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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坂田银时进来的时候，高杉晋助正陷在柔软的沙发上，扬着下巴斜睨着他，嘴角是一如既往冷嘲的笑意。

　　刀刃上的鲜血滑落，炸裂在冰凉的地面上，是美丽的血之花。

　　坂田银时拭去脸上沾染的别人的鲜血，猩红的眸子盯紧不远处的那人，开口道：

　　“高杉，做好死的觉悟了么？”

　　“见到老朋友，就是这样打招呼的么，银时？”

　　坂田银时抬手将剑尖对准高杉晋助，抛却了平日里插科打诨吊儿郎当的嬉笑，冷着一张脸道：“高杉晋助，废话少说，拿剑吧。”

　　高杉晋助脸上的笑容扩大，语气是毫不掩饰地嘲讽：“银时，我让你回来，不是让你对我刀剑相向的。更何况，这里是鬼兵队总部，你觉得自己有几分胜算活着出去？”

　　“我没怎么考虑出去的事，我现在的第一要务就是杀了你。”

　　“杀了我？”高杉晋助嗤笑出声，“是狛犬还是土方？是哪个人让你下决心手刃同伴的？”

　　“高、杉、晋、助——你居然还有脸提同伴这个词！！！”愤怒燃烧了那双漂亮的红眸。

　　“啊，对了。是假发，让你当初说出了要亲手杀了我这样的话。怎么样，和假发还好吧？相亲相爱是么？”

　　坂田银时不再回答，握着剑的手因愤怒而颤抖。

　　“如果我说当初那件事是假发的阴谋，你也不会相信吧。”

　　“高杉晋助，不管之前那件事的真相是什么，你杀了狛犬，我就必须要为他报仇！”

　　“狛犬啊……不过是痴心妄想的狗而已。说什么复仇，你不过是愧疚而已吧。因为他完完全全是因你而死的。对了……”

　　高杉晋助似乎没看到坂田银时苍白的脸，轻笑着继续道：“银时，你知道这家伙死前说了什么么？”

　　坂田银时的眸子已经鲜红如血。

　　“他让我对你说，谢谢啊。”

　　——谢了，银时。中村京次郎脸上的笑意犹如大雨过后的如洗的碧空，干净纯粹。

　　“啊，那家伙还笑了。我觉得恶心，于是又补了一刀。”

　　坂田银时耳边嗡嗡作响。耳鸣如同汹涌而来的潮水将他淹没。

　　回过神来，他已经蜕变成夜叉——****鲜血的白夜叉。

　　“高杉晋助，拿起你的剑。”

　　高杉晋助张开双臂，将苍白的脸面对他。湿漉漉的盛开在沼泽边的花一般的微笑浮现。

　　“银时，你不是想杀了我么？来吧，就这样动手吧。”

　　猩红的眸子闪了闪。狛犬的笑容出现在脑海中。坂田银时举起了剑。一步步朝他走去。

　　高杉的笑容不变，绿眸中只剩疯狂。

　　“来吧，银时。”

　　银时，我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地方，走，我带你去。

　　银时，快走，假发那家伙又追过来了。

　　银时，这个给你。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我只是进城的时候顺便买的，你不要想多了。

　　银时，松阳老师死了，你还有我。

　　银时，我们一起毁掉这个夺去了老师的世界吧。

　　银时，我将我的背后交给你。

　　银时，你要背叛我？你要与我为敌？

　　坂、田、银、时！

　　……

　　剑刃闪着寒光，犹如离弦的箭，撕裂虚空呼啸而去。

　　遥远的高空之上，云朵背后的亡灵吟唱哀歌。谁的声音听起来犹如哀恸。

　　——银时。那两个孩子就拜托你了。

　　血肉撕裂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清晰得犹如眼前高杉晋助苍白却疯狂的脸。那绿色的眸子，在睡梦中也纠缠不去的梦靥。

　　疼痛来自胸口。蚀骨的痛楚。在心脏的位置一圈圈放大。温热的液体染红了自胸口而出的苍白而冰冷的剑刃。

　　银发天然卷的青年缓慢地低下头，看看那自背后穿透了自己胸膛的可爱的剑尖，突然觉得轻松。站在断壁残垣的废墟之上的轻松。

　　终于结束了——

　　停驻在高杉胸口前的白夜叉的剑，正如它心软的主人一般，轻松地跌落至冰凉的地面。

　　环住白夜叉肩膀的修罗的手中紧握的匕首，正如它邪妄的主人一般，又面无表情地往前送了一寸。

　　调动最后一丝力气，坂田银时抬首望了望那张熟悉得闭着眼睛也能在脑海中描摹出来的邪佞的脸庞，笑了。

　　混合着血腥味的声音却温软如夏日晴空的云朵——

　　“矮杉，我……”

　　温热的身体跌进高杉晋助僵直的身体仓促张开的怀抱。

　　猫儿一般挠得人心痒痒的嗓音却说着未完的话，尾音消散在凝滞的空气里。

　　银时，你要说什么？

　　银时，你想对我说什么？

　　银时，你为什么要微笑？

　　银时，告诉我，告诉我啊——

　　高杉晋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怔愣了许久许久。望着紧闭双眸的坂田银时失去血色的脸，然后瞳孔急速缩小。

　　——他没办法告诉你，他死了。是被你杀的。

　　身体内有一种声音在告诉他。

　　精心构筑的大厦顷刻间崩塌。高杉晋助站在溃不成军的灰烬中央，耳旁嗡嗡作响。

　　疼痛与惶恐像世界末日的洪水将他没顶。

　　他还是不属于他。他被死神带走了。他不属于他。他失去了他。他离开他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他走了。他——

　　他死了。是你杀的。

　　“啊————”

　　高杉晋助紧抱着坂田银时一点点冰凉下去的身体，仓皇无措得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完结。

第三十九章　想撞鬼就要多走巷子

　　“还是老样子……面无表情煞风景的家伙啊。”半死不活的银发天然卷半睁着红眸瞅了红着眼眶的月咏一眼。饶是说一句话耗费了他不少力气，他仍是对守在他床边不知道多久的好友脱口而出就是这么一句欠揍的话。

　　月咏见这家伙终于醒过来，知道是脱离危险了，眼泪竟不小心涌了出来，嘴里却不服输：“你也一点都没变……就像被烧过的荒地一样的家伙。”

　　坂田银时极其缓慢地，缓慢地左手，靠近月咏刻意板起的脸上悄然滑过的泪水，笑着调侃道：“这种软弱的东西不适合你，对自己的医术这么没有信心么？”

　　月咏拍开坂田银时的手，自己果断地拭去眼泪，冷着脸道：“你伤到脑袋了么？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哭了？”

　　没等坂田银时吐槽，月咏就拿出手术刀阴沉沉地比划了几下补充道：“我帮你废掉它。”

　　坂田银时抽了抽嘴角，忙不迭道：“不、不用了……”

　　月咏鄙视地白了一眼银时，想起了什么，脸色又沉了下去，犹豫着开口道：“高杉他……”

　　坂田银时打断她：“不用提那家伙了。我现在能够安然无恙躺在这里，说明你们摆平那家伙了吧？”

　　月咏略带诧异地望着银时隐没在暖阳中模糊不清的侧脸，然后沉声道：“高杉他以为你死了……他很痛苦。”

　　坂田银时回头望向月咏，红眸中是看不懂的神色：“你居然会替那家伙说好话？”

　　月咏不答。她想，看到那个高杉晋助那种样子……饶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心生不忍吧。

　　银时却笑了，视线落在自己的右手上，语气一如既往地轻佻：“啊啊。这样也不错，在我有能力杀死他之前，先让他尝到痛苦的滋味。”

　　“银时……”月咏欲言又止。坂田银时的脸再次被明晃晃的阳光模糊了，看不清楚神情。较为清晰的是紧抿的唇线——平直而冷硬，一点都没有开心的意味。

　　这家伙一定不知道，对于高杉晋助来说，这种惩罚，远比杀死他还残忍。

　　“话说你是怎么把我从高杉晋助的眼皮子底下弄出来的？”坂田银时终于问到重点上了。

　　于是月咏开始讲述她所知道的——无比混乱和晦暗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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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咏接到消息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脸灰败的高杉晋助紧紧抱着胸口血流不止的银时。

　　月咏心急如焚，却刚一接近银时就被高杉扼住了脖子。

　　现在回想起来高杉那副样子简直不像人类——是已经魇化的鬼。

　　他的声音冷寒得仿佛从地狱深处飘来的幽冷鬼火：“你想对我的人做什么？”

　　“高杉晋助！他会死的！”

　　高杉的绿眸闪了闪，脸色却更加阴狠：“这就是你的诡计？呵，不用骗我，他已经死了，就算他死了，尸体也是我的！”

　　“我要试试，救活他——”

　　高杉加重了手上的力气，面孔疯狂而危险。

　　“是谁派你来的？桂小太郎还是土方十四郎？”

　　高杉疯了。月咏感觉到肺中的氧气越来越稀少，正当她以为自己要死在坂田银时身边的时候，转机出现了。

　　“总督，快援队进攻总部……”

　　“总督，一批攘夷志士的人攻进了总部……”

　　“总督，真选组……”

　　像是约好了一般，这三股势力竟同时进攻鬼兵队。高杉晋助的脸色阴冷得犹如夜间爬行的毒蛇，他松开月咏，将坂田银时交与她，却又指派了人手看着他们。

　　一言未提让她医治他。

　　当然，他未说，不代表她不能行动。

　　好在高杉晋助的匕首没有捅穿坂田银时的心脏，而是极为凶险地从旁擦过。稍偏半厘米，他就没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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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坂田银时被月咏从地狱里拉了回来，却陷入睡醒才能表示脱离危险的沉眠中。这个时候，她听到了关于鬼兵队与三方混战的消息。

　　寡不敌众，鬼兵队眼看就要落败之时——春雨来协助了。

　　春雨这个名字月咏听过，但由于她只是一个医生，对于鬼兵队的核心情报并不十分了解，只是稍微听说过前一段日子高杉晋助与这个中国的黑手党——或许说是杀手组织更贴切一些——联手了。

　　她也有在总部里见过那个杀手组织中十分年轻的第七师团团长。系着辫子穿着奇怪的服装整日里笑眯眯的危险少年。

　　“夜兔神威。”——就是现在站在她面前的这一位。

　　绯色发的少年歪了脑袋笑眯眯道：“你知道我的名字啊，真是万分荣幸呢。”

　　“你来这里做什么？外面还在交火吧，作为春雨第七师团团长，不去帮忙怎么行？”

　　“月咏小姐不用一脸戒备的样子哦。事实上，我是来帮忙的。包括通知快援队真选组攘夷志士进攻鬼兵队，也包括，帮助白夜叉脱离这些乱七八糟的争斗。”

　　月咏从爆炸性的消息中回过神只耗费了三秒钟，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该相信这个背叛了鬼兵队的男人。

　　“你有什么目的？”

　　脱口而出这句话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接受了这个少年的说法。或许是因为少年几番不经意望向坂田银时的眼神说服了她。

　　“还人情而已。”少年一如既往地微笑，却没什么危险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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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说是神威那家伙把阿银我弄出来了？”

　　“是的。可以这么说。”

　　坂田银时并不是十分惊讶。

　　还人情……

　　这么说他拜托登势老太婆查的事情已经有结果了。

　　神威的父亲果然不是简简单单死于儿子之手。

　　嘛……这些事情与他无关。解铃还需系铃人。

　　“最后一个问题，高杉晋助真的以为我死了？”

　　“嗯。因为我从高杉手里把你接过去的时候，你已经停止呼吸了。”

　　那样的经历——月咏不想重复第二次。然而她不得不庆幸，自己会医。而且鬼兵队总部医疗设备还算齐全。

　　那天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像是精心织就的网。环环相扣，稍有一节出错，就会全盘崩溃。

　　如履薄冰。

　　“是么？谢谢你了，月咏。”

　　月咏再次向坂田银时望去，这个银发天然卷整天睡不醒的家伙此时此刻认真地望着她，认真得仿佛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一般。

　　月咏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道：“已经够了吧，银时。对高杉来说让他以为你死了已经是足够残忍的惩罚了。况且……现在除了我和神威之外，没有人知道你还活着。你可以过你喜欢的平静的生活了。”

　　“也许吧。但我还有欠了的人情没还。”

　　“人情？欠谁的？”

　　坂田银时将视线放到远方，嘴角轻轻勾起：“一个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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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过了多久。

　　时间对于沉浸在失去的痛楚中的人来说是格外漫长而又模糊不清的。

　　土方十四郎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不由自主走进了某条光线昏暗的小巷。

　　不想原路返回，于是顺着阴湿的道路走了很久。不知拐了几个弯，土方十四郎抬头望着与这个时代光鲜亮丽奢华浮躁的风格十分不相符的——古朴简单的招牌——“万事屋银ちゃん”。

　　心跳陡然加快。巨大的惊喜畏首畏尾躲藏在对于再次失望的恐惧之后，土方十四郎极为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入。

　　进入视线的首先是一个悬挂在最上方的牌匾，十分豪气的两个字——糖分。

　　土方十四郎觉得自己就像在万丈深渊之上走钢丝一般，不抓住眼前这个微弱稀薄的希望，就要再次跌入不见天日的恐惧痛苦的深谷。

　　然后他看到某个银发天然卷一边穿着外套一边从里间出来。

　　青年抬首望见土方，动作一滞，片刻后笑开了：“多串，阿银我正打算去找你呢。都穿好外套了你看，绝对不是打算先去甜品店哦。”

　　土方十四郎深吸一口气，颤抖的手从口袋里摸出酷似蛋黄酱的打火机和一支香烟，衔着香烟想点，手却抖得不成样子无法打开打火机。

　　好不容易点上烟，土方迫不及待地吸了一口，吐出大片飘渺的烟雾。

　　烟草刺激得脑袋更加清醒，于烟雾缭绕之中，却见得那心心念念的一张脸愈加清晰。

　　MD！不是幻觉，是真的！

　　土方十四郎被一阵狂喜冲击得脑袋有些晕眩，却是动作利落地把香烟往地上一扔，朝那个摸不着头脑的银发天然卷冲了过去。

　　拥抱的感觉比梦中还要美好。

　　土方十四郎抱得更紧一些，骂道：“坂田银时——你个混蛋！”

　　“喂喂，你就是这么打招呼的么？老师没有教你什么叫礼貌么？你……”

　　坂田银时还打算絮絮叨叨地吐槽一会掩盖自己有些不自然的心跳与神色时，却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后颈。

　　于是他沉默了。半晌后，银发青年回抱他，声音低沉温柔，犹如夏日里第一缕戳破重重阴云稀释了晦暗的阳光。

　　“你说得没错，我是混蛋。”

　　这个混蛋，来还欠你的人情了。

　　——终了——

。。　…　　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