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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官人-第1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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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不是真的?”
    “李保长何许人?那肯定是真的啊!”
    “李保长又不是大夫,连大夫都瞧不出问题,李保长能行?”
    “先不管了,听听李保长怎么说。”
    校场中搭起了高台,李权站在台上面向所有村民大声说道:
    “乡亲们,近日村中遭逢大难,以至全村患病,百人死亡。李某作为本村保长,难辞其咎。然死者已矣,我无能为力,但生者如斯,我不能袖手旁观。经过我的推断和实践,发现导致曲溪质变的元凶就是咱们日常使用的盐巴。”
    “啥?盐巴?!”场下立即骚动起来,“这……这怎么可能?”
    村民的反应在李权的意料之中,立即将刘嘎叫上台:
    “诸位静听我说。方才我用一碗水兑一坛盐,把兑好的盐水让刘嘎喝下。结果不出半个时辰,刘嘎身上出现了和昨日病者一模一样的状况。大家想想。溪水中凡有白色,此乃盐溶于水,达到饱和度之后残余的盐分。溪中那些渣滓便是盐分中残留的杂质,溶解后留在了水中,那边是真正制毒的物质。乡亲们平日做饭用盐量少,有毒物质摄入不多,故不会中毒。然,溪水中有毒物质沉淀太多,乡亲们喝水之后便都中毒。”
    “李保长,啥是‘饱和度’?‘摄入’又是啥意思啊?”
    李权被台下村民问得一愣,一时也不好解释,只能诚恳地呼吁道:“请大家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刘嘎也亲身体验过。”
    “对对对!咱为了帮大家弄清原因,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以身试毒,老大说的绝对千真万确。不信你们自个儿回家兑一碗试试,保证********!”
    刘嘎的话引得下方一阵嘘声。
    但此时依旧疑点众多,又有村民追问:
    “李保长,就算咱们大伙儿都信你。但是曲溪那么大,要用多少盐才能把溪水变成那模样啊?就是把咱们全村的盐都倒到溪水里怕也弄不成现在这模样吧?”
    “就是就是。再说盐可是好东西,每个人都要用盐票去换的。很多时候有钱都买不到,谁会舍得把盐倒进曲溪里。”
    说到这儿,李权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恐怕全村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罪魁祸首是谁!
    李权不是个爱管闲事儿的人,贩卖私盐就贩卖私盐,哪个商人背后没有点儿见不得光的东西?但是,因为私盐导致全村遭难,百人丧生。如此大罪,李权不得不管!
    面对村民的疑问,李权高声回答:“咱们都是寻常人家,自然拿不出这么多私盐。但咱们村中有一家不同!”
    话中之意昭然若揭。大家都知道李保长是在暗示罪魁祸首就是碧溪村的人。而且听其口气似乎已经知道是谁。
    千余人的场面瞬间安静,就是一阵风吹过,风声也清晰可见。
    “村长何在?”
    “村长?!难道是村长?”
    人群中议论四起,各自张望都在寻找村长的身影。
    如此大事,胡虎自然也要来看看。胡虎身边是他的心腹。
    听李权所言,几个心腹紧张得后背湿了一片,原以为事情无论怎么发展都怀疑不到他们头上,没想到不过一日就被人责问。这事要被抖出去,所有参与的人就是死一百次都抵不了罪过。
    很快就有村民把目光投向胡虎。胡虎作为一村之长自然当有一村之长的气度,如此情况依旧面不改色,从容地走到校场中,抬头看着李权:
    “李保长,叫我何事?”
    李权冷笑:“村长,村中出了如此大事你还能面不改色?”
    “李保长方才已经讲了,逝者已矣,我能奈何?难道非要我哭哭啼啼伤怀感伤?”
    “我是问村中百余村民无辜惨死,村长就不知道一点儿缘故?也没有一点儿愧疚?”
    胡虎脸色大变:“李权!你休要含血喷人。我愧疚?我干嘛愧疚?村中大难乃是天灾,若非天灾,那能将整条碧溪毒化的盐从何而来?而且,之前都是你一面之词,无凭无据如何能信?诸位,此人来壁溪村不过数月,别听他妖言惑众!”
    “李保长虽来此时短,却实实在在为咱们干了不少实事儿。不单救回村中女眷,还把村子治理得有条不紊,如今各家家不闭户皆是李保长的功劳。李保长说的,咱们信!”一名村民直言不讳,顶撞胡虎。
    “嗯?”胡虎横眉冷目瞥向那人,没想如今一个他姓外族就敢直接顶撞自己,心中肝火顿时升腾起来。
    可令胡虎更想不到的是,那村民面对自己冷眼相向,竟毫不畏惧,反身朝身后喊道:“我说的都是实话。咱只听李保长的!大伙儿说是不是?”
    “是!李保长叫咱们干啥就干啥!李保长说什么就是什么!”
    差次不齐的喊声没有一点气势可言,但丝毫不影响给胡虎带来的冲击。
    直到这一刻,胡虎以及胡虎的心腹才发现,当他们忙于贩卖私盐的时候,村里的村民全变了!就像无数筷子紧紧裹在一起,用再大的力气也不能将其撼动了。
    众目睽睽之下,胡虎也不敢肆意妄为,强压怒气,转向李权:
    “李保长,你身负官职。要知道,凡事要讲求有凭有据,难道你以为这样就能把一个子虚乌有的罪名强加在我胡虎身上?”
    “村长,您如此胸有成竹,敢不敢让我去你胡家查一查?若找不到证据,自然没人能将罪名算在你头上。”
    胡虎心腹大怒:“李权!你以为村长家是你说茶就能查呢吗?”
    “诶!”胡虎抬手阻止,“既然李保长想查那便查吧,只要李保长喜欢,想查多久都没关系。”
    “这可是你说的!”
    “是我说的!”
    话到这儿,气氛已到临界点,所有人都沉着脸,感觉没一次呼吸都异常吃力。但胡虎和李权却都笑着,各个都笑得不怀好意,各个都笑得胸有成竹。
    站在八丈亭的瞭望台上,可以清楚地看到人潮像一只巨大虫子正像胡家院落缓缓蠕动,没过多久,人群停滞在胡家院落门口。
    村中人太多,不可能所有人都进去,李权带着牌头甲头们,还有村民们选出的代表进入村长家的大院见证结果。
    胡虎站在自家门口,面带笑意:“李保长,这便是我家。想查什么就尽管查,就是把房子拆了,我也绝不过问。”
    搜查村长家!
    这是除李权外,村中村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跟着李权的牌头甲头这些天把胆儿练大了,各个都兴奋地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李权也笑着,觉得自己吃定胡虎,所以不紧不慢地在院子里走了几圈,然后才道:
    “村长,我可没说是来查你家。咱们换个地方行么?”
    胡虎眉头轻皱,细微的表情被李权敏锐捕捉到,嘴角笑意更浓,心道待会儿有你惊讶的。
    胡虎身后一人上前:“你想查哪儿?”
    “我想查哪儿都可以?”李权朝胡虎问。
    胡虎已感觉到事有不对,却还是点头应承下来:“你说哪儿,我给你带路。”
    “不用带路,那地方我熟。”
    李权饱含深意地说了一句,便不管胡虎,自己带着人,径直往村长家背后更加偏僻的老旧祠堂走去。
    看着李权行进的方向,胡虎和几位心腹相视一眼,眼中忧色更重。
    ……
    ……
    祠堂还是以前的祠堂,时隔数月,李权感觉一点儿没变,唯一不同便是那若有若无的水蒸气没了。
    李权毫不在意,认为是村民中毒后,胡虎做贼心虚让盐井停产。
    只要找到盐井,胡虎就是长了几百张嘴也没法解释。李权之所以如此自信,根本原因便是料定胡虎不会想到自己早已知道胡家祠堂下藏着盐井。
    而当胡虎听说李权要查祠堂,他眼中的惊讶之色有给了李权足够的信心。
    小小的祠堂内只能容纳十几人,李权只带着几个牌头进去,胡虎却只让一名心腹随行。
    祠堂中,三清铜像依旧,只是香案上再无香烟缭绕,地上铺了一层薄灰。
    “看吧!就这么大点儿!什么都没有!”胡虎的心腹表情不耐地催促着。
    “慌啥?上次来的时候这里似乎没这么多灰。最近你们打扫有些疏忽呢!”
    李权不断地暗示就是想给对方心里压力,原以为这一句话会让对方紧张得方寸大乱,孰料对方却是淡淡一笑,满不在乎地把头扭向一边。
    李权感觉事有不对,不再废话,赶紧走到连接暗道的地砖处。
    李权渐渐紧张起来,因为他摸索半天也没将地砖搬开。实在没法,徒手将地砖砸碎后却发现,地砖之下竟是一堆泥土!
    +

第231章 :免死金牌

    “李保长,查清楚没有?要不要把祠堂倒过来?”
    “不对啊!怎么没密道了?”李权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提前做了准备?没道理呀!谁会知道自己来过这儿?”
    现在发现问题为时已晚,找不到证据,口说无凭,李权只有悻悻地离开。
    见李权众人从祠堂出来,胡虎笑意更浓:“李保长,现在去哪儿检查?”
    “算了,不检查了!”
    “还是再检查仔细点吧?免得有了遗漏,到时候再说我胡虎害了村民,我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胡虎假惺惺地说道。
    “不用了。是我错怪了你。”
    说完,李权在众目睽睽下带着烦躁郁闷的心情离开。
    对于这样的结果,村民心中有疑惑、有遗憾,但更多的则是对李权之前所说表示怀疑。毕竟事实摆在眼前,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找到,到底是不是盐巴造成的污染都有待商榷。
    村民们虽然疑惑,但他们并没有多说什么,现在李权依旧是掌握村子主导权的人。
    村长和保长在村中的权利完全取决于受村民的拥戴程度,胡虎依旧受到胡家人的拥戴,但他姓住户全都站在李权一边,所以,如今碧溪村的势力划分有了巨大的变化。
    看着人潮随李权渐渐离去,胡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膝下无子,只有金钱和权力能让他感到满足,而这位李保长让他感受到了足够的威胁。
    但在对付李权之前,胡虎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李权走后,胡虎脸上才露出了慌乱之色。他的确没料到李权竟能轻车熟路的找到祠堂,还能准确地找到密道位置。若不是为应付县衙检查提前将洞口封死,今日必定不会如此善了。而更幸运的是,昨日县衙来人刻意隐瞒了行踪,没被别人发现,不然少不了被李权在分析出些什么。
    诸多因素交织在一起才能侥幸瞒住。
    瞒是瞒住了,可胡虎不能当做没发生。
    “那姓李的怎么知道密道的位置?难道是有人告密?”
    想到这唯一一种可能,胡虎表情阴沉得扫了一遍身边心腹,然后备好马车往曲溪县去了。
    ……
    ……
    没有抓到凶手让李权情绪低落,但这不是李权最担心的。从胡家出来,李权径直到了溪边,看着河中死鱼死虾愁眉不展。
    碧溪是村中的生命之源,没了碧溪,村民们要跑更远的路去打水,浪费更多的劳动力。久了会让村中的壮年不愿在此,村子人丁会减少,村子便会耳逐渐衰落。
    大夫虽说这是暂时的,但弄清事情缘由后,李权知道这绝非是暂时的问题。
    道理很简单,饱和的盐水密度比清水高很多。碧溪水流本就不快,上方源头乃是一处淡水塘,清水要融入已达饱和的盐水只能慢慢稀释,如果没有外力干扰,这将是个极为缓慢的过程。源头如此,连接碧江地出水口亦是如此。就像颜料合里装着粘稠的颜料,只在上面加水而不搅拌。你会发现颜料永远不会融入水中,只有表面的那一点点将水的颜色改变。
    由此可断,别说半月,就算过个半年溪水能不能恢复都不知道。水源问题必须提早解决!
    村民们见李权愁眉不展的样子觉得奇怪,上前询问:“李保长,是否还有别的事情?”
    李权沉吟许久,重视沉重道:“诸位,我观此水非朝夕能饮,我等不能坐以待毙,须得今早解决水源问题。”
    谁都知道水源是个大问题,可方圆十里只有曲溪一处水源,就像想解决水源也不知该如何办呀!
    李权不是圣人,就算是个穿越者,知识也有限,思来想去只有一个笨办法。
    那就是人工开渠!
    “人工开渠?!”听到李权的打算,所有人都懵了。
    人工开渠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庆国已有多处地方有人工开凿的河床,但那却都是朝廷出资,兵民结合,动则数万人的大工程。让村民们自发开凿一条水渠那无异于天方夜谭,痴人说梦。
    “李保长,您这……这也太不切实际了。我们得花多少时间,多少人力来做?”
    质疑声四起,李权诚恳解释:“诸位,开凿水渠的确非一日之功。但曲溪亦非短时间能恢复的。为求长治久安,为了村子,为了咱们村中后人,李某以为此法必行。我村中壮年足有三五百,曲溪距离碧州不过三十几里地。此并非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我等每凿一里,村民以后取水便少走一里地。就算无法立刻将碧江水引到村口,但至少也会减少大家日后行走的路程。”
    到底大家都懂,可此法费力极大,而大夫有说过,不出半月溪中之水便能饮用。人在潜意识中总会把事情往自己有利的方向想,所以他们更愿意相信大夫所说。
    最终结果便是导致没人愿意出力。就是李权手下的牌头甲头们都觉得李权的想法太不靠谱。
    但李权不这么认为,这是极为严重的问题,影响到整个村子的安定和发展。李权也相信自己的做法不会错,与其期待无法无法估计的事情,不如把希望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人工开渠,势在必行!就算没人帮忙,李权还是要做!
    村民们做不做李权管不了,但手下的牌头甲头们不管愿不愿意都必须一起干!每天能凿一米就是一米,积少成多,总会有效果。
    李权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学愚公移山,带着一群庄稼汉子异想天开地开凿水渠。
    但是,开凿渠道的日子没持续多久,来自碧州的衙役便将李权带走了。
    原因很简单,碧溪村枉死百余人,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村中保长肯定难辞其咎。
    ……
    ……
    突然的转变让好多人都没回过神来,李权被抓,刚刚开工的水渠没人再管,几天下来,二十几米的河床架子成了碧州城外的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因为河床,碧州家家户户都知道了碧溪村发生的事情,更知道了碧溪村保长的种种事迹。一时间,碧溪村李权成了碧州的名人。
    人们茶钱饭后总爱讨论一番,或将碧州李权与碧溪村李权做一做比较。得出的结论很简单,自然是一个奸一个善。
    消息传到李府,李府的一家女人很着急,正准备想办法把老爷救出来,可李府来了客人,听说李权的事迹后只是淡淡地说了句:“让他现在牢里关一段时间再说。”
    就这一句话,便让李家众人放弃了营救大老爷的计划。
    而可怜的李权此时还在牢房里期盼着家人来救自己。
    李权的处境很微妙,死了百余人,说跟他有关又觉无关,说无关实则又有关。关键还看判案之人怎么说。
    而这个判案的正是现任碧州知府宋宁,一个被柳松灌了迷药的愣头青。现在还因为抓住了李权的小辫子而兴奋得不明所以,打定主意要把这案子重判、研判,要让皇上看看自己的觉悟。
    李保长的假名头只有唬唬平民百姓,宋宁相信朝中之人不会不知道李权的动静,而自己只需装作不晓李保长的真实身份。知府判一个保长死刑没有任何问题,结果,李权就被莫名其妙地安上一个死刑。为让当朝之人有足够时间看清自己的态度,宋宁宣判之后故意留了足够长的行刑时间。
    几天之后,碧州以及其余县村都收到了这个消息。
    宋宁知道这死刑是执行不了的,他只是想让上头看看,自己是个懂事儿的人,知道朝廷让自己来此的目的是什么。
    宋宁倒也运气好,没想歪打正着,所作所为把李府的那位客人气得笑了。
    ……
    ……
    李府的祖祠中只有一个灵牌,上面只刻着“李霄”二字,屋中烛火昏暗,缭缭轻烟。
    又是那曾在李府出现过的中年男子,依旧是一身华贵的装扮,就是厚重的冬衣上都用金线镶边。
    华贵的装束在简陋的祖祠中本就格格不入,此时却还拿着扫帚清扫地上的灰尘。
    李权被判极刑的消息刚刚传入李府,所有人都慌了。
    芳素站在中年男子身后冷嘲热讽地说道:“这就是你命的好官,草菅人命,看你怎么收场!”
    中年男子停下手中动作,先是皱眉,后又无奈地笑了笑:“本想安插一个柳松的学生来给权儿一点压力,没想这压力来得这么大。那宋宁到底是个年轻人,脑子一根筋。不过这样也好,压力越大,权儿成长也就越快。反正时间还久,再让权儿在牢里呆两天,就算是体验体验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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