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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下凡传-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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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儿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他们这批新兵虽是以禁军名义招募。却属于预备役,再怎么也轮不到他们去担当守护皇宫的重任。训练结束后被派到了上京城外的皇陵,终日在荒郊僻野守护皇家那些老鬼新鬼们。

    归拾儿气得简直要吐血,几乎想就此当逃兵一走了之,但衡量了一下形势之后仍然留了下来。半途而废不是他的风格,最起码的,既使要走也得跟大哥见过面后再定夺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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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更过后,万籁俱寂,稀疏的星辰挂在天幕上,散发着黯淡的光芒,有气无力地照耀着沉睡中的上京城。

    “吱呀”。

    一扇木门启开发出轻微的响声,贾力士从房中出来,朝归拾儿的住房望了望,见没有动静,这才放轻脚步走出自家院落。

    “没了卵蛋的阉人,大半夜穿戴得整整齐齐地出门,总该不会是去会相好的罢?”

    归拾儿早被贾力士下地穿衣弄出的动静惊醒,贴在窗上见到他略显鬼鬼祟祟地出了门,不由来了点兴趣,飞快着好衣跟了出去。

    以归拾儿现在的身手,跟踪贾力士这样的家伙不被发现自是轻而易举之事,一路随着他转出好几条街,来到已经接近东城城墙的一条窄小巷子里。

    虽是深夜,这条窄巷却是人来人往,大多独自一人,个个哑吧一般默不作声,影影绰绰形同鬼魅,极为诡异。还有不少人打着灯笼蹲在巷子两边,面前或多或少摆放着一些东西,不时有人上前察看翻捡,遇上中意的便与货主压低声音谈价,然后要不起身离去,要不掏腰包拿银子。

    贾力士这阉人穷得连老娘都快养不活了,到鬼市来做什么?归拾儿寻思。

    这鬼市,是上京城买卖来历不明的货物的最佳去处,交易时间只限于下半夜,天亮之前就会结束。交易的物品基本上是打家劫舍、杀人越货、偷扒拐骗等等见不得光的赃物,交易的对象之复杂更是洋洋大观几乎什么人都有。来这儿的人大都不愿暴露自身的身份,行为极其的诡秘,加上只在夜间举行,便自然有了鬼市之称。

    由于其特殊性,这鬼市绝对不欠缺稀奇古怪物美价廉的珍品古玩,运气好的甚至能遇上修行者使用的法器,的的确确是一个买东西的好地方。据说光顾者不乏达官贵人,更有传闻说,前几年龙须国的太子殿下来大楚朝贺宣威帝寿辰时,也曾乔装打扮偷偷摸摸来惠顾过。

    作为上京城的本土资深混混,归拾儿对鬼市自然知之甚详,一边轻车熟路地缀住贾力士,一边琢磨:“这厮想必买不起什么玩物,定是来卖货的无疑。嗯。莫非他没钱替老娘治病,所以冒险在皇宫里偷了东西来这出手……”

    忖度之下大觉有理,归拾儿登时精神一振,心道瞌睡就有人送上了枕头,自己正愁没法打探宫中的消息,抓住这厮的痛脚。可不就有了一个现成的耳目了么?

    既然是市场,就必定有人经营维护,贾力士也似乎颇懂这儿的套路,在阴暗处找到一名汉子,付出十枚铜钱拿了一个灯笼,到巷子尽端相对而言属于鬼市最偏僻的地段蹲了下来,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块石块般的扁平物体摆在面前。

    归拾儿探头瞧去,只见是一块不方不圆的砚台,正要上前去来个人赃俱获。却有一人蹲到了贾力士跟前,拿起砚台掂量了两下,又对着灯笼瞅了瞅底部,道:“不错呀,是上品的眉纹砚,多少银子?”

    贾力士不说话,伸出一根手指头。

    “要十两?”那人看来是个识货的主,摇摇头道:“这上品眉纹砚外面虽然要卖三十来两。可是在这儿却不值这个价。五两,卖不卖?”

    贾力士摇手示意他走人。

    鬼市里的买卖一般都相当干脆。成就成,不成便罢,这人却是个经常在这里厮混的老油子,见贾力士神情颇为紧张,显然属于生嫩之列,想多沾点便宜。便又道:“小兄弟,看你这货下面的印记,是大楚宫里的专用品,这犯禁的东西可有点儿烫手啊。这样吧,我给你六两。大家痛痛快快成交,你好我也好,还能交个朋友,下次更好互相照顾,怎么样?”

    见这人识得砚台的出处,贾力士脸色不由得一变,心中惊恐不已,正慌乱间,忽然听见有人搭腔:“喂,这位老兄,人家不卖了,你还缠着他干什么?走吧。”

    这人转头看见归拾儿,以为他是想跟自己抢着占这个便宜,恼火道:“你懂不懂这儿的规矩?现在是我跟他在谈生意,你横插一手算什么?”

    归拾儿笑道:“我还以为老兄不懂规矩,原来是个明白人啊,那你说说,你点明这货的来历又算什么,要不要再找人来仔细说道说道?”

    这人面色大变,再不吭声,立即起身溜开。鬼市里的所有交易都是心照不宣自愿进行,最大的禁忌就是严禁打听卖家身份和交易物品的来路。这人刚才的行为等于威胁贾力士强买货物,要是传到主持鬼市的人那儿,这家伙不死也得脱层皮。

    见到是家中的住客归拾儿解围,贾力士恐慌更甚,只差没把脑袋勾进裤裆里了,只盼望昏暗的光线中归拾儿没能认出自己来。否则因为偷盗宫中用品捉去,多半会给乱棒活活打死。

    归拾儿慢悠悠地蹲到他旁边,笑呵呵道:“贾老弟,昨儿咱们才见过面,你就忘了我了?”

    贾力士希望破灭,整个人像掉进了冰水里,浑身冰凉,颤声求饶道:“军爷,大爷,小、小人实在是没法子,看在小人老娘有病又没人赡养的份上,求求大爷你饶过小人这一次,小人这就把东西还回去,下次再不敢了。”

    “你要还什么?”归拾儿拍拍他的肩膀:“不用怕,不就是卖个小玩意吗?你怕什么?赶紧把它卖了,咱们好搭个伴回家睡大觉。”

    听归拾儿暂时没有为难自己的意思,贾力士稍微安定了些许,但又不知道他会怎么处置自己,心里七上八上魂不附舍,连有个买主来搭话也不知应对,还是归拾儿替他出的价,这回倒是以十两银子顺利成了交。

    贾力士浑浑噩噩接了银子正要走,边上一个大汉走上来吹灭了灯笼,又冲他伸出一只手,贾力士正茫然中,归拾儿提醒道:“拿一两银子给他。”

    贾力士这才恍然,按照鬼市的规矩,每笔交易卖主都得交给主持者十分之一的抽头,慌忙数了银子出去。

    走到家门外时,行尸走肉般的贾力士三魂六魄总算差不多归了位,“扑嗵”朝归拾儿跪倒,抱住他的大腿涕泪俱下可怜巴巴地哀求:“大爷,你发发慈悲,留小人一条狗命吧,小人愿为大爷做牛做马。”他胆子虽小。脑瓜子却极伶俐,明白身为禁军的归拾儿不将自己抓到官府去领功,当然是有其目的。

    归拾儿瞅着他,嘴角往上翘了翘,露出一个有如恶魔的微笑:“哦,如果我饶了你。你想怎么为我做牛做马?说来听听……喂,小心点,要是把大爷的新裤子弄脏了,大爷现在就把你送到上京府去。”

    贾力士吓得忙不迭松手,捞起襟摆胡乱撸去满脸的鼻涕眼泪,然后像捧着祖宗灵牌一样,恭恭敬敬将余下的那九两银子双手奉上:“只要大爷饶过了小人,小人从此之后心甘情愿为奴为仆,任凭大爷吩咐一声。小人上刀山,下火海,滚钉板,绝无二话。这是小人的孝敬,请大爷别嫌微薄赏脸收下,今后有机会,小人必定献上更多孝敬你老人家。”

    “你以为大爷我会贪图你这点碎银子么?”归拾儿如今有了能耐,加上诛杀钟义后在义记典当行所获的不义之财不少。哪会像以前在街头厮混时一样,把一点小财看得甚为着紧。嘿嘿一笑:“你这厮倒挺机灵上路。银子大爷不缺,收起来吧。要是你真心愿意为我办事,我不但不要你的银子,你老娘的病也由我来出钱治,以后别在宫里偷东西了。”

    贾力士不喜反惊,归拾儿捏着自己的把柄。非但不勒索求财反而主动救济相帮,那么让自己做的事情绝对危险得紧,指不定就是砍头抄家的大罪,一时不由得欲哭无泪。

    归拾儿瞧出他的心思,又笑道:“别担心。我让你办的只是一件小事,简单得很,你只管放宽心好了。”

    贾力士如何能放宽心?寻思左右脑门上贴了个死字,唯有狠狠心伸出脖子让人砍,哭丧着脸道:“大爷,你要小人干什么,就痛快交待一句吧。”

    归拾儿收服贾力士,要他在大楚皇宫里打探胭脂玉璃的讯息,也不食言,为贾母请来大夫治病,更拿出不少银子给贾力士,让他在宫中交结讨好各等人士,以方便行事。

    期间归拾儿抽空到飘香院看望凤姑等几个相熟的老鸨,又聚集以前那些经常厮混的狐朋狗友,招待他们吃喝了几顿酒肉。虽然这些家伙对如今的归拾儿无甚大用,但毕竟是在上京城土生土长浸了多年的老油子,各种小道消息相当灵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花点小钱笼络一下总归没有害处。

    一切处理妥当后,归拾儿这才自回驻扎在城外皇陵的军营等待消息。

    军营中自然没有什么消遣,每日里不外是点卯操练,围着一大堆修葺得富丽堂皇的坟堆转上几圈,无事时也只能弄些舞枪弄棒遛遛马射射箭之类的活动,乏味可陈。归拾儿尝尽沧桑吃尽苦头,深知等若改变命运的修行机会之难得可贵,得空便潜心苦修,倒也没有苦闷难耐的感觉。

    说来归拾儿可算是修行界中罕见的奇才。当初陈浩然为他伐毛洗髓至引气中期,他自行修炼只有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境界竟然就达到了引气后期,近些天还隐隐有突破至炼气初期的迹象了,进境之离谱足以令全天下的修行者为之抓狂。

    其实,这种现象的出现极端反常,完全是因为陈浩然替他筑基时注入了含有自身魔煞之气的精元的缘故。

    本源不正,归拾儿等同就是一个隐性的修魔者,注定了会修入魔道。修魔的前期速度原本就远比修道和修佛要快得多,加上归拾儿的修行天赋远超常人,兼心性偏激冷酷,修起魔来天生的事半功倍,进境快得像坐火箭一样也就并不足为奇了。

    同理,得到陈浩然精元筑基的另外两人,慕容荻和高二牛,亦同样是隐性的修魔者,随着修为的进展,或迟或早,均会步入魔道之中。而这一切,根本还没有人意识到。

    回营后转眼过了十余日,这一天归拾儿正当值巡视时,忽见有一彪怒马鲜衣的骑乘驰至皇陵,忙率队上前拦下。

    来者中,打头的青年眼神精亮,双眉剑一般直插鬓角,顾盼间虎视鹰扬,自然而然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自信风采。他勒缰止马,扫视了面前这一队禁军一遍,望住低级校官装束的归拾儿:“李修元将军可在驻处?我要见他。”

    李修元是守陵五千禁卫军的将领。手下人数虽是不多,等级亦只是从四品武官,不过能够**统领一支禁军的当然属于实权人士,这青年气派十足地直呼其名,不用说都来头极大。放在以前,归拾儿自是得小心应付。但步入修行大道之后,眼界境界不知高出了凡几,也不觉自身如何地低人一等。加之他幼时受人轻视欺凌太甚,骨子里对从小锦衣玉食一呼百诺的世家子弟有着天敌般的仇视,忍下心中的厌烦感,抱了抱拳不失礼貌地问道:“请问公子是何人,找李将军有什么紧急要务么?”

    青年眉头一挑,还未发话,身边一个少年已然不耐地喝叱:“你这家伙好生可恶。照我大哥的吩咐回话就是了,罗嗦什么,要是碍了我们的事就将你拿下治罪。”

    这少年的声音又尖又细,归拾儿不由一愕,心道莫不成又碰上了一个死阉人不成?抬头仔细瞧去,却发现这少年柳叶眉丹凤眼,樱桃小口,面如敷粉。胸部挺突曲线宛然,竟是一个穿着劲装的美丽少女。

    再细细一看。这少女一张瓜子脸精致无伦,无有半分可供挑剔的瑕疵,点绛般的红唇更是诱人至极,美貌可以说是归拾儿生平罕见,只是眉宇间却充满了凶蛮刁横之气,很大一部分破坏了整体美感。

    见归拾儿双目炯炯地打量自己。这少女怒意立生,厉叱道:“大胆放肆的奴才,再看就把你的狗眼剜出来。”

    天子脚下,名阀权贵数不胜数,归拾儿原本只想问清他们的身份就放行。不愿因为这点小事得罪人招来不便,但这少女把他不当人般呼喝斥骂,登时被激起了压抑在心底多年的不平怨气,当下淡淡地道:“这位小姐,在下并不曾卖身入贱籍,当不得奴才这个称呼。还有,先不说小姐以何种身份来治罪于在下,在下奉命上谕镇守皇陵,自问没有犯下任何罪行,只想知道小姐要将大楚哪一条罪状加到在下身上?”

    他手下有好几十号新兵蛋子,亦尽皆属于社会底层贫苦出身,本与归拾儿交好,平素对飞扬跋扈颐指气使的公子哥儿小姐名媛们更是欠奉好感,此刻见归拾儿与那刁蛮少女针锋相对,心下大感解气之余,又暗暗为他担心。

    那少女气得面色发白,抬腕唰地抽出手中马鞭:“该死的狗奴才,竟敢这般顶撞本郡主。”马鞭击出时风声呼啸,势道十分凶狠,直朝归拾儿面目抽来,一旦击实,便眼球也会给抽将出来。

    归拾儿大怒,桀骜憎恶之意更浓,心中霎时转过了无数念头,不过他心性极为深沉,神色中并未流露半分,也不躲避闪让,等蛇狺般的鞭梢抽到面前时,才蓦地一抬手,骈指牢牢挟住。

    那青年见状不禁轻噫一声,眼中精光闪过,暗忖这新招募的禁军中竟有这等好手,倒是让人有些意外。略略摆手,身后一个正欲上前的随从便即退下。

    少女也微是一呆,随即用力抖鞭回扯,但鞭梢有如生在了归拾儿指间,哪能绷得动分毫?少女又连扯数下,只是徒劳无功,少女更怒,一边回夺,一边厉声喝叫:“放手。”

    归拾儿这次倒挺听话,闻声便即松指,正大力扯夺马鞭少女不防,力道使空,身体顿时望后倾跌,那青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这才免去堕马之虞。

    骇了一大跳的少女怒发欲狂,扔掉马鞭抽出腰间佩剑,跃下马来举剑就要直刺归拾儿。那青年急掠下马,夺下少女手中长剑,责备道:“灵纪,够了,不要再胡闹了。”

    少女又惊又气,叫道:“大哥,你明明看见是这狗奴才欺负我,还帮着他骂我?”

    那青年脸一沉,斥道:“给我住嘴,灵纪,这是保我大楚江山疆土的堂堂将士,你怎能如此不知好歹恶言相侮?还不快向这位将士赔礼道歉?”

    少女一呆,怒道:“你还要我向区区一个小校赔礼道歉?我死也不干。”气冲冲地扭过头去。

    那青年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转身向归拾儿拱手施礼,极是诚恳地道:“这位将士,舍妹年幼无知,我代她向将士赔罪了。还请你能够宽恕她的不是。”

    见这青年对自已的态度大大改变,归拾儿哪会不知对方心存笼络之意,他展露身手也正是有意借这个机会来交结这青年,回礼道:“不敢,在下也有得罪之处,也请公子原谅。”

    青年见归拾儿相当合作。心中欢喜,又笑道:“一场小误会而已,大家都不用放在心上。我姓沐,单名昊,请教将士高姓大名?”

    虽是早知这青年身份不凡,却没想到来头这般大,归拾儿啊了一声,再次施礼道:“卑职归拾儿,见过世子殿下。”原来。这青年竟是大楚当今大皇子缙王沐沅之子,那少女称其为大哥,当然便是缙王府中的灵纪郡主了。

    巡卫的一队禁军闻言都吓得不轻,得罪郡主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更为归拾儿担上了心。

    听归拾儿转变了语气,那少女灵纪郡主冷笑道:“前倨后恭见风使舵的无品小人,告诉你,这会儿求饶已经太迟了。”

    归拾儿对她的态度却是大不一样。只略略拱拱手道:“在下也见过郡主殿下。”动作蜻蜓点水般瞧不出哪儿有半点恭谨,显是敷衍了事。马上又对沐昊恭敬道:“世子殿下请稍待,李将军正在驻处,卑职立即叫人去请来见殿下。”

    他这种泾渭分明的作派分明就是把灵纪郡主当作了可有可无的摆设,金枝玉叶无比高贵的灵纪郡主何曾被人给过这样的脸色,气得几乎咬碎了贝齿,怒道:“姓归的家伙。你这算什么意思?不把本郡主放在眼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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