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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年代的非常爱情-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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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撼心灵的生死之恋:非常年代的非常爱情 作者:季仲
第一章 人猴结怨(1)
每天傍晚,吴希声陪孙卫红孙小姐去村外散步,一路上都有人跟他打招呼:“喂,小吴,又陪你婆娘子去溜达啊!”“哇,吴希声,跟你的小媳妇多亲热!”吴希声边走边笑边点头。那张斯文清瘦的脸,有些腼腆,有些涨红。枫树坪的女人们都说他长得很秀气。
  其实,孙卫红不是个人,而是吴希声驯养的一只金丝猴。那个年代,年轻人喜欢改名字,把爷爷奶奶爹妈师长查家谱翻词典搜索枯肠绞尽脑汁起的好端端的名字,硬是改成卫彪、卫青、学彪、学青什么的。吴希声随了大流,给小母猴起名“孙卫红”。嘿,多棒的名字,又革命又响亮。孙卫红!孙小姐!知青们都亲亲热热这么叫,几乎把它当成知青楼的一员了。枫树坪的乡亲们很有幽默感,不爱直呼其名,常常戏谑地叫它做吴希声的婆娘子、小媳妇。
  吴希声的确很疼孙卫红。也许今生有缘吧,三年前,吴希声第一眼见到这只小猴崽就喜欢它,心疼它。那天,吴希声到枫溪镇办事,路过圩场,看见一个耍把戏的江湖客手牵一只金丝猴,高声叫卖猴骨膏和大力丸。那只小猴崽可能还不上两岁吧,个儿很小,瘦骨伶仃,浑身脏兮兮的,脖颈和背脊上的细毛都黏结成团了。然而它很机灵,很活泼,一只前爪拎面小铜锣,另一只前爪握根小木棒,当当当敲打着,弯腰驼背直立起来转圈圈。只要它稍有怠慢,主人手上的竹梢鞭子就劈头盖脸抽过来,一声呼啸,抽出一声惨叫,吴希声心头也像挨了一鞭子,生生地痛了一下。吴希声闭上眼,不敢看,脑子里一片血光。只觉得那只小猴崽被砍了头,褪了毛,连皮带肉吃个精光,剩下一堆骨头,又扔进汤水沸腾的铁锅里熬成猴骨膏。过些天,它也会被主人捧到这街头来叫卖。
  吴希声一直看到散场,缠住那个江湖佬,掏出他哥刚寄给他的十块钱(在当时这可不是个小数目,足够籴两担大米),买下这只丑陋不堪的金丝猴。
  回到枫树坪知青楼,吴希声花了小半天工夫和一大块香皂,给金丝猴洗了个温水澡。他这才看清,小猴崽的红屁股下少了个零件,原来是个小妞儿。随后,又抱到晒谷坪上晒日头。小母猴吹着小凉风,一会儿把浑身的猴毛晾干了,在阳光下金光闪耀。它的火眼金睛是双眼皮的,一盼一顾流露出母性的温柔。塌鼻尖腮的瘦脸上,有一片三角形白毛,像戏台上的三花脸那么逗人喜爱。吴希声发现它身上有许多寄生虫,用一把小篦梳给它梳头,梳背,梳腿,梳尾巴,全身梳了个遍,篦下一大把白花花的虱子卵,掐死的虱子不计其数,弄得他双手的大拇指臭烘烘、血糊糊的。往后,吴希声从牙缝里省口粮,又上山采野果,像母亲哺育幼儿一样饲养孙卫红。慢慢地,这只骨瘦如柴的小猴崽就出落成一只丰满漂亮的猴小姐。
  在吴希声的调教下,孙卫红变得格外聪明伶俐,善解人意。只要吴希声一声招呼,一个手势,它忽地从吴希声身前跳开,忽地又蹦上吴希声肩头,还龇牙咧嘴抛媚眼,唧唧叽叽讲猴语,把乡亲们逗得大乐。全村老少便都喜欢它。这个给它一根苞谷,那个给它一把青豆。叫它敬礼,它就敬礼,叫它作揖,它就作揖;至于翻跟斗、钻火圈、推小车、敲锣打鼓转圈圈,都是拿手好戏。最常表演的一大绝技,是知青们唱起语录歌,它竟能踩着节拍跳“忠”字舞;知青们高呼敬祝万寿无疆,它立马双腿并立,一只前肢举到额前,作毕恭毕敬状。真他妈的成了猴精了!
  但是,孙卫红也给知青们带来不少负担。它那张不停不歇的尖嘴,每天消耗的食物决不亚于一个后生哥。吴希声便常常牵着它到村外的树林里溜达,让它讨些野果填饱肚子,免得透夜透夜地唧唧鬼叫。
  这天傍晚,吴希声又去村外林子里练琴遛猴。他左肩背着琴匣,右手牵着孙卫红,晃晃悠悠出了知青楼。一条枫溪从门前静静流过,把枫树坪分割成东村和西村。枫溪两岸是挤挤挨挨的枫树林,深秋把溪水烧得一片彤红,春天把枫溪染成一溪碧绿。眼下刚刚入秋,几阵霜风一吹,枫林初染,枫溪就流成了一条熠熠闪光的金溪。缘溪而上,是一座半圆形的石砌拱桥,过了桥,有座积满了米糠和尘土的灰蒙蒙的石碓,碓下旋转着一台水车,咿咿呀呀的,讲说着永远讲说不完的故事,吟唱着永远吟唱不完的歌。离水碓不远,有个浓阴如盖的溪埠头,排列着许多圆润溜光的捣衣石。一到向晚,溪埠头便热闹起来,喧嚷起来。女人们都来这里浣衣洗菜清涮农具家什,同时说三道四,家长里短,交流着乡间各种信息。那是村妇们每日一次不请自到无拘无束的民间聚会。
  吴希声穿过村街,像穿过一条长长的画廊,一步一景,美不胜收。这古朴清幽的山村风光,在繁华的大城市可是从来也无缘领略的。因此,每到这个时候,吴希声郁闷的心情总会变得稍稍的轻松起来,嘴里就轻轻哼起莫扎特的小提琴曲。这是他终生难改的习惯,无论何时,他的脑子里总是飞扬着一些古典名曲的音符。可是,今天他刚刚出了村,就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喝住了。
  “喂,到哪里去闲逛?”
  迎面走来公社主任刘福田。他来枫树坪大队蹲点好些天了,年纪不大,官架子蛮大,知青们都有些怕他。这会儿刘福田脸无笑容,打招呼又没名没姓的,吴希声吓了一跳,预感到这家伙要挑岔子,连忙站下回道:“刘主任,您好!今天队里没活,我到村外随便溜达溜达。”
  
第一章 人猴结怨(2)
“哼,随便溜达溜达?”刘福田斜着眼睛打量吴希声;“你看你看,一手牵着猴哥,一手拎着提琴,成嘛咯 ①     体统!”
  “这……”吴希声十三岁就摘取过上海少年小提琴大赛桂冠,来到枫树坪插队,也常常琴不离手,还从来没人指责过他哩。我拎着提琴碍着谁了?怎么就不成体统了?
  “队里没活,你不会自己找些活干?比如访贫问苦呀,出黑板报呀,写标语呀,该干的事多着呢,哼,你就知道东游西逛,游手好闲!”
  吴希声觉得这话有些过分,心里抵触,又不敢顶撞新来的主任,就那么呆呆地站着。
  “还有,听说你们那个夜校也办得很不景气。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上学的人稀稀拉拉。你就不会挨家挨户去动员,能多来一个算一个。”刘福田继续发话,像教训自己的孙子;“吴希声,我把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两年内枫树坪摘不了文盲村的帽子,这个夜校教师你就别想干了。”
  吴希声像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一直乖乖地站着,只能用沉默作为对抗的武器。刘福田看见吴希声战战兢兢的,像老猫玩弄一只小老鼠,心里无比快活。“吴希声呀吴希声,我到任虽然不久,全公社十五个大队都跑遍了,我们公社三百多号知识青年,还没见过像你表现这么次的。你也不想想,你老子还关在学习班受审查,你一个可以教育好的子女,还这样吊儿郎当,懒懒散散,不好好改造,脱胎换骨,你有嘛咯前途哟?”
  “是,是,刘主任!”
  一听到家庭问题,吴希声就心里发怵,自觉矮人三分,说话的声音更轻更细了,像只蚊子一样哼哼着。吴希声知道,当领导的都有权力对自己打官腔,都喜欢用这种方式给对方施加压力,为自己建立权威。而他,只有乖乖挨训的份。但是,孙卫红是齐天大圣的后代,每根毫毛都充满了叛逆精神。它看惯了乡亲们对它的主人和和气气,亲亲热热,还从未见过谁会凶巴巴地跟吴希声讲话。开始,孙卫红只是龇龇牙,咧咧嘴,刘福田根本不放在眼里;接着,孙卫红狂躁地来回走动,唧、唧、唧地发出警告,刘福田也不予理睬。又继而,孙卫红看见刘福田唾沫四溅,眼露凶光,而吴希声老是一副勾头耷脑、无比委屈的样子,便心中有气,胸中起火。然而,孙卫红情绪的变化,刘福田和吴希声都毫无觉察。真是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孙卫红箭一样射过去,对准刘福田那只比比画画的胳膊,咔嚓咬了一口。
  “哎哟!”刘福田惊叫一声,一下蹦开了;“反了,反了!看我捶死你这该死的畜生!”
  “文革”中搞“清理阶级队伍”有句名言,叫“稳、准、狠”。孙卫红的突然袭击也做到了“稳、准、狠”。它蹭地一家伙,就把刘福田那只比比画画的右手腕撕开个小口子,血珠子像喷泉一样涌出来。刘福田痛得嗷嗷鬼叫,在路边抄起一根木棍,狂挥乱砸。吴希声忽然也变得像猴哥一样机灵,三步两步跳开了。孙卫红站在吴希声肩上冲刘福田狞笑,双方虎视眈眈地对峙着。
  刘福田大声喝道:“把猴哥交给我!”
  吴希声连连打拱作揖:“刘主任,我给你赔不是了!对不起!对不起!请你饶了它吧!”
  刘福田加重了命令的口气:“快!快!吴希声,把猴哥交给我!”
  “不,不,不!”吴希声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撒开脚丫子猛跑起来,一下子把刘福田抛下老远。
  刘福田追了一段路,没能撵上,一边喘气一边撕破了嗓门吆喝道:“站住!站住!吴希声,你逃得了今天,还躲得过明天?快快把猴哥交给我,我要把这畜生一刀宰了下酒吃!”
  吴希声在小路上猛跑飞奔。山野的狂风,裹着刘福田的怒吼,像子弹一样呼啸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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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福田上任不久,就扛起铺盖卷来枫树坪大队蹲点。他扯旗放炮对外宣布的理由,是要改变枫树坪的落后面貌。至于他肚里的心思,只有他自己知道。
  刘福田已经二十六七岁,到了想女人的年龄。不是一般想,偶尔想,而是夜夜想得寝不安席,想得心里发烧。原来也只是泛泛地想,没有既定目标。一来枫溪镇,一个青葱水嫩的山妹子一下就勾去他的魂。
  公社召开夏收夏种动员大会那天,镇子上举办联欢晚会。演员都是各大队的文娱活动积极分子,节目都是“文化大革命好”、“人民公社好”这一类对口唱、锣鼓唱和采茶舞、插秧舞。没有布景,没有乐队,连衣着化妆也是马马虎虎的。几个小郎哥细妹子穿上一件干净衣衫,脸上抹点胭脂扑点粉,就上台又扭又唱,也能把那些终年看不上电影看不上戏的泥腿子社员乐得合不拢嘴。刘福田可是见过大世面,看得不过瘾,不断皱眉咂舌,评头论足。好容易熬到压轴节目,是山歌独唱。一个二十来岁的山妹子往台上一站,“韭菜开花一杆子心,剪掉髻子当红军……”清亮亮的歌声在山村的夜空飞扬,一下子把刘福田震住。这山妹子不施脂粉,清水素面,一件暖红色的斜襟短衫却把她映照得鲜亮无比。她双颊有两个小酒窝,仿佛盛满了酒,还没抿一口呢,就能叫你醉眼迷离晕了过去!坐在刘福田身边的副主任介绍说,这个山妹子叫王秀秀,是枫树坪大队的社员,在十里八乡算得上一枝花。刘福田“哦”了一声,记起这个王秀秀是他小学的同班同学。我的妈呀,几年不见,她一下子出挑得天仙一般了!秀秀的山歌也唱得好,赛过刘三姐,极有韵味。社员们连连叫好,秀秀就一个劲地唱。《十八老妹滴滴亲》《十八阿哥笑盈盈》《郎有心来妹有情》……唱了一支又一支,一连唱了十多支,才扭扭婷婷下了台。全场掌声如雷,刘福田把巴掌都拍红了,待观众们纷纷起立散去,他还傻乎乎地愣在场子上。
  
第一章 人猴结怨(3)
从那一刻起,刘福田就下定决心要到枫树坪来蹲点。
  第二天,在双抢备战动员大会上,刘福田激昂慷慨地发了话:“我们枫溪公社是个穷公社,全公社最穷要数枫树坪。有个顺口溜怎么说的?‘枫树坪,枫树坪……生产年年都是末一名!’枫树坪真是一个老大难哪!这不成了顽固堡垒土围子了?我才不信这个邪!过几天我就下去蹲点,帮他们摘了这顶落后帽子!咦,杨春山呢,杨春山来了没有?”
  杨春山是枫树坪大队的党支书。五十多岁了,是个老实巴交的老革命,到县上或公社开会,从来不显山,不露水。人家夸夸其谈,唾沫四溅,辩论呀,批判呀,表态呀,宣誓呀,春山爷只顾找个偏僻的角落坐着闭目养神。在会议冷场的时候,他响亮的呼噜声常常震惊四座。有位自作聪明的家伙编了一段顺口溜嘲笑他:“枫树坪,枫树坪,田冒 ①     两丈宽,地冒三尺平,支书开会不用心,打起呼噜赛雷鸣。工作生产拖尾巴,年年都是末一名。”可春山爷一点也不生气,安心当他的老落后,老右倾,总是一副死猪不怕烫的样子。这会儿,春山爷又坐在会场最后一排,双目微闭,嘴角挂下两溜口水,脑壳像鸡啄米一啄一啄的,快要昏昏睡去。猛地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迷迷糊糊应道:“刘主任,我在这呢!”
  刁钻的刘福田逼视着杨春山:“我刚才讲嘛咯?你可听清了?”
  “听清哩!听清哩!”杨春山揉眼睛,抹口水,还没从睡梦中完全醒来。
  刘福田说:“你重复一遍!”
  春山爷搔搔芦花满头的短发,按照这类会议上常常说的老话套话回答道:“刘主任,你号召我们要不误农时,抓紧夏收,颗粒归仓,交足公粮,完成征购呗……”
  哄地一声,会场上笑成一窝蜂。
  “看看,看看,杨春山,你又犯迷糊了吧!一到开会你钻屋角,领导讲话你睡大觉,你说,你们枫树坪还能不是末一名?”刘福田也抚掌大笑,笑毕,吩咐道,“我再说一遍吧,杨春山,过几天我就去你们枫树坪蹲点,两年内,保证帮你们摘掉落后帽子。你回去准备准备吧!”
  春山爷立时吓了一跳,话也说得结结巴巴的:“刘主任,别,别!你、你是全公社上万社员的当家人。你忙,你重担在肩,我们一个小小的枫树坪,哪敢劳动你的大驾?”
  刘福田把手刀一砍,把话说得斩钉截铁:“不,我一定要去枫树坪蹲点。枫树坪是个革命基点村,却老是摆脱不了贫穷落后帽子,怎么对得起流血牺牲的革命先烈?这个决心我是下定了,我要亲自抓一抓枫树坪,两年以内,一定叫它旧貌换新颜,盖头兜底翻个个,你们等着瞧吧!”
  刘福田这个决定,可把春山爷急坏了。枫树坪大队自然条件虽然差些,可也排不到“末一名”。公社成立的时候,上头好大喜功,把枫树坪的粮食产量定高了许多,“三年困难”时饿死了不少人。春山爷为了对付高指标,高征购,让社员们填饱肚子,早好些年就开始领着各小队搞“瞒产私分”。现在,刘福田要下来蹲点,睁大眼睛死盯着,叫他们怎么动作?到了十月粮荒,叫社员们喝西北风呀!夏收夏种动员大会一结束,春山爷立马赶回枫树坪。他连夜饭也顾不上吃,立即召开干部会,精选上百号青壮劳力,漏夜开进山垄,提前抢收早稻。
  那次夜战的场面,吴希声终生难忘。那些天云淡风轻,月光如水,春山爷带着一支抢收队伍,在好几条田垄里同时铺开战场。社员们连话也顾不上说,水也顾不上喝,割禾的一拉开骑马蹲裆步,就没直起过腰;打谷的像擂响惊天大鼓,嘭嘭嘭,从夤夜一直响到天明。当启明星在东方天边闪亮的时候,挑着新谷的后生哥们,蹚着一路露珠,撒下一路欢笑,大步流星往村里赶了。
  突击抢收的日子,吴希声忙得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他是春山爷特别挑选的大队会计,要指导各小队算好工分账和预分账。这“瞒产私分”虽然是偷偷摸摸的勾当,可也乱来不得,田里产多少,仓里装多少;进仓多少,出仓多少;张三分多少,李四分多少,一笔一笔都要算得一清二楚。账目虽然不能对上公开,却要让社员人人心里有数,才能公平,才能服众,才不会先从内部乱起来。社员抢收三天三夜,吴希声的乌木算盘也嘀嗒嘀嗒敲了三天三夜。他眼里扯起血丝,双颊青灰一片,整整掉了十斤肉,才把全村六百多口的口粮、工分粮、“五保户”的保命粮,核算得斤两无误。
  当几条山垄田收割完毕,新谷晒干,谷坪扫净,把该分的粮食分到各家各户,人人喜上眉梢的时候,一辆“东方红”55型拖拉机,突突突地进了村。那个年代枫溪公社还不通公路,公社主任也不配小轿车和吉普车,刘福田为了抖抖威风,就叫了一辆拖拉机把他送到枫树坪。
  春山爷安顿刘福田在大队部住下。第二天,领着他进山看庄稼。那都是些水冷土瘠尚未收割的高山田。春山爷念了一首民谣:“田丘尺六,田坎丈六,耕牛唔 ①     到,手扒脚辘;无陂无圳,靠天食粥。洪水一冲,一坑到笃(底)。汗流浃背,谷枝蜡烛。田鼠偷食,鸟子又啄。辛苦一年,填不饱肚。”春山爷一口气唱完这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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