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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第2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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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闲眯着眼睛,盯着那边,只是盯着那几个领头喊话的人,然后将负在身后的手一紧,握成了拳头。

    站在他身后的那位三号将领面色一黯,被范闲逼迫着下了决心,因为他也清楚。如果真的一旦哗变,自己站在台上,也只有被撕成碎片的份儿。

    于是他站到了范闲地身边。双眼精光一射,暴怒喝道:“***,要造反吗?连钦差大人和我们的话都不信!”

    这位虽然来水师不久,但毕竟地位在哪里,他一声喝出去。下面地情况稍微好些,但依然还是潜伏着危险的诱因,那些党骁波的心腹依然潜在暗处。不停地挑唆着,高声辱骂着。

    便在此时,许茂才也随着范闲的手势,用眼神下达了第二个命令。

    台下的官兵当中马上多出了一种不一样地声音。

    “杀死党骁波!替提督大人报仇!”

    …

    只喊了一声,并没有形成滚雷一般的声势,但范闲已是温和地笑了,很和蔼地听从了民意,向身边点了点头。

    洪常青与几名面色异常难看的水师将领走到了范闲地身边,拔出身畔配着的直刀。一脚蹬在那些常昆的亲信将领后背,将这些犯将蹬倒在地,然后一刀砍下。

    咔咔四声响,锋利的刀砍进了那些壮实的颈柱,破开皮,划开肉,放出血,断掉骨,让那头颅离开了身躯,在高台之上骨碌碌滚着,喷出一大滩的鲜血。

    无头的水师将领身躯在高台之上弹动抽搐片刻,便归于安静,归于死亡。

    台上台下再次陷入安静,下方的水师官兵们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心想,就这么死了?案子都还没有,钦差大人就这么把这几位将领给杀了?

    范闲皱眉看着脚下不远处的鲜血,与自己身边不远处沉重呼息,面色惨丧地党骁波,旋即抬起头来微笑说道:“满足你们的愿望,不过党骁波乃是首恶,要押至京都…只怕要送他一个凌迟,才能让提督大人瞑目。”

    这话有些无耻,但是台下的水师官兵们却不这样认为,只是看着台上那个穿着华贵官服的年轻人,感到了一股由内心深处涌起来的恶寒。

    其实水师官兵们不是傻子,他们是不会相信党偏将会杀死常提督,一来没有那个理由,二来谁都知道这二人之间亲密的关系。但是此时四颗人头摆在台上,众人清楚,钦差大人是敢杀人,愿意杀人的,常提督已死,党骁波已伏,就算是朝廷在做清洗,可是自己这些当小兵的,又没有跟着这两位大人捞多少好处,能做什么?

    难道真的一涌而上将高台上的钦差大人杀死,然后落草为寇,与整个天下为敌?

    有血性,不代表就是兽性,就不会用脑子思考问题,所以台下的上万官兵沉默了,包括那些先前还在意图煽起暴动的校官们都沉默了,将自己的身子低了低,想着要怎样才能偷偷地逃出水师。

    …

    杀人立威,范闲满意地看着台下,知道许茂才的话果然是对的。

    然而事情还没有完,台上依然有党骁波的心腹,有常昆的死党,不把这些人揪出来,胶州水师如何能称安宁?

    范闲站在高台上说道:“昨夜,水师有人得了党骁波的密令,意图领军攻城,这种丧心病狂的谋逆行为,自然是不能轻饶的。”

    话音一落,营外马蹄之声如风云一般传来。所有的人都偏转身子,紧张地看着那里。

    一群浑身黑甲地骑兵由小坡之上疾驰而下,硬弩在鞍,厉刀在腰。一手控缰,一手提着麻袋,以世上罕见的驭术来到了水师营中,带起一股烟尘,三分幽冥之意。

    黑骑!

    水师官兵们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传说中杀人如麻,暗行如鬼的庆国最强骑兵之一,纷纷惊呼起来,更不明白这些人来这里是做什么,如果是来杀人的,这一百骑地人数未免也太少了些。

    百骑黑骑驶至高台之下。立于马上对范闲行了一礼,然后将手中的麻袋扔到地上,一并马腹。沿着高台行了两个半圆,分列于高台两侧。

    同一时间,水师营帐左后方的小山坡上,幽幽无声地出现了两排骑兵,就如同两道坚硬的黑色线条。深深地契在山梁之上,对着下方的水师官兵做出了冲击的预备姿式。

    水师官兵大哗。

    …

    麻袋里面全部是人头,或血污满面。或缺鼻损耳,或脑门被劈开了一条大缝,几百个人头从麻袋里滚了出来,堆积在高台之下,这种血腥恐怖的场面,在太平已久的胶州水师里很久没有出现了,水师官兵们唬的退了几步,让出了极大的一片空地,让这些人头装扮着光天化日下地修罗场。

    范闲在台上往前迈了一步。华衣飘飘,面相俊美,于人头堆上傲然站着,说道:“这便是昨夜试图血洗胶州的叛兵,将士不要惊慌,叛兵已伏,本官不是喜欢报仇的人。”

    水师将兵们警悚不敢语。

    “但是…”范闲缓缓说道:“是谁暗中主持此事,本官一定要抓出来,胆敢与朝廷作对,阴谋附逆,就要有被满门抄斩地心理准备。”

    “人,本官已经查清楚了。”他望着台下的人们说道:“一共十七个人,不,是十七条狗,十七条用朝廷的傣禄蓄养自己狼子野心的狗!”

    十七个人,清洗的范围并不大,包括台上地水师将领,台下的官兵们都松了一口气,此时四百黑骑的陡然出现,台上台下地那么多人头,已经成功地震慑住了水师官兵的精神,既然没有人敢造反,就只好等着看朝廷会怎么处置,只抓十七个,和大多数人没有关系。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为了保护自己,甚至可以出卖平日里害怕无比的上级。

    …

    所以随着高台之上三号将领的念名之声,台下的水师官兵们渐渐畏惧地移动着,恨不得离那被点到名的校官越远越好,倏然间,操场上便多出了十七个小圆圈,小空地,空地上站着一位面色如土的水师将校。

    这都是昨天夜里煽动大营闹事,并且让一部水师官兵在胶州城外与黑骑大战一场的元凶们。

    马蹄嗒嗒,黑骑领马缓缓走入万人之中,骑士们面色冷漠,不旁顾,不紧张,虽万人在侧,却如入无人之境。

    水师胆气已丧,纷纷让开道路,让这些奉命前来捕人的黑骑进入。

    三骑抓一人,虽然也有校官在绝望之境勇起反抗,怎奈何已是困兽,啪啪几声便被砍翻在地,只是在死亡之前,徒增了一次痛苦罢了。

    ******

    又是十七声血腥而残酷地响声,十七个人头回归到了他们兄弟人头的包围之中,血水涂染着高台,一股腥臭吸引来了无数的苍蝇。

    范闲身处其间,却是面色不变,眯眼看着渐渐移至头顶的太阳,知道胶州的事情算是办完了。

    然后才开始宣旨。

    范闲挥挥手,也不在乎朝廷的礼仪规矩,让监察院手下去办这件事情,而他却是坐回了椅上,稍微休息一下。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范闲没有去细听皇帝说了些什么,只是看着台上台下跪倒在地,如蝼蚁一般的水师官兵们,心有所思,最后他听到了一声震天价的喜悦呼声,以及山呼万岁的声间。

    水师官兵又加俸了?

    ******

    胶州水师的消息传到京都,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消息了。京都地处内陆,没有海风滋润,所以比胶州要显得干闷一些,气侯并不如何舒服,反而是有些身子骨弱的人开始不适起来。

    洪竹这几天火气有些大…是火气,不是生气,他揉着鼻子,心想今天晚上如果还流鼻血,就得去求太医正看看,那些太医院里的人水平真不怎么样,如果范小姐还在太医院里学习,那该有多好啊。

    他小跑来到了宫殿之前,恭敬无比地推开门去,附在皇后娘娘的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来东宫有些日子了,他也成功地获取了皇后的信任,只是太子瞧着这个小太监总是有些不舒服,一个小太监脸上长青春痘,火气旺地直流鼻血,哪有点儿阴人的模样。

    听着洪竹的话,皇后皱紧了眉头,问道:“常提督被追封是理所当然之事…可是,这么大的惊天案子,怎么不是三司会审,反而是监察院一个院在查?”

    皇后看来并不清楚胶州水师的内幕,但她隐约猜到了,这件事情一定与长公主脱不开干系,她冷漠地一笑,说道:“看那位殿下什么时候找上门来吧。”

    如果事情真如想像中那样,范闲去了胶州水师,等若断了李云睿又一只胳膊,这位长公主殿下一定会发疯的。

    只是胶州的案子有些模糊不清,一个偏将敢勾结匪人谋刺提督?而且恰好是在范闲到胶州的当天夜城?胶州水师居然和东海上的海盗有勾结?难道常昆他以前就不知道?

    所有的朝臣都在怀疑着,军方也有些反弹的意思,因为不论常昆如何,这都是军方一位重臣。

    只是没有人敢说什么,因为陛下虽然满脸沉痛地对常昆的死亡表示了哀悼,后事处理十分隆重,对常府的赏赐也是不轻,但所有人都能看出来,陛下其实…心情很愉快。

第十六章 大事可为

    夏日明媚,并不欺人,然则午后闷热,也不是假话。整座京都城都被笼罩在暑气之中,让人好生不适,往往喝下去的清水用不了半个时辰就会从人的肌肤处渗将出来,携着体内的那些残余,化作一层油腻腻的润意,将整个人包裹住,使人们艰于呼吸,浑身不爽。

    尤其是那些做苦力的下层百姓们,扛着大包在流晶河下游的码头上登梯而行,汗水已然湿透了全身,更淋落到青石阶上,化作无数道水痕,显得有些惊心。码头边的大树伸展着叶儿,却根本无法将天上的日头完全遮住,河上吹来的清风,也无法拂去暑意,反带着股闷劲儿。

    石阶旁的一条黑狗正趴在树荫下,伸长着腥红的舌头,呼哧呼哧喘着气,同时略带怜悯看着那些被生活重担压的快喘不过气来的苦力们。

    流晶河上一座装饰朴素的船儿正在飘着,庆国二皇子缓缓收回投注在岸边同情的眼神,回身微微一笑说道:“范闲此人确实厉害,内库调回来的银子不说,他事先就在东夷城和北齐采购了那么多粮食,想必是猜到今年忙于修堤,夏汛就算无碍,可是南方的粮食还没有缓过劲来,总是需要赈灾的。”

    流晶河码头上停着不少商船,几百名苦力正将庆国采购的粮食往船上搬运,然后借由水路,运往去年灾后重建未竞全功的南方州郡。

    二皇子身旁那位可爱姑娘眨着那双明亮的眼睛,笑了笑,却没有说什么。

    二皇子呵呵一笑,继续说道:“是不是奇怪我为什么会说范闲的好话?其实道理很简单。范闲这个人确实有值得称道地地方,尤其是在政务这一面,虽然他从来没有单独统辖过一路或是一部事务,可是他…很有心。或许你不知道。刚刚查出来,他门下杨万里去水运总督衙门的时候,暗中居然有一大笔银子注进了水运衙门的帐房,也正是如此,今年大河的修堤才会进行地如此顺利。”

    说到此处,二皇子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嘲弄神色:“如果让朝廷里那些部衙筹措银两,户部工部一磨蹭,鬼知道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去。”

    他继续幽幽说道:“所以治理天下,手段技巧都可以培养,但像范闲这种心思…却是极难得的。这都是他在江南辛辛苦苦刮来的银子。竟是毫不吝惜,全部砸进了河运之中,得名的是父皇。得利的是天下百姓,你又能得什么?这范闲…我倒是愈来愈看不透他了。”

    今日天热,京都里的那座王府也显得闷热起来,所以二皇子带着新婚半年的妻子来到了流晶河上,一面是散散心。一面也是夫妻二人觅个清静地,说些体己的话。只是远远望着码头上的热闹景象,二皇子不由心有所动。将话题扯到了远离京都地范闲身上。

    “范闲啊…谁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谁也看不透他。”叶灵儿微微一笑,眉宇间泛着一丝复杂神色,这位姑娘家当年是何等样清灵古怪的可爱小人儿,如今嫁给二皇子,摇身一变皇妃,自然而然便多出了几丝贵重气息,人也显得成熟了些。

    “确实看不透。”二皇子那张与范闲颇有几分相似之处地脸上浮现出一丝自嘲的笑容,“他从澹州来京都之后做的这些事情,又有几个人能看的透?”

    想了想。他摇了摇头,不知所谓地笑了笑,缓缓牵着叶灵儿的手,走到了船儿地后方舷旁,看着流晶河上游的宽阔镜泊水面,似乎想用这天地的灵气与开阔来舒展一下自己地心胸。

    船尾王府的仆人们看着这一幕,都知趣地远远避开,不敢打扰王爷与王妃的清静,整个王府甚至是整个京都的人都知道,二皇子与叶灵儿成婚之后,两人感情甚好,虽然尚未有王妃怀孕的消息出来,可是这一对年轻夫妻时常都是腻在一处,二皇子面相俊秀,叶灵儿也是京都出名的美人儿,这一对璧人,不知道羡煞了多少旁人。

    叶灵儿靠在二皇子的身旁,轻轻抱着他的臂膀,那双比水面更加清亮的眼看着远方飞翔着地沙鸥,心里想着那个在远方的男子,自己的师傅,忍不住唇角多出了一丝笑意:“京都里的人们都畏惧范闲,都以为他骨子里是如此阴险可怕,所以才会折腾出这么多事,杀了这么多人,可在我看来,这厮不过就是个爱胡闹的荒唐子罢了。”

    二皇子也笑了,他是知道当年妻子在嫁给自己前与范家经常来往的事情,也知道妻子与晨丫头姐妹相称,交情非同一般,更知道妻子一直在暗底下称呼范闲为师傅…只是他从来不会去怀疑叶灵儿与范闲之间有什么男女之私,因为叶灵儿虽然有时候会有些小脾气,但在大方面上却是位难得的磊落巾帼,若她不喜自己,便是圣旨也不能让她嫁给自己,只是…偶尔听着叶灵儿用那种熟稔的口气提到范闲时,他依然掩不住生起一丝荒谬的感觉和淡淡酸意。

    “哪里是胡闹荒唐这般简单。”二皇子温和说道:“前些日子听说太子殿下的门人做了一个册子,看范闲在这两年里杀了多少人,得罪了多少人,结果…竟是整理了长长一个名册出来,让我们那位太子殿下高兴的不得了。”

    叶灵儿噗哧一笑,心想师傅怎么变成大恶魔似的了,不过包括春闱案,掌一处那些事情,范闲确实已经得罪了朝廷里的大多数势力。

    “所以说,没有人能明白范闲究竟想做什么。姑母是他的亲岳母…而且姑母早已释出了善意,可是…他不接受。我就不用说了,从他归京之后,便一直尝试着与他和好。他却异常强悍地选择把我打倒。”二皇子自嘲笑道,“我承认,牛栏街的事情是我的错,可是…朝局之中。敌人变成朋友,并不是很少见地事情。”

    叶灵儿看了他一眼,咕哝说道:“他这人性子倔,又好记仇,哪里是这般好说服的。”

    “可是这对他有什么好处?”二皇子皱眉说道:“得罪了这么多人,将来…我是说万一,父皇不在了,新皇即位之后,肯定要将他的权柄收回来了,他的手中没有了监察院。这些复仇地势力都会落在他的身上,谁能保住他?”

    “你怎么就知道新皇一定会收回他的权柄?”叶灵儿低头说道:“我看太子殿下可没有太多机会,三殿下可是范闲的学生。”

    “老三太小了。”二皇子叹息道:“一个人的成长过程。总是会被突如其来的事故打断,我当年是这样,等老三再大些,咱们那位父皇自然又会找些办法,如果将来真的是老三坐上那把椅子。你以为那时的老三还是现在的老三?他就会允许范闲保持现在的权势?”

    “我们兄弟几个,都不如父皇,所以不论我们是谁继位。要做地第一件事情,肯定就是打掉范闲这头大老虎。”二皇子微笑说道:“这是必然之事,以范闲的聪慧不可能想不到这点。”

    叶灵儿担忧地看着他一眼,轻声说道:“你还是没有放弃。”

    二皇子没有接这句话,缓缓说道:“既然范闲明白这一点,而且也知道自己已经得罪了大部分的官绅,那他能怎么办?除非他将来准备走完全不同地一条道路,不然他永远摆脱不了日后的乱局。”

    “哪条道路?”

    二皇子转过头来,温柔笑道:“他自己坐到那把椅子上。”

    …

    在什么样的位置。就有什么样的话题,虽然此时流晶河船上说的都是些很惊心地内容,但实际上这种话题经常在各府之中被谈论起,叶灵儿也并不如何畏惧,反而觉着有些腻了,苦笑说道:“以我对师傅的了解,他是不会这么做的。”

    “噢?”二皇子很感兴趣,“为什么这么说?”

    “范闲喜欢周游世界,你不知道吗?”叶灵儿笑道:“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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