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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堂春色-第1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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邺疏华担心她乱动会受伤,着急地道:“你躺着别动,他们很快就会赶过来。”
约等了近一盏茶的时间,侍卫们急匆匆赶了过来,见两人都有伤在身,不敢随意挪动,敲开路边一户人家的门,向他们借用了两张圈椅和四根长棍,将两人抬回城去。
邺繁一直在文澜阁等待结果,听到禀报,匆匆赶了过来,看着受伤的儿子和儿媳,半晌说不出话来,他瞒着邺疏华,利用宋箬溪,引陈陌出来,本以为此计定能成功,谁知道人是引出来了,可是没有抓住,还让儿子儿媳双双受伤。
“少城主的手怎么样?”邺繁看着脸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邺疏华,心痛不已,脸上却半点不露,沉声问道。
“回城主的话,少城主的手折断了。”良医检查了一番,禀报道。
邺繁皱眉,问道:“你与他交手了?”
“没有。”邺疏华语气冷淡,甚至没有看邺繁一眼。
“没有交手,你怎么会受伤?”邺繁问道。
邺疏华抿唇不语,宋箬溪从藤篮跳下来的那一幕,他不敢回想,差一点点,他就要永无失去他的妻,而造成这一切的人是他的父亲,这让他心中的愤恨无处宣泄。
良医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一根软木,用水清冼后,道:“少城主,卑职要替您接骨,会很痛,请您咬着这根软木,忍一忍。”
邺疏华点了下头,张开嘴,咬住那根软木。
良医净了手,帮邺疏华接骨。
邺繁站在一旁,紧张地注视着。
卧室内,良医在医女的协助下为宋箬溪诊断伤情。
宋箬溪的骨头没有断,伤得不算太重。
良医抹着汗走了出来。
邺疏华吐出那根被他咬出深深牙印的软木,问道:“少夫人的伤势怎么样?”
“少夫人伤的不是太重,卑职开几剂药,给少夫人服用,少夫人休养些时日就会好。”良医躬身道。
“你快去开药。”邺疏华的脸痛得扭曲变形,口齿不清地催促道。
邺繁皱眉道:“她有医女在照顾,你先顾好你自己。”
邺疏华咬紧双唇,额头上的冷汗象水一样流下来。
良医赶紧把软木拿起来,“少城主,还是咬着软木吧。”
邺疏华张开嘴,再次咬住软木。
良医刚把邺疏华一只手接好,昭平县主就闻讯赶了过来,看到他手上着夹板,心痛地泪如雨下,“我可怜的孩子,你怎么会弄成这样?”
邺疏华嘴里咬着软木,没法说话。
邺繁上前扶住昭平县主,“儿子没事,一点小伤,上了药就好,不用担心。”
“他手上着夹板,脸都痛白了,怎么会是一点小伤?”昭平县主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邺疏华出去了一趟,带着伤回来了。
“身上有伤,总是会有点痛的,上了药就好了。”邺繁强行把昭平县主拽到一旁坐下,继续哄骗她,不告诉她实情。
昭平县主看了看屋内的人,没看到宋箬溪,脸色微沉,“毓娴呢?华儿都受伤了,她去哪里了?都不管不问的吗?”
欧阳氏抹着眼泪,道:“夫人,少夫人也受伤了,良医让少夫人卧床休息。”
“啊?”昭平县主愕然,“这……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两个人都受伤了?”
屋内一片沉寂,没有人回答昭平县主的问题。
“城主,出什么事了?”昭平县主点邺繁的名问道。
“没出什么事,你别多问。”邺繁不愿告诉她。
“我儿子和儿媳一起受伤了,我怎么能不过问原因?”昭平县主不依地嚷道。
邺疏华看着邺繁,眼神里透着一丝嘲讽。
“一点小意外,已经没事了。”邺繁不愿说实话,利用儿媳去引敌人的事,到底不光彩。
“是什么意外?”昭平县主追问道。
邺繁皱了皱眉,道:“你就别问这么多了,进去看看毓娴。”
昭平县主不满地横了他一眼,扭身进了卧房,“毓娴啊,你怎么样?伤在什么地方?可痛得厉害?”
宋箬溪睁开眼,看着她,轻轻笑了笑,道:“母亲,我没事。”
“好好的你们怎么会受伤的?到底出什么事了?”昭平县主在床边坐下,皱眉问道。
“一点小事情,已经过去了。”宋箬溪全身都痛,不想多说。
昭平县主见她脸色也不太好,就没有再继续追问,嘱咐蚕娘等人好好照顾她,起身走了出去。
良医总算把邺疏华的另一只手也复位接好,包上药,绑上夹板,抹了一把汗,道:“少城主,这些天您不要沾水,不要乱动。”
“知道了。”邺疏华吐出几乎要被他咬断的软木,声音虚弱地道。
“华儿啊。”昭平县主看着他两只手都绑夹板,伸出手,不敢碰他,担心弄痛他,“你怎么样了?”
“母亲,我没事,您别担心。”邺疏华努力挤出一点笑容来安慰她。
昭平县主心疼地哭道:“你这个样子还叫没事,那什么样子才叫有事?”
邺繁拉住她,道:“时辰不早了,儿子身上有伤,让他早点休息,你就别在这里哭哭啼啼打扰他了,先回去,明天你再过来看他。”
“他这个样子,我不放心,我要在这里守着他。”昭平县主不肯走。
“你留在这里,媳妇要怎么办?”邺繁问道。
昭平县主表情一僵,关心则乱,把儿子已成亲的事给忘了,再三嘱咐欧阳氏等人好生照看邺疏华后,才和邺繁一起离开。
邺疏华靠在引枕上缓了一下,感觉手臂上的疼痛稍减,穿鞋要下榻。
欧阳氏不敢扶他,着急在旁边问道:“少城主,您要去哪里?”
“我要去看……”邺疏华话没说完,就看到香绣扶着宋箬溪出来了,“璎璎,你怎么出来了?你身上有伤,要卧床休息。”
“行了,你别担心我,你坐着吧,别乱动。”宋箬溪慢慢地走到他身边坐下。
“璎璎,对不起。”邺疏华满怀歉意地道。
“这件事又不怪你,不用说对不起。”宋箬溪还不知道这是谁的主意,但是她相信邺疏华不会拿她来冒险。
“他是我的父亲。”邺疏华愧疚地垂下眼睑,不敢去看宋箬溪。
“他是他,你是你。”宋箬溪轻轻地碰了碰他绑着夹板的手,“你的手怎么样?”
“良医说没什么大碍,上夹板只是为了好得快些。”邺疏华的手臂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不是粉碎性骨折。
“你的手养好伤后,应该不会影响你抱我吧?”宋箬溪凑到他耳边,小声问道。
邺疏华低落的心情,瞬间好转,笑道:“不会影响。”
宋箬溪笑,“只要你的手没事,其他的事都无关紧要。”
“璎璎,谢谢你。”邺疏华感激地道。
“我们是夫妻,说什么谢谢,要说谢谢,我才应该说,要不是你接住我,我就死了。”
邺疏华不解地问道:“你怎么会从上面掉下来?”
“我不是掉下来的,我是跳下来的。”
“你跳下来的!”邺疏华的声音拨高了几度,“你知不知道那有多危险?”
“我现在想想也很后怕,如果还有下一次,我应该不敢再跳了。”宋箬溪回想起下坠时的失重感,打了哆嗦。
“不会有下一次了,不……嘶!”邺疏华想去抱她,碰到了手臂,痛得倒抽了口冷气。
“你坐好,别乱动。”宋箬溪小心翼翼地托着他的手。
过了一会,香草和巧儿把熬好的药端了进来。两人喝了药,梳洗更衣,上床睡觉。
宋箬溪怕碰到邺疏华的手,离得他远远的。
“璎璎,你过来一点。”邺疏华道。
“会碰到你的手。”
“你过来一点点不会碰到。”
宋箬溪看了看彼此的距离,挪过去一点点。
“你再过来一点。”邺疏华觉得还是太远。
“再过去就挨着你的手了。”
“挨不着,还有这么宽的地方。”
宋箬溪又挪过去一点点,“好了,就这样,不许再说了,睡觉。”
邺疏华笑,乖乖地闭上眼睛。
次日,欧阳氏事隔多年,重操旧业,给双手不便的邺疏华喂饭。邺疏华的脸从吃饭一直红到吃完,宋箬溪见他那窘态,忍笑忍得眼泪都出来了。
邺疏华看她眼泪汪汪,还以为她不舒服,“璎璎,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后背又痛了?”
“没有,不痛。”宋箬溪拿丝帕把眼泪擦去,“被菜给噎着了。”
“你慢点吃,别着急。”邺疏华信以为真。
宋箬溪点点头,低下头喝粥。
用过早饭,邺疏华等欧阳氏出去后,道:“香朵,香绣,你们赶紧把东西收拾一下,我们要离开这里。”
宋箬溪讶然,“我们要去哪里?”
“我们去庆原,看岳父岳母,然后云游四海。”邺疏华考虑了一晚,决定带着宋箬溪走。
宋箬溪知道邺疏华心中对邺繁有怨恨,她对邺繁所为也无法释怀,邺疏华要带她走,很令她感动,可是,别说他们现在身上有伤,就是没有伤,以他们的身份,根本就不可能离开,他有这份心意,就已足够,轻轻笑道:“要去庆原,要去云游四海,那也要等我们俩把伤养好了才能去,你这个样子,我们怎么能够出门?”
邺疏华低头看着绑着夹板的双臂,苦笑道:“是我太心急,考虑不周,等我们养好伤再走。”
“好。”宋箬溪满口答应。
邺繁不顾宋箬溪的安危和名声,用她做饵,不但没能抓住陈陌,还令儿子对他心生怨怼,也有几分悔意,下令封口,不准参与此事的将此事传扬出去,可是邺疏华连续数日不曾来忠勇堂议事,还是引起了各位官员的猜测。
而后又隐约知道那天晚上急召良医为邺疏华治伤,就更加觉得有大事发生。当然他们只是私下猜测发生了什么事,不敢摆在明面上来议论,更不敢让脸色日益阴沉的邺繁知晓他们在猜测这件事。
外面的事,邺疏华和宋箬溪都没去理会,躲在漱玉院里安静地养伤。昭平县主每天过来探望他们,邺繁隔一天过来一趟,邺疏华对他冷冷淡淡,问一句,答一句。宋箬溪则避进卧房,不跟他碰面。
昭平县主觉察到父子俩之间的不对劲,分别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事,两人都说没事,昭平县主心中不安,尽力在两人之间调和,可惜收效甚微。
这天,邺繁问起邺疏华那天夜里陈陌乘坐的是什么东西。等他和昭平县主走了后,宋箬溪从卧房走出来道:“陈陌坐着升天的那个东西,叫热气球。”
“什么是热气球?”
宋箬溪想了想,措词道:“热气球是一种比较简易的飞行工具,由球囊、吊篮和加热装置三部分构成,球囊里的空气经过加热后,密度变小,就会变轻,当有足够的气体,就能带着吊篮飞起来。”
“什么是密度?”
“密度……”宋箬溪蹙眉,“密度就是物质的一种物理属性。”
邺疏华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宋箬溪眸光转了转,笑,“下元节放的天灯,你知道吧?”
“知道。”
“热气球就是天灯的加强版。”
邺疏华双眉紧皱,天灯最初是军中为了传递讯息之用,陈陌依据天灯的原理做成的热气球,是否也是为了打仗用?眸光沉了几分,道:“要是赫国利用这热气球运送士兵进城来攻打,登瀛城可就危险了。”
宋箬溪笑道:“这个你用不着担心,因为技术问题,他做的那个热气球的承重能力有限,最多装三到四个人。要攻城的话,他就要准备很多个,可是这些东西准备起来并不件容易的事,再者,热气球是不受人为控制的,它是随风飘动的,风势的变化,就能影响它的方向。”
邺疏华听她说的头头是道,有点好奇她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知识的,笑问道:“璎璎,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
宋箬溪眨眨眼,“我听静玄师兄,也就是陈陌的姑祖母说的。”
“你会不会做热气球?”
“它的原理我是知道,但是不会做。”
邺疏华犹豫片刻,问道:“璎璎,你可不可把你知道的写出来?”
“当然可以。”宋箬溪把她所知道的一点热气球知识全部写了出来。
邺疏华记下了她所写的,口诉给邺繁听。
邺繁听过后,就下令寻找一批会制作天灯的人去琢磨这个热气球。
午后,宋箬溪捧着红绡昨天刚买回来的话本子,眉飞色舞,声情并茂地念给邺疏华听。
“这一段不对,写书这人,定然不会武功,在那种情况下,雷霆一掌是不可能使得出来的。”邺疏华挑错道。
“这是写作手法,写小说,当然要夸张一点才好看,实打实的,有什么意思。”宋箬溪撇嘴道。
邺疏华笑,受教地点点头道:“言之有理。”
“我说话的当然有理。”宋箬溪笑着挑挑眉,继续往下念,“小子劈出雷霆一掌,满堂皆惊……”
邺疏华靠在引枕上,含笑看着她。
说说笑笑,大半天时光就这样消磨过去了,到晚上,因为手上绑着夹板,邺疏华接连几天没洗澡,素来爱干净的他终于忍受不了,“去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沐什么浴,你的手不碰水。”宋箬溪瞪他道。
“我身上好痒,还有股臭味。”邺疏华脸红地道。
宋箬溪凑到他身上闻了闻,道:“哪里臭了?这是药味。”
“不是药味,是臭味,好难闻。璎璎,我要沐浴。”邺疏华立场坚定。
“臭男人臭男人,男人不臭,就不是男人了,臭点好。”宋箬溪调皮地笑道。
邺疏华哑然失笑,逗她道:“那我以后就不洗澡了,臭臭的才象个男人。”
“你敢!”宋箬溪柳眉一竖,“你要不是洗澡,就别上我的床。”
“我洗澡你不准,我不洗澡,你又不让我上床。”邺疏华苦着脸道。
“我说的是以后,不是说现在,现在你不洗澡没关系,我不嫌你臭。”宋箬溪从他背后抱住他,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邺疏华笑,柔声道:“璎璎,我想抱你。”
宋箬溪轻轻一笑,从他手臂钻了过去,双手搂着他的腰,靠在他的怀里。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良医来给邺疏华拆夹板,摸了摸他的骨头,满意地笑道:“少城主恢复的很好,夹板不用再上了。”
听到这话,一屋的人都松了口气。
夹板是不用再上,药还是继续用,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就是用再好的药,半个月也没办法完全痊愈,邺疏华的双手暂时还不能象以前一样活动自如。
“你再休养两天,就去忠勇堂参加议事。”邺繁不是不心痛儿子,只是少城主连续半个月不在忠勇堂出现,已经令官员们人心浮动。邺疏华受伤的是手,脑子没伤,听事议事不受影响。
邺疏华淡淡地道:“我不会再去忠勇堂议事。”
“你说什么?”邺繁脸色一沉。
“我不想做少城主,我要带着我的妻子离开这里。”
这句话没有起伏,轻轻的,可是听在邺繁的耳中却象响雷一般,令他震惊,不敢相信地瞪着邺疏华,厉声道:“你再说一遍!”
邺疏华抬眸与他对视,无惧他眼中的怒意,一字一顿,清清楚楚地重复道:“我、不、想、做、少、城、主,我、要……”
“闭嘴!你给我闭嘴!”邺繁暴怒,高高地扬起了手,可是视线对上邺疏华幽深的双眸,停了下来,打不去,恨恨地握紧拳头,放了下去,“你这个逆子,这种不负责任的话,你怎么说得出口?你不想做少城主了?这是你想不做就能不做?你是登瀛城的少城主,将来要担负起一城百姓安危的人,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来?”
“我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又怎么去保护一城百姓?父亲,还是另选贤良,就当没有我这个儿子,就当我在三岁那年已经中毒身亡。”
“你,咳咳咳!”邺繁被这话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大咳了几声,把气顺了过来,抖着手指着他,“你这是在跟我赌气?”
“儿子不敢,儿子只是不愿看到自己的妻子坐在家中,祸从天降,身陷险境。”邺疏华的语气平静,听不出一丝情绪。
邺繁怔怔地看着他,良久,“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邺疏华跪了下去,“父亲,儿子不适合做少城主,儿子厌倦过这种争权夺利的日子,请您让儿子离开。”
邺繁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邺疏华,眼神复杂,他知道邺疏华不适合当城主,这一年多,邺疏华虽然改变了很多,但是这个改变不是为了继承城主之位,而是为了宋箬溪,如果可以,他也不想选邺疏华当继任者,可惜他只有这么一个嫡子,他别无选择,这是他的,也是邺疏华的悲哀,轻叹一声,上前扶起他,语重心长地道:“疏华,父亲已经老了,登瀛城以后就是你的责任,不管你愿不愿意,这都是你的责任,就如当年我从我父亲手里接过城主之位一样,必须背负起这个责任,不要再说你不做少城主,不要再说离开这里的傻话。你是登瀛城的少城主,从你出生起,你就已注定要走这条路,你不能逃避,也逃避不了。”
邺疏华看着邺繁额间的皱纹和鬓角边的白发,离开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好好休息,过两天去忠勇堂参加议事。”邺繁拍了拍他的肩,转身离开。
邺疏华在房间里呆呆坐了一会,出门走进暖阁,见宋箬溪端坐在窗下的案台前抄写经文,默默地走到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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