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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她看人看得准。如果不是为了赢得客户，她怎么会如此不要命。

冰冷的风吹在她裸露的皮肤上。真冷啊，想想明天还要继续过这种煎熬的生活，干脆冻死在夜里算了。

她吸了吸鼻涕，感觉鼻子已经冻坏。没办法，她没有太多的钱去购买稍厚些的冬衣，大衣里面始终只有一件单薄的衬衫。

虽然这里是富人区，但阴暗的角落仍有蜷缩成一团的流浪者。仅一墙之隔便泥云之别。秦岚摇了摇头，她会努力，绝对不可以沦落，就算死也要死在豪宅的门口。她用不容践踏的自尊铸成心的堡垒，在这残酷的世间，狡猾而不奸诈、凶暴而不残忍、强悍而不滥用地活下去。

　

已经走了很久，道路逐渐空旷，没钱打车的秦岚渐渐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冷风搜搜的，响起在黑夜里的脚步声逐渐清晰起来。

她突然停住脚步，背后的脚步声跟着戛然而止。

秦岚不敢回头，她怕看到跟上来的流浪汉，只能壮胆继续向前走。

背后的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就在快要追上她的时候，秦岚猛然反手向后挥包，企图给来人一记威力巨大的勾拳。

“你干什么！”

熟悉的声音喝止住秦岚的攻击。昏暗的路灯下，齐飞的身形笼罩在柔和的黄色光晕中，仿佛他才是夜晚唯一的光源。虽然一如往常没有表情，但是就能让她觉得安心。

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下来，秦岚捂住嘴，有一种想哭出来的冲动。

“我……我以为是坏人。”

“你真有胆。”齐飞抓着她包包的带子，一脸严肃地看着她，“这种情况下，一般女性不是都应该选择逃跑吗？”他板着的脸像敷了一层石膏。

“我怎么知道你喜欢鬼鬼祟祟走在人家后面！”

“难道你要攻击每一个走在你后面的人？”

如果他们之间不是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就好了，可惜这是奢望。

“就是因为你啊，我觉得无论走在哪里都有随时会被袭击的可能！”

“你胡说什么！”

齐飞的脸色发青，拳头上的青筋暴起，再不识时务的秦岚都知道不能继续火上浇油了。

这个男人真的什么都干得出来！还是转移话题的好。

“你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告诉她自己不放心才跟来的吗？不，当然不。

“我路过。”

切，还打酱油路过呢。

秦岚对他敷衍的话语嗤之以鼻。不过这附近是高档住宅区，于是她没头没脑地问了句：“你什么时候结婚？”

齐飞的脸上写着几个大字：你是白痴吗？

“女朋友都怀小宝宝了，难道你想不负责？”她语调上扬，好像是居委会主任那样教育他。

本来齐飞很想和她说实话的，但看着那双挑衅的眸子，真想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这你管得着吗？”对，何夕说的没错，他在装腔作势，用一种折磨自己的方式。

“你这个人还真没RP啊！”她夸张地拍着胸口，一副不幸中万幸的样子，“幸好我们有做措施，不然那个倒霉蛋就是我了！”

光线太暗，他看不见秦岚颤抖的嘴唇，看不见她悲哀的目光，只有尖锐的话语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口。

浓郁的悲哀在齐飞的嘴角静静地扩散，扩散成一抹深刻的自嘲。

“春天。”

“嗯？”

“明年春天见父母。”他说。

“……是、是吗？”秦岚吸了口冷气。

听到了吗，这就是他的回答，谁叫她多问呢。明明可以装作不关心，不关心就不会心痛，心痛得像死掉一样。

见她没有了声音，以为是她漠不关心，齐飞更加懊恼了，嘴角一抽，挖苦般地讲出这么一句话：

“不像某些人，连上门拜访都不肯。”

是啊，她的家是不能给齐飞去的，不然他会失望。不过现在没有关系了，因为她连家都没了。

秦岚仰起头望着夜空，深冬季节天空变得好干净，那个曾经流着鼻涕和她在山顶看星星的人，已经不在了。

一会儿，秦岚回过头对他笑，笑得妩媚动人，好像夜晚的妖精。

齐飞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么开心，只觉得心猛地抽搐，好疼。

她说：“祝你们幸福。”

这个笑容已经是她最大的极限了。齐飞，她有没有很开心地笑出来呢？

齐飞的心往下一沉，神情不由得更显冷漠，就跟现在的气温一样冰冷。

“随便你！”

“如果可能的话，我不想再见到你了，齐飞。”她说。

Part　29
之后的几周，齐飞真的不来找她了，或许他腻味了，或许他忙于照顾怀孕的准新娘。秦岚笑着接受事实，因为她坚信有比爱情更重要的东西，那就是她的尊严。

时间和精力都像沙漏里的沙子，在一分一秒中逐渐流失。她住的地方实在太冷了，感冒伴随低烧，终于，她病倒了，整天昏昏沉沉记忆力减退不说，就连脑子都没有平时好用。

“那个谁，不要趴在桌子上睡觉！”

秦岚当他放屁，她趴在桌子上听课又不是第一天。

休息的时候，她游魂一样晃到休息室想倒杯水喝。远远就看见齐飞和他的几个手下走过来，她拿着杯子低着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而齐飞也就这么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等他们终于走过去的时候，秦岚回头张望，望着空荡荡的走廊不断地叹息。这下，他们终于成了路人。

“啪嗒！”手里的杯子掉在地上，水贱得到处都是。秦岚疑惑地看着自己不断发抖的右手，感到从来没有过的空洞。

　

终于到了一年里最寒冷的时候，三个月的实习已经接近尾声。看着别人都赢得了两位数的客户，秦岚只要想起自己那少得可怜的业绩，就有一种悲哀。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接下去的几个星期扭转乾坤，虽然她曾经是闪耀的星辰，但那个时候她看到的无非是井口一小片的天空。

也好，快点过去吧，这段煎熬。不管是什么结局她都接受，再没有和齐飞分手来得痛苦的事情。

头好痛，简直要裂开。没有钱和时间去看病，她望着满桌子的培训材料和客户信息，深深地感觉到无助。

这个世界上或许真的存在不管如何努力都实现不了的梦想。如果能够早点放弃，就好了。

“秦岚，最近你好像有点不对劲。”好像被抽掉了活力，像具行尸走肉。

秦岚疲惫地看了眼坐在米粉排档里的陆仁甲。

“哦，又是你啊。”她说话显得有气无力。

今天她的生理期来了，肚子很难受，心情也很差，看什么东西都是灰的，没有心思和他闲聊。

“如果你不舒服的话，要不要回去休息下？”秦岚斜眼看他，没有说话。

外面有人叫买单了，秦岚答应着朝门口走去。陆仁甲看着她的背影，不禁叹息，她无时无刻不发散的光芒已经隐去。

如果秦岚的生活真的这么困难的话，由他来承担好了。虽然不能大富大贵，比不上她过去的日子，但至少可以给她一个安逸稳定的生活。

见到她回来了，陆仁甲鼓起勇气迎上去。

“秦岚，我要和你说……”

秦岚摇晃了一下，向前踉跄。陆仁甲赶忙上前扶住。

“啊！你的身子好烫！”

“没关系。”

“什么没关系，一定是生病了！别站在这里，我送你回去吧。”

秦岚从他的搀扶中挣脱出来，“不行，我还有看摊子。”好不容易找到的打工机会。

“我帮你看好了。”陆仁甲坚定地说，仿佛面前即使是一堆定时炸弹，他都会坚定不移地守着。

“那就谢谢你了。”她慢慢解开围兜，每一个动作好像都要用上很大的力气，“凌晨1点收摊，我先走了。”

秦岚要摇晃晃地离开了热气腾腾的米粉摊，她瘦弱的身体好像随时会倒下。陆仁甲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多么坚强的女性，就算生病了仍旧坚持岗位，不愧是他崇敬膜拜的女神！呜呜呜，好想哭……

有人拉拉他的衣角，“大叔，你的鼻涕流到米粉里了，我能不能换一碗？”

“小朋友，难道你没看出来这是大叔青春的眼泪吗？”

秦岚抱着肚子把自己塞在床和墙壁的夹缝里，妄图降下身体的热。她所有打工的钱都花在房租上，勉强可以吃两餐，在没有多余的钱去购买暖气设备。如果这种情况被秦穆知道，他一定会冲过来骂她的，所以，不可以告诉他。

一冷，她就会难受，肚子里像有一把小刀在刮，如果她的烦恼能随着这种东西一起排出体外就好了。明明都已经有了这么痛苦的经历，为什么她还不能忘记他，那个男人真是比痛经还要令人烦恼的存在。

什么都乱了，自从遇到他开始，她的生活就被搞得乱七八糟。如果不认识他就好了。如果不认识他，就不会丢掉稳定的饭碗，不会受到伤害，也不会在隆冬腊月蜷缩在这样一个四壁空空没有暖气的亭子间。

如果可以忘记他就好了，如果一切可以重来……

很累很累，却怎么也睡不着，秦岚瞪大了眼睛，望着天花板。狭小的空间，给人一种走投无路的错觉。她快窒息了，不行，得出去透口气。

　

拖着疲惫的身体，秦岚晃到街上，时间已经过了12点，路上基本没有行人。她呆立在公用电话前，犹豫了一下，摸出一个硬币。

打给谁呢？不能打给爸妈，会让他们伤心，小穆也不行，他在考试……有一个名字在她的脑海中浮现，贺修远……一切灾祸的起源，不，打给他还不如去死。

硬币已经掉了进去，不拨号会被吃掉。秦岚再没有多想，拨通了一个号码。

只响了两下，便有人接听。

仿佛害怕对方会挂机，秦岚迫不及待地说道：“喂，你好，我是BLUE　BLUE，我需要帮助。”说完，立刻心慌地挂断，就连地址也没有说。

一个女人的寂寞就是这样的不堪一击。只要曾经给过她希望，只要对她伸出的手是热的，对方是谁对她而言其实已经并不重要。

MYTH啊，如果你真的是伟大的魔法师，那就飞过来教教她吧。

她漫无目的地走在空旷而安静的街上，漆黑的天空没有一颗星星，世界仿佛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脑子已经被连日的热度烧得有些晕乎乎的，只能在冷风的吹拂下勉强看清脚下的路。

秦岚回忆着过往的点点滴滴，好像快要死掉的人总是会像看幻灯片一样重温过去。

那些日子，为什么没能好好珍惜？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会用生命去捍卫那段感情。

现在一切都太晚了，过了年，就是春天，他们就要互见家长，就要结婚了，不知道会不会给她发请帖。糟糕，她没有礼金，也没有好看的衣服……能不能不参加……自己的葬礼？

忽然，远处有了飘渺的亮光，俨然是从天堂降临的魔法，是MYTH来接她了呢。

秦岚扯出一个苍白而诡异的笑，像飞蛾那样朝着夜晚唯一的亮光冲了过去……

尖锐的刹车声，刺破午夜的宁静，秦岚的身躯陡然倒下，冰冷的地面托着她瘦弱的身体。

秦岚沉沉地睡去，梦里觉得自己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牢牢拥住。

熟悉的怀抱，温暖的怀抱。

“老公，你撞到人了！”副驾驶位子上的女人尖叫。

“不可能，车子还没碰到她就停了，是她自己倒下去的！”孙俊叫得比他老婆还要嘹亮。
…Part　30
秦岚从混沌的黑夜里睁开眼，然后又合上，她情愿自己还在睡。但是脖子被掐住的窒息感，让她不得不从昏睡中醒来。

“你给我醒一醒，要睡到什么时候，你是猪吗？”

拜托，人家看到昏迷病人醒来的时候不应该都欢呼雀跃情意绵绵的吗？哪像他这个暴力狂，好像不让她陷入深度昏迷不甘心一样。

“先生您要这样，病人会脑震荡的！”护士赶紧把齐飞拉开。

再也装不下去，秦岚只得睁开一只眼睛，打量眼前凶神恶煞的男人。

好憔悴的一张苦脸，胡子没刮不算，眼睛里也布满了血丝，脸色好差，黄中带黑。原本英俊的面容已经被他自己糟蹋得乱七八糟。

他多久没有睡觉了？

秦岚直愣愣的目光盯得齐飞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要看到什么时候？”

听到他说话，秦岚的眼波流动起来，笑得温温然。

她的笑容像一束光冲破了齐飞心中的乌云。他捂着胸口，突然觉得像有猫爪挠过，酥酥麻麻。只为这一笑，就算她讲出再伤人的话，他都可以忍受了。

可惜，齐飞还是低估了秦岚令人抓狂的非凡能力。

秦岚微笑，然后问：“请问，您是谁？”

“什么？”

“我不知道您是谁，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你，再说一次！”

秦岚很镇定，依然保持着优雅的语气。

“这位嗓门很大的先生，您究竟是谁啊？”

“你连我都不认识？”

她点了点头，用小动物般无辜的眼神望着他。

这个表情不是装的，不然她就是世界级别的影后。齐飞顿时有一种脑溢血的预感。昏迷了3天好不容易醒过来，她竟然不记得他了！

“啊！先生，都说了你不可以这样猛烈地摇晃病人。”

“不准装傻。”

手上插着针管，身子被摇来摇去，她真的很辛苦啊。为什么这个男人这么粗暴，呜呜……

齐飞的脸色由青转黑，又变得惨白。

“医生！”他大叫着冲出病房。

被摇得头昏眼花的秦岚，终于安全了，她转过头看向惊魂未定的护士小姐。

“对了，有没有人看到一个叫MYTH的人。”

“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我可以帮你去问问前台。”

真人她的确没见过，但是脑海中却总有个模糊的概念。秦岚想了下，决定描述出来。

“他穿着黑色的魔法斗篷，手里拿的是龙之剑，大概180公分的样子，脸上有条疤，头发是墨绿色的，总是喜欢不说话，牵着条小龙走来走去。”

护士的脸由青转黑，又变得惨白。

“医生！”护士大叫着冲出病房。

　

经过多方会诊，秦岚的病被诊断为营养不良引发的脑压过高脑冲击性记忆缺损症候群。

主治医生安慰齐飞，拍了拍他的肩膀，“虽然这是种患病率很小的疾病，但并不是说治不好，况且现在病人只是缺失了部分记忆，常识什么的很清楚，智商，嗯，智商也挺高。好好调养说不定能恢复。”

“这个病和咖啡喝到食物中毒相比，哪个概率比较大？”

医生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明意义。

“哦，没什么，请继续。”等齐飞回病房已经过了探视时间。他依稀看到拐角处，有个白色的身影一晃而过。那个人的侧面，极像某人。

不可能，贺修远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他赶紧跟上去，却谁都没有看到。一定是连续守夜让他精神疲惫出现了幻觉。

走进病房，秦岚用一种戒备的目光看着他，刚才掐她脖子又摇到她晕得想吐的恶性历历在目。

“你是谁？”她卷着被子缩到床脚。

“我是齐飞。”

“齐飞是谁？”

看不出她究竟有没有在装，就算是平日里，这个女人的演技也很高。可是她那副我见犹怜的样子，他又不忍心去过多追究。

齐飞叹了口气，坐在她的床沿，柔声对她说：“我是MYTH。”

“MYTH？”秦岚怀疑地上下打量他，眼里写满诧异，好像她面前的人突然变成了半兽人。她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你还记得我告诉你的最强的魔法吗？”齐飞把一只手机递给她。

秦岚犹豫着，按下心里的那串数字。不一会儿工夫，美妙的铃声就从齐飞手里的另外一个手机里冒出来。

这个人，掌握着MYTH最强的魔法。秦岚怔住了，眼睛动也不动地盯着他，好像要透过他看到其他什么东西，又好像在努力回想着什么。

就在齐飞以为她发生病变的时候，她笑容灿烂地向他伸出了手。

“你好，我是BLUE　BLUE。”

这个电话号码是齐飞刻意留下的线索，本来是想制造一个和好的契机。但经过了那么长时间，他意识到秦岚根本不可能主动向任何人求救。她宁可高傲地死去，也不愿卑微地向人低头。这场较劲是他输了，其实，自从爱上了装腔作势的秦岚，他就没有赢过。

齐飞把她拉向自己，说道：“我们回家。”

笑吧笑吧，所有人都可以耻笑他为了面子差点失去了所爱。

秦岚突然从寰宇的培训计划中消失，谁都没有多想。在这么严酷和苛刻的要求下，悄然退出是合情合理的事情。但正因如此，秦岚的生活一下在空虚下来。

“齐飞，我以前是怎么过日子的？”

“我的家人在哪里？”

“以前我是干什么的？”

“我还有其他朋友吗？”

她像个孩子一样整天缠着他问东问西。齐飞有些羞愧，事实上，除了秦岚曾经在捷达和寰宇工作的事外，他对他的生活一概不知。秦岚也从来没有向他提起过自己的家庭和朋友，甚至不同意他上门拜访父母。过去，他尚且可以把她的行为理解为对自己有所保留，但现在想想，秦岚却是像刻意隐瞒了一样。

“对了，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问你。”她非常认真地从沙发上跳起来，“我住在你家，你女朋友不反对吗？”

他呛了一下，要不是看到她无辜的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