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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零一家:从大陆到台湾的父子残局-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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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决定朝里面再探探虚实,打着火把,战战兢兢的,一脚高一脚低,一直往里走,在最深深到无路可走的尽头,发现了一个泪流满面的大男人,那就是我的父亲。
父亲是个东北大汉,亲朋好友对他的印象都是豪迈过人,笑口常开,声震屋瓦。那一次,应该正是与母亲闹得不可开交之际。父亲一生哭得最惨的一次,应该就是在这个深深的钟乳岩洞的尽头吧?他与母亲之间痛苦的感受,是否在三十年前,已经随着火化而去的轻烟,了无痕迹了呢?
仅有一次,记不得当时什么话题引出来的,父亲依稀提到,一个有了孩子的女人只要还能尽母职,其他的都不要紧。父亲也许想要告诉我什么吧?然而对话也在这里中断,像掉落在深不可测的黑洞里。
民国三十六年的某一天,是我一生中重要的一日,虽然记不清日期,却一定忘不了。
早晨一睁眼,就跟所有有妈妈的孩子一样,我跟姐姐从榻榻米上铺的日式温暖的被窝里醒来,几乎是发自本能的,叫一声妈妈,我们说的是上海话的“姆妈”,读如“乌马”。但是,我们得到的回应,却是低沉的一声:“嗯!”
一时姐姐与我天崩地裂也似地号啕大哭。再也明白不过,从此再也不会见到我们的妈妈了。
父亲只是放任我们哭个够,不理不睬,他又能怎样?马上变出个妈妈来吗?
过了一两个小时,在锦娘为我们把衣服鞋袜穿好之后,父亲亲自带着我们去一个小学校,在植物园对面。如果不是在最初上了这一所小学,我至今一口至少外地人不太分得出的北京口音,大概就没有了。而这一口京腔,也影响了我的一生。这所小学就是国语实小。
父亲先把姐姐送到了三年级她的教室去,我看着姐姐进了教室,她似乎熟门儿熟路,到底是上过学、见过世面的人。我只有在南汇清凉寺当小和尚的时候上过几天乡下的小小学校,还是只有凳子没有桌子的教室。姐姐都会英文字母了哩,她没有适应的问题。
然后,父亲就带着我去找老师。
我们没有直奔教室,先去老师的大办公室找老师,应该是班导。
一位女老师出现在面前,慈眉善目的,父亲简单跟她说了几句话,老师摸摸我的头,弯下身来,笑眯眯地问我说:
“好乖,好可爱,你叫什么名字?”
一时我心神大乱,妈妈说我是孙心南,我不愿意妈妈离开我们,最近妈妈动不动就说我们再也不会是孙心洋、孙心南了,我却真的不愿意当马国光。
身旁站着我父亲,穿着长袍,如山如岳,我抬头望望他,他就像清凉寺大雄宝殿上的菩萨一般雄伟镇定,快要碰到走廊的屋顶也似。
父亲的大手依然牵着我的小手,一时非常为难,我是谁呢?我是妈妈的孩子还是爸爸的孩子?这个时候这个问题该问谁呢?妈妈如果在就好了,什么都可以问她。要上学,老师会问到名字,这都是我料想不到的情节。
心中转呀转的,我怯怯地小声回应:
“马国光。”
以后我就一直当马国光到如今,然而,假如当时回应我是孙心南呢?好险!好险!
国语实小只读了一年,却影响了我的一生。
说得一口上海话的我,依小时曾经住在对门、又是同班同学的戈定瑜,她在电子信中所表,她初见我跟姐姐,一起看一只盆里的小乌龟,我们两人讲的话她一句都听不懂,那就是上海话了。但是我们听别人说的南腔北调倒没有什么问题,应该是家里来往的客人东南西北都有之故,自然也听得懂老师说的是什么,只是自己的口音格外的不同,依然浓浓的上海腔。那个时候习惯管老师叫先生,这两个字的上海话发的都是尖团音,尖尖细细,我的问题多,动不动就“先生先生”地叫,很招笑,但我也无所谓。
上课不能讲话,小朋友都安安静静听老师的。学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父亲家里有位车夫,名唤秀桑,早上便拉着一部黄包车,带着我跟姐姐,。电子书下载一路青田街慢跑到国语实小。秀桑很爱逗我们,常常把整个黄包车放倒,我们便随着车身平躺在地面上,对着青天,哈哈大笑,非常刺激。秀桑是台大的员工,父亲是当初来接收台大的,就可以用一位黄包车夫。后来才知道,父亲要是不用他,他就会失业。
在南海路跟重庆南路交叉口,就是现在邮政博物馆的所在,有一家秀桑的朋友开的小店,卖些水果杂货等等,秀桑也常常在他家店面前停下来说说话,我们一句都听不懂,但是常常有得吃。有一次小店店主请我们吃我们从来没有见过的阳桃,一口下去,我的一颗牙居然嵌在阳桃里,不肯再回到牙床上,那是我掉的第一颗乳牙。
国语实小在植物园对面,中午休息时间比较长,小孩子都到植物园里玩,无数的小朋友围着荷花池,个个都趴在池边,用一根线拴着一个大头针弯成的钩子钓虾,好小的虾仔,不到一截小指头那么长,比筷头还要细,钓起来了就放在随身带着的小瓶子里,还配上一两根水草。我是不会钓的,但是也跟着凑趣趴在池边。可不知为什么,围在池边像是无数的蚂蚁围着饼干一样的小朋友,一阵轰乱,已经钓到的鱼虾也不要了,大家四散而逃,个个拚命地往学校里狂奔。原来有人说警察来抓小朋友了,大家就吓得慌忙夺路,但是谁真见到了警察吗?从来就没法证实。以后读到谢安派朱序潜伏在苻坚的八十万大军中,放出谣言说敌军来了,马上阵脚大乱自相践踏,终致大败。那一段历史,我信。
我们的老师她姓甚名谁,当时年纪实在小,根本就没有记过。然而印象深刻。
中午吃饭,小朋友吃便当,老师总是把她的便当带到教室讲台上,跟我们一起吃,大家好开心。有一天,我带了馒头,刚好上课上到一首对话体的儿歌,唱的是从竹子到变成蒸笼,最后几句是:
“做蒸笼做什么?”
“做蒸笼,蒸馒头!”
“蒸馒头做什么?”
“蒸馒头,送给老师吃!”
同学看到了我有馒头,都说要送给老师吃,我当然也义不容辞地把便当拿到讲台前,请老师吃。老师好高兴,但是一口也没有吃,一再谢谢我,弄得我都很不好意思。
还有一事,就是有一天老师发现有一位小朋友好几天没有来上学了,问了问有谁知道他为什么没来?当时就有一位同学回答说他死了。老师当场合上了便当,掉下眼泪。
第二天,老师上课的时候跟大家说,某某小朋友没有死,生病了,很快就会回来上课的。老师只是轻轻地跟我们说,小朋友不要随便说自己不知道的事情,那位同学没有死,就别说他死了,要记得哟。
老师一点都没有责备那位胡说的同学。
我不知该怎么感谢这位老师,我连她的大名都不记得。因为她推荐了我参加演说比赛。老师,你不晓得,那一次的推荐,决定了我的一生,谢谢你老师,不论你在哪儿,祝福你子子孙孙都福寿康宁啊!
我的上海口音依然很重,我们读的是国语实验小学,口音自然是要纠正的。我要讲的是“华盛顿砍樱桃树的故事”,老师替我把讲稿都写好了,我只是负责背下来,也没什么困难。又有许多的动作手势,一个个学好了,记住了。断句、语气、音量、表情,老师无不细细指点。
到了比赛台上,我照老师的吩咐演说了一番,得了第几名,也不记得,总之得了奖。从此每回演说都参赛,都得奖,直到大学。进入社会之后,有好一阵子,演说是我重要的收入。
由于每次上台演说都需要一口标准国语,我的国语便突飞猛进。但到真正合标准,已经是在初中的阶段了。从最早在合川的一口京腔到忘掉京腔说得一口上海话,再从上海话回到了标准的国语,又把上海话给忘得精光,波涛起伏,变幻莫测。要不是那位老师,我以后也不会吃了好一阵子的广播饭,再由广播而进入学校的教职,从而半生在校园中度过,这也是“蝴蝶效应”吧?
我无数次地回想,要是在那门课上,没有那位老师问道“哪位小朋友要上台来说故事?”我又会有什么样的一生?
这门课的名称是“说话”。
上课不许说话,但让我不明白的是,却有一门课,叫做“说话”。
“说话”课,也不许说话,要说,要由老师指定。老师在这一堂课里,好像也不怎么想说,就会问有谁要上来说故事?我就马上举手。记得早在还没来台之前,就读过《三毛流浪记》、《三毛从军记》,也看过书上的丰子恺的漫画书,读得特别熟的是一些《儿童知识》杂志,最爱里面每期都有的连环图,四格的,大多是成语或是历史典故,也有一些是著名文学作品改编的,也都只有四格。我就依照自己的记忆,把这四格漫画说成故事,同学们也都听得入神。习惯成自然,以后上说话课,不用老师问,同学就鼓噪着要马国光讲故事,那我就当仁不让了,总是从众之命。
可惜故事终究有讲完的一天,老师再问谁要上来讲故事,我就不敢举手了,岂知同学还是要我上台,我说没有故事了,就有人回答那就把那个什么什么再讲一次好了。于是我上台把说过的故事再说一次,大家依然听得入神。因为,虽然同出于一个四格漫画,我总是会添油加酱,颠颠倒倒,说出跟上次不太一样的故事,并非真有所好,实乃不得已也。至今讲同一门功课,也自然而然地会说出不同的内容感想,其来有自。
后来写作成为我的重要生涯,教书成为我的职业,也跟小时这一段讲故事的经历息息相关。
当时台湾光复未久,台湾有许多人不清楚自己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老师常常以我作例子问大家:
“马国光是哪国人?”
“中国人!”同学齐声回答。
“我们大家都是哪国人?”
“中国人!”大家的声音更大了。
老师听了很高兴,要大家一起说:
“我们大家都是中国人!”
现在已经事隔六十多年,我却再也无法当做“中国人”的样板了,要是问我是哪国人,就会一时千头万绪,欲语还休。
第五章 失落的童年
引子
在台北青田街七巷六号度过了童年、少年与青年
那个时代
时值民国三十八年(1949),这一年的四月二十一日,长江江阴炮台撤守,共军大举过江。五月,“老总统”来台,用了一个当时便记住了,自此一辈子没有忘记,也没见到谁在别处用到的动词,唤作“复行视事”,搞不太懂,后来知道,就是重掌权力之意。后来又发现另一词,好像也是只有对于“老总统”才有作用的,唤作“几秩晋几华诞”,讲的是年龄,如八十二岁,偏不说八十二岁生日,要说:“八秩晋二华诞”。
日子像清风翻书,一页页飞过,这几年间,记得听到街上有人放鞭炮,却又不是过年,然后长辈们互相开心地道贺,方知因为韩战开打,美国的第七舰队来防守台湾海峡了。反共教育排山倒海的,充塞在所有人的心臆里,读的是反共书、唱的是反共歌、画的是反共画、演的是反共戏,演讲作文,总是要找机会反共,结论不是明年回南京过年,就是回家乡团圆。至少有许多人,吃的也是反共饭,他们是以反共为业的,当然是行动少口头多,“共匪”太遥远,我们真没机会见到“共匪”。是不是政府要把反共搞得更充实,就一天到晚地强调“匪谍就在你身边”,要大家好好地抓匪谍?宣传海报把匪谍画成戴了墨镜躲在阴影里的恶人相,都那么样倒也很好辨识。在街头巷尾、车站、闹区、风景区,只要有人的地方,都贴上抓匪谍的赏额,那个时候大家都穷,那么多钱,谁不想要?但谈何容易?眼前真有的话,五年抓一个,都可以吃饱饱。也可以成立抓匪谍公司,分门别类各司其责的抓,按制度分红,稳赚不赔。问题是监狱里虽然有许多的匪谍,却都是特定机构的人才抓得到,平常百姓,能不致无端地变成匪谍被他们抓去就好。几十年之后,才知道真有告密的人,他们几年告一个呢?
头一次见到真正的“活共匪”,已经是在几十年后、去大陆看母亲的时候了。他们也是人,也讲礼义廉耻,也会作诗作词,也有情有义,但他们就是相信共产主义。但我们在过去居然深信,这个世界里,除了毛泽东、周恩来、斯大林等几个人之外,绝对无人不反共,他们统治的人民,无一不是受到了迫害,否则便是受到了欺瞒,没有例外。他们天天都在等着我们去拯救,早就等不及了。
钞票从原先一日数跌的老台币,换成新台币,四万老台币才能换一元新台币,钞票面额最大的新钞是十元,绿色直刊的图案,上面一个“国父”头像。而记忆中最早的枝仔冰是旧台币十元一根,一元新台币可以买到一辈子都吃不完的冰棒。西门町博爱路各个转角都有人“叮叮叮”地敲着上面有袁世凯头像、大家唤作“袁大头”的银元,公开的价格是四元换一个。政府实行配给制,军公教的重要收入不是钱钞,而是米、油、盐、煤之类生活中不可少的民生用品,分作大口、中口、小口,严格地制量。每月到时候就有人骑着三轮板车,上面载着这些民生必需品,挨家挨户地运送,斤斤两两地称。整个台湾都穷,有客来访,玄关地上脱下来的鞋,常常被小偷偷去,只得让客人穿着拖鞋回家。有的人不怕偷,因为一年到头只穿木屐的大有人在。
我在这样的时代中不知不觉地成长。
☆‘文~☆;
☆‘人~☆;
☆‘书~☆;
☆‘屋~☆;
☆‘小~☆;
☆‘说~☆;
☆‘下~☆;
☆‘载~☆;
☆‘网~☆;
暴力世界
写这部分文字的时候,新闻报道中说,有一个四岁的小女娃娃,疑遭亲生母亲跟表阿姨凌虐致死,并且,杀人凶嫌涉嫌堙灭尸体。这一则新闻令人发指,尤其受害人是小孩子,他们没有抵抗力,他们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发言权,所谓民主,所谓人权,政客也不会关心,因为他们反正也没有投票权,小孩子在这个世界上是弱势中的弱势,要是父母、家人、老师不去好好地保护他们,他们的命运就可能会非常悲惨。
一个家庭到一个社会,到一个国家,能否充分地保护小孩子,是这个家庭、社会、国家文明进步的指标。否则其他的再怎么好,也不够文明,不管你有多少国民所得还是书香世家,我就是这么认为。
我就是在如此不文明的环境中成长的一代,也许不是人人都遭逢暴力相加,然而我曾经面对的世界,却真的充满暴力。
一开始就没有人会否定体罚。父母亲如果有机会见到老师,一定会说,老师请您好好地打,用力地打!不听话,尽管给我打!拜托老师!谢谢老师!
直到上中学的时候,我读师大附中初中一年级,这一所学校当时都是男生,个个都非常顽皮,把我们的班导郝春萍老师气得哭出来,并且说,怎么办?我又不会打你们。下面很多的同学高叫老师你打嘛!你打嘛!老师尽管打嘛!
大家这么叫喊着,我却暗暗吃惊不已,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好好的人干嘛要讨打?人会说出这种话来,我当时无法形容心里的感受,现在我可以说,也是一种未能充分自觉的无耻。
这个问题渊源很深,小学开始,经验的就是打骂教育。小孩子视挨打为平常,为理所当然。小孩子会不会挨老师打,很多是凭运气的。的确有的老师不打小孩,如我姐姐的班导,记得他姓陈。但也只是极少数,差别只在有的打得凶,有的打得不凶。
在国语实小的阶段,我没有见到小朋友挨打的记忆。后来读了北师附小,我固然不是常常挨打的对象,但是看到同学挨打,触目惊心,老师想要杀鸡儆猴的话,目的一定达到了。
记得当时北师附小的大办公室里,墙上高高的有一副对联,写的是“铁肩担教育 笑眼看儿童”,有无铁肩,我不得而知,笑眼却不怎么多,多的是体罚。
体罚的花样很多,打,只是其中之一。
最平常的就是罚站,上课说话,罚站!打瞌睡,罚站!偷偷吃便当,罚站!迟到,罚站!没有向老师行礼,罚站!上课看小说,罚站!走路吃东西,罚站!……一站一堂课两堂课,十分平常。
罚站又可以细分为在教室站,在大太阳下的操场站,课后大家都回家了,去办公室向老师报到,在大办公室里站。全校列队升降旗的时候,罚到边上去站!有的小朋友被老师罚在操场角落边站,后来连罚他的老师都忘了,小孩子却一直站到天黑也不敢离开,甚至于尿了一裤子。
罚站的时候,有的只是单纯地站一站,有的还要附带羞辱。花样不少,比如上课讲话,老师就用红笔在小朋友的嘴巴画上一圈,站在那里示众。有的老师制作了一顶厚纸板的高帽子,上面写着我爱讲话我很多嘴之类的言词,强迫小朋友戴上示众。有的老师觉得这样还不够,要小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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