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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香-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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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丹穿着染成鲜青色的礼服来见秦王政时,后者满怀悲悯地想起了这种鸟,燕丹的衣裳是按照北地风格裁剪的,那种绿松石般的色泽,看了叫人觉得不快。但将燕丹比作翠鸟,毕竟是不妥的,秦王又想,这个人坐下的时候,衣间带着浅浅的松香,香气十分清雅,但细嗅起来又有点刺鼻的辛苦,大约是患病时敷的药的气味。
离上次在使馆里发生那件事,已有一段日子了,他们客客气气,若无其事地相对晤谈,一东一西,都竭力表现出从来没有任何冲突的样子,但在繁缛得令人厌倦的客套和礼节中,他们观察着对方的模样,很快就互相知道,彼此皆没有从那件事上释怀。
“怎么,难道咸阳不好吗?”秦王政像个真正和蔼的君王,尽职尽责的东道主,微微地笑着问燕丹。
“不。”燕丹也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略略垂头:“咸阳是好的。只不过我思念蓟都。近年来,也有疾在身,因此——”
燕丹抓紧机会开始逐条地阐述回去的理由,阐述自己的苦衷。他被那些表情单一的人监视,如同软禁一般困在幽深的使馆,要见到这位日理万机的秦王是非常不容易的事。君王有时间见询问各类琐事的官员,有时间见馆舍里那些素有才名的客人,有时间见他国来奔的臣子,就是没有时间见这位他昔日的故交,幽燕的质子。总是有些什么临时突发事件,打断了他们的会面,很久之前就决定的出征,某个国戚需要问病,又或者是秦王公务堆积,好像永远也处理不完。要得到一个能与他当面晤谈的机会,非常非常不容易。
哪里还是那个小时候天天跑来找他,赶也赶不走的人呢。
“咸阳不好吗?”但秦王政无心听他的长篇大论,他只是重复地问了一遍。燕丹诧异地抬头,只见他的身子微微向他倾斜过来,无声且飞快地,严肃而狂热地,一只手撑在葛席上,袖口掩盖了手背。他们四周垂缬下的巨大柔软的茜色帷幔稍稍飘荡,秦王政投在上面的影子如若鬼魅般晃动,那个人看着他,双目映衬明亮的火光,那双眼睛,黑白分明,如夜空、如点漆,如明潭,如素羽,这是意蕴深刻,沉沉如井又灼人可怖的野心家的眼睛。
“可是我觉得,不管是咸阳,还是蓟都。”秦王政很快地抢在燕丹开口前自答:“此刻最让我焦灼渴望的,是邯郸。”
不是他们两人相拥度过一段童年的邯郸,是战略地图、是史册记载、是地理财贷、是军事行动中的邯郸。
“赵国和燕国,真是过去人所说的唇亡齿寒的关系呢。”年轻的君王轻描淡写地笑着说,却如暮鼓晨钟般振聋发聩。燕国太子望着他,突然发现他是这么不可理解,又是这么光明正大。他明明白白地暗示又若有若无地威胁,叫人满心惶恐。
从燕丹的后背上,遽然窜起一股恐惧的冷意,他直直地坐着,品味着君王的话语,感觉到身上寒毛炸起。
这场商讨如同预期一样,没有达成什么一致意见,燕丹的希望落空了。而帷幔之外,还有各种各样的事务等着秦王去处理,秦王政并没有太多时间在燕丹这里逗留,与他展开各种各样的高谈阔论,他也实在是厌烦了。侍臣捧着烛火,将嵌珠的鞋子拿到阶下,他站起身,长长的佩剑悬在身侧,剑缨上装饰琉璃珠,由不同形状镂花组成的,整整十六节长的华丽组佩,互相碰撞发出清越的声响。
“我把您留下来,是因为我有能力把您留下来。”秦王政最后带着胜利者的笑容说:“您应该知道的,我说过,您能不能离开这里,只取决于我。”
“那么,至少请给我一个期限吧!”燕丹在帷幔里两手撑着席面,欠起身,绝望而慌张地注目君王的背影:“您不可能永远把我关在这地方的,至少,请允诺我一个回蓟都的期限!”
年轻的质子提高声音,却只换得君王略略偏转身子的一个回顾,心不在焉、敷衍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君王的玄色袍袖在高大的烛火下鼓荡,他迎着火光的面庞忽地现出一个恶意的笑容,秦王政犹若叹息般拉长声音:“好,那就给你。”他颇为自满地念道,一字一句:“这就是你要的承诺:待到乌头白,马生角,我就允许你回到你的故国。”
君王扬长而去,再不回首。片刻之后,燕丹猛然跌坐在葛席上,他瞪大眼,先是尝试着理解君王的诺言,紧接着恍然悔悟,攥紧拳头,痛苦地闭上双目,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说不可能永远关住他,就偏要变出个可能给他看。儿时总角的言笑晏晏,成人为质后的服柔逊谦,到头来只不过换得一句——乌头白,马生角!
乌头白,马生角。乌头白,马生角。燕丹罔顾四周围拢来的玄衣侍臣,近乎疯狂地支撑着躯体,喃喃地来回地念叨这句话,焦灼而无力,似乎这就是他人生中唯一的谶言。他倏忽神智不清般哈哈大笑。乌头白,马生角,唇齿用力地合拢又分开,连着仇恨、回忆、痛楚与无能为力一同狠狠地咀嚼,吞咽下腹。面上的表情一瞬间又变得恶毒起来,他伸出手,迅疾犹若鹰展开它的爪子,像揪着秦王政的衣领般死死揪住了一边飘忽的帷幔,松脂的香气,刺鼻、辛辣、清苦,同着彻骨的恨意一同,同着复发的旧创口滴下的鲜血一起,在烛火照不到的黑暗之处蔓延开来。
乌头白,马生角,悠久而绝望得好像什么恋爱中的誓言。
连漆黑的乌鸦也被岁月染成白头翁,连生着飘逸鬃毛的胡地骏马也生出了杀人的利角。直到那个并不存在的时刻来临之前,他不会放他回去,不会放他回去。
这是被逼到不可再退的地步了,燕丹狠狠地扯下帷幔,撕裂的声音,痛苦残忍地响起,浓艳的茜色覆盖上他玉色的手腕。
为了冲破永恒的牢槛,他只有向命运迎击。
在被许诺所束缚的、漫长近于永久的牢笼中,在天下最坚不可摧的、威严雄壮的咸阳城内,断绝了一切希望而生活着的、被儿戏般的誓言轻侮玩弄的年轻质子,在极度的绝望过后,终于决定为自己争取些希望。他不是会守着镜中花、水中月度过一生的人,况且君王的许诺,比镜花水月要更为不可靠,那些美丽的遥不可及的泡影不能成为他余生的期望。
秦王政似乎是有所提防的。被恩赐的自由越来越少,许多莫名其妙的小官吏,就像看守犯人那样,驻守在馆舍的四处,时常找出各种规章制度,来与他的下臣喋喋不休,做什么事情都很麻烦,就索性什么都不做,连出门的条件都越来越苛刻——大概是秦王下了命令,不许他去见他吧,可是,燕丹冷笑着想,他不打算去见他了。
既然他用不合情理的起誓对待他,那么他将还他以不合情理的逃亡。
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东西,是不受王法、规矩和国与国之间的强弱影响的,是随心随性、甚至连生死都能置之度外的。燕丹对这些东西格外敏感,那是所谓的侠义与道德,是剑与悲歌,比简牍上冷冰冰的法律更加打动人心,比居高临下的说教与解答更值得传唱,如香气馥郁的昙花。它在漫长的黑夜中酝酿,只为了一时快意,为了刹那恩仇而盛开。燕赵之地的人们,自古悍勇而难以为政府控制,他们不仅是这些回肠荡气的传说的缔造者,而且比任何其他地方的人都知道应该怎样巧妙地利用它。
赠送礼品、待之以诚、无微不至地关照,尔后便是安排人手、策划路线、约定时间。秦王政在百忙之中不是没有听到这样的传言,管理馆舍的官员抽空专门来向他禀报,在阶下的幽暗里,头低得几乎看不见,字句斟酌,恭敬审慎:曾经听到下面人一些不当的传言,那位燕太子丹最近态度大变,很可能是筹备出逃呢。
君王坐在漆木几案前,坐在明烛晃晃的堂上,无动于衷地批阅那些繁复的字句,案上的竹简堆得快遮住了他的脸,甚至让人担心会不会将那精致如艺术品般的陈设压垮。秦王政听着那官员的话,批阅竹简的手甚至不曾停下,只是偶尔飞快地在墨水中沾一沾——过了很久,久到那官员以为他没有听到,准备再说一遍的时候,他才极轻极轻地哦了一声。
他握着笔,于竹简上顿了顿,不疾不徐地抬起眼来,面无表情的脸上神情冷毅——从没有人见过这样无情冷漠的面孔,仿佛岩石雕凿而就的。他平和地注视着下官,“还有什么其他事么?”然后君王这么问。
官员自讨无趣,归去后以为秦王政已经不再关心北国质子的状况了,就稍稍放下了戒备。孰料在他走后,秦王政立即招来了管理咸阳城设施的官员。在大堆失去生命光泽的、枯草色的凋敝的竹简后面,在黑色的几案旁边,玄衣朱裳的王,埋着头对他下了命令。
“计算出离开咸阳城到蓟都去的必经之路,然后在这些地方,设下陷阱。”
浇铸零件,挖开泥土,埋下铜制的陷具,设好触发的机括。精妙轻巧,无声无息的机关,忠诚沉默,沉眠在秦地的黄土之下,仿若艳丽的沉睡的毒蛇。只耐心地等待那么一个时机,恰到好处,无比完美,破土而出,一鸣惊人,仿若不祥的流星倏忽划破天际。他需要这样的机关,阴险、隐秘,陷住那个人的车马,斩断那个人的归途,困住一个未来的王。
官员看起来很能理解他的意思,一叠声地答应马上去办,随即毕恭毕敬地告辞,他给出承诺时脸上浮现的得意而卑微的光,令人觉得厌恶。
等到安排完此事,秦王政徐徐舒一口气,站起身来,稍稍活动因久坐而略微麻痹的肢体。旁边伺候的寺人蜂拥而至,裙袂飘荡,她们捧上一个个乌漆案盘,以为他有什么需要。秦王熟视无睹,他拢起绣着赤色花纹的广袖,走至檐前,向重重宫室之外眺望。他看见柳色与杂花,看见一排排色泽深重的上翘的屋脊,看见为了优秀的射手而生的天边鸿雁。久违的阳光让人有点眩晕,眼前一刹那仿佛闪过冷锐的光,秦王忽地想到那些机关,危险的、精准的,将在泥土下闪亮,等候着一无所知的猎物,那通往蓟都的道路上的黄土,像是埋藏了他的一个大秘密,一笔叫他惊喜的宝藏。
将一切都牢牢掌握在手心里的感觉实在是太妙不可言,他几乎为这种扭曲的快感而陶醉。尤其是,还有一点小小的挣扎,微弱无力,在手心扑闪,刮擦过皮肤造成撩人的痒。而他,随心所欲、不以为意,轻易而怜悯地,就将它摁灭了。
秦王回转身去,在幽深广阔的宫室里,面对掺了香油制成的高大的蜡烛,忽地低垂头颅,压着声音笑起来。干涩的、酸腐的、嘲讽的得意的笑,愈演愈烈,越拔越高,在穹窿间回荡,最终演变成不可抑止的哈哈大笑。君王像孩子一样为自己的恶作剧而得意。
“如果你回得去,就不妨回去吧。”
他恶意地微笑着,喃喃地说。
过于傲慢的秦王所没有想到的事情是,他那不甚精心构筑的牢笼开了一角,并没有如他所想地、将可怜的猎物困在交错的条框之中,暴烈的翠鸟藉由这个提防的空洞,振翅远飞,一去而再不复返。鲜青色的、衣袖的羽翼,在咸阳城外曲折的羊肠小道上扑朔向前,天宇惨白,阴霾浓重,郊外黄土成岭,乱石嶙峋,那一抹浓艳的鲜青色,自西向北,瑟瑟地逃往它朔风中的故乡。
——有人来报说,燕太子丹逃回了燕国。
【五】
五
燕丹从不知道从咸阳到蓟都的道路原来这么漫长、这么坎坷颠簸、这么胆战心惊。
逃亡的经历太过惊险,以至于日后的时间里他竟不愿多加回忆。他唯一在蓟都的宫室中,向年迈的太傅说起过的是:荒草枯败的郊外,鸟啼喑哑可怕,树木高大的尸体依旧如生前般林立,风声从枯树丛中呼啸刮过,呜咽凄厉,老让他以为是秦国追兵射来的箭矢的破空之声。他带着随臣,紧张地抓住漆有金色几何纹路的车轼,弓着身子,试图从风吹过荒草的声音中分辨出秦军的马蹄响,他们频频向后回望,从口中呼出的白雾越升越高,因焦急而颤抖的声嗓不住地催促赶马的车夫——快些,再快些。
可是再快,也快不过秦人踏碎六国的铁骑。
在蓟都的宫中举行欢庆太子归国的盛宴,必不可少的有乐舞、锦缎和珠宝。每个受邀之臣都努力装作喜气洋洋的样子,口不对心地向太子说起祝贺之辞,但是,燕丹坐在席上,手持酒器一一仔细查看灯火下那些人的脸,他们的表情各不相同,然而潜藏的忧愁、压抑的惶恐,却确是千篇一律的,似乎要从皮肤的褶皱里流溢出来——太子是从强大的秦国逃回来的,太子得罪了秦国。
燕丹埋头,在沉静的钟磬声里,握箸的手颤抖不已,他狠狠地撕咬炙烤的肉,鲜嫩的汁液从富有弹性的组织中涌出,充溢了口腔。在磨齿的咀嚼间,在软腭的吞咽间,他极力抑制自己的愤怒与悲哀:为他们对秦国的恐惧而愤怒,为他们的恐惧是如此理所应当而悲哀。他仰起头来,将北地的烈酒一口气灌入喉咙中,险些把自己呛着,酿液清冽辛辣,仿佛有一团火落到咽管里,燃烧跃动,烧得他的脑子昏昏然起来。那沉重地握在手中,铸有美妙莲纹的青铜的樽,被他一把抛到筵席上,发出铿锵的撞击声,几滴残酒洒落出来,浅金色的烛火下,微弱地发亮。
“学生想让秦王死。”这场带着面具的宴会结束后,他立即派人将头发花白的老太傅请到自己的住所,恭恭敬敬对他说。
老太傅迟缓地抬眼,那投向久别重逢的学生的一瞥,轻飘飘地,仿佛隔着百年的烟云与风雨,显得那么波澜不兴,那么麻木不仁,同时,怜悯、沉着又无奈。对于太子的惊人之语,老太傅并不恐惧,也不惊异,一切都像是在他意料之中,他平静地瞧着身份尊贵的学生在灯火下咬牙切齿,寻即低低地发出悲怆的叹息。
“太子殿下,我知道你在秦国受了委屈。”他慢吞吞地说,声调嘶哑,漫不经心:“但是,秦国的土地已经遍布了天下,秦王的威严,足以让三晋屈服,易水之北,现在还不知道该是谁的。”话尾几个字放慢,再慢,审慎仿若有千钧之重:“臣知道,您与秦王曾经有故,然而,跟他计较细枝末节,毕竟是不明智的,因为人,总会变。”
——他变了,早已化为一头龙,金黄色的龙,龙角尖利若匕首,背鳍和鳞片折射宝光,周身围绕祥云与火焰。他不是漫长的午后你怀里的那个孩子。他走上丹樨金銮,走向九州之巅。他已经剥掉了他的苍白、孱弱与怯懦,不要去触拂他的逆鳞。
“可是,燕秦不两立——”
燕丹对太傅的劝诫不以为然,他以恭顺的姿态,沉重且坚决地说,大约是高烛台上投下的灯火太过刺目,他略微垂下眼去。于是那深茶色的眸子内仇恨的目光,又笼罩上一层浓密的阴影,从苍白面庞上压抑地投射到自己的指尖,投射到暗纹累叠的深色礼服与宽大的衣带之间。
不,确切地说,是他与秦王不两立。
燕丹动了动,仿若突然有了生命的积尘的木偶。他将躯体稍稍前倾,为了支撑上身的重量,三根手指按在红黑相间的漆木案几上,指节绷紧仿佛拉到极限的琴弦,以一种美妙的、即将倾颓的姿态。由于太过用力,关节微微泛白,那与绘画的几面贴合的年轻的指尖,就愈发的朱红,鲜润夺目起来。他诡秘地压低声音,又有意蛊惑般地向自己的老师开口:“您也知道,我逃回来的事情已经惹怒了秦王。如果此时不除掉他,难道还等着他来灭我们?”
老太傅沉吟,他仰起脸,好像覆盖着满面尘灰,良久,他听见老人长长的叹息。
“既然太子有此大志,不妨从长计议。”老太傅缓缓地、庄重地整衣理冠,重新坐正,就像即将执行什么重大的仪式。他年迈的目光另换了一种新的意味,肃穆而幽深,毫无隐晦地直视。
“请老师明示。”
“往昔的纵横捭阖之计,秦能用,我们何尝不能?我们可以先稳住秦王,争取时间,接着深入草原,向单于送去礼品,南入荆山,为楚王献上地图,向东边海滨派去使臣,鼓动那些不甘亡国,在中原大地上徘徊的三晋之民。然后。”老太傅语调急促,一瞬间竟带上了些年轻人的杀伐尖锐,他从层叠的袖子内举起苍老的手来,平举至灯前,手背泛出触目惊心的蜡白,在蜜色的烛光下,做了个果决的下劈姿势:“然后,徐徐图之。”
燕丹的眼睛仿佛着迷般跟随着他,老太傅的话,他被仇恨烧昏的脑子其实并未如何认真思考,他只是近乎痴狂地盯着那个动作:掌侧宛若刀刃,微微倾斜,堪堪落下,接着停在空中。凌厉的一斩,每一分都是恰到好处。这是一个取人性命的姿势,是个娴熟而美妙的姿势,是个狠戾的热的姿势,刺目的灯火投在布满沟渠、皮肤瘪皱的手上,呈现柔和的象牙色。
“那太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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