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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第3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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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藤子京脸上惭愧之色大作,却又马上想到了那件重要事情,十分欣喜说道:“少爷,快回府吧,老爷已经回来了,全家就在等您。”

    “到底出了什么事儿?”范闲皱着眉头,过去牵着大宝,准备出门上车。

    藤子京在他的身后跟着,笑着说道:“柳姨娘有了。”

    范闲愣了愣,站在原地回过身来,摸着脑袋说道:“什么?难道我又要多个弟弟?父亲大人…果然不凡。”

    藤子京一愣,半晌才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着急解释道:“不是夫人,是姨娘有了。”

    范闲始终没听明白这句话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坐上了马车,将大宝的衣裳系好,扭头恼火问道:“说清楚些,就虽是国公府上有喜,也不至于如此紧张。”

    藤子京忍不住笑了出来,说道:“不是国公府上,是咱们自家府上…是思思姑娘有喜了。”

    范闲愣了愣,这才想明白,自己虽然早已收了思思入府,但内心深处还是将她当妹妹丫头一般看待,还真没有什么娄室的精准念头。而且很凑巧的是,思思自幼便是澹州老宅家养的丫头,本就没有姓,后来入了京,思辙的母亲柳氏因为相似的境遇,对思思颇为照拂,最后干脆就让思思姓了柳。

    柳姨娘,柳姨娘,原来…说的是思思,难怪范闲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思思居然怀上了?”范闲笑呵呵说道:“那是得赶紧回府看看,这初怀孕的女子脾气向来大的厉害,尤其像她这样一个泼辣丫头,去的晚了,只怕要落好一阵埋怨。”

    …

    马车得得得地往沿着街道出了西城,往范府所在的南城驶去。

    忽然间,那马车里发出一声闷响,似乎是某人跳将起来,傻傻地让脑袋与硬硬的车厢发生了一次亲密接触。

    马车里传出一个大到恐怖的声音,声音里充斥着震惊与惶恐,竟是让半条街的行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思思怀上了!我要当爹?”

    ******

    是的,到庆国这个世界上,屈指算来心理年龄应该已经三十几岁的范闲同学,终于要当父亲了。生物的传续,永远是本能控制的第二强烈需求,所以按道理来讲,足够成熟的范闲,面对着这天大的喜事时,应该表现出一种可以控制住的真心喜悦。

    然而,他的表现明显有些问题,因为他很激动,激动的不受控制,同时在喜悦之外很害怕。

    坐在思思的床边,范闲像个傻子一样看着比自己大两岁的姑娘家,思思的面色有些白,看来知道肚子里忽然多出了一个小生命后,开始感到了紧张。范闲有些傻傻地看着她,说道:“怎么就怀上了呢?”

    婉儿坐在床头喂思思吃东西,脸上充溢着喜色。她一直想给范闲生个孩子,只是一直没有成功,如今思思怀上了,想到范闲有后,她身为主妇也开心了起来。如果在一般家庭,或许无后之妻还会对妾室生出些妒意,可是她与思思的身份地位相差太远,吃这种味不免有些愚蠢。

    她听着范闲那古怪的发问,忍不住微微皱眉,斥道:“怎么说话的?”

    范闲傻笑着。他前两天一直在担心北方那人会不会怀上自己的骨肉,忽然发现身边的女子怀上了,这种情感上的大起大落,大担忧大喜悦,让他真正化身成为范三宝。

第七十五章 为人父母者

    婉儿拿着碗出了屋。范闲看着床头躺着的思思,温和说道:“好好休息下。”

    思思往常一直睡在范府后宅主卧房的外厢,只是今日忽然被大夫看出有喜,柳氏作主腾了几间舒适的房间出来,让她搬了进来。

    范闲扭头看了看这房里的摆设,对柳氏暗暗感激,再看着思思微白憔悴的面容,又生出些许歉意,轻声说道:“是我的不是,居然成了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此时作为一家之主而言,范闲应该表现出温和的一面,喜悦的一面,多说些让孕妇宁心静神的好听话语,可是只略说了两句,他却噎住了,傻傻地看着思思的脸,半晌说不出话来。

    一阵沉默之后,思思的眼圈微红,咬着嘴唇说道:“少爷,看得出来你不高兴。”

    “怎么会?”范闲唬了一跳,苦笑着说道:“主要是太突然,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

    他牵着姑娘家的手,缓缓捏弄着,微笑说道:“在我心里,你还是那个始终站在我身边磨墨添香的大丫头,总觉得没有过多久,我们离开澹州也没有多久…你居然就要成孩子他妈了。”

    “我们离开澹州已经三年了,我的糊涂少爷。”

    思思破涕为笑,半倚在床上,用温柔的眼神望着他,不论是在江南的同行同住,还是在澹州正式入门之后,她依然习惯性地称呼范闲为少爷,而没有改称呼。

    “哪怕我变成老头儿。只怕也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范闲怜惜地拍拍她的手,说道:“当爹这种事情,确实有些可怕。”

    “少爷什么都会…再说这生孩子是女人的事情。”

    “什么都会?生孩子是女人地事情,但教孩子可是男人的事情…要将一个孩子养大成人,这可是比写诗杀人困难多了。”

    范闲自嘲笑着,伸手进棉被里小心地抚摩着思思微微鼓起的小腹,忍不住自责说道:“先前父亲说已经四个月了…你怎么也没和我说…就算你害羞,也得给少奶奶说声。”

    思思感受着那只手掌在自己腹部的移动,面颊微红,将被子拉到自己的颈下。微微害怕说道:“我怕…我怕是假的。”

    “怀孩子哪里有什么真假。”范闲闭目感受着掌下的起伏,心中生出一些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喜悦,有恐惧。微微酸着…那腹中便是自己的孩子?

    他是真的一时间无法接受自己要当爹地事实,那种恐惧竟是压过了喜悦,好在此时心神清明,还不至于在思思面前表现不出来,不然初为人母的思思定会恨死他。

    范闲有些头痛地挠挠头,说道:“现在我应该做些什么?”

    思思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少爷,当然是该吃就吃。该睡就睡,总不能因为我怀了孩子,就让你天天守着我啊。”

    范闲忽然伸手轻轻扳过思思地手腕,将手指搁在上面,闭目偏首细细听了听脉象。

    在此时,恰好婉儿走了进来。一见相公正在替思思诊脉,睁着那双大眼睛好奇问道:“是男是女?”

    范闲将手指缓缓移开,笑着说道:“哪这么容易便看出来。你当我的指头是B超?”

    …

    “必操?”婉儿和思思听着这个新鲜词汇,同时皱起了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范闲咳了两声,对思思叮嘱了一下日常要注意地东西,尤其是不要着凉,然后他走到门外,将藤大家媳妇儿唤了过来,细细吩咐了一番,下人仆妇之类当然要找健康的,至于饮食也不要一味的大鱼大肉,只是挑着有营养的菜品点了几样。

    “庄子里有羊奶不?”

    藤大家媳妇儿兴奋地点点头,思思肚子里怀的是范家第一个孙辈,由不得这些下人们激动不已。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范闲说道:“每天一碗,一定要煮沸。”

    屋内思思偎在婉儿的身边,难过说道:“我不爱喝羊奶。”

    林婉儿想了想,自己当初治肺病时,也是被范闲天天逼着喝羊奶,那种膻味实在难以忍受,忍不住对门口笑着说道:“这羊奶莫不是仙丹?”

    范闲回头笑道:“虽不是仙丹,但确实是极好地东西,只是膻味儿重了些,思思你可得忍着,坚持喝。”

    林婉儿忽然想到四祺当时想的那个法子,高兴说道:“这事儿让四祺去做,也不知道她是放的杏仁还是茉莉花茶,一股淡淡涩味儿,却是把膻味儿都袪了。”

    一听让四祺服侍自己的饮食,倚在床上的思思好生不安,她本来是和四祺同等身份的大丫环,如今怀了孩子,待遇便骤然提高这么多,她实在有些不敢承担,生怕让府里上上下下说自己地闲话,下意识里便想开口回绝。

    范闲一挥手,说道:“这后宅里没那么多虚礼,你当丫环的时节,爷不照样要给你捶背…就让四祺辛苦一下,只是不知道法子成不成。”

    思思脸上一红,却发现门外一闪身露出四祺丫头那张得意的脸,那丫头笑着说道:“这法子当然成,那时小姐每天地羊奶都我弄的,只要用纱布把茶渣滤了就好。”

    婉儿笑着嗔了她一眼:“瞧把你得意成什么样子了。”

    思思坚持喊范闲少爷,四祺坚持喊婉儿小姐,这家里一对男女主人,外加这两个大丫环,在称呼上着实有些奇怪。大概也只有范闲这种有前世经验的男子,才会如此不计较所谓名份之事,好在这三个姑娘家都能配合上他的脚步,此点大善。

    “平时要多晒晒太阳,甭信那些稳婆地屁话,不吹风闷屋里会闷死的。”范闲忽然想到一椿事,很严肃地对藤大家媳妇儿和婉儿说道,知道如果柳氏忽然老骨董起来,也只有这两个人能帮思思说些话。

    “呸呸…”藤大家媳妇儿赶紧吐了两口唾沫,说道:“今儿大喜。怎么能说那个字。”

    范闲懒得理她,自顾自说道:“蔬菜瓜果得保证。这是不能少的。”回头又对思思说道:“吃不下的时候也得吃…一些小吃食,你让丫头们去办。”

    “得了得了。”藤大家媳妇脸皮厚。自顾自地将堵住了范闲的嘴,说道:“到底是头一个,这日后还要百子千孙的,少爷如果都这么紧张罗嗦,不得把我们这些下人折腾死。”

    范闲又好好地安慰了思思几句,说了几个笑话让她放松下紧张的心神,便携着婉儿的小手出了屋子。二人在后园里随便逛着。一路上便见着府中几个颇为得力的下人匆匆而来,见着他们赶紧恭敬行礼,只是神色里偶有透露出一丝尴尬。

    “这是去做甚的?”范闲皱眉问道。

    婉儿笑了笑,说道:“这都是去给思思道贺地,见着我了…当然会觉得有些尴尬。”

    “尴尬什么?”范闲不至于愚钝到如此地步,只是担心婉儿心中真有心结。所以故意问着。

    婉儿瞪了他一眼,将脑袋靠在他的肩上,轻声说道:“你说呢?”

    范闲拍拍她肉乎乎地脸蛋儿。微笑问道:“那你是真高兴还是假高兴?”

    婉儿稚气尚未全脱的脸上透着一份主妇地从容,仍然是那三个字:“你说呢?”

    …

    “我真的很紧张吗?”范闲牵着婉儿的手走到了一座假山旁的石凳上坐下,将婉儿抱在自己的大腿上,此处安静,没有什么下人经过,婉儿微羞之余也就由得他去了。

    “也不仔细冰着了。”

    婉儿埋怨了一句,忽然想到他问的那句话,思考片刻后抬起头来,用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注视着他,半晌后认真说道:“这便是我想问你地,为什么看上去你不怎么高兴,而且…似乎有些紧张恐惧…担心什么呢?是真在担心我的感受?你应该知道我不是那等人。”

    范闲摇摇头,笑着将抱她的双臂紧了紧,斟酌半晌后说道:“我也不知道,或许真是没有做父亲的思想准备。”

    “要些什么准备?”婉儿早已习惯了夫君与这世上男子不怎么相近的思维习惯,好奇问道。

    “比如…自己能不能为下一代营造一个很好的成长环境?”

    婉儿微笑说道:“先不要考虑过于长远地问题吧,我比较好奇的是,思思肚子里的到底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呢?”

    “先前不是说过…”

    “嗯,你无法必操胜算。”

    “必操胜算这个词用地很巧妙。”

    “那你是喜欢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呢?”

    “女孩子。”范闲斩钉截铁说道。

    林婉儿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半晌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事情,叹息说道:“难怪你知道自己有孩子后不怎么开心…想来是觉着思思不再是个女孩子了。”

    范闲大惑,怔怔问道:“为什么这么认为?”

    “女孩子是珍珠,等生了孩子,渐渐老了就要变成鱼眼珠子,而你…是喜欢珍珠的,就算不把玩,看看也好。”林婉儿笑眯眯说道:“这是你自己曾经写过的话,可不要否认。”

    范闲自嘲一笑,这是曹公的看法,虽然和自己有些相近…但这不是自己得知将有后代依然无法喜悦的真正原因。

    …

    “可就算要变成鱼眼珠子,我也要为你生孩子。”林婉儿怔怔望着他,轻轻咬着下唇。柔和却用力说道。

    范闲笑着点了点头,忽然正色说道:“我知道这个世上有些比较奇怪的规矩,比如侧室生的孩子要叫正室为母亲,甚至有些从小由正室养大,而很少能见到自己亲生母亲地面。”

    林婉儿看着他,微微皱眉,隐约猜到他要讲什么。

    “虽然世上的大家族都是如此。”范闲很认真地看着她,“但我们不要这样。”

    不是请求,不是要求,是不容拒绝的知会。是不要。

    范闲本不想在这种时候,说出这么严肃地话来打扰婉儿本来就难抑酸涩的心情。但是前世在病房里看大宅门时,着实被高娃姐演的那个混帐中年鱼眼珠子吓惨了。

    林婉儿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抹难过,缓缓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不要伤心。”范闲沉默片刻后,展颜笑道:“在杭州这半年我对那药进行的改良你也都看在眼里,而且最关键的是…明天费先生要来,他既然敢来见我们,自然是有好东西给咱们。”

    他怀中的娇柔身躯忽然一震,林婉儿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的眼睛。惊喜说道:“是真地。”

    虽然这个消息让婉儿高兴了起来,但范闲知道自己那不留余地的说话依然伤了对方地心,只是为了思思和思思腹里的孩子着想,他必须把话说在前面。便在此时,他轻轻叹了口气,一是心中确实有闷气需要叹出。二来前世金先生曾经在鹿鼎记里让小宝玩过这招,对付女生百试不爽。

    果不其然,婉儿见他面色沉重。马上将自己心中地小小幽怨挥开,关切问道:“怎么了?”

    “先前你也看出来,知道思思有喜的消息后,我并不怎么开心…反而有些害怕…”范闲低着头,似乎想从妻子的体息中寻找内心的支持与安慰。

    “其实有几个原因。”

    第一个原因自然是担心婉儿触景伤心,这个原因先前淡淡提过。至于第二个原因其实很简单。

    “我是一个没有父亲的人。”范闲微笑着说道:“虽然有父亲,甚至有两个父亲,可是在澹州的时候,我一个也没有,而且真正的那个,似乎从来没有当过我地父亲。”

    很拗口的一句话,但婉儿听懂了,有些警惕地看了四周一眼,确认这句话不会被别人听进耳中。

    “父亲他对我极好,可是你明白的,这终究不是同一件事情。而至于宫中那位…自澹州来京都后,我便是将他看白看透了,连你太子哥哥和二皇兄都像驴子一样被驱赶着,更何况我这个私生子。”

    “我是一个没有父亲的人。”范闲加重了语气重复了一遍,“所以我很害怕自己不会做父亲,故而先前的第一反应就是惶恐不安。”

    范闲前世的时候没有父母,这一世也没有父母,更惨地是,前世是老天爷太不是东西,这一世是父母太不是东西是的,在他的内心深处,他向来认为在教育子女这个环节上,母亲做地也非常差劲,很让他伤心。

    他两生成长的历程都有这方面的缺失,给他的心理带来了极大的阴影,往日或许还没有察觉,可今日范府的喜讯却将他的黑暗面完全映照了出来,他下意识里拒绝承认自己要成为一位父亲。

    林婉儿满脸怜惜地看着他。

    “我的母亲也不爱我。”范闲有些木然地说道:“或许你不相信,可是…她真的不爱我。”

    无法爱,还是不爱?世人总以为叶轻眉便是范闲的母亲,但只有他自己清楚,在到这个世界上来之后,他对于那个遥远的女人有的只是好奇和一股莫名的情感,只是随着渐渐成长,身周的人不停地讲着那个曾经光彩夺目的女人,身周的事不停地述说着那个女人的过往,身周的痕迹不停提醒范闲那个女人的存在。

    久而久之,前世没有获得过母爱的范闲终于习惯了这一点,开始逐渐接受自己的母亲就是叶轻眉,开始依恋这个名字两个穿越者孤独地灵魂或许因为母子这一种最坚固的纽带而互通了起来。

    他承认了这一点。并且在北齐西山那个山洞里,当着肖恩的面,亲口说出了这句话。

    可是看过箱子里的信,知道了许多当年故事的范闲,不得不告诉自己,叶轻眉并不爱自己,不是指自己这个异世的灵魂,而是对这个肉身的儿子也没有多少爱。他继承了叶轻眉的监察院内库庆余堂,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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