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忧然-大唐风月-长孙皇后(完结)-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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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惠亦起身,正欲行礼,李世民却突地回过身来:“你在此等候。”

    说着,眼风微微一扫,望一眼棋盘:“这棋,还没下完呢。”

    徐惠微有一怔,帝王深似幽夜的精眸,似笑非笑的凝望进眼里,心神不禁生曳,恍惚不觉间,天子巍巍背影,已然隐没在夜色中……

    ………………………………

    (1):此下法,称作“秀策流”,最早对此布局进行系统研究并在实战中大量应用的是日本人秀策,故有“秀策流”之称,此下法然认为颇为符合女子气质,故挪作唐朝徐mm之手:)

第 32 卷 纵有笙歌亦断肠5

    夜深,由于李世民遣下了所有侍人,偌大殿阁中,只剩徐惠只身立在门边,望着李世民走去的背影,一时不知何去何从?

    许久,才举眸环视,陌生的殿阁,桌案花屏、躺椅锦垫,皆是简洁而雅致的布置,女子莲步轻移,走至明烛曳动的桌案边,一叠叠奏折堆积桌案,凌乱却又件件分明。

    这就是帝王每夜批阅奏章的地方吗?桌案上一盏茶,已然凉了,淡淡几片青叶漂浮,映出女子空寂容颜,适才,真的是他吗?是那个豪气纵天、文韬武略的天可汗吗?怎么她的眼里,却只看到他的寂寞和有微微凉意的温柔?

    “你尽管下来,无需考虑如何叫朕赢得你一子半分的。”一句话,淡却真挚诚恳,全没有一丝造作,对弈间,手段亦不激烈,只以平和对应她的进退,令人迷惘的眼神,总有穿透人心的力量!

    这样的一个男人,平素只听闻他的巍巍英武、气概贯天,却不知寝殿内,却只有一个寂寞而清冷的男人,和一张简洁而繁乱的桌案!

    眼角横斜,突见一角素白,在明黄光影中分外耀眼,徐惠凝眉望着,不自觉伸出手去,那压在一些书下的素白缎子中,包裹了一卷书籍。

    徐惠展开来看,眼中幽光烁烁,纤指抚过书卷字迹,娟秀而有气韵的一笔一划——《女则》!

    这不是皇后之作?那为天下至今为之哀叹的文德皇后,关于她的种种传说,自己亦有耳闻。

    听说,那是位高贵而传奇的女子,千里寻夫、洛阳城头,玄武门、贞观初期的艰难,这样的女人,该是有着怎样的秾丽红颜与灵秀狡黠的心思?

    不禁翻开手中书卷,沿着秀而娟丽的字体,一字字的看下来,竟不释手……

    前殿,李世民亦翻着手中卷宗,仔细看来,边看,边是啧啧赞叹:“嗯,二位果是不负朕望,条条件件,分明清晰,颇合朕意。”

    房玄龄与魏征互望一眼,皆是松了口气,回道:“谢陛下。”

    李世民只专注的看着卷宗,那是早令他二人编制的《新礼》一百三十八篇,如今终于修改完成,着实费了不少心思,好在终于做成,李世民合卷起身,将卷宗递于侍人:“两位爱卿辛苦,天色不早,便早些回去歇息吧,朕再要好好看上一遍,择日颁布。”

    房玄龄与魏征低身见礼,这一年来,李世民已极少在寝宫处理政务,只是奏折仍批阅到很晚,双眼总似有朦胧倦意,令人无端不忍再扰他心烦。

    二人行礼退去,李世民揉揉额角,这一天下来,也着是累了,本欲与徐惠对上一局,却也不得安宁。

    李世民望望幽茫夜空,星月辉映,心中却有莫名叹息,无忧,自你走后,我独自一人面对如山的奏章和政务,总很容易便会感到万分疲惫,再没有了原先的**与安然感觉。

    也许,你我便是那悬空的星月吧,缺少了一个,便星也无光,月也无色……

    李世民微微低眸,转身向内殿走去。

    内殿,火光依然,棋盘依旧适才的模样,只是不见了执棋的倩美女子,李世民有意放轻了脚步,侧首之间,才见桌案边,烛已消残,女子轻轻伏案,似已沉沉睡去。

    令内侍将卷宗放在一边,挥手示意其退下,缓步走近睡去的女子,幽幽焰芒,映出墨色细密的睫影如蝶,凝丽娇颜,斜红似月如弦。

    无忧,这样的睡颜,恍然如卿,安然如夜莲绽放,清静又似飞鸿入梦,唇角浮有淡淡笑意。

    眼神又是一阵迷茫,连忙错开眼光,落在女子细指搭着的书卷上,心中一紧,那熟悉而隽秀小字,早已是深深烙印在心底的痕迹!

    再望熟睡无觉的女子,难道,竟真是天意吗?

    李世民幽幽叹息,拿起搭在椅上的一件深紫薄披,轻轻披在了徐惠身上……

第 32 卷 纵有笙歌亦断肠6

    近晨,流雾如苏,微微薄寒与清风携入窗棂,丝丝缕缕的凉,拂面清爽。

    徐惠只觉身上温暖,手指尖却是冰凉的,自己似是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男子手指修长流暖,轻轻拂过自己额间秀发,片刻的停滞,仿便令梦就此停住,幽沉似夜。

    整夜伏案而眠,身上未免酸疼,幽幽睁开双眼,手边书卷与素白锦帛明晰眼中,方才恍觉,昨夜,是在太极宫中啊。

    “你醒了?”男子声音蕴意幽幽,柔韧清朗。

    徐惠一惊,寻声望去,正见李世民斜靠在躺椅上,目不斜视,只专注望着手中卷宗,衣衫亦是昨夜模样,烛已燃尽,帝王孑然侧影,安静肃穆却巍巍如山。

    徐惠大感失仪,连忙整衣拂发,上前几步,惶恐拜倒:“陛下,恕妾失仪之罪。”

    李世民轻轻合上卷宗,目光辗转拂来,落在女子散落的乌云上:“何罪之有?是朕,叫你等了太久。”

    等了太久……

    语声渐渐低缓,一句话,却不知为何,便似有万般纠结,莫名绞痛了心扉。

    曾几何时,等待,便是深爱女子静如清水的情意,便是她从容淡定的毅然陪伴,无论是风是雨、是祸是福,她都会微笑着,等待他每一次胜利归来,然再回首,心,却已空空如也。

    徐惠抬眸,只见帝王目光幽凉,定凝在自己身上,持着的卷宗不期落在了青石砖地上。

    深幽龙眸,光影叠错,却是迷惘凄然的目光。

    徐惠微微怔忪,竟与他对视,刹那,只觉心神一阵摇晃,怎么?他的眼神,竟能穿过了晨光霞霭,直射入自己心间,那痛,亦随着,若隐若现。

    他的眼中,似总有纠缠的过往云烟、欲说还休……

    “起来吧,朕,也该上朝了。”李世民垂敛了目光,起身向外吩咐。

    徐惠这才发觉,这殿中,仍旧如昨,只他两人而已……

    此时,侍女内侍纷纷走入,礼数周全,为李世民换衣整容,黑色披袍深朱色下裳,纹绣精致十二章纹图,云腾波卷,威仪赫赫。

    徐惠微微低睫,望见地上卷宗,低身拾起,只见卷首书有《新礼》二字,突地想起,昨夜,自己是读者皇后《女则》不觉睡去,惊慌望向桌案,正欲迈步,李世民却已衣装整好、琉冕端正,回望,更有威严气魄:“以后,不必回香苑去了。”

    目光威而不凛,语声淡若流泉:“今日便命人收拾了香苑,才人徐惠迁住含风殿,封为婕妤。”

    徐惠惊诧转首,但见帝王目光如晨,清明透彻,敛去了夜的深沉,唇角亦有笑意、似有还无。

    一时,竟忘了行礼谢恩,帝王背影便已消没在眼前!

    “陛下。”一声轻呼,留在殿中的几名宫女,皆已拜倒在地,参见徐婕妤,齐齐娇音,却听上去如何也不那么真切。

    为什么呢?一时晃在梦里,只因一曲琴音吗?还是那未曾下完的棋……

    徐惠呆呆立在当地,怎么近来的一切,都似有谁刻意的安排好一般,突如其来、措手不及,心中,竟没有荣升三品的一丝喜悦。

    ☆☆☆

    一夜之间,名不经传的才人,晋升婕妤,并迁往含风殿居住,沉默太久的后宫之中,朝堂内外,顿时有如一阵劲风吹过,议论声起。

    慕云与承乾却独有一分安宁,漫步在御花园中,承乾似很久没有这般赏景的兴致了。

    慕云微微笑道:“殿下今日似有何喜事,嘴角儿一直挂着笑呢。”

    “是吗?”承乾转头望向慕云,依旧笑若春风:“我倒没觉得。”

    “当然是!”一声音自身后传来,答话之人却不是慕云,而是一男子声音破入春风,傲然而颇有意味的刺进耳中

第 32 卷 纵有笙歌亦断肠7

    承乾不必回头,亦知来人是谁,果见慕云低身见礼:“四殿下。”

    承乾这才回过身来,正见李泰定定的立在身后,越发臃肿的身形,着一身华贵金丝缎袍,眉眼细长,只衬得一张脸,笑纹狰狞。

    “四弟。”承乾容色淡淡:“真巧在这儿碰上你,怎么?也是好兴致,来赏这园景吗?今年这凤仙花儿开得颇好呢。”

    承乾言语似清风拂面而来,李泰冷冷一笑:“兴致……倒是比不得大哥,大哥闲情逸致,听说还为父皇物色了个美人,一朝荣宠,便飞上了枝头去?”

    他俩自小好斗,只是自母后去世,承乾早没了那份心思,便知他此来不善,笑容却颇有意味:“四弟对大哥可是真真关心,大哥在此谢过了。”

    李泰瞥他一眼,冷道:“好说!要说大哥的眼光还真是独到,自母后过世,父皇日渐消沉,对于女色更无所近,可不知是如何女子,竟能将父皇迷了去。”

    说着,竟转眼望天,做出一副悲悯表情:“大哥,还真对得起母后呢。”

    提及母后,承乾立时敛住微微笑意,眼光锐光如刀:“四弟,想母后在天之灵,亦不望看到父皇悲伤过度,意志消沉吧?”

    李泰一笑,点头道:“自是,要说还是大哥想得周全,难怪父皇近来常是夸赞起大哥。”

    承乾只是笑而不语,以一脉平和,承接他或挑衅或意味难寻的字句,如此,到令李泰无趣,只得拱手道:“大哥忙着,我这儿还有些事,便先去了。”

    承乾淡笑依旧如故,点头示意。

    “殿下。”慕云声音忧虑,承乾却一挥手,望着李泰走去的背影,已是了然的神色。

    想自己令慕云亲近徐惠,并安排与父皇会面一事,做得何其平淡,不惊丝毫,可李泰今日之言,显然很是了解,那么,便只证明——他,在监视他!

    四弟,这又是何必!

    慕云微微垂首,她亦看出了承乾的心思,可却仍不懂,承乾究竟为何如此,难道……便真似李泰所担心的那般吗?

    她不信……

    ☆☆☆

    “哼!处处比不得我,便找个妖女来迷惑父皇,父皇这是怎么了?竟也沉迷起女色来?”回到府中,李泰便收起一脸儒雅,握着茶盏的指节,咯咯作响!

    “妖女?怕不是。”身边一华衣男子,悠慢说道:“听闻是个才高女子。”

    李泰挥手一掷,只听茶盏碎裂的声音甚是尖利:“所以才说他是别有用心,他到是深知父皇性子,找这样个女人来,以后还不任他予取予求吗?”

    华衣男子笑道:“我看殿下倒也不必这般在意,一个女子,想也掀不起什么浪来。”

    李泰起身走至华衣男子身边,细长的眼,烁出一束冷光:“掀不起浪来?你可记得太上皇妃尹德妃吗?”

    那男子仍旧微笑,轻轻拍了拍李泰肩膀:“终也不过如此,能耐当今陛下如何?”

    一句似消下了李泰许多闷气,可眉心仍旧紧拧:“可是……有人指点,便不同了!”

    华衣男子到坐下了身去,仍是漫不经心:“我看殿下是多虑了,与其担心那没来由的,倒不如做好自己。”

    “做好自己?”李泰转眸望向男子:“如何做?”

    男子微微抬首,眸光清澈却犹似寒冷的冰潭,没一点温度:“便连太子都知道陛下好才,殿下难道不知吗?殿下之才,怕非太子可比吧?与其寄望于人,不如诉求于己,殿下以为……如何呢?”

    李泰一怔,旋即便露出赞许笑意,兴然的冲华衣男子一揖:“你是指……”

    男子放低了声音,轻道:“如今我们要做的,可不是与他针尖麦芒的锋芒毕露,而是要韬光养晦、以静制动!”

    “以静制动?”李泰重又结起眉心:“可他向来并没什么动静?”

    “噢?”华衣男子轻挑一笑,眼似光剑:“既是如此,殿下适才又在担心些什么呢?”

    不待李泰开口,男子便重又郑重了神色:“谁又敢说,那……便不是动静呢?”

    李泰一怔,确是如此!如今不论大哥如何做,他要做的怕只是做好自己,方能决胜千里、以图长远之谋!

    再望男子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第 32 卷 纵有笙歌亦断肠8

    含露殿,琳琅雕窗、翠羽朱桓,平澈如镜的青砖地面,映着繁碌来往的人们,徐惠只茫然的坐在殿阁中央,素衣淡容,与这华贵殿宇显得格格不入,时至于此,她甚至仍只觉是梦中一般,并不真切。

    韵儿自香苑随来,又配了侍女四人,婕妤,只是一夜之间,众人的眼神,仿都变作了疑惑而艳羡非常的样子。

    徐惠倚坐在藤椅上,一侍女举着一瓶新摘广玉兰走过眼前,新绿的叶,托衬纯白色的广玉兰,淡香清远,不是桃李那般浓烈,却是极舒心的。

    徐惠这才有了些兴致,柔声道:“慢着。”

    只是轻柔的一句,那侍女却是一惊,回身之间,手上木然一抖,一瓶花枝,倏然跌落在地,只一瞬间,那淡淡广玉兰的香,便流落于一泊清水之中,纹瓷花瓶亦便做满地碎片。

    侍女大惊失色,面色张惶的拜下身去:“奴婢该死。”

    一声之后,殿内俱静,尽皆向此处望过来,徐惠起身,望着侍女恐慌的模样,和旁人亦有惊慌的眼神,微微凝眉:“不过打碎个花瓶,重新换来便是,如何要如此惊慌?”

    侍女将头深深低着,窃窃而应:“是。”

    徐惠将她扶起,那侍女随着起身,却仍不敢抬头望她一眼,徐惠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侍女神色仍是惶然,颤声道:“奴……奴婢香冬。”

    “香冬?”徐惠声音柔婉清越,微微浅笑:“我只是叫住你,你何以如此慌张?”

    香冬垂首,略显瘦弱的身子,不安的颤抖,却只是不语。

    徐惠轻轻叹一口气:“罢了,去忙吧。”

    香冬一应,忙低身捡拾满地碎片,徐惠望着,心中却有莫名悲伤,那碎落一地的瓷片,繁华时,可曾想到今日残败?

    举首环望这贵华宫阁,亦有怅惘流连在眉心深处——这里,怎样看,也只觉并不属于自己!

    “娘娘。”韵儿自身后轻声报道:“慕云求见。”

    慕云!

    徐惠清眸一敛,忙道:“请。”

    又是慕云,这一切疑惑的起源,每一次疑惑之时,带来更深疑惑的女人,果然,又一次出现在眼前。

    同样的柳眉弯笑,风仪姿雅,礼数却是不同,慕云恭敬低身,盈盈拜道:“慕云参见婕妤娘娘。”

    徐惠紧紧凝望着她,目光拂过处,一抹冰凉:“不必多礼。”

    慕云起身,却望见徐惠不同平日的清冷目光:“真要说起,我可还要多谢你的巧心安排呢。”

    慕云一怔,一瞬心慌,尽皆敛在微微笑意中:“娘娘这话,慕云可听不懂了。”

    徐惠冷冷一笑:“是吗?该我的便是我的,不该我的,如何安排,我亦不会取。”

    慕云微微凝眉,徐惠不若往日的倔强神情,到令她一时怔忪,正不知言时,韵儿却又自殿外奔来:“娘娘,杨夫人到。”

    杨夫人?徐惠正自迷惑,杨若眉却已然迎身而入,青莲色(1)薄软络纱衣,隐约白皙玉臂,纯白色抹衣织裙,针绣繁密,然迤逦裙裳,却不及绝色女子半分颜色,倾媚的容颜,丝毫未有岁月的无情痕迹。

    徐惠恭敬道:“见过夫人。”

    杨夫人,徐惠早有听闻,她乃身份尴尬之人,却得陛下宠爱,早听说乃人间少有绝色,如今一见,果是姿颜极媚。

    杨若眉微笑道:“不必多礼。”

    虽早是心有准备,可自徐惠抬首之时,仍不免有些微讶然,清眉秀目、流潋横波,俨然便是曾经贵雅女子妆秀的容颜,难怪,便是李世民亦会时而兴然、又时而哀叹的与自己说起她,并要她对她多为照顾,来时,亦曾在心中反复描摹过她的模样,却未曾想,相似的又岂是眉目?洁净的气质、怎不是曾冠绝天下的女子?

    “夫人?”徐惠见她怔住,轻轻唤道。

    杨若眉这才回过神来:“啊,陛下一早儿便叫我来看看妹妹,妹妹这儿可都已安排妥当?”

    徐惠笑道:“已差不多了,倒劳夫人挂着。”

    回身之间,才见慕云静静立于身后,徐惠见她凝目在杨若眉身上,然目光却有淡淡薄冰,覆在向来柔润的眸心处,见她二人回身,方移视在徐惠身上,恭敬道:“娘娘有事,慕云便先行告退。”

    徐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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