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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第1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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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先听完后几样。”他咳了两声继续说道:“今后强买强卖这种事情是不能有了,如果再有这种事情发生…唯你是问。”

    他盯着石清儿的双眼,直到对方低下了头。

    “雏妓这种事情不能再有。”

    “抽水应有定例,依姑娘们地牌子定档次。”

    “姑娘们每月应有三天假,可以自由行事。”

    …

    随着“史大老板”不停说着,不止石清儿变了脸色,就连桑文都有些目眩神迷,终于石清儿忍不住睁着双眼抽着冷气说道:“这么整下去…抱月楼究竟是青楼…还是善堂?”

    史阐立看了她一眼,说道:“大人说了,你是袁大家一手培养出来的人,按理讲也该治你,但是看在你出身寒苦的份上,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你不要理会这抱月楼是青楼还是善堂,总之你在桑姑娘的带领下安份地做生意,若真能将这件事情做成了,逐步推于天下,将来天下数十万地青楼女子都要承你的情,算是还了你这几个里欠的债,大人就饶你一命。”

    直到此时,史阐立终于不避忌地将范闲地名字抬了出来。

    石清儿默然无语,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面露惶恐之色。

    其实此时史阐立的心中也是惶恐的狠,虽说以后抱月楼有已经暗中加入监察院一处的桑文姑娘监视着,但自己堂堂一位秀才,小范大人的门生,难道今后再无出仕的一日只能留在青楼里,做个高喊楼上楼下姑娘们接客的妓院老板?

    他看了一眼桑文,发现这位歌伎出身的女子倒是柔弱之中带着一丝沉着稳定,似乎并不怎么烦恼。

    后几日,中途下了一场秋雨,凄凄瑟瑟,硬生生将秋高气爽变成了冷雨夜。

    抱月楼被范闲全盘接了下来。二皇子那边已经嗅到了某种不祥的征兆,开始着手安排事宜。偏生范闲自己却显得比较悠闲,这几天里没有去一处坐堂,也没有去新风馆吃接堂包子。而是去了太学,带着一帮年轻地教员,整理自己从北齐拖回来的那一马车书籍。

    秋风稍一吹拂,本想在云层上再赖一会儿地水滴终于坠下了来,稀稀疏疏的好不惹人生厌。从澹泊书局往北走一段路,就到了太学的院门口,这里的一大片地方都归太学和同文阁理着,庆历元年新政时设地几个衙门早就撤了。

    范闲举着黑色的布伞,行走在太学来往的学生中间,间或点点头。与那些恭敬请安的学生们打个招呼。他如今的身份地位虽然早已不同当初,但陛下并没有除却他五品奉正的职务,而且还曾经发过口谕。让他得空的时候,要来太学上上课。

    虽然他不喜欢做老师,也没有来上过课,但是凭着自己的官职,来太学看看书。躲躲外面的风雨,是极愿意做的。

    第一天他来太学地时候,学生们不免有些惊讶。因为已经有将近一年,小范大人都没有来过太学了。众生员一想到这位年轻大人,如今是在监察院里任职,心里不免有几分抵触和畏惧,所以远不如一年前热情,直到过了些时辰,众生发现小范大人还是如以往一般好相处,这才又重新活络了起来。

    来到太学给自己留的书房之外,范闲收了雨伞。看了一眼外面阴沉沉的天气,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推门而入。

    房内有几位太学地教员正在整理着庄墨韩的赠书,对于庆国来说,这一辆马车的书籍有极美妙的象征意义,陛下极为看重,所以太学方面不敢怠慢,抄录与保养的工作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看见范大人走了进来,这几人赶紧站起身来行了一礼。

    范闲笑着回礼,眼前这几位都是一直碌碌不得志地人物,因为自己一个人很难修好庄墨韩的赠书,所以强行从太学正那里抢了过来,几日里相处的还算愉快。

    黑布雨伞放在角落里,开始往地板上渗水,房间里生着暗炉火炕,两相一烘,范闲顿时觉得屋内地湿气大了起来,感觉到有些不适应,便松了松领口,说道:“太湿了不好,现在天气还不算寒冷,几位大人,咱们就先忍忍吧,将这炉子熄了如何?”

    一位教员解释道:“书籍存放需要一定的温度,太冷了也不行。”

    范闲知道这一点,说道:“还没到冬天,这些书放在屋内,应该无妨的,湿气重了也是不好。”

    众人应了声,便开始埋头继续工作,太学禀承了庆国朝政一贯以之的风格,讲究实务,不好清谈,和北齐那边有极大的不同。范闲也坐回了自己的桌上,却还没有来得及开始工作,便被人请了出去,说是有人要见他。

    …

    “大学士今天怎么回太学来了?”范闲有些意外地看着坐在椅中的舒芜大学士,尊敬地行了一礼。

    在他的宰相岳父下台,礼部尚书被绞之后,朝中的文官系已经乱成了一团乱麻,一部分隐隐看着范闲,一部分跟着东宫,反而是往年不声不响地二皇子,因为这么多年的经营与文名,却拥有最多文官的支持。

    眼前这位舒大学士,当年是庄墨韩的学生,一向极有名声,依资历论在朝中不做二人想,只是因为他是在北魏中的举,如今却在庆国当官,所以总有些问题。在庆历五年的这次动荡之中,他却阴差阳错地获得了最大的利益,虽被剥夺了太学正一职,但原任同文阁大学士因为受了春闱事件的牵连,被除职后,转由他出任。

    同文阁大学士极清极贵,在宰相一职被除,至今没有新任宰相的情况下,同文阁大学士更是要入门下议事,实实在在地进入了庆国朝廷的中枢之中,相当于一任宰执,就算范闲再如何势大,在他面前,依然只是一位不入流的官员。

    当然。舒芜大学士也不会傻到真的将范闲看成一个普通官员,若是那般,他今天也不会来找范闲了。

    “范提司都能静心回太学,老夫难道不能回来?”舒芜与自己儿子一般大小年龄的范闲开着玩笑。“这外面冷风冷雨地,你这年轻人倒知道享福,躲回了太学…怎么?嫌监察院的差使要淋雨?”

    外面冷风冷雨?范闲不知道这位舒大学士是否话有所指,笑了笑,不知该怎么回答。

    在史阐立收了抱月楼之后,言冰云的行动开始逐步展开,首先动用监察院的压力,逼刑部跳过了京都府,直接发出了海捕文书,咬死了几条罪名。开始追查那位袁大家袁梦。

    不过袁梦姑娘还真能躲,在靖王世子弘成地掩护下,竟是不知道藏到了哪里。范闲并不着急。反正发出海捕文书,是为了后面的事情做铺阵,袁梦越迟抓到反而越好。在言冰云的规程当中,一环扣着一环,只要最后能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就好。

    就在前两天。京都里开始有流言传播开来,说刑部十三衙门日前在捉拿的妓院老板袁梦,其实…是靖王世子李弘成的姘头!

    流言本来就很容易传播开来。更何况袁梦和李弘成本来就有一腿,所以一时间京都里议论的沸沸扬扬,李弘成的名声就像是大热天里的肥肉,眼看着一天天就臭了起来。

    而李弘成与二皇子交好,是世人皆知的事情,不一时,又有流言传出,京中如今很出名地抱月楼,其实幕后的老板就是二皇子。刑部衙门追查的妓女失踪案件,和这些天潢贵胄们脱离不了干系。

    这些传言说地有鼻子有眼,比如袁梦当年是流晶河上的红倌人,但除了世子之外,却没有见她接过别的客人。又比如说某年某月某日,二皇子殿下曾经在抱月楼外与监察院的范提司一番长谈,虽不知道谈话的内容是什么,但是范家第二天就将抱月楼地股份,卖给了一个神秘的姓史的商人。

    这些流言,自然是监察院八处地手段,当初春闱案范闲被逼上位,最终成为天下士子心中偶像的形象工程,就是八处一手弄成的,这个大庆朝文英总校处,搞起形象工程来一套一套的,要泼起污水来,更是下手极为漂亮。

    当然,流言传播的过程之中,京都的百姓也知道了,抱月楼当初的大东家,其实是范府的二少爷,范家的声誉也受到了一些影响。

    不过毕竟流言地源头就在范家自己手里,随便抛出几个范提司棍棒教弟,老尚书痛下家法,大整族风,二少爷惨被断腿,满圆里恶戚惨嚎,范府毅然亏本脱手景楼的故事…便可以震的京都百姓一愣一愣,加上范家明面上与抱月楼已经没有了关系,传了一传就淡了。

    说到控制典论这种事情,范闲做的实在是极为手熟,当初凭五竹叔写几千份传单就能把长公主赶出宫去,更何况如今对付的,只是位更为稚嫩的二皇子。所以如今的京都民间,总以为二皇子与世子李弘成这两位其实在抱月楼里一点股份也没有的人物才是抱月楼一案的真正幕后黑手,而范闲范提司却是一位清白人物,范府只怕有说不出的苦衷。

    言冰云接下来的步骤,是针对二皇子与崔家间的银钱往来。具体的方法,连范闲都不是很清楚,他信任言冰云的能力,便根本懒得去管这一块儿。

    …

    舒芜大学士看了他一眼,担忧说道:“你可知道,昨天京都府已经受理了抱月楼的案子…你家老二的罪名不轻啊,纵下行凶,杀人灭口,逼良为娼…今天就要开审了。”

    范闲苦笑道:“家门不幸,出了这么个逆子。”

    舒芜摇头道:“京都府如今还没有去府上索人,想来还是存着别的念头…小范大人,这讼之一字,最是害人,刑事之案,没有太多的回旋余地,如果京都府真的审下去,这件事情惊动了陛下,我想就不好收场了。”

    经过一番谈话,范闲已经知道了这位朝中文官大老的立场。对方是代表朝中的文官系统发表意见,劝范家与二皇子一派能够和平相处,不要撕破了脸皮。先不说朝廷颜面的问题,在这些大老们看来。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范闲与二皇子都是庆国年轻一代地佼佼者,不论是谁在这场斗争中失势,都是庆国朝廷的损失。

    当然,绝大多数人都不认为范闲有可以与皇子争斗的资格,虽然他是监察院的提司。范闲也明白这一点,所以知道面前这位大学士劝和,其实是为自己着想,不免有些感动,温和笑着说道:“多谢老大人提点…想必老大人也已经见过二殿下了。”

    舒芜点了点头。自从范闲打北齐回京以来,便一直和二皇子一派过不去,监察院抓了不少二皇子一派地臣子。他要从中说和,必先去看二皇子的意见,没料到二皇子倒是极好说话,很有礼貌地请舒大学士代话给范闲,愿意双方各退一步。

    …

    听了舒大学士的传话。范闲在心里冷笑一声,二皇子那人小名就叫“石头”,哪里是这般好相与的角色。双方已经撕破了脸皮,自己更是被逼着将弟弟送到了遥远的异国它乡,自己岳父被长公主和二皇子阴下台的事情,也总要有个说法吧?

    而且监察院一处的钉子早传了话来,二皇子那边已经将秘密藏好的抱月楼三个凶手接了回京,就准备在京都府的公堂上,将范思辙咬死。

    二皇子请舒芜代话,不过是为了暂时稳住范闲而已,范闲却并没有这般愚蠢。他恭恭敬敬地为舒大学士奉上茶后,说道:“这件事情和院子没有什么关系,和我也没有什么关系,我这些天守在太学里,就是怕有人误会。”

    舒芜忍不住苦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满是怜惜之色:“何苦与他斗?就算这一次斗赢了那又如何?千赢万赢,总比不过陛下高兴。”

    范闲心头微动,知道这话实在,对面前这位老学士更增感激之情,虽然他心中另有想法,还是温和应道:“您既然都说话了,晚生还有什么好说地,只要京都府给我范家留些颜面,刑部那件案子,自然也没有人往深里追究。”

    在舒芜这位老臣重臣的眼中看来,范闲应的这话,就显得有些毛燥了,官场之上,总讲究个遮掩体面,哪有这般当着一朝宰执地面,明白无误的讲这些不法之事的道理?但他也知道,范闲这人的性情就是这般,微笑满意着沉吟不语,只是看着太学窗外的雨,柔柔地下着。

    …

    离京都府衙三里地的御山道旁,秋雨在煞煞的下着。

    抱月楼妓女失踪之案已经查了起来,虽然还没有挖到尸首,但是京都府已经掌握了牵涉到命案之中地三个凶手,只要这三个亲手杀死妓女的打手被捉拿归案,然后拿到口供,便可以咬死范家那位二少爷为幕后主使之人,一方面对范家造成强烈的打击,另一方面也洗清了二皇子身上被泼着的污水。

    所以这三个打手,实在是重要人物。二皇子一派直到今天也不清楚,当初范家为什么会在执行家法之后,将这三个人直接送到了京都府,这岂不是给了己等一个大把柄?

    但直到范家卖了抱月楼,开始追查袁梦,锋头直指李弘成之后,二皇子才明白,原来范闲只是用这三个打手来安自己的心,以为他是真地选择了和青,从而反应要慢了几天。不过二皇子依然觉得范闲有些不智,只要这三个人在手上,你范家的那个胖麻子还能往哪里跑?

    如今二皇子是真的动火了,你范闲真的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居然真地敢对自己动手,鬼都知道,京中那些流言是你放出来的。而此时,世子弘成虽然也是满腔郁闷,却是无法去范府找范闲打架,因为靖王抢先动怒,接着动了一顿板子之后,将他关在了王府里,也算是躲一躲如今京都地风雨。

    …

    “好生看管着,不要让人有机会接触到…切不能给他们翻供的机会!”二皇子府上八家将之一的八爷范无救,阴沉着一张脸,对京都府来接人地差役说道:“这件差使如果办砸了。小心自己的小命。”

    京都府的衙役紧张地点了点头,不是对这件差事紧张,而是面对着二皇子手下的八家将感到紧张,御山道离京都府只有三里路。如果不是为了避嫌,范无救一定会亲自押送这三个打手,看着他们被关进京都府地大牢。

    马车动了起来,在阴沉沉的秋雨之中,范无救远远看着。马车在雨中行走,一应如常,街上并没有多少行人,只是偶尔走过几个撑着雨伞,行色匆匆的路人。

    便在此时,那些路人动了起来。雨伞一翻,便从伞柄中抽出了染成黑色的尖锐铁器,异常冷静地刺入了马车中!

    范无救大惊之下往那边冲去。只是他离马车有些距离,看那些人动手速度,便知道自己根本来不及救人!

    那些尖刺无比尖锐,就像是刺豆腐一样,直接刺入了马车的厢壁。杀死了里面那三个人。

    路人们抽出尖刺,根本没有多余的表情动作,打着雨伞。走入了大街旁的小巷之中,直接消失在了雨天里。

    …

    鲜血从马车上流下来了,范无救才寒着一张脸赶了过来。他拉开车帘一开,骤然变色,那些伤口痕迹,无一不显示出下手的人何其专业,不过简简单单的一刺,就无救了。

    范无救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开始为二皇子感到担心。如此干净利落的杀死马车里地三个人就已经极难,更可怕的是,对方竟然对自己这些人何时移送人证,竟是清清楚楚,想来监察院在二皇子一系里,也埋藏了许多钉子,才能将下手的时间地点,拿捏地可谓妙到毫巅。

    这场暗杀正因为设计的太完美了,所以看上去才显的这般自然、简单,就像吃饭一样,并不如何惊心动魄。

    只有范无救这种高手,才能从这种平淡的杀局里,寻到令自己惊心动魄的感觉。

    根本不用想,他就知道下手地是谁,除了监察院六处那一群永远躲藏在黑夜里的杀手,谁能有这种能耐?他脸色愈发地苍白,不由想到,刚才那几个路人如果是针对自己进行一场暗杀,自己能够活下来吗?

    所有二皇子一派的人似乎都轻视了范闲地力量,那是因为庆国新成长起来的这一辈人,根本不知道监察院…是如何可怕的一个机构。

    范无救有些紧张地摩娑着袖子里的短匕首,第一次感到自己似乎应该脱离二皇子,救救自己为好。

    …

    “棋艺不精,棋艺不精,我下棋就是舍不得吃子儿。”范闲满脸惭愧说着。

    他这时候正在太学和舒芜下棋。今天早朝散的早,南方的赈灾已经差不多结束了,所以舒大学士才有这么多闲功夫,只是下了两盘棋,老先生发现范闲如此聪慧机敏的大才子,竟然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臭棋篓子,不由变了脸色,觉得下这种棋,就算赢了也没什么乐趣。

    舒芜叹息说道:“范闲啊范闲,我看你做什么事情都精明的狠,怎么下棋却偏偏这么臭?”

    二人又随口闲话了几句如今朝廷里地事情,因为范尚书在府里向来极少说这些,而监察院也不可能去查自己朝会上的争执,所以范闲听的很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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