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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年代的非常爱情-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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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秀目汁涟涟地一直呼叫:“阿爸,阿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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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财叔不会吱声,像死了过去。秀秀和娟娟手忙脚乱地把茂财叔抬回房里,灌下一碗姜汤,茂财叔脸上才慢慢有了热气。可他不肯上床歇着,坐在地上又是蹬腿,又是拍手,狂笑不止:“哈,哈哈!我是富农了,我是富农了!”
娟娟连忙回家叫来了春山爷。春山爷大声吼道,王茂财,你喊嘛咯?你要给自己作宣传?作广告?谁说你是富农?我这个党支书怎么不晓得?
王茂财脑子稍稍清醒了些,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春山哥,你说我像个富农吗,啊?我一辈子勤做苦吃,累死累活,盘剥过谁?欺压过谁?我能是个富农?
春山爷说,谁爱胡说八道,让谁烂舌头去,反正组织上没有定你做富农,你尽管放心!
王茂财还是哭丧着脸,说现在村村队队都在查漏网,枫树坪除了查我,还能查谁?
春山爷说,老弟呀老弟,你家的事我知根知底。解放前,你家只有三亩多水田,农忙时请一两个短工是有的,可一忙完自家的活,你也给别人帮工。雇过工就算富农,帮过工就该算雇农了,两下一扯平,半斤对八两,你王茂财最多也只能划个富裕中农。
经春山爷一番解释,茂财叔慢慢平静了些,回到房里去歇息。可是,春山爷和娟娟一走,他的疯病又犯了。跟上回“割资本主义尾巴”得的怪病稍有不同:秀秀叫他吃饭,他就吃饭;秀秀叫他喝水,他就喝水;可是他一直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怎么也安静不下来。
天黑尽了,秀秀点上一盏茶油灯,茂财叔便惊乍乍大叫大嚷:“不要点灯!不要点灯!有人来抓我了!”秀秀连忙吹灭了灯,屋里一团漆黑,茂财叔愈加恐惧,一会儿坐起,一会儿躺下,抱头鬼叫鬼哭:“啊呀呀,有鬼来抓我了,秀,快,灯点!灯点!快快把灯点起来!”
秀秀陪着流泪,陪着熬夜,通宵达旦,不敢合眼。直至清晨,秀秀稍稍打了个盹。茂财叔蹑手蹑脚溜下床,满屋子转,找来报纸、剪刀、糨糊。秀秀被惊醒了,也懒得去拦他,看着阿爸把报纸剪成好几张梯形的纸片,然后,用一根麻绳量了量脑壳的尺寸,再按尺寸把纸片糊成个上尖下大的圆筒高帽。往头上一戴,嘿,不大不小,正适合,阿爸傻乎乎地笑了。这还不算完呢,他又找来笔墨砚台,在高帽上端端正正写上“漏网富农王茂财”七个大字。然后,他把高帽放在桌上细细端详,认真欣赏,傻里傻气地自言自语:
“嘿嘿,我嘛咯也不怕了,我都准备好了!”
看着阿爸这般模样,秀秀不由痛哭失声,一颗心像被狼狗啃着咬着撕成碎片。细细想来,阿爸这怪病也不是今天才得的,再往前推究,应该是“文革”初期种下的病根。那时正上初三的王秀秀才十五岁,戴上红袖箍跟着红卫兵停课闹革命。她亲眼看见全公社三十多个“四类分子”,双手和脸面涂得黑炭一般,头上戴着高帽,手上敲着小锣(没有小锣就敲破铁锅、破脸盆),被红卫兵们押着在全公社游乡。仅一天工夫,就有三个批斗对象见了阎王。一个是剃了光头的富农婆,路过枫溪桥,一头栽了下去;另两个七十多岁的地主老财,走到半路再也挪不动脚,被造反派七拳八脚当场打死。……红小兵王秀秀那时不谙世事,回家后,还当做新闻趣事跟阿爸绘声绘色地学说一番,阿爸当时就吓白了脸,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语:“天呀,造孽!造孽!真真造孽!”此后,阿爸一听到有人被牵去游乡敲锣,就吓得浑身筛糠,把大门关得严严实实。
第七章 瞒天过海(8)
秀秀不止想到阿爸,由此及彼,自然想到她自己。作为一个富裕中农的女儿,在学校和公社她都得不到器重,已经有点孤立感和失落感。而她的两个同班同学,一个是地主崽,一个是富农女,在班上的学习成绩都是数一数二的,就是入不了团。回乡之后更惨,开“四类分子”会,阿爸阿姆来不了得由他们顶替;由“四类分子”包干的扫村街、掏茅厕这一类活,阿公阿婆阿爸阿妈干不了,也得由他们代劳。无论多能干多聪明的细妹子后生哥,只要沾上“四类”的边,他们总是像只怕猫怕人怕光怕亮怕声音的小老鼠,嘛咯时候都要拣个边边角角无声无息地待着,躲着,藏着,连大气也不敢出。阿爸要是真补划个漏网富农,自己就成了富农女,那可怎么活哟!继而,秀秀又想起吴希声,他的父亲已经进了大狱,铁板钉钉的反革命,希声这辈子还有抬头望天挺胸走路的日子吗?好在那天在苦槠林里给了他一记大耳光,断了这层关系,要不,黑上加黑,那可是双料的“黑五类”狗崽子了。……
秀秀真是苦死了!夜里不断出冷汗,不断做噩梦;白天六神无主,走在村街上总是头低低的,怕有人戳她的脊梁骨:瞧,那不是王秀秀嘛,往日多风光,多体面,如今怎么也成了个狗屎不如的富农女!
蔡桂花好像长着千里眼和顺风耳,对秀秀家里的事竟是了如指掌。这天,她拎了只小竹篮,扭搭扭搭地来看望茂财叔。
秀秀一看是蔡桂花就心里有气,冷冷地问道:“哟,是你呀,有嘛事?”
蔡桂花满脸堆笑:“你阿爸呢?听说病得不轻呢,我来瞧瞧。”
秀秀眼皮也不肯抬:“不敢当,不敢当!我们非亲非故的,怎么敢劳你的大驾?”
秀秀站在柴门边,一手撑住门柱子,摆出拒之千里的架势。蔡桂花不气不恼,把秀秀的嫩胳膊拨拉一下,笑眯眯地进了院门。
蔡桂花说:“秀,我们同住一个村,同饮一溪水,不是亲也是邻呀!何况你阿爸跟我很是谈得来的,上回我来你家坐坐,瓜呀,豆呀,你阿爸给我摘了一篮子。如今他生了病,我不该来瞧一瞧!”说着,掀开竹篮上的花头帕,露出十多只红澄澄的鲜鸡蛋,搁在瓜棚下的石桌上。
秀秀一看,心里更有气了。自己家里原本也是鸡鸭成群的,她常常拎着鸡蛋鸭蛋去赴圩。只因刘福田割了阿爸的“资本主义尾巴”,一气之下,她把公鸡母鸡都斩尽杀绝。蔡桂花可好,家里照旧养鸡生蛋,倒是不算资本主义了?殊不知,蔡桂花这一篮子鸡蛋,可都是那些崇拜她的野男人的贡品。
秀秀就和蔡桂花推来搡去,坚决不肯收下那一篮子鸡蛋。
蔡桂花勃然不悦,柳眉立起:“咦,你这是怎么啦,俗话说得好:阎罗王也不撵送礼的人。你就这样瞧不起我蔡桂花!”
秀秀一惊,把手收了回来,很有些尴尬了,只好陪着蔡桂花在瓜棚下的石凳上坐下。
眨眼间,蔡桂花又变得一脸的和颜悦色:“秀,好妹子,你听我说。我知道你对我们家有气。我们家那个没卵泡的,真是鬼迷心窍了,他凑嘛咯热闹发狗屁的言哟!茂财叔就是勤快一点,能干一点,多开了几分荒地,多种了些蔬菜,这也要挨批判?我那没卵泡的回了家,被我骂了个狗血喷头。好妹子,阿嫂今天也是来赔罪的。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不看僧面看佛面吧!”
一席话,把秀秀说得心里熨帖极了。秀秀对蔡桂花不仅不讨厌了,而且颇有好感。那天参加地头大批判现场会的有多少人,能够前来表示负疚和歉意的只有蔡桂花。近日又有人在背地里唧唧咕咕议论要补划阿爸为漏网富农,左邻右舍像躲瘟疫似的躲着,她蔡桂花却来探病送礼,可见骨气非同一般,秀秀就打心眼里感动。霎时间,秀秀脸上云消雾散,两个小酒窝里早盛满了亲热的笑意。
蔡桂花伸出一根兰花指,抚一抚秀秀的脸颊,哀哀的声音真是心疼极了:“好妹子吔,你瘦多了。”
秀秀淡淡地说:“都是侍候我阿爸累的。”
蔡桂花笑笑:“我看也不全是,妹子,我猜你准是有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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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秀吃了一惊:“我能有嘛心事?”
“秀,读书识字,阿嫂不如你妹子。可阿嫂比你痴长几岁,谷子也比你多吃几十箩。”蔡桂花有点神秘地媚笑着,“你的心事瞒不过阿嫂,我能掐会算!”
“鬼!我不信。”秀秀苦笑一下,却是那种没有底气的声音。
“你不信?我来猜猜看。”
“你爱猜就猜吧。”
蔡桂花脸上的神情更加诡秘了,瞅瞅屋里,又瞄一瞄院外,断定说话的环境绝对的安全了,才把抹过蛤蜊油浊香熏人的脸蛋凑到秀秀耳边,把嗓门掐得细细的。“好妹子,你想婆家了!”
“咄!”秀秀满脸飞红,眼露愠色,“胡说八道!”
“好妹子,莫难为情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天经地义啊!可是像你这样家底富裕一点的人家,一到挑对象的年龄,都难免为成分发愁咯。秀,报上和广播上常说,出身是不能选择的,前途是能够争取的。我看这话只说对了一半。”
好大的口气!一个大字不识一箩的婆娘子,还敢挑剔报上广播上说的至理名言?秀秀双眼瞪圆,洗耳恭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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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瞒天过海(9)
“这话对那些出身不好的狗崽子来说,很对,完全对,百分之百的对。你看看,我们公社的地主崽、富农崽,哪个有出头做人的一天?可四类分子的女儿,挑选的天地就大多了:她们如果再挑个四类、五类、九类狗崽子,那就是乌鸦落在猪身上,黑上加黑,世世代代黑下去,真是一条道黑到底了;如果找个红五类,以红带黑,黑的也能变成红的。秀,你想想,解放后有多少地主女、富农女和资本家大小姐,嫁给大干部做官太太的?为嘛咯?还不是图个靠山,图个前程,图个子子孙孙都能脱胎换骨改变成分!”
蔡桂花好像跟秀秀已经很亲热、很贴己了,并排坐在小院浓荫如盖的瓜棚下,手拉手膝碰膝的,唧唧咕咕,从远到近,从古到今,跟秀秀说了许多选夫择婿的道理,让秀秀大开眼界,这才知道人生在世还有这么一门深奥的学问。
最后,蔡桂花才图穷匕首现,说到她此行的真正目的:“秀,阿嫂真是弄不明白,刘主任一直想跟你好,你怎么看不上人家?”
“噢?”秀秀恍然大悟,眼里又是火光闪闪了,“你原来又是来为刘福田说媒的。哼,叫他死了这条心吧!我就是一辈子不嫁人,也不会嫁给刘福田!”
“秀,这又何苦呢?刘主任他完全是为你好。你想想,他刘福田年纪轻轻的,就当上公社的一把手,还是省、地领导都看好的红苗子,莫说找个回乡女知青,就是找个下乡女知青,娶个拿工资吃公粮的女干部、女教师、女演员,也是三个指头撮田螺,十拿九稳的!”
“哼!”秀秀气狠狠地撇一撇嘴,“他刘福田割我阿爸的‘尾巴’,还要把我阿爸打成富农,就是我愿嫁他,他也不敢讨我做婆娘子吧?”
“秀,你真真冤枉了刘主任。割‘资本主义尾巴’是上头压下来的;查漏网富农是群众闹起来的。这不能怪刘主任咯,刘主任倒是一心一意想保你阿爸的。”
前些天,秀秀听刘福田也说过同样的话,可见他们是一个鼻孔出气的,不由又把警惕性提得高高的。秀秀用鼻子笑笑说:“哼,可笑,太可笑!把我阿爸都逼疯了,还说一心一意想保我阿爸?”
“唉,好妹子,你误会了,这正是刘主任的一番苦心:他只有娶了你,才能搭救你阿爸。”
“噢?”秀秀更摸不着头脑了,“我倒要听听,他刘福田怎么搭救我阿爸?”
“刘主任说了,哪天你和他订了亲,结了婚,你就是他的婆娘子,你阿爸就是他的老泰山。有了这层关系,公社又有哪个干部,村里又有哪个社员,还敢说要把你阿爸整成个富农分子!再说,刘主任是个在省、地两级都挂了号的年轻干部,就算群众有点意见,你成了刘主任的婆娘子,公社和县里也得给他留点面子吧?”
“真是这样?”秀秀仍是将信将疑。
“千真万确!千真万确!”蔡桂花又与王秀秀耳鬓厮磨作无比亲热状,“我悄悄告诉你吧,你千万莫告诉别人啦!要不是刘主任暗地里做了许多工作,查漏网富农这把火,早就烧到枫树坪了。”
“噢,真的?”
“这还能有假?你看邻近村子都闹得天翻地覆,只有枫树坪鸦没鹊静,不是刘主任一只大巴掌摁住压住,你阿爸早就提溜去敲锣游乡了。”
真是虚惊一场呀,秀秀揩了揩额角上的一片冷汗,仍是放心不下。“刘主任真有这样好?他为嘛要这样做?”
“刘主任喜欢你呀!”蔡桂花笑了。笑得有些夸张,有些艳羡。“真的,秀,刘主任爱你爱到骨髓里去了,你还不领情?好妹子,莫傻了!阿嫂是个过来人。阿嫂像你这般年纪,也是城关镇上一枝花,可惜阴差阳错,嫁给个没卵泡的,唉,这个苦呀,不知何年何月是个头噢!”说着说着,蔡桂花神情黯然,心酸欲泪。
秀秀一颗枯井般的心陡地微波荡漾了,焦黄多时的苦脸也有了红润,期期艾艾说:“阿姐,你容我想一想吧;再说,这终身大事,我也得禀告我阿爸。”
“好,阿姐就等你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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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桂花见秀秀口气柔软了,脸色和善了,料想事情成功了七八分,这笑容满脸地才起身告辞。
自从过了二八年华,给秀秀写情书的后生哥就没断过线;到她家提亲说媒的,差点踏破门槛。但是,秀秀只一心一意看上吴希声。现在,她方寸已乱,心中的天平有了新的倾斜。
然而,要秀秀当机立断,拿个主意,还是十分犹豫的。她左思右忖,总觉得心头还悬着块石头卸不下来。这块大石头就是吴希声。自从一月前在树林子里掴了希声一记耳光,秀秀好久不去知青楼走动了。当然,更不会给吴希声当义务保姆,希声也不敢劳驾秀秀给他当夜校的教学助手。两人生活在一个村子里,如同参星与商星,永不碰头了。张亮和蓝雪梅都对他们的分手莫名其妙又深感惋惜,便从中撮合,想让他们重归于好,秀秀和希声都断然回绝。现在,秀秀真要出嫁了,那个斯斯文文的知青哥的影子,又总是在她眼前挥之不去。毕竟刻骨铭心死去活来相好一场啊,总得跟人家透个信吧。秀秀知道刘福田管束知青们是严了一点,在上海知青中尤其没能留下好印象,秀秀觉得更有必要作一番表白。说嫁人就嫁人,人家会在背后嚼舌头,让她王秀秀担个喜新厌旧爱攀高枝的恶名。
第七章 瞒天过海(10)
日落时分,秀秀独自一人去溪埠头洗衫裤。这天她洗得特别认真,洗了一遍又一遍,把那几件本来就很破旧的衣衫差点搓成一团烂泥。秀秀不是突然有了洁癖。秀秀要在这里等吴希声。每日黄昏,希声收了工,总要在这里洗手洗脚。希声常常挨刘福田的尅,近来干活卖力多了,收工总是最晚的一个。
秀秀等了一会儿,远远地看见在晚禾夹道的小路上,吴希声的身影出现了。他扛着一把锄头,戴着一顶笠帽,懒洋洋晃悠悠地走过来。秀秀手上停止动作,心跳突然加快。吴希声走近了,走近了,到了水车边,他忽然看见蹲在溪埠头的王秀秀,踌躇一下,刹住脚,转过身,几乎又要在秀秀眼皮底下消失。秀秀连忙撕开嗓子喊了声:
“喂!”
吴希声站住了,转过身,看了看秀秀,没敢答理。他不相信已经生分许久的王秀秀会在这里叫他。
“喂!”秀秀把声音提高了,目珠定定地盯在吴希声身上,“你聋了,没有耳朵?”
“是叫我吗?”吴希声一边怯怯地问,一边慢慢走过来。
“这溪埠头除了你,还有谁?”
“哦?哦!”吴希声尴尬地笑笑。
秀秀没敢多看希声的脸,他似乎又瘦了许多;却低下头,盯住夕阳把他投在溪畔的颀长的影子,那可是高高挑挑的一株白杨树啊!
秀秀柔声说道:“我是老虎,会吃了你?”
“嘿,嘿,你唤我做嘛咯?”希声踩进深可及膝欢畅活泼的溪水里,用手指特长的双掌,一下一下戽起清水洗脚,洗脸,洗胳膊。他仿佛要证明离开秀秀也活得好好的,这回说的是相当纯正的客家土话。
“咦,你能说我们客家话了?”秀秀惊喜地笑起来。
“当然,要不,我怎么教书?怎么过日子?”希声又改说普通话。他真不愿用这种方式来刺激秀秀。“快说吧,找我有嘛事?”
秀秀觉得希声的声音还是那样柔柔的,软软的,那种吴侬软语的普通话特别中听,能把深藏心头的许多秘密都勾了起来。真是奇里怪了,自从刘福田向秀秀透露过希声的阿爸进了监狱,她怕过愁过伤心过,这时听到希声亲切的声音,见到这个活生生的人,似乎一切都随之化解,不在话下了。
秀秀低着头,用手掌无意识地一下一下撩起清粼粼的溪水,幽幽地说:“当然有事。可我家有事你会管吗?”
“到底怎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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