)
苏旷挠挠头,看了看阿玛曼贡。阿玛曼贡也不知如何是好,迟疑道:“你……吩咐它事我如你就是。”
苏旷点头,对小金喝道:“听着,平时怎么对我,现在就怎么待她——”
他话音未落,小金就闪电般蹿起,直没入阿玛曼贡领口,一头钻入她怀里。阿玛曼贡猝不及防,尖叫一声,满脸通红。
苏旷盯着她雪白的脖颈胸口,也不知是伸手去抓好,还是非礼勿动好,一时间也是满脸发烫。阿玛曼贡平生未曾有过这种羞辱,见苏旷眼珠乱动似笑非笑,一时气恼,一掌掴了过去。
苏旷急闪间,阿玛曼贡的指尖划过他的鼻梁,传来一阵酥酥软软的麻痒。左侧船板一沉,一股拳风袭来,他挥手扣住神唱的脉门。侧目间,那小伙子正怒目而视。苏旷恼道:“干什么?非要打架不可么?”
只是阿玛曼贡片刻未施术,湖面忽然动了起来,无数黑色身影伸出手来乱抓乱叫,好像水鬼索命一般。楼船之中也不住传来惨叫声,灯火去了一半,看上去像七只怪兽,渐渐发疯。
三人都是一愣,一起住手。
阿玛曼贡无奈:“这种蛊毒叫做乌月蛊,在南疆已经失传百年,一时半刻我也压它不住。苏公子,船上必有驭蛊之源,烦劳你带着神龙上船。有它傍身,任是什么蛊虫也伤不了你……只是你要小心,莫要伤了笑儿。”
苏旷点点头。
阿玛曼贡又低下了头:“你……倒是让它出去啊!”
月色朦胧,虽然看不清阿玛曼贡脸上的颜色,但可想而知。苏旷忍笑喝令:“色狼,滚出来!”
小金弹身而出,苏旷双足一点一跃,当空接了小金在手,凌波跃上船板,向当头迎宾船飞驰而去。离开五十丈外,他才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但他很快就笑不下去了。
湖水中也不知有多少躯体在手舞足蹈,血腥气冲鼻,令人欲晕欲呕。细细一看,湖里死尸近半数都是一刀砍在自己身上——想是知道中蛊解救无望,便自行了断了。那些依旧“活着”的水鬼举着手臂,半截身子直直露出水面。它们似乎极其畏惧小金,但有什么力量在推着他们向前择人而噬。
它们在距苏旷身边五尺方圆之地翻腾吼叫,一时无法下手,居然互相乱抓乱咬起来。只见手爪漆黑如炭,指甲到处血肉横飞,眼窝里都是黑漆漆一片,也不知是丢了眼珠子,还是连眼白都变成了墨色。虽然明知它们不会傍身,苏旷的手心还是微微冒汗,心道这下蛊之人真是该千刀万剐,丢进水里才是。
船上的帮众全都挤在甲板上,强弓硬弩一起招呼,将那些试图爬上船的昔日兄弟钉在船壁上——六艘船都在惨叫格斗,只有迎宾船,一片死寂,毫无声音。
苏旷双臂一展,向迎宾船船头掠去。
江家父子和冯笑儿已经退到了墙角,围着他们的仆役早已没有一个常人。船舱里除了沉沉的呼吸声,就是骨骼在咔咔作响,一阵风起,壁上的画卷哗啦啦扬起,又重重摔回舱壁。江山谷脸色铁青,回手将画卷撕了下来,掷在地上——他已经受不了任何刺激。
苏旷闯进屋里,四下一望,见冯笑儿正拦在江家父子身前,双臂抱胸,双目已是血红色。她眸子里幽光闪动,炽烈如地狱之火。那些中蛊之人虽都尽力伸手向她脸上抓去,但就是无法靠近一步。
冯笑儿看见有人进来,先是一惊,又是一喜,“啊”了一声道:“苏大哥,你……你怎么来的?” 。。
二、一夜飞渡滇池月(3)
苏旷恍然大悟:“你是月亮峰天眼尊者!”
月亮峰蛊王手下有三大尊者,天眼,神唱,妙笔,各具幻蛊之术。只是苏旷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天眼尊者居然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他低声道:“笑儿,我带着神龙,你要当心反噬。我慢慢过来,你慢慢收术,听见没有?”
冯笑儿点点头,道:“是……苏大哥,我稍后把他们向外逼一逼,然后你立刻过来,带我们出去。”
二人彼此对望,一起点了点头。
眼下已是丑时,江面上阴风阵阵,初春的寒气吹在脊背上,苏旷忽然打了个寒战。
他心头一惊,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目光一转,不知怎的落到那幅画上。
苏旷知道那是江家船帮镇帮之宝《千里快哉风》。数年前请高手绘就,挂在迎宾船上迎客,画的是春江月夜,小舟独向苍茫。
这画颇负盛名,据说月圆之夜,小舟风帆自鼓,能缓缓随波逐流。是以每月十五,江家船帮总会迎来不少远客,烹茶赏月,把酒观花,图个宾主尽兴,也算是结交同道的一个法门。只是刚才画卷被江山谷掷在地上,半舒半卷,正看见月夜如漆,画上的小舟风帆惨白如灵幡,似乎正被看不见的冷风缓缓推向无边黑暗。
苏旷的目光顺着画卷向上看去,瞧见了一只痉挛漆黑的手,离江中流的后背不过一尺之遥,好像正在自我挣扎——背靠船舱的江老帮主缓缓抬起头来,瞳孔变得乌黑,那黑色还在一点点晕开……苏旷惊呼:“中流闪开!”趁着人群向外一分,他已横冲进去,将江中流向外拖去。
江中流回头,目眦尽裂,狂吼:“爹——”他一肘撞在苏旷胸口,苏旷忍痛,单手指向那画:“小金!”
小金早已忍得发疯,随着苏旷的手指一弹一跃,直跳进画上的圆月中。只是它这一跳,中蛊之人全都舍了江中流、冯笑儿,也向画卷扑去。江山谷被堆在人群之中,江中流救父心切,急怒之下回头便打。苏旷数次擒拿都未扣住他,又生怕重手伤人,竟是连挨两拳,险些被他挣脱出去。
就在此时,远远的笛声飘来,一时间山高月小,水落石出,戾气被硬生生压下。
苏旷趁着江中流片刻错愕,反手扣住他右臂左肩,对冯笑儿大喝:“笑儿,走!”
江中流嘶声叫道:“姓苏的你放开我!爹!爹!爹我来救你——”
人堆之中,传出一声极其喑哑的咆哮,只见江山谷抱了画卷在手,浑身已被撕扯得血肉模糊。他撞开众人,纵身跳下湖去。
中蛊之人没有任何迟疑,也僵直地转过身子追向江山谷。只听得扑通扑通一阵响,他们一个接一个“走”下水去。苏旷手一松,江中流已冲到船边,见父亲也纠缠在人群中一寸一寸向下沉去,他跺了跺脚,拔出惊涛剑,纵身而下。
苏旷叹了口气,看了看黑漆漆的湖面,也跟着跳了下去。
“是帮主……少帮主……放船!放舢板!兄弟们下水——”六艘楼船被一起惊动,不知谁挑头,原本惊恐万状的帮众一个跟一个地跳了下去。
这就是江湖,江湖有江湖的规矩。
苏旷看着江中流死死拉住父亲,身子被无数只手抓紧。他咬牙夺过惊涛剑,斩向缠着江中流的四肢,顿时黑血弥漫如雾。
他击水而起,冒出水面透了口气,踢开缠住双腿的两人,顺手将江中流扯上来,一掌击在他面上:“中流醒醒!”
江中流的脸色惨青,泪水混着湖水,流进嘴里——苏旷手也软了,他看见一只断手死死抓在江中流肩头,扣进皮肉——而不远处,江山谷的右手撕扯着自己断裂的左臂,身躯缓缓下沉,嘴角似有笑容。
二、一夜飞渡滇池月(4)
水中还在挣扎翻滚,那些中蛊的人似乎真的变成了水鬼,要与所有人同归于尽,一起沉向深渊,为那诡异的画卷殉葬。
一个下水救人的少年右手握着刀,大张着嘴,湖水淹没了他的号叫,但他手中的刀却始终没有向身下砍去——江家船帮不知有多少父子兄弟。
苏旷硬起心肠,劈手抢过刀来,左右两刀砍断少年身下的手臂,但自己双足猛地一紧,一口水忽然灌进了嘴里。
江家船帮的水性果然不是浪得虚名,无数双手拉着他的身子向下沉去。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了云层,隔水望去,白晃晃的一片晶莹……
苏旷迷迷糊糊吐出口湖水,小金就靠在他胸口。阿玛曼贡俯身,不知在江中流身上放了些什么。
她的侧影很是柔美,一头又浓又黑的长发结成发辫,末梢缀着银环。蓝底印花的蜡染长裙,衬得身材修长,手臂莹白。
半晌,她直起腰来,还是低着头,目光中有悲悯。
船舱里有哭声,有骂声,更多的是心有余悸的议论纷纷——劫后重生的脸上盖不住庆幸,痛失亲朋的却在悲号不已。
江中流四肢平摊在舱板上,转头看向阿玛曼贡,眼里是说不出的怨毒。
阿玛曼贡知道他在想什么:“不是我。”
江中流坐起来:“蛊王白诏,我知道你本领神通,可是……你只管冲着我来!我父亲和兄弟们与你何干?”
阿玛曼贡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第二次重复:“不是我。”
江中流甩开冯笑儿的手臂:“不是你?《千里快哉风》是谁送的?天下还有什么蛊毒瞒得过你的眼睛?不是你?你这个时候出现在昆明,莫非是在视察民情?”
阿玛曼贡站起身,默默看了看江中流,从衣袋里摸出一颗血红的药丸放在舱板上,伸手向前推了推:“这是合欢血蛊的解药。这门亲事是你我的父亲定下的,如今……你信不信……就随意吧。笑儿,你是跟我走,还是留在他身边?”
冯笑儿急得满脸通红,一手向后推着江中流:“姐姐,不,尊主,这是误会……他,蛊毒还没……”
阿玛曼贡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再说,转身离去,竟是一刻也不多留。
苏旷站起身让路,心想这姑娘实在伤心至极,但当着暴怒的江中流也不知说什么,只好笑了笑,道:“多谢。”
阿玛曼贡抬头,见他龙肩蜂腰,一身肌肉漂亮结实,水淋淋的乌发垂在胸膛上,温和之中生生带了七分野气,目光便忍不住上下一扫,却又见他周身淡淡的伤痕无数,心脏边更有道极深的创口似乎贯胸而入,左手齐腕斩断,新装着一只义手……阿玛曼贡自幼研习蛊药巫毒,救人无数,但看到这一身伤,还是暗自吃惊,心想这人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他笑容坦荡纯澈,眼里光芒温暖如五月阳光,满脸歉意。
“苏旷?”阿玛曼贡想起他的名字,轻轻念了一遍,“我本是想请苏大侠赐还神龙,不过现在看来,神龙跟着苏大侠,反倒比在南疆自在快活……罢了,罢了。昨夜之事,是我冲动,抱歉。”
她说到昨夜,众人才忽然惊觉——东方早已破晓,乳白的天空浮着淡蓝色,天亮了。
第一缕阳光还是那么活泼地照在人间,好像不知道昨夜的惨景。
其余六艘楼船都已挂起白色灵幡,江家船帮的弟子们已经把死难的尸骸收拾停当,裹上香草,系上大石,一具一具推入深不见底的滇池池心——船上有规矩,水里讨生活的只能水里来去,如遭横死,昼不过夜,夜不过昼。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二、一夜飞渡滇池月(5)
人常说江湖子弟江湖老,其实走江湖的,又有几个能终老此生?杀戮和死亡太多太平常,容不下长久的哀思。
水花飞溅,五百里滇池收回了她的儿子们。送行人跪拜匍匐,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痛哭。
江中流披麻戴孝,缓缓升起一方血红的新帆——那是老帮主冤仇未报的见证。
船帆至顶,众人一起叫道:“帮主。”
冯笑儿站在人群外。
她是这七艘船上唯一的女人,也是唯一的“外人”。她回头,问苏旷:“他们为什么一口咬定是尊主做的?”
苏旷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她那么年轻,甚至还是个孩子,他要怎么解释江湖帮派的“复仇”?
江湖中的仇恨,本来就没有多少是正确的。大多数人需要捍卫的,只是整个门派的尊严。他想要悄悄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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