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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狐说鬼-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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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贺州忽报匪患,求助于驻军。上峰没当回事,随手调了李昶统领的左翼前锋营,说是“权当松松筋骨,练手”。
虎贲军前锋营,精锐中的精锐,刀尖上的刀尖。若不是有日子没打仗、老虎也要磨磨爪子,否则杀鸡焉肯用牛刀。
没人把它当回事。
谁都没想到,历来剽悍矫捷的游击将军,竟没能躲过一支流矢。
愤怒的前锋营将士们踏平了匪窝,生擒匪首,斩杀无数。
李昶没能看到这一切,他被一箭深深扎在心口偏半寸的位置,当场跌下马,不省人事。军医紧急处理后,将他急送回营地。
整个军营都被震动了。虎贲军主将发了狠,勒令全力抢救,又将贺州最好的外伤大夫强行急调,要钱给钱,要药给药。李昶不能出事,否则京城李家那边……没法交代。
李昶昏迷了足七日,只靠一味独参汤吊着,憔悴的几乎没了形状。天气炎热,为了防止伤口溃烂,大夫们几乎熬白了头发。
这日,他忽然隐约听到耳畔传来隐忍的哭泣声。艰难的睁开眼,入目被吓了一跳。
若嘉跪伏在他榻前,容色惨淡,孱弱到几乎支撑不住的样子,握着他的手,犹自哭泣不已。
幽魂无泪,他眼中淌下的,俱是血珠。
李昶只觉心中一阵绞痛,挣扎着伸手去擦他的眼泪:“乖,我没事,别哭……”
若嘉哭的更凶了,鲜红的血泪在苍白的皮肤上肆虐,看上去可怖又可怜。握紧他的手,终于哽咽道:“将军……是若嘉害了你!”
“胡说,是我自己不当心,关你什么事!”李昶有气无力的反驳。
若嘉看着他的眼睛,声音惨痛:“若不是因为我,你怎会躲不开那一箭?将军,若嘉错了!人鬼殊途,我不能再害你下去……咱们,从此别过吧!”言毕,泪如雨下,人也开始变的渐渐虚薄透明。
李昶大惊之下整个人都剧烈颤栗起来,强撑着企图起身抓住他,却疼的满头冷汗跌了回去。若嘉惊慌失措:“你……小心!”
李昶死死盯着他,斩钉截铁道:“若无你相伴,生亦何趣?若嘉,你若执意离开,我……”他咬咬牙,“便是舍了这性命,黄泉之下,总能作伴吧!”
若嘉如被雷击,呆呆看着他,许久,嘴角忽然浮起一丝极浅淡的微笑,一口心头血却禁不住呕了上来,又被他死死咽回去,只在唇角蜿蜒下一丝细细红线。
他轻轻伏下身来,在李昶苍白开裂的唇上蜻蜓点水又极尽深情的一吻,柔声道:“若嘉……决心投胎转世去了,若是有缘,十六年后,将军,须记得找我。”
李昶怔怔看着他,眼中一点一点泛起泪意,却强撑出一个笑容:“也好……”
两人相顾无言,若嘉终于长长一声叹息:“我走了,将军保重!”
李昶忽然拉住他的手,一面将食指伸入口中用力咬破,点上他眉间——嫣红一点,宛若朱砂痣。
李昶看着他,极认真的、一字一顿的说:“十六年后,我来找你。”
若嘉笑了,眼含泪光:“好,我等你。”
陇西李氏,武将世家,高祖封宁国公,为大周朝开国四功勋之一,子孙承祖业、从军职,往往勇冠三军。这一辈中,尤以嫡支的李昶为代表,十五岁从军,三十七岁便官拜正三品怀化将军,开疆扩土,坐镇一方。
李将军出名的,除了他的悍勇与谋略,还有一点令天下人不解的,便是他的“独”。
不娶妻,不纳妾,甚至……不嬖娈童。为此,一度差点与家族决裂,甚至还因拒绝了皇帝赏下的美人,坐了两年冷板凳。
渐渐的,“天煞孤星”的名头越传越广,又随着李将军连年征战官职越升越高,终于没人再在他面前啰嗦了。
两年前,李将军出人意表的费尽心思调职贺州,主动要求镇守北疆——极艰苦的、别人唯恐避之不得的地界。
别人都说:这人疯了。
李昶笑了笑,唤来助手吩咐下去:找人。
贺州,与周边的沧州、幽州……俱是丁口茂盛的州府,这样仅凭一点少得可怜的讯息,无异于大海捞针。
怀化将军的态度温和却坚持:今日找不到还有明日,这月找不到还有下月,过了这个州还有下个府……哪怕掘地三尺,细细的筛,也得把人找出来。
发动了无数明里暗里的力量,耗费了无数人力财力,经历了无数次从希望到失望……终于,下面报来了新的消息:贺州下辖某个偏僻小县,一年前迁来一户人家,有个少年同将军要找的人挺符合:十六岁,容貌秀丽,眉心一点朱砂痣,可惜,智力不全,是个傻子。这少年的亲身父母数月前相继病亡,其叔婶不过佃户人家,无力抚养,正打算将他低价卖与人做粗役,哪怕劈柴烧火,总有口饭吃。
李昶一惊而起:“人呢?快带来!”
人很快被带到面前,李昶一见,神魂俱丧:“若嘉……”
在场所有人被他的激动震惊了,李昶此时已彻底顾不上其它,只是小心翼翼的握住对方单薄的肩膀,再次轻声呼唤:“若嘉!”
少年痴痴呆呆,目无焦距,对外界全无反应,宛如缺了魂魄似的。
李昶愣了半晌,有些颤抖的从怀中掏出一支凝脂般的白玉发簪,用手指梳理着少年凌乱的头发,缓缓插了上去,然后手指下滑,停驻在他眉心,按上那一点嫣红,轻声道:“若嘉,我是李昶。”
慢慢的,少年的目光一线一线聚拢起来,渐渐透出清明,仰头看向他,微微皱起眉,似想了许久许久,久到李昶几乎陷入绝望……终于,嘴角上扬,绽出一个嫣然的笑:“将军,别来无恙?”
霎时,戎马生涯二十余年、刀口上舐血半生的男人,竟忍不住红了眼眶。
【完】
2。狐媚
麓山书院附近,新开了一家笔墨铺子,名儿很好听,叫做“洗砚斋”。
洗砚斋专卖笔墨纸砚、笔洗镇纸之类读书人的物件。小小一间铺子,收拾的极其雅致,连一个点缀盆栽都能看出店主的匠心来。卖的也都是上等货色:宣州的生熟宣,单丝双丝罗纹色色俱全;湖州的狼毫;徽州的墨锭;端砚、歙砚、临洮砚;更别提和阗玉的镇纸、牙雕笔筒……随便一件小东西拎出来,就能让文人们两眼放光。
虽然标价不便宜,洗砚斋的生意却一直很好。一方面有能力来麓山书院求学的,多半都是囊中宽裕的世家子弟。另一方面,更有不少人是冲着那店主人而来。
店主姓胡,自称行七,年纪不大,看上去最多十七八岁的样子,爱穿一身嫩嫩的青碧色,生的……没法形容的好看,尤其是那一双微微吊梢的眼睛,水汪汪、鲜活活,略斜着这么似笑非笑的看你一眼,真能把魂给勾了去。
大周风气开化,民间结交契兄契弟的也不算罕事。尤其在书院这样年轻男子扎堆的地方,假凤虚凰、互相慰藉的事情更是时有发生。因此,这美貌的洗砚斋主人一横空出世,便惹得多少人春心萌动,隔三差五的过来抛些银钱,找机会搭讪。
这胡七也是妙人,虽说美目流转时喜时嗔逗的人心痒,却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小半年下来竟没有谁真能顺利成了入幕之宾。仰慕者们好歹都是读书人家的公子哥儿,这般风流韵事讲究两厢情愿,因此虽悻悻然辗转反侧时不时写些诗呀词的挑逗一番,倒也没什么真正出格的。
胡七的小矜持,终于在一个初夏的午后破了功。
暖风细细,骄阳洒金,洗砚斋旁的一株老蔷薇,开的挤挤挨挨满枝艳朱粉白,在这漫天的甜香里,胡七趴在台面上,只觉眼皮越来越重,不由支起一只手来撑着下巴,却还是忍不住打起了小瞌睡。
新来书院游学的崔谨,被同窗领来“见识”这传说中的洗砚斋的第一眼,入目的便是这样一幅海棠春睡图。美貌少年衣袖下滑,露着一截白生生嫩藕似的手臂,撑着下巴,眼睛半眯半睁,真真应了那句“困酣娇眼,欲开还闭”。他脚下步子凝了凝,眼眸浓黑,忍不住再看一眼,随即若无其事的转开了视线。
同窗也看的呆了一下,然后小声说到:“慎之,这便是我与你说的,洗砚斋老板,胡七公子了。”
崔谨微微一笑:“果然年轻有为。”
两人虽压低了声音说话,到底胡七未睡死,迷迷蒙蒙的眨着眼,好一番才聚焦起来,看着面前一生一熟两张面孔,嘴角泛起笑意:“张公子,有些日子没见了,您上回提到的澄心纸,这边已到货了,可要瞧瞧?”
不待对方回答,已转向另一人,面上忽然绽开极甜蜜的、却又稍带羞涩的笑容,漾着水光的秋水眼长睫微颤,柔声道:“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张某人诧异的看着他,头一回见到这样风情的洗砚斋主人。
崔谨注视着他,微微一笑:“崔谨,字慎之,博陵人士。”
同窗赶紧在一旁为他补充:“慎之是去年金陵乡试的解元,来此游学,准备来年会试的。”
博陵崔氏,真正的书香世家,高门大户,当今皇后便是出自崔家嫡枝长房。
胡七恰到好处的露出一点惊诧景仰的表情,睁大眼迎了上来:“竟是解元公……蓬荜生辉呢!”一面嫣然一笑,三分天真七分媚气的牵住他的衣袖往里带:“崔公子替小店留幅墨宝呀?——有最好的云纹洒金陈宣,等闲可舍不得拿出来呢……”
崔谨笑了:“我不过陪张兄买东西的,怎的反要留下来写字了?”
胡七回头横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你这人,好不小气!罢了,你替我写字,这店里的东西,随你看上哪样便取走,可好?”
崔谨笑容扩大:“店主豪爽。”
胡七仿佛热的很,随手将衣领扯开些,雪白纤细的脖颈上细汗涔涔,粘着一两丝柔黑长发,勾的人心痒痒。只见他别过头吃吃一笑,低声道:“先说好,店主人——不算在内。”
沦为背景的张姓同窗立在一旁,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尴尬之色渐盛,慢慢就有些不悦的味道出来。胡七回头瞥他一眼,心中暗笑,面上却仿佛未察觉似的,笑吟吟招呼道:“张公子愣着做什么,一起呀!小七今早新启了一坛子十年陈梨花白,用来喂字养诗,最妙不过了!”眼波流转,抿嘴一笑,声音放低,恍若耳语喃喃:“你俩,来的巧呢……”
很快,韵事便传开了:眼高于顶的洗砚斋主人,终于在崔解元跟前,折了腰。
多少人长吁短叹,扼腕顿足。只是崔家惹不起,况且崔谨本人虽然才气纵横,为人处事却颇谦逊守礼,叫人讨厌不起来。因此,酸归酸,倒也没人真的来找他麻烦。
此刻,被越传越香艳的两人,正面对面坐在洗砚斋精巧的后厢小庭院里,一人一个雨过天青素釉自斟壶,就着几样新鲜瓜果,对月小酌。
几杯下去,胡七颊染嫣红,起了三分薄醉,有些不稳的立起身,拈起杯子对着月亮一晃,低低笑道:“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崔谨面色如常,嘴角浮起一丝微笑:“阿七醉了。”
胡七轻灵的一个转身,松松束着的烟青色长衫翩然翻飞,下摆恰扫过他手背。崔谨不动声色抽回手,举起杯子小酌一口。美人一挑眉,软软低下腰来按住他的手,一双云遮雾绕的妙目只盯着他,似笑非笑的凑上他耳畔,气息咻咻,无限暧昧:“外头……如今都在传,说公子与小七……嗯……”
崔谨微微一哂,抽出手来替自己又倒了一杯酒,不急不躁,十分闲适:“那又如何?”
胡七忽然一个旋转坐到他膝上,轻巧的竟似没有分量一般,仰头看着他的脸,伸出一根指头细细沿着他下颌线条慢慢游走,口中吃吃笑道:“你……莫枉担了那虚名……”
崔谨看着怀中媚眼如丝触手可及的美人,忽然叹了口气:“阿七,玩够了没有,我可不是柳下惠。”
胡七也叹了口气,勾下他的脖子,吻上了那对酒香凛冽的唇,喃喃道:“还真怕你是……”
烛泪低垂,辉光莹莹。
所谓灯下看美人,尤艳三分。崔谨再好的定力,也终于败下阵来。
这人……真是个妖精。
衣衫半褪,裸着一弯暖玉般的肩膊,抿着嘴,用力将他按倒床上,然后,熟稔的解开他内衣外衫,甜软的亲吻密密落下,从额角至双唇,从颈项至前胸,一路下移……舌尖俏皮的在小腹处打个旋,听他陡然粗重的呼吸声,立刻得意的轻笑,随后忽然埋下头,毫无征兆的将他半抬头的器物直接含了进去。
崔谨闷哼一声,条件反射的抓住了他的头。
美人吃痛,低低呻吟一声,有些哀怨的瞥他一眼,崔谨下意识的松了手,只见他再度低下头去,极认真的开始吞吐吮吸,仿佛面对的是世间极致美味。崔谨闭上眼,胸膛急速起伏,只觉身下那物被一个不可思议的湿暖紧窒的地方包裹着,反复刺激,撩拨的他快要发疯。
妖精!爆发的那一刻,他有些恍惚的想。
眼前的少年美的简直带着邪气,双眼汪水,口唇嫣红,唇角挂下一线白浊液体。只见他对上他的眼,嫣然一笑,红色小舌灵巧的一舔一收——崔谨脑中霎时轰的一声,彻底放弃抵抗。
“公子也不等等小七……”美人似嗔似怨的瞥他一眼,咬了咬下唇,颇有些委屈的表情。崔谨不做声,只一边喘息平复,一边若有所思的看他接下来的动作。只见他略犹豫一下,含羞带怯的挑开衣襟,抚上了自己的胸。
他的身体极其美丽,像是整块羊脂玉雕成一般,一番撩拨之下皮肤微微泛出粉色,简直满室生春。崔谨看着那一双素手缓缓游移,时而揉捏掐弄着胸前一对粉色茱萸,直至嫣红肿胀,变成两颗挺立的珊瑚珠子。口中则漏出细细呻吟,绵绵入耳,逼人癫狂。
渐渐的,那双手开始往下游移,握住下方秀气的玉管一样的物件,缓缓捋动……过了一会儿,美人呼吸开始急促,口中呻吟渐起,双腿间春光无限,连那粉色的秘穴都开始抑制不住的微微翕张起来。
崔谨咽了一口水,呼吸有些急促的看着对方伸出手指,探入下方,略一用力,没入半个指节。
美人睁开朦朦胧胧的媚眼,有些哀怨的瞥他一眼,然后艰难的一手维持着捋动的姿势,另一只手开始在自己身下进出……
崔谨发觉,自己之前已经发泄过的欲望,竟又开始悄悄抬头。他看着面前淫靡绮丽的景致,呼吸再度粗重起来。
美人自己玩弄了一会儿,忽而呻吟一声,软倒他膝上,仰起头,软弱无力的望向他,似泣似嗔的哀求道:“崔郎,小七没力气了……”
崔谨低吼一声,猛的拉过他,重重压了下去。
一夕成欢,食髓知味。从此,崔谨崔慎之真正成了洗砚斋主人的入幕之宾。
接触越深,胡七带给他的惊喜越多。这样年轻的少年,见闻居然如此广博,天文地理,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甚至金石古玩,样样都能拈起来些。“不过略接触些皮毛,唬人的。”美人笑嘻嘻依偎在他怀里,柔若无骨。
但美人最妙的,还是床笫之间,那种不可言说的风情,媚态天成,妖娆蚀骨。
崔谨问自己,胡七看上他什么了?自初见便殷勤相待,轻轻巧巧的便投怀送抱、扫榻相迎。
别扯那些什么一见钟情倾心相随,那是酸文人们意淫出来自慰的玩意。
崔谨人如其名,是个审慎的人。
他思忖着,自己出身不错,学问过得去,银钱上头也宽裕,但这些似乎都不是重点。胡七年纪轻轻便经营着这样一家随便拎起来都是精品的洗砚斋,背景十分神秘,明显也不缺钱财。自己曾陆续送过他一些明珠美玉、字画卷轴一类,他虽然欢喜,但看得出来并未太当回事。
那么,难道是看上自己这个人?思及此,崔谨摇着头失笑。他清楚自己,勉强或许可被称一句世家公子、其人如玉,但胡七这样的才貌,要找个比自己出挑的,简直易如反掌。远的不说,麓山书院中,小九卿家的公子便不止一位。
到底,他图自己什么呢?
怀揣着这样的疑问隐忧,崔谨小心维持着与美人的关系,却终究抵不住渐渐沦陷,如胶似漆。
光阴似箭,眨眼就是两月,崔谨游学的日程,结束在即。
胡七神色大变,捉住他衣袖,紧张道:“崔郎……待如何安置小七?”
崔谨自己也很为难。他喜爱这少年,珍而重之,绝不愿拿露水姻缘缘尽则散的态度来欺辱他。可是,阿七若是个姑娘,还能想法安排入府收了房——不,侧室小星的,还是太委屈了。可自己这样的家世门第,婚姻之事,多为政治联姻,完全不由自己做主……更何况阿七这样子美貌出众身世成谜的少年,怎么都找不到妥当理由……他越想越多,心越往下沉。生平头一次,暗恨起自己的无能来,若是能早些出仕,成为官身,好歹一些事情能自己做主,至少,有发话决策的权利。
胡七看着他面色变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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