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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岭荒城-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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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瓜地在小镇的另一头,二人必须横穿过这整个尸魂镇。在竹篱的入口处的乱草堆里,斜斜地插了一条木牌。凌厉没有去理会,而陶如旧则好奇地扫了一眼。 
  被暗褐色液体浸泡腐朽的木牌上写著两排警告。 
  “行尸出没,走避。” 
  即便知道这只是一个噱头,但在看见木牌的同时,陶如旧依然感觉背後有阵凉气绕著小腿攀到了背上。 
  两束手电黄白色的光晕照亮了面前大约一米见方的圆形区域。两边低矮的黑色木板房门户紧闭,没有灯火,更没有任何生息,似乎与其他园区的仿古建筑并没有什麽不同。 
  然而真正走近的时候,陶如旧才发现,那些门板木墙上满布著一条条深深的抓痕,混杂著一片片酱红的血迹破烂不堪。有的地方的墙板甚至被拦腰折断,露出黑黔黔的内室。 
  陶如旧看不清楚室内的陈设,只觉得有一股说不出的难闻气息扑面而来,让他联想到僵尸腐烂的口。 
  “凌……” 
  并不是真的有事要问,陶如旧单纯觉得四周过分的安静,想要制造些声响。替自己壮胆。不过话还没有出口,嘴就被凌厉突然捂住。 
  “不想被吓的话就不要大声说话。” 
  男人说话的气息轻轻撩动著陶如旧的鬓发。 
  “老实告诉你,我今天也特意让他们不要关电闸,而这镇里的一部分机关是声控。就像这样……” 
  他拽著陶如旧走到路边的一口井旁。 
  那是一座怪异的老井,上面搭了间类似凉亭的建筑,亭顶很高,完全隐没在了黑暗中。 
  凌厉轻声对陶如旧吩咐, 
  “朝亭子顶拍手看看。” 
  陶如旧摇头。 
  “要拍你自己拍。” 
  “胆小鬼。”凌厉嘲笑,“你看著。” 
  说完,他便在亭子里用力地拍了三下。 
  啪!啪!啪! 
 清脆的掌音在一片死寂之中显得异常诡异而且响亮。陶如旧就站在凌厉的身边,警惕地盯著头顶上那一片黑暗。 
  在短短几秒锺的时间里,青年的脑海中闪过数种鬼怪的模样:青面獠牙、面如金纸、披头散发、七窍流血……然而直到他将最後一种想象驱出了脑袋,都没有看见亭子顶上有什麽东西垂挂下来。 

  “你让我看什麽?” 
  心中一阵怀疑,甚至以为是机械出了故障。陶如旧继而想到凌厉这下也算是出丑了,甚至很有些高兴地想要转身去嘲弄一番。可是没有料到凌厉的动作比他更快,突然之间伸手捉住了他的後颈,将他摁倒在了井沿上。 

  猝不及防之下被偷袭得手,陶如旧竟产生了凌厉正因为“恼羞成怒”而要“杀人灭口”的假象。他被迫俯趴在井圈上,而脸就冲著黑洞洞的井口,一股刺鼻的气息扑面而来。 
  “看这个……” 
  凌厉在他身後恶作剧地笑。 
  陶如旧这才明白机关根本就是在井里,之所以会有个亭子盖在井上,就是为了将声音聚拢而催动井中的声控开关。凌厉刚才说机关在上面,是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然後趁机将自己摁倒在井口上。 

  陶如旧咬牙切齿地挣扎著,想要甩掉凌厉的桎梏,反而被对方欺上来压到身下,将自己的双手反剪到了身後。 
  “哈,你不也知道我是要吓你的麽?那就乖乖地等著惊喜,记住不要眨眼睛。” 
  紧压著他的男人以恶劣的口气这样说。 
  其实在这种漆黑的夜里,将头探向深井的陶如旧根本不可能看清楚什麽东西,不过纯粹的黑暗却更能激发人类潜在的想象,幻化出根本不可能存在的事物。 
  青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既然是凌厉强行将自己压在井沿上,那麽过一会儿多半会有机关从井中升上来。然而既然是摆明了的捉弄,总比毫无预警的惊吓要安全很多,其恐怖的程度也毕竟有限。 

  这样想著,青年深吸一口气在心中暗下决定,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凌厉再看笑话。 
  於是他干脆放弃了挣扎,感觉著凌厉这个活人贴在自己背後的热度。过了几秒锺,陶如旧听见了深井中隐约传来机关轻微的“哢塔”声,一股细细的凉风随之扑面。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青年只能感觉出有东西从井的极深处一点点升了上来,那机械的“哢塔”声也逐渐清晰起来。 

  几乎每个人都曾经有过这样的奇怪感觉:夜深人静的时候感觉被人凝视。那种视线有时出现在身後,有时则好像紧贴在你的脸颊左右。然而每当你转身去查看,却总是发现身边空无一人。 

  陶如旧现在有很现实的感觉。 
  只不过,现在凝视著他的物体,是绝对现实的存在,仅仅隐没在了他正前方极近极近的黑暗之中。 
  过了一会儿,机械的声音停住了。 
  在一片死寂之中,有规律的“哢塔”声消失。陶如旧屏住呼吸,等待著下机关下一步的动作。然而他所能感觉到的,仅仅是另一种声音,从井下遥远的地方传了过来。 
  是流水声,陶如旧的思维一下子凝滞起来。
尸魂镇的地下应该是地宫,一片旱地怎麽可能会有水声。他开始猜测这是与机关同步的音效。然而又一转念,如果说机关是声控的,那麽音效岂不会起到干扰的作用? 

  那麽这声音究竟是从何而来? 
  他并不了解声控原理,仅仅只是胡乱揣测,结果自然是越想越恐怖。
那流水的声音并没有停歇,反而在他思索的时候迅速响亮起来,而刚才那股扑面的凉风也没有停息过。
陶如旧能感觉出机关已在距离自己不足一米的地方停了下来,井中此刻没有移动的物体,又为什麽会有风扑面而来? 
  他心中的不安蠢蠢欲动著。 
  “凌厉……” 他小声地喊道,“你要我看的我都看到了,你快放开我罢!” 
  然而话音未落,他突然感觉到一种极细、极柔软的触感贴上了自己的面颊。 
  像是蛛网的丝状物体,却没有蛛网的粘滞,反而韧性光滑,甚至能在脸上勒出浅浅的印痕。当时陶如旧尚未阖上双唇,那丝状的物体甚至如生物一般要往他的嘴里钻。
而被这种不明物体拂过的皮肤,则不由自主地感觉到彻骨的寒冷。 
  陶如旧感觉“它”是贴著自己的右脸颊出现的,然後打横拂过了口鼻,紧接著消失在左边的井壁上──这几乎已经是狭小井口的直径了。
也就是说,这片怪异的丝状物体,根本就是从井壁中出现,又凭空消失在了井壁之中。 
  现实中的物体怎可能如此? 
  震惊只持续了一秒锺,陶如旧突然明白那绝对不是什麽机关,他开始挣扎著要避开,然而压在他身上的凌厉却以为青年只是在害怕,反而压得更紧。 
  “放开我放开我,快松手啊!” 
  将凌厉的告诫完全忘记,陶如旧挣扎著将头扬起了一点,大声喊叫。
他脱出了被剪住的右手,想要撑在井沿上抵抗;然而黑暗中他没有摸到井沿,反而抓住了井沿边上一团凌乱的丝状物。 
  与刚才拂过的同样的细长丝线,却更多更杂,蓬乱地丛生、纠结依附在弧状硬壳上。 
  硬壳的另一个侧面,是较为柔软而光滑的皮革。 
  是一颗人头,一颗长发人头。 
  陶如旧触电般抽回手,但那长发留在手心的感觉却依旧鲜明。那人头就嵌在距离他的脸不到二十厘米的井沿壁上,可是黑暗中他什麽都看不见。陶如旧只能感觉到那人头吐出了一股股凉风喷在他脸上,而那长而蓬乱的头发,又从左边一点点蜿蜒过来,如同无数触手,慢慢将陶如旧的头整个儿缠住! 
  紧接著毫无预兆地,另一样比发丝让人毛骨悚然的东西贴了过来。 
  是脸,松弛的皮肉,冰冷而略带一些粘液,突然撞到了陶如旧的右脸上,然後缓缓碾压,将腐烂的皮与肉挤成恶臭的浆液,粘著到青年的面颊上。 
  这时候陶如旧已经发不出声音。他唯一自由的右手向後,捉住了凌厉的衣领。 
   凌厉将陶如旧摁在井沿上,本来是打算让他看看井里的水鬼河童。那是一只丑陋的青蛙状机关,老实说应该是丑怪多余恐怖。凌厉之所以选择它,仅仅是因为所有的游览项目都是在白天开放,恐怖的气氛只能在屋内渲染;这口与下面地宫连通的深井,是外景中唯一的机关。 
  在正常情况下,当机关被声响催动之後,河童会朝井口一点点爬上来,接著井底与河怪口中的绿色景观灯会被打开。光是形容起来就是一个无聊的节目。 
  然而出乎凌厉的预料,机关的确是爬上来了,但效果灯却迟迟没有打开。他正觉得有点古怪,就感觉到身下的青年剧烈地颤抖了一阵,突然没有了声响。 
  “陶如旧,陶如旧,你怎麽了?陶如旧?” 
  疑心不妙,凌厉立刻松开双手将青年从井边拽到一边的柱子上,又捡起掉在地上的手电去照陶如旧的脸,正对上了一双惊恐无助的眼眸。 
  黑暗中,陶如旧紧闭了眼睛,直到凌厉将他扳起来拖到柱子边上。 
  上一秒锺还无比真实的触感,却在光明袭来的瞬间消散於黑暗。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陶如旧四肢都绵软无力,甚至要依靠到凌厉身上才能勉强站立。 
  “你怎麽了?” 
  看著青年惨白的脸色,凌厉开始自省是否做得过火,然而反复斟酌了几遍,又都不认为真的有那麽过分。 
  “你也太不禁吓了吧?” 
  他抱怨著,同时扶著陶如旧再走几步,坐到夯土路另一边的石凳子上。 
  陶如旧始终沈默著,伸手反反复复地摸著自己的左脸。 
  那上面什麽粘液都没有。
两人在街上坐了大约五分锺,凌厉看了看手表,已近八点。 
  “再不去瓜地,戏班子就要来寻人了。” 
  他抱怨,然後低头去问陶如旧:“可以上路了麽?” 
  青年没有回答。 
  “或者你先回去?” 
  陶如旧还是没有回应,凌厉很快就不耐烦起来。 
  “那你跟我过来。” 
  他不由分说地拽著青年朝鬼镇尽头的一间小屋走去,然後取出事前拿来、有备无患的钥匙牌,挨个试著开了门。 
  从外面看起来与鬼屋毫无二致的小屋,实际上是尸魂镇管理员的休息室。 
  开了门,凌厉伸手去摸索墙上的开关,可是“卡塔”的机械声之後,却不见灯光亮起。 
  “见鬼” 
  男人咒骂了一声,现在他知道背景灯为什麽没亮了,电力似乎在机关被催动之後不久就被切断了。 
  “算了。” 
  一手扶著陶如旧,另一手拿著手电,凌厉将青年甩到面前的一张靠椅上。同时不忘四下里查看一番。 
  这是一间二十平米大小的屋子,门边摆著几张桌椅,右边靠墙放著饮水机,冰箱与微波炉等物品,看来白天当值的管理员就是在这里解决午餐的。 
  陶如旧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离开旱井後他就没说过话,凌厉也没有工夫与心思去问他究竟看到了什麽。只是在离开前吩咐说: 
  “坐在这里等我回来,如果胆子大的也可以自己走回去。” 
  他把一只手电打开了塞进陶如旧的怀里。 
  “不过我猜你一定不敢。” 
  陶如旧呆呆地握住手电,即便是这样明显的挑衅,也已经激不起他的精神与斗志。他的确被那颗头颅吓到,那种逼真的触感让他坚信不是幻觉。 
  是鬼魂,他遇到了鬼魂。 
  撞鬼之後应该怎麽办? 
  陶如旧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坐在室内。凌厉已经离开,陪伴自己的只有手电的凄凉的黄光。屋子外面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好像什麽都不曾发生过。 
  慢慢回忆著凌厉刚才和他说过的话,陶如旧摇晃著站起身,这才发觉右脚腕疼痛不已,想是被崴到了。他慢慢走到临街的窗户面前,经过方才的一番慌乱,眼镜上蒙了些尘土,这让他不得不贴近了窗格,向外窥视。 

  旱井静静地立在远处亭子的阴暗中,远远看去就好像是侏儒或一动不动的孩童。在井沿的左边,他隐约看见了一团暗灰色的物体。 
  还会是那颗长发的头颅麽? 
  心中虽然害怕,但是好奇心也同样地生长著,陶如旧摒住呼吸,将脸紧贴在细密的窗格上向外望。 
  他突然望见了一双鬼眼。 
  幽绿的,就在窗格子外面,与他的眼睛不足五厘米。 
  鬼眼在朝著屋子里看。 
  惊吓中陶如旧拼命捂住了嘴,倒退几步跌倒在地。手电同时跌落,发出一声闷响。而凌厉临走时只是轻轻带住的大门,就在这声闷响之後,被无声地推开了。 
  陶如旧觉得自己无处可逃。 
  他现在坐在尸魂镇管理员的休息室里,休息室的门正在无声地缓缓地开启。陶如旧躲在黑暗中,紧张地望向门後一人来高的地方,他知道在门後面的那个高度上,就是一双鬼魂的眼睛。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门只是被打开了很小的一个角度,甚至不足以让幼儿通过。而隔著窗格狠狠瞪视著自己的鬼眼,却几乎是紧贴著地面钻进到了屋里。 
  陶如旧虽然躲在黑暗中,但这对於鬼眼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它无声地朝著青年躲藏的方向走来,中途被跌落在地上的手电照到,显出了“原形”。 
  竟然是大阿福。 
  白猫神气地竖著尾巴站在陶如旧面前,圆睁的金色眼瞳中甚至带有些鄙视的意味。然而看到他,陶如旧却如释重负,甚至欢喜起来,进而忘记了这只猫不让人碰触的脾气,跪爬了过去要将大阿福抱进怀里。 

  说也奇怪,今天晚上的大阿福出奇地乖顺,自动跳进了陶如旧的怀里。猫咪较高的体温让陶如旧略微定了定神,可就在他准备捡起手电的同时,从另一侧的窗户外面,又传来了低低的呻吟声。陶如旧怀抱著大阿福躲在小屋南边角落的黑暗里。 
  低低的呻吟,在南窗外大约十米的地方回荡。声音很薄,有时更像是简单的喘息,绵长诡异,还带著让人心颤的鼻音。 
  四下里很静,喘息便显得特别清晰,偶尔还交杂了指甲搔刮树干的轻响,以及一些更轻微的、古怪的水渍声。 
  但是那声音始终没有靠近小屋 
  虽然距离南窗仅两步之遥,但陶如旧还是没有勇气再去张望。南窗外就是来时穿越的树林,里面修了几座乱坟,最近的一座似乎就在这间小屋的左右。 
  月色稀薄的晚上,是谁在一片荒坟丛生的树林里呻吟,又是怎样的一双利爪,在树身上刨削。 
  陶如旧突然想起了第一次下地宫的那个夜晚。 
  小李曾经说过,地宫外面的骷髅墙里有从附近挖来的无主尸骨,那麽刚才看见的长发头颅以及此刻林中呻吟的鬼魂,都有可能是曾埋在这片土地中的幽魂。 
  或许他们的灵魂一直因为阴宅被掠夺而怨恨著。 
  越想越害怕,青年甚至开始期盼凌厉的归来。 
  蜷缩在角落中,他掏出手机想要将状况告诉男人,然而颤抖著编完信息之後他才发现,这间屋子里,没有信号。 
  陶如旧再一次捂住嘴,“凌厉,凌厉,快回来”。他唯有在心中呼唤著。 
  或许是因为陶如旧惊慌之下用力过度,大阿福不堪忍受地挣脱了青年的怀抱,轻轻跃上了窗台。猫眼在黑暗中化作两枚幽绿,直直瞪著远处的树林。 
  陶如旧一阵战栗,慌忙爬过去将白猫抱下。余光扫过窗外的树林,却被所见到的景象惊呆。 
  那个只在他的梦境中出现过的白色背影,此刻无比真实地立在离他不足十米的树林中。宽阔的背影微微向倾斜,将陶如旧所熟悉的另一个身影压在一株老树上。 
  “花开!” 
  青年拼命将惊讶的喊声锁在喉间。 
  天空中半月穿云而出,照亮了黑黔黔的树林。那被白影压住的少年,上衣缠绕在手臂上,下身则是完全赤裸,与白影以一种极其夸张的姿势纠缠。 
  饶是毫无经验可言的陶如旧,也能明白自己撞见了一场野地里的茭欢。 
  花开细瘦的双手紧紧攀附在树身上,挺著腰张开光洁的双腿。仰起的脸上交杂著痛楚与快感。 
  而那白色身影虽然身著样式古怪的长袍,但是陶如旧还是能看出他正以某种隐晦的形式,在花开大敞的双腿间进出。适才听见的奇怪呻吟,正是从少年的喉间溢出。 
  竟是同性相交时痛楚与愉悦的低吟。 
  少年并不是被强迫,相反,陶如旧看见他慢慢转身,而领会到少年的意图,白影亦将脸微微侧过来一些,要与少年激吻。 
  陶如旧於是看见了白影的侧面,那梦境中带著半截银色面具的脸。 
  他看见花开与他接吻。 
  不,花开并没有吻到那白色的人影,少年的唇只是轻轻碰到了白银面具下的脸,然後就好像触到了虚幻的影像,毫无阻碍地穿了过去。 
  陶如旧这才反应过来,白影原本就不是人。是鬼,是那个出现在地宫地下第三层里的鬼魂。 
  这一人一鬼之间的茭欢,激情的动作与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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