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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裘-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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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蘅拿起一株薄荷,放在鼻尖轻嗅,然后摘了一片叶子,用指腹碾碎了,轻轻抬起食指放在鼻尖,闭上眼睛细细品味。

这辩香如同辨音。制香要辨香,学琴当然也要辩音,卫蘅眉头一动,她以往学琴都专注于指法,就好比她以前调香专注于那些制香的手法,碾、捣、蒸、煮、晒等等。

可是这些都是皮毛而非本质。

卫蘅通一则晓三,一下子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将两门不相干的课联系在了一起。

辩香全靠本能,这种香与那种香有什么区别,只有闻的人自己知道,可是若是被人问起,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卫蘅闻香不像别的人,一会儿拿起这株,一会儿拿起那株,她一次只闻一种,要练到什么程度呢,要直到这东西放在三丈外,风将它送过来,她也能闻出来,这才算过关。

所以卫蘅辩香学得极慢,日子流到四月末的时候,黄字班的许多女学生都能辨别出*香时,她才堪堪地能分辨三、四种,不仅算不上突出,简直就是平庸了。

如今,清莲先生已经开始教各种香料的效用和忌讳了。比如*对心腹痛、拘挛有疗效,安息香可以行血活气、开窍避秽,可以医治猝然昏迷、心腹疼痛,龙脑香则可以治疗神昏,麝香孕妇不宜多闻等等。

这些卫蘅倒是记得极好,所以月考也能通过,但卫蘅心里不由懊悔,当初选课时还该选一门“岐黄”,等她极有章法地跟着清莲先生学了制香后才知道,香除了能让人怡神之外,其实还能治病,且效果还挺好。不过却需要一些岐黄之术的底子。

女学开学的三个来月里,卫蘅在黄字班里的排名只能算中等,除了御、射两艺让人惊艳之外,其他的课艺都没有太突出的地方,当然算学也是相当不错的,可是在卫蘅眼里,那算学学得太简单,以至于大家的成绩都不错,也就分不出好坏了。

不过何氏大约也看出了卫蘅在经义和诗文上的天赋有限,一颗心都专在那些“旁门左道”上了,何氏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心里已经默认了卫蘅及不上卫萱,对她的要求也就不再那样苛刻了,至少卫蘅考入了女学不是么?

这日卫蘅下了学到家,进门先去给何氏问安,她性子里天生有些淘气,对阶梯上站着的小丫头比了个不准出声的动作,然后轻手轻脚地走进了何氏的屋子。

“真是没想到,芳姐儿竟然有这样的心性,平日里倒是咱们小瞧她了。”何氏的声音从东次间传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早晨发现,有姑娘还没有搞清楚子澄和陆湛的关系。

陆湛,字子澄,湛有清澈之意,澄也有清澈之意,所以取了这个字。

然后姑娘们问我,陆湛配得上这个名字么?

我说,怎么配不上啊,湛,还有深的意思,所以组词是精湛,技术精湛,完全配得上,咔咔。

感谢我亲爱的你们,一起愉快地度过2014的最后一个月吧,共同珍惜,爱你们。

……小剧场……

明师太:炉渣啊,上一章你怎么不说话呢,有什么感想?不会真的是在想马背吧?

炉渣:(俯视明师太)小丫头,初潮都没来,我能有什么感想?

明师太:谁问你这个啊,问你,珠珠儿那么美,那么炫,你有什么感想?

炉渣:抱歉,当时看斜阳去了,没注意她。

明师太:胡说,珠珠儿不就是奔着斜阳去的么?

炉渣:(恍然大悟)哦,原来那个黑点就是她啊?我还以为是苍蝇来着。

明师太:真是救不了你了,炉渣,乖儿子,你有双胞胎弟弟没有,考虑换一个人来演男主了。

真心话大挑战……

陆放:下午我还有个董事会,先走了。

珰爷:你不去开,国朝经济会崩溃吗?

陆放:(咬牙)

珰爷:那不就结了。你赶紧说吧,据说你老婆卿让让是公推的最丑女主角,你有什么感想?

陆放:美人看气质,那些人懂毛线啊?

珰爷:诶,好好说话,怎么脏话都冒出来了,教坏孩子呢,要知道大爷我的粉从初中生到美妈妈,一路通吃的。

陆放:(我不说话)

珰爷:赶紧选啊,早选早走,免得你被票选出董事会。

陆放:都没我家让让有气质。

珰爷:雾浓浓呢,怎样,大家都是现代女主?

陆放:求你饶了我吧,雾浓浓谁消受得起啊,前天宁墨还喝醉了大吐苦水来着。

珰爷:纳尼?!

第35章豹之箭

“可不是么,虽说那是伯爵家的嫡次子,可那家早已经没落,不过剩个空架子,听说那位公子也不算太争气。”

听声音说话的像是刘华家的,她是何氏身边最有头脸的妈妈。

卫蘅没打算偷听,掀起帘子走了进去,“大姐姐怎么了?”

何氏见卫蘅进来也没多少惊讶,因为卫蘅这一招已经耍了无数次了,何氏都见惯不惊了,“赶紧去洗洗,换身衣服再过来。”

“不。”卫蘅猴上去道:“娘快跟我说说大姐姐的事吧,是不是她的亲事有眉目了?”

何氏皱皱眉头,可旋即又想,让卫蘅学一学卫芳的心性也好,便道:“你大伯母给芳姐儿相了一门亲,是承恩伯家的嫡次子,人才普通得很,不过门第也算般配了。”

卫蘅道:“次子又不能袭爵,承恩伯家如今又没什么出息,便是能袭爵,一年也没多少产息。他家的老太太又厉害得很。”

何氏笑道:“你倒是什么都知道。可是你大姐姐是庶女,也没什么才名,不过女红出彩一点儿而已,嫁妆也不丰,又能嫁入什么多好的人家。”

卫蘅坐下道:“那大姐姐是怎么说的?”

何氏道:“你大姐姐说,她愿意嫁个学业上有出息的,哪怕家里穷也没关系,以后也能帮衬几个兄弟。没想到平日里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人,心里的主意比谁都立得正。”

卫蘅点点头,“那大伯母怎么说?”

何氏撇嘴道:“你大伯母自然是不同意的,就怕外头的人说她苛待庶女,你知道她最是要名声的,就算她不要,也得为着萱姐儿着想。只顾着自己的面子,却不顾芳姐儿将来的日子,真是虚伪透顶了。”何氏始终是看不惯木夫人的。

卫蘅道:“流言毁人,大伯母也没法子。那大伯母不同意,又怎么办呢?”

何氏道:“芳姐儿那话可是当着你祖父和大伯父,一家子的面说的,那也是好心机,懂得挑时间,你祖父和大伯父都觉得有理,咱们家又不是卖女儿的人家,按我说,今后便是你,咱们也不攀那高枝儿,寻个家里简单,自己又争气的才好。”

卫蘅猛地点头。

何氏只觉得好笑,轻点卫蘅的额头道:“你个丫头,真是个不知羞的。”

卫蘅抱着何氏的手臂来回摇着道:“在娘面前,女儿作那些样子干什么,其实哪个女孩儿听到这话的时候不关心啊,都是假装害羞不肯听的,心里比谁都着急呢。”

何氏刮了刮卫蘅的鼻子道:“就你聪明。”

卫蘅嘻嘻笑了一阵,这才回了屋去换衣裳准备吃饭。

只何氏在卫蘅出门后,不由地叹息了一声,虽然离珠珠儿说亲还早,可是这种事必须趁早留意,好东西都抢手得很。事关卫蘅一辈子,何氏自然是要打听了又打听,才能放心。

何氏忍不住叹息一声。

“怎么了?”刚进门的卫峻问道。

何氏站了起来,蹲下替卫峻脱了鞋,亲手绞了热帕子递给卫峻擦脸,“还不是为了珠珠儿的事。”

卫峻一听这话就知道何氏的意思,“你这么早就着急了?珠珠儿才多大点儿。”

何氏道:“也不小了,年底就满十三了。如今若不留意,到说亲的时候难免手忙脚乱,万一看岔了,可就害了珠珠儿一辈子。”

心肝宝贝一样养大的女儿,如果嫁到婆家去反而受气,那样的话何氏只怕一想起来,就得犯心绞疼。

“老爷可别不当回事儿,你们男人在外头更容易看清孩子的性子。咱们珠珠儿是个娇气的性子,对方一定要是脾气好的,可不能是那些个花花肠子,便是没本事都无所谓,咱们珠珠儿又不缺他那点儿东西。我想着,最好是次子,也不当家,婆母要磋磨,那也是磋磨大儿媳妇。”何氏道。

“胡说,咱们珠珠儿怎么能嫁个没本事的男人。就珠珠儿的品貌,若是本事差点儿的,万一咱们老了之后,女婿又护不住她怎么办?”卫峻道。

何氏愣了愣,不得不承认卫峻说得有道理。珠珠儿一日比一日长大了,出落得仿佛宝石一般璀璨,流光一般耀眼,的确需要一个有本事的女婿。

“老爷说得对,那你就该更加留意起来了。对方的品行多看几年,才放心。”何氏伺候卫峻换了便袍道。

卫峻点点头,“珠珠儿是个有主意的,咱们两个也不是那等不开通的爹娘,也得问问她的意见。”

何氏道:“这你不用担心,那个小丫头,我今日故意在她面前提起亲事,她一点儿回避的意思都没有,也不害臊,真不知咱们怎么养出她这么个性子来的,小时候,她多听话,多可爱啊。”

“我瞧着现在更好。”卫峻道:“女孩儿的性子弱并非好事。”

可是太强了也绝非好事。

日子一进五月,太阳忽然就烈了起来,卯足了劲儿要给世人一个下马威。白花花的太阳照在地上,鸡蛋都能煎熟了。

院子里的人见面就说:“今年怎么这么热,这还没进伏天呢。”

偏偏这又是端午节,济水里满是扎了彩球、彩旗的大小船只,还有大老远的从南边溯河而上的船只,这都是为了看五月初五那日,西海的赛龙舟。

从五月初一开始,西海东北角就开始戒严,四周拉起了明黄色的帷帐,里面在搭彩棚,这是为皇爷五月初五到西海观龙舟搭建的。

顺着皇帝的彩棚向两边延伸的是达官贵人的观看台,能上这台子的人除了王公,其他至少是三品以上的大员或者公侯世家。

西海除了这一片静地之外,周围已经闹翻了天。唱戏的搭了临时戏台,走江湖卖艺的划出了专门的圈子,唯有小贩挑着担子四处吆喝。

这五天里,西海周围简直比过年看花灯还热闹,一年一度的龙舟赛,胜出的队伍若是幸运,还会有幸到皇爷跟前拜见,那可是十分长脸的事儿,在皇爷跟前跪过的膝盖,简直可以三年不洗一般。

当然对于卫蘅这等每年都看龙舟赛,已经毫无新鲜感而言的人,其实并不喜欢去看龙舟赛。

至少卫蘅就嫌弃太阳太烈了,晒得脸疼。

女儿家们过端午比男人可就精细多了,这几日里是展示女红的最佳时间。

卫蘅的女红只能算一般,同女学里其他姑娘比起来,那就简直叫差了,所以她这几日身上戴的东西都是身边的念珠儿做的。

“蘅姐姐,你腰上这串粽子可真漂亮。”郭乐怡用手指摇了摇卫蘅腰间那串五颜六色的锦缎做的粽子,每颗粽子只有拇指的指甲盖大小,边沿还有五彩线做的流苏。

卫蘅笑道:“知道你惦记。”说着就从书囊里拿出一串同样的五色锦缎粽子来给郭乐怡。范馨和李悦见了也都嚷着要,卫蘅一人给了一串,这些都是早就备下了。

端午节,女儿家都有佩豆娘、系长命缕的习俗,到如今渐渐就演变出斗手巧的风气来。腰上挂的、手臂上戴的,都要比一比。

郭乐怡刚夸了卫蘅腰上的粽子好看,另一头的女学生就咋咋呼呼地高声道:“呀,这绉纱蜘蛛做得也太像了,刚才我还以为是真的哩,雅欣,你的手也太巧了。”

魏雅欣谦虚了几句,所有人的眼睛都忍不住往她腰上看去,那里还挂着一串五彩葫芦,大拇指一般大小,上面爬着一直小蜘蛛,既有趣又可爱。

连卫蘅都觉得好。旁边已经有许多女学生开始向魏雅欣讨要,她是来者不拒,这种东西惠而不费,最适合她这样家世的女学生送人情了。

卫蘅因着上次的事情,本就看魏雅欣不顺眼,黄字班的月考,魏雅欣次次都是第一名,卫蘅的好胜心被激起,难免越发看魏雅欣不顺眼。

“卫姑娘,这串葫芦是我特地给你做的,上次的事情,我真是无心的,请你原谅我,好不好?”魏雅欣走到卫蘅身边道。

这一番举措,一下就将魏雅欣的肚量和修养又抬高了一大截,别的女学生都暗自点头。

卫蘅真是讨厌魏雅欣这般模样的人,明明就是相看两相厌的人,偏偏还要假惺惺地来和解,好显得她气度宏雅。

卫蘅笑看着那串葫芦,“这葫芦做得真精致。只是魏姑娘若真是有心请我原谅,为何不私下同我说,非要在这样的场合。”卫蘅环视了一下周围准备晨练的女学生们,又继续道:“我若是不原谅你,岂不就显得十分小气。罢了,我就成全魏姑娘一回,让我的小气显出你的大方好了。那件事是有心还是无心,像魏姑娘这样会行事、会说话的人,还真让我不敢相信,你是那等‘无心’之人。”

一时旁边的女学生听了,都有些恍然大悟,魏雅欣的确是太有心计了。只是偏偏遇到卫蘅这样横的人,撕破脸皮之后就没想着要敷衍,这也算是魏雅欣的失算了。

“卫蘅,做人凡事都要留一线余地,你这样咄咄逼人算什么,咱们都是同窗,雅欣已经来向你道歉了,你还要怎样?”周月娥的妹妹周月眉挺身而出道。

陆怡贞也在旁边点头。

卫蘅“哦”了一声,冷笑道:“原来这样毁人名声的事情,一句道歉就可以了。我算是受教了。”

卫萱皱了皱眉头道:“三妹妹,魏姑娘虽然是断章取义,可也许真是无心传的那些话,我知道你素来是个大量的,只因这回流言太过恶毒,才一时激愤。按我说,魏姑娘年纪也小,虑事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你便揭过这一章吧。”

听听,这才是厉害的。卫萱一下就点出了魏雅欣是年纪小,虑事不周,而且还是断章取义,这就为卫蘅明年重新学琴埋下了线头,而另一方面,卫萱也绝不希望卫蘅落下个肚量狭小的名声。

卫蘅果然听话地道:“那我听二姐姐的。”说着卫蘅又从书囊里拿出一串锦缎粽子来,递给魏雅欣道:“魏姑娘,过去的事我再也不提。”

如此一来,真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卫蘅和魏雅欣快意泯恩仇,简直差一点儿就比得上廉颇、蔺相如的佳话了。

魏雅欣的笑容略微有些尴尬和僵硬。

卫蘅倒是笑得阳光灿烂,然后趁人不注意时冲卫萱眨了眨眼睛,果然是一个好汉三个帮,卫萱绝对是神一般的姐姐。

至于魏雅欣的那点儿手段,都是京里贵女玩得不玩的手段了,这里头谁又能是傻子,周月眉帮她说话,也不过是借着魏雅欣对付卫蘅,帮助周月娥和卫萱打擂台而已。

只是因着魏雅欣这样的人,卫蘅同卫萱的关系倒是又亲近了不少。

端午节女学休学三日,从五月初三休息到五月初五,到初五这日,卫蘅跟着家里的大人也去了西海,她们到的时候看台上已经热闹非凡了。

卫蘅一路走过去,脖子因为点头都快酸了,脸上更是笑得僵了起来,连不笑是个什么样子都快忘记了。

卫蘅最是苦夏,这样的日子本来是不愿意来的,可是这端午节观龙舟的看台其实最大的功能并不是观龙舟,而是观人。

看台上不分男女,各府有各府的小隔间,用细竹帘子隔开,其实没有任何遮挡的作用。

这来来往往的女眷,讲话时第一个介绍的就是自家的女儿或者孙女,对方的孙子辈自然也会上来见礼,这一番相见才能将平日里听过的名字同人连起来,心里道一声,“哦,原来就是她。”

只是也有不大讲究的人家,那般小爷竟然不错眼地盯着卫蘅看,旁边的葛氏往前头一站挡住那少年的眼光,张老太太也便结束了寒暄完,领着卫蘅她们三姐妹继续往前头去。

“这些人家也不知怎么教养孩子的,哪有死死盯着人看的。”卫蘅的大嫂蒋氏撇嘴道。

老太太向卫蘅瞧去,见她今日选了件艾绿色流云绫暗芙蓉花宽袖衫,里面是粉白暗银芙蓉花纹的流云绫裙子。颜色十分清爽,并不打眼,今日十个里头有六个姑娘选的都是这种清爽颜色。

不过卫蘅的流云绫却别有来头,是这两年才从南边兴起的一种薄绫,比普通的绫还要薄上好些。今日卫蘅的粉白流云绫裙子,其实一共是八层,可八层叠起来的厚度也不超过一张宣纸的厚度,质地清透,隐隐能见光华。

裙子随着卫蘅的行走,仿佛天上的流云一般,写意舒展,这就分外地显出女孩儿贞静里的一丝活泼之气来。

卫蘅本就生得极美,这时候更是仿佛晚霞里天边的那一抹微云,流光溢彩,却脆弱而神秘,倏尔便消失了,倏尔又不知从哪里飘了出来,握不住也抓不牢。

“珠珠儿生得好,自然难免打眼一些。”老太太道。

蒋氏自然不能驳老太太的话,心里腹诽道:也未免太打眼了些。蒋氏年轻,眼睛自然比老太太尖,已经看到坐在皇爷台子上的魏王往这边瞥过来了。

这魏王今年二十,生母是陈贵妃,贵妃得宠,子以母贵,魏王从小就得宠,隐隐已经有威胁太子的倾向了。

太子是木皇后所生,但是生而忠厚,体相偏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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