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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胎-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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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说起初她的表情是吃惊,那么她现在的表情就是惊恐。
  “你是说孩子可以掌握我的一切?如果它愿意的话,它可以让我切断自己的手足或从悬崖上跳下来?老天,你知不知道你说出了多可怕的话?”
  “从胎儿和‘老梅’的对话中并看不出它有伤害你的意图。而且这样做并没有道理,因为伤害你也等于伤害它,这是自我毁灭。”
  “强生,你知道这些话给我的感受吗?我不是一位一拉线就要跟着动一下的傀儡。”
  “知道事情发生的原因往往比注意到事情的发生更难。”他说,“很显然,胎儿影响你完全是下意识的。因为如果你知道的话,它就无法控制你的行为。我想它很可能是藉着你的自主神经系统控制你,你应该晓得荷尔蒙反应的自动调节和机械作用吧?”
  “对这件事,我什么也不懂。”
  姗曼莎终于哭了出来。她把手抽回来捧着脸,转身靠在墙上抽泣。布强生为他的解说得意忘形,完全没考虑到这些话会带给姗曼莎的冲击。餐厅内所有的人都在朝这儿看。
  她边哭边说。“这一定不是真的眼泪。是我的孩子要我双眼充满水分——它可用荷尔蒙控制我的泪腺……这就是你在科学上惊人的发现。”她哭丧着说,“你要知道我的感觉吗?我觉得很卑贱!我的孩子是个畸形人,我则是畸形人的奴隶!”
  由于她哭得实在很大声,四周的眼光一直没有转离。他把手伸过去。“姗……”
  她把他手甩开。“别碰我,我是畸形人。”
  “你不是,你不了解……”
  “去你的!”她叫道,接着她站起来走出餐厅。
  他扔了两张二十块的钞票在桌上,然后立刻跟了出去。她走到停车场上,靠着车子的挡泥板,低着头擦眼泪。
  “我们走吧,姗。”
  “我哪儿也不去。”
  “咱们进车里谈。”
  “我不进去,你怎么样?把我扔进去不成?”
  “那我们回家去吧。我答应你路上绝不开口,好吗?”
  她默不吭声地钻进车里。
  车子开了一个小时两人都没作声。她已经不哭了,只是偶尔还在抽泣。
  “姗,今晚我想和你在一起。”
  她没有作声。
  布强生床头的电子种是午夜12点30分。他趴着沉睡在床上。这屋里除了他的呼吸声之外就是冷气震动窗户的声音。姗曼莎翻了身,从床上爬起来。他全裸的身躯上只盖着一条白被单。
  她失望地看着他。他是个混球!这世上没有比研究对他还重要的事。他骗过她,将来还会再骗她。今后她已没有理由再相信他。今天他说的全是科幻小说里的故事。他是想种下疏离她们母子的种子,因为他不想要这个孩子。但是他错了,她比过去更想要这个孩子。他永远无法用欺骗的手段撕断她们母子的关系。
  稍后,他们Zuo爱。但她不是出于诚意,他现有点蛮横,他是个粗鲁的家伙。当时,她只是像木头一样地瞪着屋顶,完全不顾虑她肚里的孩子。他是个粗鄙又恶心的家伙。
  他像是在她身上压了一世纪那么久才翻滚开来。紧接着,他像一条猪似地呼呼大睡了。留下她静静地躺在床上。
  她躺了一个钟头,直到那头猪翻身趴着睡以后,她才敢爬起来。
  现在,她觉得头很痛。两侧的太阳|穴像是有人用手指重压着一样。该受痛苦的不是她,而是他。
  她悄悄走到客厅坐在炉火旁边。柴堆旁边挂了一把铁叉。她觉得头好痛好痛……都是他的错,那个猪猡!于是她拿起铁叉。
  她痛得几乎看不见路。她用足尖轻轻走回到卧室,手上拎着铁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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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爬到床边时,他正在打鼾。猪,好一头猪。她站起来高举起铁叉。愤怒在心中燃烧,将无比的力量传达到她的手掌中。你想害死我?我必须先解决掉你!
  她用尽全身力量将铁叉刺进他的脑袋。叉头钻进耳上的脑壳里,溅起一片片带着头发的骨片。他并没有立刻死,他还在动。于是她尖叫着拔出铁叉。桃红的血和脑浆从他的口鼻中喷到洁白的床单上,他在惨叫,他在翻滚。她又刺了第二下,但同时他也挣扎着捏住她的喉咙。她不能呼吸,不能动弹。住手!……
  “住手!住手!”她呻吟着。
  布强生打了她两巴掌想把她打醒。这下,姗曼莎停止尖叫,两眼啪嗒一声打了开来,眼神茫然,暗昧的凝视着他。久久之后,她再次看了看他,两眼张得老大。
  他拍了拍她的面颊。“你作梦了,啊?姗,姗,你醒了没?”
  她轻轻喘了口气,下巴不禁抖了起来。“喔,不要!”她的声音高得像猫叫,两行泪水也即将夺眶而出。“为什么?”她憋着气说,说完就把脸转开,埋在枕头里。不一会儿,滂沱的泪水便沾湿了床单。这时,他的手掌亲切、温柔的放在她的肩上。
  “天啊,为什么?”她说:“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 
第十五章
  姗曼莎第二天早晨拨了电话给她的产科医生。她告诉他说,事关紧急,因此,对方设法为她排定了下午第一个就诊。
  在咨询室见到医生时,姗曼莎说她决定要坠胎。她说这并不是轻率的决定,而且,要是医生无所谓的话,她不愿意谈论她改变心意的原因。另外,她希望他能尽快施行手术。
  她的产科医生搜尽枯肠,感到不解。前些日子,他曾被姗曼莎渴望生下孩子的诚心感动过。他们讨论过她未婚的这个事实,而她以不愿让孩子的生活受到不幸婚姻的影响为由,抱定主意做一个自力更生的母亲,使他对她的坚强意志留下了深刻印象。如今,她又突然决定要打掉胎儿,确实令人纳闷,然而,如果这就是她希望的话,他也只得照她的意思做。在怀孕的这个阶段(几乎5 个月之久)坠胎,是件令人极为不快的事,不过他早已不会把自己的论理道德观念强行加诸于病人身上。
  在诊疗室内,他真是大惑不解。她的胎儿的大小再次显示那胎儿甚至要比超频率音响所显示的更为成熟,因此,尽快施行手术对他们两人来说都是好主意。
  姗曼莎穿上衣服,回到咨询室,听取医生解释晚期坠胎可用的各种方法。每一种都有固有的危险和益处。他认为最适合她的方法是从腹部注射一种物质渗过她的子宫壁,进入环绕胎儿的羊水中。过了几小时后,阵痛将随之而起,而她亦能及时产下一个死胎。如果一切顺利,这整个过程费时至多不过一天,而在麻醉药效一消失后,她便可出院。他说他明天早上还有手术,但是如果她愿意,他可以在动那个手术之前先为她注射。时间这样匆促,她能够准备好吗?
  姗曼莎断然回说“能”。于是,姗曼莎直接从医生办公室前去医院办手续。她在同意书、住院表以及几份能使医院受款的保险单上签好字,接着便被带进实验室。进行了一系列检查,最后护士通知她明天早上六点来住院部手术室。
  第二天早晨,姗曼莎在6 点不到就抵达医院,并直接前去住院部手术室。女职员在她手腕上套了一个表示身份的塑胶带,并要她坐下休息,等她的房间准备好再去。
  不多久,一名病房办事员进入大厅,叫唤她的名字。他们搭乘电梯上到四楼,然后,办事员带路到她半私用的病房,这间病房只有两张病床和一间内有一个窄洗面台、一间小淋浴间和一个小橱柜的狭长浴室。办事员拉开帘帐隔开两张床,再把枕头上的白色病人装递给姗曼莎,叫她穿上,并要她把自己的衣服放进橱子内,等候这一层的护士过来。
  五分钟后,护士推着一个可以手提的血压测量器进了病房。她向姗曼莎打了招呼,要她尽量使自己舒服。姗曼莎横身躺到床上时,护士问了她好几个问题,个并把答案写在资料瞳上。问完后,她给姗曼莎量了血压、体温和脉搏,告诉她一切正常,并要她心情放松,等医生准备妥当。说完,她就走了。
  姗曼莎扶起枕头,背靠在上面,两眼望着窗外,这是一个天朗气清的夏日晨早。远处,一个年轻妈妈推着婴儿车穿过庭院。车内的宝宝正大哭不停。姗曼莎眯起了眼睛。突然,她颈后猛力一绷,抽得她大脑发疼。那位母亲抱起孩子,温柔的抚摸着他的脸。
  姗曼莎从这个景象获得了些许慰藉。
  接着,她把头转了个方向,她的腹部开始微微震动。她把手放到肚脐下方,发现一个生命正在踢她的手指。这真是一种温暖、亲切的感觉。她颈部的疼痛消失了,于是,她由心莞尔一笑,闭上眼睛,开始哼起摇篮曲。
  半晌后,她睁开眼睛,凝视窗外,可是她的视力变得模糊不清。不知道那位年轻妈妈是不是还在那儿?
  摇篮的景象渐渐渗进她脑海中。她“看见”自己在公园内,轻轻摇着她的宝宝,低声哼着她母亲以前常唱的那首催眠曲。
  她脱下病人装,在床上整齐的把它叠起来。不久后,她换上她原来那套衣服,偷偷溜出了病房。走廊上万头涌动,但是没有人注意到她走向了电梯。电梯门打了开来,她按下一楼的按钮,两分钟后,她便走出了医院。
  我刚才究竟在那个地方干嘛?她感到不解。不过这只是随口一句,并不需要她回答。重要的是,不管是什么原因使她鬼迷心窍地进了医院,她都已经甩脱了。
  她心情轻松的走回了家。一进入屋后,她便立刻穿上慢跑装。不消几分钟,她已经身在公园,开始18公里路的长跑。
  隔了几个钟头,姗曼莎在睡眠实验室外面闲逛时,布强生正好从神经学诊所回来。他欢喜地抱住她,亲了她的面颊。
  “并没有花多少时间,”他说。“我没想到这长快就能弄好。你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
  她推开他的身子,独自走进了实验室。布强生蹙起眉头。跟了进去,满脸的笑容一下子全消失了。
  “怎么回事?”他问,“是不是出了问题?”
  “我没动手术。”


  “你没什么?!”他说完才第一次想到低头看她的肚子。
  “我狠不下心。”她忙着翻弄起桌上的资料。
  布强生吓得傻住了。从那天早上的事后,这是他在所有可能性中唯一未料到的一种。
  她蹙起了眉头,两眼茫然地望着他,然后,她又低下头,继续翻弄她的资料。这下子,布强生可真恼火了。
  “姗,看着我。该死!我是要帮助你啊!我关心你!在李契蒙的那个晚上,你担心得差点发疯。可是,要是你本来那么决心要坠胎,为什么又不了?”
  “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
  她思索了老半天才抬起头,笑着说:“是因为你,强生,是你说服我改变主意的。”
  “什么?”他惊叫。
  “那是在我进了医院,躺在病床上等护士时才想起来的。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实话。我的孩子一点毛病也没有,这一切都只是我的幻想。更重要的是,你使我相信这个孩子绝对不会伤害我的身体。你自己这样说过:那将是自我毁灭,是不是?”
  她的表情得意得近乎沾沾自喜。他松开她的手,退到卢里太太一直在等候的那个角落。
  “我简直不敢相信,”他悄声说,“她是在背诵我告诉过她的每一句话。我不喜欢这个样子,卢里太太。她的意志力没了。”
  “你打算怎么办?”
  “打电话给医生,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姗曼莎离开后,他和蒲里查医生通了电话。那位产科医生相当温文有礼。他告诉布强生说:姗曼莎已经办好了正式入院手续,但是显然又在护士为她准备病床时换上自己衣服,没打招呼就偷溜出了医院。他猜想她只是改变了主意而已。这种情况他以前也遇过很多次。
  布强生谢过蒲里查医生后,又把他们的谈话跟卢里太太重述了一遍。
  “假如我是他,我想我也会作同样的结论,”布强生说,“他认为姗只是古怪而已。”
  “你不考虑告诉他对话的事?”
  “不考虑。”
  “那要怎么样阻止——”卢里太太话才说了一半就悟出了他最后一句的含意。
  “是的,卢里太太,这该是姗的睡眠课程结束的时候了。停止那些研究,我们也就打断了‘老梅’和胎儿之间的沟通。为此,那胎儿对姗的少许控制力或许就会消失。”
  “你不在乎一个没完成的研究计划?”
  “姗对我来说要比那个研究结果更重要,我仍然坚持不可以伤害到她的身体,虽然那胎儿对她的影响现在只惹得人情绪不安,但这就够了。”
  第二天早晨,姗曼莎到实验室做她协助其他睡眠自愿者的工作时,外表显得相当镇定。她的举止近乎正常,只不过稍有无心流露出的不安。下午四点,她要布强生继续她的睡眠课程。
  “为什么,姗?研究已经结束了。”
  “那会使我平静。事后,我会觉得轻松、爽快。”
  布强生尽可能婉转的拒绝了她。姗曼莎因为他的决定有些张皇失措。他知道这将是她的一个难关,一个过渡期。
  为了加速姗曼莎恢复正常,布强生和卢里太太决定尽可能花时间陪她,引她说话,协助她吐露出她的感觉。他们带她一起去吃早饭和中饭,也和她一起详细讨论实验室其他的计划,而布强生大部分晚上便待在她家中。
  那是在他们独处时,他才注意到她有了明显的改变。她不再喜欢主动开口,就连她的答话现在也简短到近乎戏谑。但逢他们云情雨意时,她的改变更是惊人。先前,她是既婉转又温存,如今,她却每每采以主动。布强生觉得,现在她似乎只是为了想Zuo爱而Zuo爱,往日的缱绻缠绵已不复存在。
  这是星期天的夜晚。远方教堂的钟声响了12下。再过9 小时,布强生就要回到实验室,他躺在姗曼莎旁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原以为她已进梦乡,但是她的手掌却在床单下发出微弱的沙沙声,证明她也和他一样意乱情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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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缱绻之后,姗曼莎精疲力竭的立刻倒头大睡。布强生贴住她的面颊,紧紧地搂着她,然后,他也合上两眼,打起了瞌睡。
  他被远处传来的咔嗒声惊醒。他转向姗曼莎,见她仍然熟睡着,可是却打着哆嗦。他摸了摸她的皮肤,只觉得她浑身冰冷。她的牙齿上下咬个不停,声音听来有点奇怪,那不像是一般人发抖时惯有的不连串的嘎嘎声,而却有种固定的模式:先是一阵充满节奏的咔嗒声,再停止片刻,然后又继续开始。
  他下了床,在衣橱里翻出一条厚毛毯。他为她盖上被单和毛毯,同时伸手轻抚她的腹部,可是却大惊失色地猛缩了回来,她的小腹竟然烫如火炉,而她身体其他部分冷若寒冰。
  布强生坐在床沿,目瞪口呆地望着她。不知何故,她的血液竟然流入了她的子宫,增进了那儿的新陈代谢和温度。为了补偿,她身体其他部分的温度便自动降低了。
  这件事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当然,这种现象并不会无缘无故发生,因为体温并非意志所能控制,不过布强生知道这事不是由她主宰的。这是那胎儿在起作用,控制姗曼莎的又一证明。于是,他胆战心惊地摇醒了她。
  “姗!姗!起来!”他用一手抓紧她颤抖的双颊,固定她的面孔,迫使她看他。他的另一支手则抓住她的手,放到她的腹部上。
  “姗,请你听我说。你醒了吗?感觉看看,姗,你自己感觉看看。”
  她慢慢睁开眼睛,可是当一摸到他要她摸的部位后,便立刻吓得毛骨悚然。
  “你看看你,”他继续说,“你自己看看。你全身快冻得半死。可是你的子宫却火热!你感觉到了吗,姗?你明白我说的话吗?”
  看见五内俱焚、六神无主、七上八下的表情同时全在他一张脸上显露出来,她倏地完全了解了。她缩回她肚子上的手,并像孩子似的抽泣起来。
  “这是那孩子干的,姗。它不但能控制你外在的行为,更能控制你的体温和流向你子宫的血液。这就是卢里太太和我一直要告诉你的:这不是孕妇惯有的情绪变化。这件事是在向你表明,姗,你已经不是你自己了。那个胎儿能够支配你。”
  泪水自她眼内夺眶而出,接着,她渐渐停止抖动,而她的腹部也慢慢变冷。不久后,她全身又转而暖和。
  “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失魂落魄地喃喃说。
  “我不知道,姗。我们只知道他会这样做而已。”
  “我真是心绪如麻。这么说,我得打掉它了,是不是?”
  他吻干了她的眼泪。“首先你得了解,为你自己了解。”
  “哦,天啊!我需要你,强生,请你帮助我?”
  “我会的,姗,我会的。”
  过了很久,她才再度平静下来,而他则始终紧紧的搂着她。慢慢地,他们终于一起睡着了。 
第十六章
  她的意志坚强、决心不变。她说,蒲里查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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