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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美心灵承载人性的力量:生命如歌-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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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被自己的舌头害死。”
  这个故事的意思是你不能和外人说家里的问题,“家丑不可外扬”。当个安静的孩子也许不会被表扬,但是如果你老是说个不停,就会被训斥“Hora”——闭嘴!爸爸或爷爷就会说:“你唧唧喳喳地说个不停,跟清晨的小鸟一样烦人!”或者“你话怎么这么多,是寡妇养大的吗?”而更常说的则是:“你最好别问,你可能不喜欢那个答案。”
  

第四章 纽约 1994年(1)

  德奥推着送货车,沿着第89大街的人行道吃力地走着。这片区域十分繁华,密密麻麻的高楼大厦矗立在道路两旁。德奥盯着这些富丽堂皇的建筑,感到十分压抑,像是狠狠地被人羞辱了一番。眼前的景象仿佛在时刻提醒着他:你孤单一身,你不属于这里。
  有时,他眼中看到的并不是层层叠叠的高楼或来来往往的人群,而是家人的画面:妈妈腼腆地笑了,露出平整洁白的牙齿,拥有一口好牙在布隆迪是人人羡慕的事;哥哥安托万个头不高,身材很是敦实,做事勇猛果断,他还开玩笑说是他们小时候头上负的重物阻碍了他长个子。德奥甚至能清楚地听见安托万的大笑声。
  可就在下一秒,德奥的思绪又跳转到了那些可怕的回忆中。他又回到那个令他恐惧的画面中,自己站在房顶已被烧焦的茅草屋的窗前,怔怔地往里看,里面的人都躺在地上,尸体残缺不全。
  这时他就会再次想起自己的家人。他们都怎么样了?爷爷隆基诺、爸爸、妈妈、安托万,还有弟弟妹妹,他无法控制地想象着他们受到残忍虐待,尸体横陈在泥地上的画面……等回过神来,德奥就会发现自己两颊已经沾满了泪水,他在人潮之中一边推着货车行走一边哭泣,引得行人频频侧目。
  1994年6月末的一天,德奥肠胃疼得厉害,脑子里一片混乱。他紧紧咬着牙,觉得胃缩成了一团,恶心的感觉越来越剧烈。德奥一整天没吃什么东西,他甚至能想象那些虫子在啃自己的胃。德奥觉得胃里可能生了某种蛔虫或变形虫,因为他在逃亡的路上喝了那么多肮脏浑浊的污水。医生只要检查他的排泄物,肯定就会知道他到底得了什么病——若是有设备,德奥自己就能做这个检查。他在派克大街附近看到那些医生的名字刻在大楼门口的黄铜名板上,可是不管他们收费如何,德奥都付不起。德奥也知道那种广谱抗生素1能杀死肚子里的虫子,可是这是在美国,他不知道是不是需要有医生处方才能拿甲硝哒唑?需要多少钱才能买到这种药呢?
  还好这次送货还比较轻松,只需要走过三个街区,而且德奥知道这个地方就在那个安静小巧的圣托玛斯教堂的隔壁。那儿只有一个前门,没有便门,从人行道走几个台阶就到了。
  一个女人几乎在德奥敲门的同时立刻打开了门。德奥抱着沉重的袋子侧身往里走时,她为他抵着门门,面带微笑。
  “你好!”德奥的问候带着浓重的法语口音。他终于掌握了这句话,就像小时候他学法语发音也费了老大工夫。那女人笑着说:“你好。”并指给德奥到厨房的路。德奥问旁边的建筑是不是一座教堂,她说是,而这里就是教区住宅。德奥想给她留个好印象,于是告诉她自己很喜欢这儿。那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很和气——也许德奥能得到些小费。他没再注意别的,放下商品和那女士一起往外走,她用法语问德奥:“你会说法语吗?”
  “是的,我会!”德奥开心地用法语回答。
  这个女人叫名叫莎伦·麦肯纳,她上身穿一件短衫,下身配一条简单的绸裙,身材苗条,皮肤白皙,头发是好看的金黄色,没有一点年老的迹象。德奥想她可能和自己的妈妈差不多的年纪,或是年轻几岁。她的法语不是很好,不过交流完全没问题。她问了德奥几个问题,了解一下他的基本情况。德奥很久没有和别人“真正交流”过了,所以这次他特别激动,而且身体的不适也让他懒得再费心力去记住以前因为话说得太多而吃的亏。。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四章 纽约 1994年(2)
德奥和莎伦说了很多话,他觉得自己从未和陌生人讲过如此多的话。他不仅告诉莎伦他从布隆迪来,还告诉她自己在卢旺达经历的暴力事件。德奥临走前,莎伦在她那看起来有点乱糟糟的包里翻找了半天,然后给了他五美元的小费。
  也许她给德奥小费,只是为了给他留下一个美好的印象,让他记住这即使只裹一条旧毯子,却看起来依然优雅美丽的女性。但对德奥来说,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她看上去真心实意地担心自己、在意自己,德奥甚至觉得,她会欢迎自己再次前去拜访她。于是过了几天,德奥又去了。
  德奥告诉莎伦他以前是个医学院学生,他很想继续上学然后当个医生,莎伦对这件事情也很热心。有那么一瞬间,德奥觉得自己或许真的可以梦想成真。可是当她问起德奥父母的事情时,德奥犹豫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莎伦说她从新闻里听到很多卢旺达的消息。德奥想:“天哪,我该怎么和她说?”
  每个人都是一种威胁,甚至面前这个亲切的女人。德奥支支吾吾地敷衍着,他现在只想逃走。德奥离开时,莎伦给了他一个拥抱。
  德奥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充满感情的碰触了,可是,他却在担心她问的问题太多。如果他俩再见面,她一定会问起那些死去的人,在布隆迪,人们管这叫做Gusimbura。不过,很明显,莎伦真心想要帮助德奥,于是德奥决定给莎伦写封信。他请同在商店打工的非裔朋友替他写了一封英文信,而自己在字典里查了一些医学词汇,发现大部分都是法语的同源词。德奥仔仔细细地把信抄写了一遍,他的字很好看,也许莎伦也能看出来。
  亲爱的莎伦:
  很高兴我终于能有点时间给你写这封信。我想告诉你,有一件事情令我十分痛(苦)。
  其实,前天开始我就觉得肚子很痛,上厕所很困难(便秘),我想我是生病了。虽然我干了一天活很累,可是昨晚我疼得一夜没睡着。这些疼痛的症状说明,我的肚子里有寄生虫,比如变形虫或痢疾内变形虫。
  我很希望能有办法可以治治我的病,但是我不知道在哪儿能找到医生问问,也不知道我需要付多少医疗费。看病应该很贵吧,可是我真的没有什么钱。所以你能不能帮忙找点名叫甲硝哒唑的药?或是有什么别的办法可以帮帮我?
  虽然我很难受,但是还要去斯隆的商店上班,这太不幸了!
  谢谢你的体贴。
  愿上帝保佑你。
  德奥第二天早上把信送到了教区住宅,交给了传达员。就在第二天,莎伦来到了商店,告诉德奥她的私人医生同意给德奥免费看病。那位医生很亲切,他给德奥做了彻底的检查。在回去的路上,莎伦告诉德奥说医生觉得德奥没有什么问题,就是太过瘦弱了。医生告诉莎伦:“你的工作就是把他喂胖。”莎伦还说她把德奥的经历告诉了医生,希望他能帮点忙让德奥到大学学医,可是医生却说德奥如果到加拿大去可能会更好过些。莎伦画了一幅地图告诉德奥加拿大在美国的哪边,可是光是看看地图,德奥就觉得很累了,他不想再走那么远。又过了几天,莎伦带着德奥出门散步,并把医生的检查报告翻译给德奥听。
  “身体一切正常。”她说,“希望我能帮上点忙。”
  德奥身体不舒服可能因为过于劳累、营养不良和情绪低落造成的。虽说如此,德奥听了还是有些担心。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四章 纽约 1994年(3)
然后,莎伦问德奥他是不是对女孩子很感兴趣。
  德奥惊讶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医生肯定和莎伦说德奥有可能得了艾滋病,莎伦可能也这么想的——德奥在布隆迪是个放荡的人,在非洲,艾滋病主要在异性间传播,又或者他们认为德奥在纽约靠出卖自己的身体为生。她怎么能这么想呢?在德奥的心里,莎伦美好的形象摔得粉碎。
  “是的!”德奥大声说,“我就是喜欢女孩子!”
  他不会再和莎伦说一句话,他看都不想再看她一眼。他不会再去找她了。
  可事实上,德奥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他不想原谅莎伦,可是第二周他还是去找她。当听到莎伦说她很想念自己时,德奥也不得不承认他也很想莎伦,她那么优雅美丽。
  德奥告诉莎伦如果他要回学校接着学医,他得先学英语,于是莎伦领着他去了一家有些古怪的小商店,里面都是些旧家具,还有一整架子的旧书。在书架上,他们找到了一本法英双语版的《小王子》。书不是很贵,莎伦买下送给了德奥。
  德奥读得如饥似渴。他先看了一遍法语,又把英语背了下来。后来,德奥带着莎伦到了巴诺书店,给她看他前几周找到的一本生理学教材。德奥本来只想和莎伦分享他对这本书的喜爱,并没想让她买给他。这本书售价八十一美元,德奥无法想象一本书居然可以这么贵。可是莎伦说:“我们买了吧。”
  这可等于向别人借了好大一包盐,可是德奥还是情不自禁地回答说:“哦,这太棒了!”
  书是用英语写的,但德奥可以看图片。他把书放在塞内加尔人的公寓中,藏在了箱子里,一有空就会去翻翻看看。
  德奥把自己记下来的单词带给莎伦看,请她帮忙翻译成法语。有一次在教区住宅,德奥向莎伦请教他在公园听到的英语词。其实德奥早该猜到这词的意思,而且周围还有一位牧师在场。
  “这个词,‘motherfucker’,这是什么意思?”
  莎伦的脸“刷”地一下变得通红:“这个以后再说。”她飞快地说,声音很低,但语气很坚决。
  德奥有时会后悔来找莎伦帮忙。
  莎伦下定决心让德奥发好英文“are”的音,她让德奥跟着自己一遍一遍地重复,就像对待小孩子似的那么耐心、那么执著。莎伦给德奥一些英文材料,说:“好,现在念一遍这个。”声音好像是在哄一年级的小学生。
  德奥对莎伦的感情,就像对昨晚因为跟自己抢被子而打了一架的兄弟,当时觉得再也不想见到他、恨死他了,可是第二天早上醒来看到他还躺在身边,就又会觉得很欢喜。更准确地说,莎伦像个母亲,总是不停地担心你,提醒你还离不开她。这让你很愤怒,因为你知道她说的都是对的。
  他们俩常出去散步。有一天,莎伦用她有些沙哑但愉快的声音告诉德奥她要带他逛逛中央公园。他们坐在公园长椅上,吃着莎伦带来的三明治,听着莎伦说“哦,看那只鸟多漂亮”、“那些花真好看”什么的。德奥知道,莎伦想让自己分分心,让他高兴些。可是德奥心里想:“我讨厌这个女人,她是不是疯了?我又不是五岁的小孩,我知道鸟长什么样,我也知道那是花。中央公园我可比你熟多了,我就睡在这儿!”
  可是德奥绝不会让莎伦知道这件事,绝不能让她知道自己睡在公园里。莎伦曾问德奥住在哪儿——她肯定是要问的——德奥告诉她说自己在哈林区一个公寓里住,并把塞内加尔人制衣厂的地址和电话给了她。可是德奥不小心说露了嘴,告诉了莎伦自己在哈林区看到有人在街头被枪杀,就在自己的窗户底下。从那时起,莎伦就没让德奥安生过,她一定要给德奥找个安全的地方住,哪怕这会把他俩都折腾死。

第四章 纽约 1994年(4)
德奥不喜欢和莎伦待在教区住宅,因为总会有教区居民或是神父经过,莎伦就会拉着他过去打招呼:“哦,某某神父您好,这是德奥格拉迪亚斯。”然后接着德奥就会听到莎伦向对方说一些关于他的事情,虽然德奥不能完全听明白。然后那个某某神父就会说他知道非洲发生了种族屠杀,胡图人和图西人之间关系很糟糕,德奥是哪族人,胡图人还是图西人?
  一听到这两个词,德奥条件反射地想要逃跑,他马上警觉起来——这是肾上腺的作用,紧接着就是剧烈的头痛。
  莎伦觉得德奥应该写点东西讲讲自己的遭遇,这样就可以找到那些愿意帮助他的人。可是德奥打心眼儿里觉得这个主意糟透了。
  德奥不敢告诉别人自己是个图西人,更别说要把自己的名字和所有的遭遇都白纸黑字地写下来。现在,莎伦给满纽约的人打电话,试图帮上德奥。上帝知道她到底打了多少通电话,光是她告诉过德奥的就有各教堂的牧师、名字十分正式的机构组织,甚至还有布隆迪在美国的大使馆和代表团。德奥的恐惧越来越巨大。莎伦很有可能把自己的事情告诉了某个正在追杀他的人,这人或许还会伤害他在布隆迪的亲友。要是他把自己的遭遇写下来,就更不知道都有谁会看到了。
  德奥很想和莎伦说:“你能帮我,我已经很感激了,但请你不要和别人说起我的事情。”
  可是他却说不出口。莎伦那么热心体贴,每次告别时她都不会忘记给德奥一个拥抱,而且她是那么干劲十足,坚信那些材料会起到作用。
  德奥决定顺着莎伦的意思去做,但不是全部。提起家人时,他从不用真名。很多事情他故意忽略不说,又刻意修改了一些事情经过,还随意编造了自己生长的地点,只是着重写了自己以前是多么优秀的一个学生。莎伦找了一位年长的牧师,帮忙润色由她译翻的德奥写的法语文章,然后打印出来。
  莎伦总是让德奥想起那个会说话的头的故事,她的做法就好像让德奥向整个纽约“借盐”。她和德奥谈了一些她的计划,翻译成英语差不多是这个意思:莎伦有一位女性朋友,她的情绪不太稳定,轻微酗酒,不过这些都不用担心。这个女人说德奥可以到她的公寓帮忙干点活,比如刷墙。那所公寓很不错,如果那女人觉得德奥干得好,还可以让德奥住在那所公寓里。
  可这事最后的结果是好坏参半。好的是这女人每小时会付给德奥六美元工资,坏的是德奥在送十二小时的货后还要接着去给她刷房子。而且这女人并不喜欢德奥,有时德奥正在专心地刷着,她就会厉声说:“停!你可以回去了。”语气不容半句疑问。
  一天晚上,德奥正刷漆时莎伦来了。她告诉德奥他们现在要去拜访一位十分和善的老医生,这次德奥也许能找到一个真正的居所。德奥不想去,谁知道莎伦和那个陌生人说了什么?德奥说他累了,可莎伦说医生住的地方并不远,后来证明这话倒是不假。他们三个人坐在一个小厨房中,莎伦和医生一直在用英语聊天,德奥试图听懂,可是越来越听不进去。这位退休的牙医从桌子那边探过头来,颤巍巍地的伸出一只手,用无名指敲了敲德奥的前下牙,德奥完全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莎伦在中间翻译着,老牙医说德奥需要戴牙套。
  德奥只觉得一阵怒火涌上来,他受够了!他们也不想想他现在的生活状况,他们还想要怎么折腾?那晚余下的时间里,德奥一直把嘴巴闭得紧紧的。甚至连接下来的几天,他也刻意避免在公共场合张嘴笑。

第四章 纽约 1994年(5)
不出德奥所料,牙医并没有决定要收留德奥,可是这次见面也不是没有成效。莎伦说如果德奥想整牙的话,老牙医可以免费为他做——就在纽约大学的牙科院。德奥没意见,不过整牙还是其次,现在他们得继续找住处。
  莎伦又带德奥去见一位莱昂蒂修女,她经营着一家类似于寄宿公寓的住宅。“她人很好。”莎伦这样形容。
  莱昂蒂修女在哈林区有处房子,为刚刚出狱、无家可归的人提供临时居所。那是一个地下室,满满地住了很多人。修女也许的确是个好人,德奥想,莎伦把他带过来也是出于好心。或许即便是在这乱糟糟的环境里,莎伦也会过得很高兴。德奥甚至猜想,即便她就是到了地狱,想必也会热情洋溢、笑容满面。可是他不想住在这儿,他更愿意自由自在地过活,他更喜欢枕着草坪看星星。
  幸好,莱昂蒂修女说德奥可以住在这儿,不过所有的床都住满了,他得睡在地上。这样,德奥就顺理成章地礼貌拒绝了她的提议,而且还让莎伦知道自己心怀感激。
  可有的时侯,莎伦的提议不那么容易拒绝。莎伦有个有钱的朋友要在中央公园办个生日派对,好好庆祝一下,并说她可以带着德奥一起去。
  “这次派对肯定很热闹,”莎伦有些兴奋地说,“你应该去,好好放松一下。”
  德奥飞快地思考了一下,说他不能去,他没有礼服、蝴蝶结或任何可以在正式场合穿的外套。
  可是莎伦说这没问题。圣托玛斯教堂为穷人募集了很多旧衣服,其中有许多还都很新,因为那个社区的人一般都比较富裕。莎伦还说她自己刚开始就是在那里领的衣服。她带着德奥到了教堂的地下室,兴高采烈地在一堆塑料袋里翻腾了半天,不停地拿起一件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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