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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方世界-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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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等一等,”布鲁诺笑了,“那是你说的最后一句话,老兄。”
“是哦?”他不记得这些事,却感受到一种奇异的懊悔,差点笑出来也差点哭出来,因为他在西尔维还是西尔维的时候让她失望了。“不好意思。”他说。
“嘿,别这样。”布鲁诺大方地说。
他想离去。他知道自己应该离去,也想拉起自己敞开的外套。但他办不到。倘若他就这么走开,倘若放弃这最后之觞,那么昨夜残留在杯底的最后一点魔力也会跟着消失,这也许就是他所能拥有的全部了。他盯着布鲁诺坦然的脸孔,比西尔维还单纯可爱、没有什么激情的痕迹,但倒是像西尔维说的一样充满刚强之气。友善:用这个词来形容布鲁诺就对了。奥伯龙早已干涸的眼眶里泛起了酝酿已久的滚烫泪水。“你是不是有个妹妹?”他说。
“有啊。”
“你该不会,”奥伯龙说,“刚好知道她在哪里吧?”
“不知道。”他自在地挥了挥手,那动作简直是她的翻版,“一个月没看到她了。她都到处跑。”
“是啊。”他还真想抚摸布鲁诺的头发。只要片刻就好,那样就够了。然后闭上他发烫的眼睛。这个想法令他一阵晕眩,因此他往床头板上靠去。
“一只不折不扣的飞蛾。”布鲁诺说。他带着一种不自觉的倦怠感往床上一躺,好让奥伯龙也有空间。
“一只什么?”
“一只飞蛾。我说西尔维。”他笑着把大拇指勾在一起,用手掌做出翅膀的样子。他让它飞舞了一下,然后对奥伯龙露出微笑,鼓动翅膀示意要奥伯龙跟随它。
你走了多远
音乐已停。
由于确知布鲁诺跟他妹妹一样睡着了就像个死人,因此奥伯龙也不刻意保持安静。他翻箱倒柜,把自己的东西全部拿出来,丢得到处都是。他摊开他那皱巴巴的绿色帆布袋,把他的诗作和其余的研究作品、他的刮胡刀和肥皂都装进去,然后把塞得下的衣物统统放入。他把仅存的钱也都塞进口袋。
走了、走了,他心想。死了、死了;空了、空了。但不论什么样的咒语都无法在这里召唤出她的身影,哪怕是最苍白、最虚幻的一缕幽魂,因此他只剩一个选择:逃离。逃离。他在房间两端走来走去,仓促地翻查着抽屉和柜子。刚才遭到滥用的老二在他走动的同时晃来晃去,最后他终于套上四角裤和长裤,但就算隐藏了起来,它却还是怨怼地发烫着。刚才那件事比他原本预期的还费力。噢算了,算了。他把一双袜子塞进帆布袋的一个小隔间里,结果在那儿找到了一件他遗留的东西,包在包装纸内。他把它掏出来。
是他离开艾基伍德到大城来闯荡那天莉莉送给他的礼物。一个小礼物,包在白色的包装纸内。想起来时就把它打开吧,莉莉是这么说的。
他环视折叠式卧房。空空如也。或说它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布鲁诺躺在那张遭到亵渎的床上,七彩外套挂在绒布椅上。一只老鼠从厨房的地板上窜过,接着又躲了起来,但也可能只是个短暂的幻觉(他真的已经落到这般田地了吗?他觉得好像是)。他拆开莉莉的小礼物。
结果是某种小型仪器。他大惑不解地用湿黏颤抖的手拿着它反复端详了好一会儿,才领悟到这是什么:是个计步器。是那种可以挂在腰带上的轻便机种,可以随时显示你走了多远。
最后一滴酒
小公园里人愈来愈多。
他之前怎都不知道爱情会这样?怎么都没有人告诉他?倘若早点知道,他就不会谈恋爱了。至少不会这么喜滋滋地一头栽入。
为什么像他这样一个智商不低、出身也不错的年轻人会如此一无所知?
当他离开老秩序农场、踏上在暑气与颓废中散发恶臭的大城街道时,他甚至可以想象自己其实是在逃离西尔维,并非只是往一些更不温暖的方向继续搜寻她的踪影。克劳德姑婆曾说过醉鬼都是靠喝酒来逃避烦恼。倘若这句话可以套用在他身上(他确实已耗尽全力想变成一个醉鬼),那么为什么他喝干一瓶酒时,往往会在瓶底、在克劳德姑婆口中那个醉鬼获得解脱的地方看见西尔维?
好吧,继续吧。当然了,秋天是收获的季节,是一束束捆在一起的小麦、是矍铄的果实。远方是北风哥哥模糊的身影,鼓着脸颊、竖着两道剑眉,步步进逼。
那个手持镰刀、收割丰硕麦穗的女孩是不是就是春天里拿着小铲子栽下幼苗的那个女孩?而那个蜷缩在堆满收获的土地上,侧着脸沉思的老者又是谁?说到冬天……
十一月时,他们三人(他、西尔维和弗雷德·萨维奇)曾经坐在公园长凳上漂浮在天色渐暗的城市里,紧紧挨在一起但还颇为舒适。弗雷德是他流浪汉生涯的导师,那一季他开始跟西尔维一样常出现在奥伯龙面前,只是他的存在比西尔维真实。他每动一下,就算只是举起手中的白兰地,塞在外套里的报纸就会噼啪作响。他们一起唱歌、背诵酒鬼的诗词:
你们知道吧,吾友,为了那场欢乐酒宴
我把房子又拿去抵押了一次
——然后静静坐在那儿体验着大城灯光亮起前的可怕时刻。
“鹰老头进城了。”弗雷德·萨维奇说。
“啥?”
“冬天。”西尔维说,把两手夹在腋下。
“该搬动这把老骨头了。”弗雷德·萨维奇一边喝酒,外套一边发出噼啪声响,“应该把这袋冷飕飕的老骨头搬到佛罗里达去。”
“对极了。”西尔维说,仿佛终于有人说出一句合理的话。
“鹰老头不是我朋友。”弗雷德·萨维奇说,“你得搭灰狗巴士才能逃离那家伙。费城、巴尔的摩、查尔斯顿、亚特兰大、杰维特、圣彼特、迈阿密。你看过鹈鹕吗?”
他没看过。西尔维倒是从小就懂得召唤这些黄昏时分出现在加勒比海的军舰鸟,既突兀又美丽。“是啊是啊。”弗雷德·萨维奇说,“它们嘴巴的容量比肚子还大,会咬下胸前的羽毛,用胸口的血喂食小鸟。它胸口的血。噢,佛罗里达。”
弗雷德那年秋天休了假,但也可能是从此退休。他确实在奥伯龙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在他身边,跟他第一次引导奥伯龙前往佩蒂、史密洛东与鲁思律师事务所那天所承诺的一样。奥伯龙并不质疑这份保佑,也不质疑大城施予的任何庇护。他已经把自己完全交付给大城,而他发现这座城市就像个严格的女主人,只要是毫无保留完全服从于她的人,她就仁慈以待。他慢慢学会了这点。他向来是个讲究的人,还曾为了西尔维变得更加讲究,现在却邋遢污秽,大城的尘土已经永久渗进他体内。尽管喝醉时他会走好几个街区寻找公厕(少之又少且危险无比),但除了这些罕见的特定时刻,他根本不在意厕所这档子事。到了秋天,他的帆布袋已成了一块无用的破布,活像包尸体用的,再也装不下一个流浪汉的家当。因此他跟大城里其他秘会成员一样开始使用购物纸袋,还套了两层来增加强度,以堕落的外表来彰显他的诸多伟大特质。
于是他就这样过日子,以杜松子酒麻痹自己、露宿街头。街道时而暴动四起、时而静得像座墓园,但看在他眼里始终空荡荡。他从弗雷德和弗雷德的前辈那儿听说“流浪汉秘密共和国”的伟大时代已经过去了。当时的下百老汇区有君王和智者,大城里到处可见只有他们的成员才看得懂的秘密文字,醉鬼、吉卜赛人、疯子和哲学家的阶级就跟执事、司事、神父和主教一样稳固。当然,都过去了。现在不管加入什么企业,你都会发现它的辉煌时代已经过去,奥伯龙心想。
他不必乞讨。佩蒂、史密洛东与鲁思律师事务所会付钱给他,一方面是因为他本应继承这笔钱,另一方面则是为了把这浑身恶臭的家伙打发走——他知道这点,因此他开始故意以最肮脏难看的姿态出现在那里,通常还带着弗雷德。但这些钱已经够一个酒鬼买东西吃了,也够他买条棉被以防自己在喝得烂醉时冻死(他一些朋友的朋友据说就发生过这种事),此外也可以买杜松子酒。他从来不喝讨厌的红酒,这点他倒是很自豪。虽然他似乎只有喝下透明火热的杜松子酒时才会看到西尔维(像个火精般浮现),但还是拒绝降格喝红酒。
他跷着的膝盖开始变冷。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是从膝盖开始冷,他的脚趾和鼻尖都还没感受到寒意。“灰狗巴士是吧。”他说着改跷另一条腿,“我可以提高价钱。”他问西尔维:“你想去吗?”
“当然想。”西尔维说。
“当然想。”弗雷德说。
“我是在跟……我刚才不是在跟你说话。”奥伯龙说。
弗雷德轻轻圈住奥伯龙的肩膀。他向来小心善待他朋友身边的幽灵。“好吧,她当然想去。”他睁开黄色的眼睛凝视着奥伯龙,奥伯龙始终无法确定他这种眼神究竟是凶残还是善良。“况且,”他微笑着说,“她又不需要车票。”
不存在之地
奥伯龙混沌的记忆里有许多断层与空白,后来最令他困扰的一点就是他记不得自己究竟有没有去佛罗里达。根据记忆术,有几棵参差不齐的棕榈树、一些漆成粉红色或蓝绿色的灰泥或水泥砖建筑物,还有桉树的味道。但如果他记得的就只有这些,那么就算它们显得既真实又不动如山,也大有可能只是幻觉或他记得的照片而已。他对鹰老头的记忆也是这么鲜明:横扫辽阔的大道、蹲踞在公园守门人戴着手套的手腕上、嘴边的羽毛结着霜花、锐利的趾爪掐进你的五脏六腑。但奥伯龙并没有冻死,而他认为在大城街头熬过一个冬天无疑比棕榈树和百叶窗更加令人记忆深刻。好吧:他那时心不在焉:唯一真正吸引他的东西就是那些亮着红色霓虹灯吸引流浪者的孤岛(他得知那些灯只有红色的),还有一个又一个透明如水的扁形瓶子,里头有时会有奖品,就像儿童吃的盒装麦片。他只清楚记得一件事:冬天结束后就不再有奖品出现了。他已经瓶底朝天。只剩渣滓可以喝,因此他把渣滓也喝了。
他怎么会在旧终点站里?难道他刚刚才搭火车从阳光明媚的佛罗里达回来吗?还是只是巧合?他眼花缭乱,看到的东西大多变成了三个,不久前还尿湿了自己的一条裤管。三更半夜里,他踏着坚定的步伐走下坡道与隧道(但他没有目的地,只是他的脚步若不果断就会摔个狗吃屎,走路这档子事可是比大多数人想的还复杂)。一个假修女包着肮脏的头巾、眼神机警地拿着一只杯子向他讨钱,目的是讽刺大过期待(奥伯龙很久以前就已经发现这家伙其实是男扮女装)。他继续前进。从来不曾安静过的终点站此刻就跟往常一样安静,为数不多的旅人和迷途者给了他一个很大的铺位,但他只能眯起眼睛瞪着他们才能恢复视焦,每个人都变成三个人实在是太多了。喝酒的好处之一就是可以把人生简化成这些单纯的事物:看路、走路、举起酒瓶对准脸上那个名为嘴巴的洞,光是它们就占据了你全部的心思。仿佛又回到了两岁。所有的想法都很单纯。还有个虚构的朋友陪你聊天。他停下脚步,因为他已经碰上了一面堪称坚固的墙。他站在那儿休息,心里想着:“迷失”。
一个单纯的想法。只有一个单纯的想法而已,其余的人生与时间就是一大片朝四面八方延伸、既平板又单调的灰色平面,意识则像一团巨大肮脏的毛球般将它填得满满的,只剩那样一个想法,像一道受到保护的火焰般燃烧着。
“什么?”他猛然从墙壁前退开,但根本没有人对他说话。他环顾四周:是个拱顶的十字交叉口,四条走廊在此交会。他站在其中一个角落里。肋架拱顶的交会线一路延伸到地面,形成了一种看似隙缝或狭长开口的东西,但其实只是砖缝而已。感觉上似乎只要面对这条缝,就可以看进去……
“你好?”他对着黑暗低语,“你好?”
没有回应。
“你好。”他提高音量。
“小声一点。”她说。
“什么?”
“把声音放低,”西尔维说,“现在不要转过来。”
“你好。你好。”
“嗨。很棒吧?”
“西尔维。”他低语。
“好像你就站在我身边一样。”
“是的。”他说。“是的。”他低语。他把自己的意识推进这片黑暗里,意识紧缩了起来,片刻之后才又张开。“什么?”他说。
“噢,”她低声说道,在黑暗中顿了一下,“我想我要走了。”
“不,”他说,“不,不会的,不会的。为什么?”
“噢,我丢了工作,你明白吧。”她低语。
“工作?”
“一艘渡轮上的工作。那个人很老很老了。他人很好,但是好无聊。成天来来去去……”他感到她微微退开。“所以我可能要走了。天命在召唤我。”她自嘲地说,想用轻松的语气逗他开心。
“为什么?”他说。
“小声点。”她耳语道。
“你为什么要对我做出这种事?”
“哪种事,宝贝?”
“好吧,你天杀的干吗不一走了之算了?你怎么不直接离开、别来烦我?去去去。”他停下来侧耳倾听。一片空寂。他猛然一阵恐慌。“西尔维?”他说,“你听得到吗?”
“可以。”
“哪里?你要去哪里?”
“噢,往里面去。”她说。
“往哪个里面去?”
“这里。”
他抓住冷冷的砖块来稳住自己,膝盖摇摇晃晃,一下弯一下直。“这里?”
“越往里面去,”她说,“就越大。”
“天杀的,”他说,“天杀的,西尔维。”
“这里面很奇怪,”她说,“跟我预期的不一样。但我学到了很多事。我应该会习惯吧。”她顿了一下,寂静填满了那片黑暗。“但我很想你。”
“噢,老天爷。”他说。
“所以我要走了。”她的低语声已经变弱。
“不,”他说,“不、不、不……”
“但你刚才说……”
“噢,老天,西尔维。”他两腿一软,重重地跪了下来,依然面对着那片黑暗,“噢,老天。”他把脸朝那不存在的空间挤过去,又说了一些话,一会儿道歉、一会儿悲凄地乞求着,尽管他已不再知道是为了什么。
“不,听着,”她有些尴尬地耳语,“我觉得你很棒,真的,我始终这么认为。别说这些了。”这时他哭了起来,无法理解对方也无法被理解。“况且我非走不可。”她说。她的声音已经变得微弱而遥远,注意力也开始转移。“好啦。嘿,你真该看看他们给我的东西……听着,宝贝。祝福你。要乖哟。再见。”
后来开始有人经过,有早班车乘客和前来为他们俗丽的店面开门的男子。奥伯龙还待在原处,已经昏迷了很久,像做了坏事的男孩般面对着墙壁跪在角落里,脸塞在一扇不通往任何地方的门缝内。基于大城人那份古老的礼貌或冷漠,没有人打扰他,但有些人经过时还是惋惜或恶心地对着他摇了摇头:一个实体教训。
前方与后方
跟西尔维的最后一丝关系也斩断了后,他坐在小公园里,脸上也挂着泪水。他终于在终点站里醒来时,还维持相同的姿势,当时的他不晓得自己怎么会在那里,但他现在记得了。记忆之术让他想起了一切,全部,看他要怎么处置都行。
你不知道的事。只要经过妥善整理,你不知道的事就会神奇地从你知道的事情当中自动浮现;或者应该说,那些事你一直都知道,但却不晓得自己知道。他每在这儿度过一天就朝真相迈进了一步。每天晚上,当他躺在迷途羔羊收容所内辗转难眠、在同伴们的叫嚣声与做噩梦的惊呼声中细细探索这些记忆时,他就愈发接近自己不知道的真相:那一个失落的简单事实。好吧,他现在知道了。他眼中的拼图已经完整。
他被诅咒了。就这样。
很久以前,他遭受了一个诅咒,他知道何时开始,却不清楚原因。是个令他生命残缺的魔咒:他将一辈子寻寻觅觅,但他的追寻将永远徒劳无功。基于某些他们自己的理由,他们诅咒了他(谁知道为什么?可能只是出于恶意,八成是这样没错,再不然就是想惩罚他的顽固,但惩罚也没用,因为他将永远不会悔改):他们偷偷把他的脚给装反,然后将他送上寻觅之路。
现在他知道了。这件事是发生在莱拉克消失的那片树林深处,也就是他心碎地呼求她留下的时候。从那一刻起他就成了一个寻觅者,但不知为何,他那双寻寻觅觅的脚却始终循着错误的方向。
他曾在树林深处寻找莱拉克的踪影,但当然是没找到。他当时八岁,接下来也只能不断长大,虽然他万般不愿意。他还能期待什么?
他成了特务,探索着他不知道的秘密。但不管他怎么探索,秘密始终没有解开的一天。
他追求西尔维,但他找到的那些路径虽然看似通往她芳心深处,其实却都恰恰相反。试图触及镜中那个对着你微笑的女孩,你的手就会在冷冷的镜面上碰到自己。
好吧:都结束了。那场好久以前开始的寻觅在此结束。他把外高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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