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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气室-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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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亚当有些不解地拿着信。“信里说了些什么?” 
  “我写得很干脆,我让他们都回家去,别再纠缠我,让我能死得平静些。我从来不认识那帮人,他们只是想从我的死刑中捞油水。” 
  “你不可能把他们赶走的,这你也知道。” 
  “是的,我想他们也不会走人,可在电视里就好像他们是我的朋友和哥们似的,其实我一个也不认识他们。” 
  “我说不准在目前这种情况下这是不是个好主意,”亚当下意识地把自己心里想的说了出来。 
  “为什么?” 
  “因为我们现在正对第五巡回法院说你基本上成了个植物人,你是不可能有这些想法的。” 
  萨姆突然发起火来。“你们这些个律师,”他不屑地说,“你还不肯罢手吗?一切都结束了,亚当,别再玩游戏了。” 
  “还没有结束。” 
  “至少我认为是结束了,你现在就拿着这封倒霉的信按我说的去做。” 
  “马上吗?”亚当看看表问道。时针指向一点半。 
  “是的!马上。我在这儿等你的消息。” 
  亚当在监狱正门的警卫室旁停住车子并向路易丝讲了自己要去做什么,他觉得有些紧张。她用警惕的目光看了看他手中的白色信封,然后把两名穿制服的警卫喊过来。他们陪着亚当出了正门向示威地点走去。一些正在采访示威者的记者认出了亚当后立刻拥了过来。他和两名警卫沿着监狱正面的围墙快步走着,并不理会记者们的提问。亚当心里有些害怕但还是表现得很坚决,新找的两个保镖给他壮了不少胆。 
  他直接走到带有三K党指挥部标记的蓝白色遮阳伞前,那里正站着一些身穿白袍子的人在等着他。记者们把亚当以及两名警卫和三K党徒们团团围住。“你们谁是负责的?”亚当提着气问道。 
  “你是谁?”一个生着黑胡子、脸颊给太阳晒得通红的粗壮年轻人反问,他从那堆人里站出来时汗水从眼眉上滴落下来。 
  “我这里有一份萨姆·凯霍尔签署的声明,”亚当大声说。周围的圆圈缩得更小了,摄像机也开动起来,记者们把话筒和录音机伸到亚当面前。 
  “安静些,”有人大声喊道。 
  “向后退!”一名警卫厉声叫着。 
  亚当面前聚集的三K党徒更多了,他们都穿着一模一样的白袍子,大部分人没戴尖顶帽,他在其中没有发现上次和他交过锋的人。所有三K党徒的表情看起来都不很友善。 
  狭长草地上的喧嚷声静了下来,人们紧紧地挤作一团来听萨姆的律师有什么话说。 
  亚当从信封中取出一张便笺用两只手拿在面前。“我叫亚当·霍尔,是萨姆·凯霍尔的律师,这是萨姆的声明,”他又重复了一句,“签署日期是今天,信是写给所有三K党人以及今天为他的事前来示威的所有其他组织。下面我就照章宣读:‘请离开吧,你们来这里不能给我任何安慰,你们只是在利用我的死刑博取你们自己的利益。我不认识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也不想认识你们,请你们立即走开,我更愿意在没有你们助兴的情况下去死。’” 
  亚当扫了一眼那些板着面孔的三K党徒,他们全都热得汗流浃背。“最后一段是这样写的,我接着念:‘我不再是三K党人了,我和那个组织以及它所代表的一切断绝所有关系。如果没有和三K党发生瓜葛的话,直到今天我也还会是个自由人。’签署人是萨姆·凯霍尔。”亚当把信在空中挥了挥又伸到那些三K党徒的面前,那些人全都呆若木鸡,一言不发。 
  生着黑胡子的红脸膛年轻人向亚当扑过来试图把信抢走。“把它给我!”他喊叫道,但亚当把信猛地抽了回去。亚当右侧的警卫迅速上前一步挡住了那个人,那人想把警卫推开,警卫却把他推了回去,一些三K党徒马上和萨姆的两个保镖推搡起来。在附近一直注视着这边的其他警卫迅速过来加入了撕打的行列,并很快恢复了秩序,人群向后退去。 
  亚当勉强冲着那些三K党们笑笑。“快离开吧!”他向他们喊道,“你们听到他的话了吧!他为你们感到丢脸!” 
  “滚你的吧!”那个头目回骂道。 
  两名警卫拉着亚当往回走,免得他再惹恼了那些人。他们拨拉开挡在路上的记者和摄像师们,迅速回到监狱的正门并冲进大门内,一路上他们又遇到一排警卫和一群记者,最后终于到达了亚当的车子旁。 
  “你可别再回这儿来了,好不好?”一名警卫恳求他说。 
  麦卡利斯特的办公室存不住消息是出了名的,可以说比一个千疮百孔的破厕所漏得还要厉害。星期二下午早些时候,杰克逊市盛传着州长正在认真考虑赦免萨姆·凯霍尔的传闻。这一传闻很快从州议会大厦传到了等在外面的记者们耳朵里,又被其他记者和看热闹的人们传播开去,不过这时已不再是闲言碎语,而是有鼻子有眼的传闻了。又经过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这一所谓的传闻在人们的心目中几乎已经成了确凿无疑的事实。 
  莫娜·斯塔克在议会大厦的大厅里会见了新闻界的记者们,她保证说再过一个小时州长就会发表一项声明,她解释说法院还没有最后定案。当然,州长正面临着巨大的压力。 

  ……
  
四十八



  最后的临刑前逃生上诉在第五巡回法院只耽搁了不到三个小时便送到了美国最高法院。三点钟的时候进行了一次简短的电话会议。赫兹·克里和加纳·古德曼匆匆忙忙赶到了州议会大厦对面罗克斯伯勒的办公室。首席检察官拥有一套很完善的电话系统,能够接通所有有关人员,包括加纳·古德曼、克里、帕契曼的亚当和卢卡斯·曼、查尔斯的罗比肖克斯大法官、新奥尔良的朱迪大法官,以及得克萨斯州阿马里洛的麦克尼利大法官。三人法官小组准许亚当和罗克斯伯勒陈述了各自的看法,随后便结束了会议。四点钟的时候,法院书记官向所有当事人通告了驳回上诉的消息,随后便给每个人发去了传真件。克里和古德曼将诉状迅速传真给了美国最高法院。 
  亚当同法院书记官简短交谈后慢慢将电话挂好,这时他看到萨姆正在进行最后一次体检。萨姆怒视着那个正在心惊胆战地给他量着血压的年轻医生,帕克和廷尼应医生的要求站在一旁。前面办公室同时容纳这五人显得有些拥挤。 
  “第五巡回法院刚刚驳回了上诉,”亚当阴沉着脸说,“我们正在上诉美国最高法院。” 
  “那里也不是什么好去处,”萨姆说道,眼睛仍然瞪着那医生。 
  “我很乐观,”亚当心不在焉地道,实际上是说给帕克听的。 
  医生迅速将器具放回箱子。“好了,”他说完便向屋门方向走去。 
  “这么说我的身体符合执行死刑的要求了?”萨姆问道。 
  医生打开门走了出去,帕克和廷尼也跟着出去了。萨姆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然后开始慢慢在屋子里来回踱步,鞋后跟有些滑,这影响了他的步伐。“你紧张吗?”他问,笑得让人难受。 
  “当然,你好像一点也不紧张。” 
  “死本身并不像等死那样可怕。妈的,我准备好了,我很愿意迎接死神的到来。” 
  亚当差点又要说他们在最高法院有多么乐观之类的老生常谈了,但他不想再给萨姆奚落一顿。萨姆边踱步边吸烟,也失去了说话的兴致。亚当自然又忙着打起电话来,他要通了古德曼和克里,但只简单谈了几句,要说的话很少,乐观情绪就更谈不上了。 
  纽金特上校站在访客中心的门廊上让人们安静下来。在他面前的草坪上聚集着一大群记者,他们都在焦急地等待着抽签。纽金特身旁的桌子上放着一个铁皮罐,每一家新闻单位的代表都戴着一个由监狱管理机构发给的带有号码的橙黄色徽章作为凭证。人群出奇地安静。 
  “根据监狱管理规定,共有八个席位分配给新闻界记者,”纽金特不紧不慢地说道,受到众人的关注使他感到很受用,他的声音几乎能够传到监狱的正门那边,“美联社、合众社和密西西比州电视网各占一席,剩余的五席供随机选择。我要从这个罐子中取出五个号码,如果和哪位的凭证号码吻和了,今天就是哪位的幸运日,有问题吗?” 
  几十位记者突然之间全都没了问题,其中许多人拿起他们的橙黄色徽章核对自己的号码,一阵激动不安的情绪掠过人群。纽金特很夸张地把手伸进铁罐内抽出一张纸条。“四八四三号,”他像个赌场中的报号老手般地念道。 
  “在这儿,”一个兴奋异常的年轻人应声道,一边还拉了拉他那个颇吉利的徽章。 
  “你的名字?”纽金特大声说道。 
  “埃德温·金,《阿肯色报》的。” 
  纽金特身边的一个副手将他的名字写到了纸上。埃德温·金受到了同行们的羡慕。 
  纽金特迅速叫了另外四个号码后结束了抽签。当叫到最后一个号时,人群中明显地涌出了一股失望的情绪,落选的人们顿时变得垂头丧气。“十一点整的时候,会有两辆车停在那儿。”纽金特向主干道的方向指了指。“八名见证人必须随时做好准备,你们将乘车去往严管区目击死刑执行情况,不得携带任何种类的摄像机和录音机,到达那里时将会被搜身检查。大约在十二点半的时候你们将登车返回这里,然后在新的行政办公楼的主厅召开新闻发布会,为了记者们的方便,大楼将在晚间九点钟开放。还有什么问题吗?” 
  “共有多少人亲眼目击死刑执行情况?”有人问道。 
  “在见证室里大约有十三到十四人,在毒气室里将只有我和一名牧师、一名医生、州里的行刑人,以及狱方律师和两名警卫。” 
  “受害者家属会亲临死刑现场吗?” 
  “是的。埃利奥特·克雷默先生,也就是那位祖父打算亲临现场。” 
  “州长呢?” 
  “根据法令,见证室里有两个席位供州长支配,其中的一个席位由克雷默先生使用。至于州长是否会亲临目前还没有接到通知。” 
  “凯霍尔先生的家人到不到现场呢?” 
  “不。他的所有亲属都不到现场。” 
  纽金特就像是打开了一只盛昆虫的盒子,到处都劈劈啪啪地响起了提问声,而他却还有许多事要去处理。“回答问题到此结束,谢谢,”他说着便离开了门廊。 
  唐尼·凯霍尔在差几分六点时前来和萨姆诀别。警卫把他直接带到了前门办公室,他在那里看到穿戴一新的哥哥正在和亚当·霍尔谈笑风生。萨姆给他们两人作了介绍。 
  亚当一直在小心翼翼地回避和萨姆的弟弟照面。出现在他面前的唐尼是个很整洁的人,很注意修饰,也很讲究穿戴。他长得和萨姆差不多,这时的萨姆已经理过发,修过面,并且脱掉了那身红囚服。他们两人个头相当,唐尼的身材不是很胖,萨姆则显得更瘦削些。 
  唐尼显然不是亚当所担心的那种乡巴佬式的人物。他见到亚当时表现出了发自内心的高兴之情,同时也很为亚当成为一名律师而感到骄傲。他是个很和善的人,脸上挂着平易近人的微笑,牙齿很白,只是此时眼睛里透着悲伤。“情况怎么样?”他们闲聊了片刻后唐尼问道。他是指上诉的事。 
  “现在全看最高法院了。” 
  “这么说还有希望?” 
  萨姆听了他的话哼了一下鼻子。 
  “还有一点希望,”亚当几乎已经到了听天由命的地步。 
  他们的谈话停顿了一会儿,亚当和唐尼都在搜肠刮肚地想找些不那么敏感的话题。萨姆倒是满不在乎,他平静地坐在椅子上,双腿交叉在一起喷吐着烟雾。他心里想着什么他们是猜不透的。 
  “今天我去艾伯特那儿坐了一会儿,”唐尼说。 
  萨姆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地板。“他的前列腺炎怎么样了?” 
  “我不大清楚,他还以为你已经走了。” 
  “这就是我的兄弟。” 
  “我还见到了芬尼婶婶。” 
  “我还以为她已经走了,”萨姆笑了笑说。 
  “差不多了,她已经九十一岁高龄,对你的事伤透了心。她说你一直是他最喜欢的侄子。” 
  “她受不了我,我也受不了她。见鬼,我来这儿前五年就一直没有再见到她了。” 
  “不过,她显然很为你伤心。” 
  “她会好的。” 
  这时萨姆突然露出了很开朗的笑容并随即大笑起来。“还记得那次我们看到她进了奶奶房后的厕所就拼命往厕所顶上扔石头的事吗?吓得她一边尖叫一边哭喊着跑了出来。” 
  唐尼猛然间回忆起了那档子事也止不住大笑起来。“记得,那厕所顶是铁皮做的,”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石头落上去就像炸弹爆炸一样。” 
  “是啊,那次有我。还有你和艾伯特,你那时恐怕还不到四岁。” 
  “不过我还是记住了那件事。” 
  他们继续讲着故事,那笑声也感染了亚当,他看着两个像孩子一样笑着的老人,自己也禁不住笑了起来。有关芬尼婶婶和厕所的一个故事又引出了她的丈夫,那个又瘸又抠门的加兰叔叔,接下来又是一阵阵的笑声。 
  萨姆点的最后一餐是为了成心要恶心一下食堂里的那些手艺欠佳的大师傅们,他们用那些寡淡无味的配给食物整整折磨了他九年半的时间、他点的食物很少,也很容易采买,一只纸盒就能装来。让萨姆不能理解的是他的那些先驱者中竟有人在临行前点了七道菜的大餐,其中包括牛排、龙虾和乳酪饼。巴斯特·莫克吃了整整两打的生牡蛎,接着又吃了一盘子的希腊沙拉,一大块牛里脊肉和其他的几道菜。他永远也搞不明白那些人在临死前的几个小时里打哪儿来的那么好的胃口。 
  七点半纽金特来敲门时他一点也不觉得饿。纽金特的后面跟着帕克,再后面是一名拿着个托盘的管理员。托盘中间有一只大碗,里面放着三只爱斯基摩派,碗的旁边是一个装有法国咖啡的小暖瓶,那是萨姆最爱喝的咖啡。管理员将盘子放到了桌子上。 
  “晚餐不是很丰盛,萨姆,”纽金特说道。 
  “能不能让我安安静静地享受这顿饭,还是你一定要站在一边用你的蠢话烦我?” 
  纽金特身子一挺,瞪了一眼亚当。“我们将在一个小时后回来,到那时你的客人必须离开这里,你将会被带回观察室去,听明白了吗?” 
  “快点走吧你,”萨姆坐到桌子上说。 
  那几个人一出去唐尼便说:“活见鬼,萨姆,你怎么不点些也能供我们享用的东西?这算是什么最后一餐?” 
  “我的最后一餐就这样,轮到你时再点你想要的吧。”他拿起一把叉子,小心翼翼地刮动着香草冰淇淋和上面的巧克力脆皮。他咬了一大口,然后慢慢地把咖啡倒在杯子里,咖啡的颜色很深,带有很浓的香味。 
  唐尼和亚当坐在靠墙边放着的椅子上,从萨姆的身后看着他慢慢享用他的最后一餐。 
  那些人是五点以后到达的。他们来自全州各处,全部亲自驾车前来,车子一律都是四开门大汽车,颜色不一,车门和保险杠上带有不同的徽记和标志,有的车顶上带有警灯,有的在前排座位上部挡风玻璃处还架有猎枪,所有车子上都有天线在风中摇摆。 
  他们是各县的行政司法长官,都是各县选出来保护公民免受不法之徒侵扰的人,其中大多已经在任多年,参加这种无官方记载的行刑前晚宴也不止一次了。 
  这种晚宴是由一个名叫梅佐拉小姐的厨师准备的,菜单一成不变。她用动物油炸制个头很大的鸡,用猪肉火腿烧豇豆,还有小茶碟大小的纯乳酪松饼。她的厨房就在中央行政办公楼旁边一家小自助餐厅的后面。晚宴总是在七点开始,对前来就餐的行政司法长官的人数也没有限制。 
  今天晚上的食客是一九八二年特迪·多伊尔·米克斯安息以来人数最多的一次。梅佐拉小姐已经预计到了这一点,因为她看过报纸,也知道萨姆·凯霍尔是个人人熟悉的角色。她预计至少有五十名行政司法长官。 
  门口的警卫们像对待贵宾般地示意长官们通过,那些人进门后便把车子胡乱地停在自助餐厅周围。他们大多是些块头很大的人,都长着一副好下水,胃口好得惊人,而且经过长途颠簸已经是饥肠辘辘。 
  众人在进餐时很轻松地开着玩笑,像猪一样饱餐后便来到外面的行政办公楼前,他们坐在各自的车箱盖上看着天色黑下去,一边剔着牙缝里的鸡肉一边对梅佐拉小姐的烹饪手艺赞不绝口。车子里的收音机都开得音量非常大,像是随时都在等着收听凯霍尔被绳之以法的消息。他们谈论着其他的死刑和各自地盘的恶性案件,还谈起关在监舍里的本地区的人。那该死的毒气室使用的次数也太少了点。 
  他们很感兴趣地看着前面不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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