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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也无奈-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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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蛙(23)
晚餐后,当我把一切向刚认识的副馆长和盘托出的时候,敦实憨厚相的副馆长脸上严峻的神态告诉我,他感觉到的事态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 他当即拿起电话联系工商局和公安局,让他们尽快赶到宾馆,会同省博的专家一起,到花鸟市场查找那家商铺的主人。 在等待他们赶来时,他又用手机拨通了我插队那个县(现在称作市)博物馆的馆长,询问馆内陈列的那一对玉蛙还在不在。当听说那对玉蛙还好好地陈列在那里时,副馆长瞅了我一眼,说了一句:“现在我们先全力查获花鸟市场这一头。” 说话间,省博物馆的古玉石专家、工商局、公安局派来的人都到了。我随他们一起来到花鸟市场的那家商铺,那家白天还满是各式商品的商铺里已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没了。 旁边没打烊的几家商铺说,我走后不久,来了好几个小青年,在一个时髦女性的指挥下,把所有的商品都装箱搬走了。 这家商铺的雇主也已被查到,他是一个年老体弱的书画商,几个月前,因身体不好,把商铺转租给了瘦子。他只知道瘦子叫老尚,按月如期交转租费,还算守信用的。 其他一概不知。 省城里,哪儿都没见老尚的踪影。 我沮丧至极。兴师动众,扑了一场空。副馆长却是信心十足,他说一定要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打发走了所有的人之后,他把我约进他的客房里,劈头就说:“你没有错。” 望着副馆长敦敦实实的身架子,憨厚的圆圆的脸,我深为感动。 副馆长接着说:“现在我们要搞清楚的是,你捐献给县博物馆的那两只玉蛙,是真还是假?” 我拍着胸脯说:“那绝对是真的,不会假。我试过,它们在水里都会游、会叫,妙极了。” 副馆长拍着我的肩膀说:“我完全相信你的话。不过,货柜上看到的那只,你不也肯定地说是真的嘛!时间,时间毕竟过去快三十年了呀。” 副馆长意味深长的话,可以说是一针见血,我哑口无言了。 根据副馆长的意思,我当夜就给妻子打去了电话,让她把当年县里发给我的那张盖了大红公章的捐献证书找出来,连夜给我传真到下榻的宾馆。然后把真件收藏好。 收到传真,我复印了一份,拿给副馆长看。副馆长说了一声,兵贵神速,连夜开好有关证明,办好手续,忙到半夜才歇下来。 第二天一早,我们俩就坐上省博的车,往县博物馆赶去。 县博物馆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 遵照副馆长的意思,他们连夜找到朗巴,把当年陪同我一起到县城捐献玉蛙的吴仁萍也约来了。第一眼看到她,我已经不认识她了,她变成了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我这样说是客气的,实事求是地说,她完全变成了一个肥婆,胖得人都变了形。就是性格没变,一眼见到我,她就惊喜地叫:“华有运,华老师,你不认识我了!我是吴仁萍呀,看,胖成啥了。哈哈哈。” 县博物馆的人还对省博的副馆长说:吴仁萍的舅舅、舅妈先后已去世,他们的子女对这事儿不晓得,所以没有约。 直到这时候,我才第一次晓得,当年接受我捐献玉蛙的是两口子。我不由瞟了吴仁萍一眼。 县博物馆用两只大大的铜盆盛满了清水,当着众人的面,警卫关闭了警灯,用钥匙打开了陈列柜,把那两只皇帝的玉蛙,诚惶诚恐、小小心心地放进了水中。 我瞪大了眼睛盯着水中,两只玉蛙既没游动,更没叫唤出声,没等县博工作人员的手离开水面,两只玉蛙已经沉到了水底。 我惊慌地骇然大叫起来:“它们怎么不会游了?它们怎么不会叫了?它们怎么变成假的啦?啊!” 县博物馆大厅里回响着我失态的叫声,继而沉寂下来、沉寂下来。 众人都面面相觑,哪个也没有说话。 弄清了喊她来的真相,面对一个个的问题,吴仁萍脸色发白,完全是茫然无知地望着我,只转着脑壳说了一句话:“我没见过它们游,也没听它们叫过啊。华老师,你说对吗?那时,我都是听你说的呀。” 经历过这一切,我和省博的副馆长交上了朋友。从那以后,一晃三年多又过去了,每次见面或是通话,他都要告诉我,自从我那一次在省城的花鸟市场见到过那一只皇帝的玉蛙之后,在国内外大大小小文物市场和拍卖场上,再没见过玉蛙露面。若是看见了,就是花几百万、几千万买下来,也是值的。因为就是在今天,高科技发达到如此地步,也再没人雕得出这样的玉蛙了。 像传说中的皇帝的宝剑一样,这两只神奇到极致的玉蛙,也仿佛从人间蒸发了。 它们还会出现吗? (发表于《收获》2003年第1期)   
爱也无奈(1)
人奔家乡马奔槽, 乌鸦只爱自家巢。 ——香格里拉谚语 马尾胡琴伴奏的弦子舞跳起来的时候,联欢晚会进入了高潮。 来旅游的客人们和演员们混在一起,兴奋地欢叫着,手舞足蹈地学着摆步、双扭步、垫步跳、悠腿。 卓玛发现,属于她这个旅游团的摄影师郎京杰不见了。想到白天拍照的时候他就说脑壳晕,吃晚饭的时候他又说头胀得难受,她就留神他了。来参加夜里的联欢会时,他的症状似乎好一点,情绪高涨了,他的闪光灯又不时地亮起来了。这会儿,他一声没吭地独自离去了,卓玛料定他是高原反应发作了。 这个人是王经理单独安排到卓玛的旅游团队里来的,平时就知道照相,话说得很少。时常在卓玛最不经意的时候,发现他那一双灼人的眼睛朝着她扫过来。 卓玛带过的团多了,各种各样男人的目光,她见得多了,专注的目光,凝神的目光,含情脉脉的目光,轻佻的目光,大胆挑逗的目光,甚而至于酒后贪婪的目光,卓玛都能够应付。可不知为啥,面对郎京杰犀利灼人的目光,她总有点不知所措。这个人脸上的线条分明,很有男子气概,却又没有高原上的汉子那种逼人的粗野气息,头一次相见,卓玛就被他吸引了。 心头牵挂着他,卓玛怕他不知如何应付高原反应,再没心思和大伙儿在一块儿玩。她慢慢甩着双手往后踏着舞步,不动声色地退出了舞圈,离开了联欢的院坝,迈着快步向宾馆走去。 上三楼之前,卓玛先到宾馆服务台,掏出自己的四十块钱,租了一只氧气袋,遂而才坐电梯上楼。 她记得郎京杰的房号是329,径直走了过去。他果然是回来了,329的房门虚掩着,屋里有灯光。她还是按响了门铃,屋里传出郎京杰懒懒的声气:“进来。” 卓玛推门进屋,一眼就看到,他脸色潮红浑身疲惫地躺在床上,见了她,不好意思地坐起身子,嘴角挤出一丝笑纹,轻轻叫了一声卓玛。 卓玛觉得,即使是一脸倦态,他的笑容也还是坚毅的,她摆手让他尽管躺下,说:“你别逞强了,这和身体强弱没关系,你就是高山反应,缺氧,我见得多了,多少身强力壮的小伙子,遇到这种情况都会躺倒。” 她又问:“告诉我,你回来多久了?” “没多久,我就回来洗了个澡……”他说着还想笑一笑,“消除一点倦意,谁知……” “糟了,洗过澡是不是更难受?” 他点了点头。 “你头痛脑壳胀,是典型的高原反应。回来以后,就该卧床休息,不能乱动,更不能洗澡。跟你说,有客人不听话,硬是放足了热水要洗,有的人一边洗一边还唱歌,洗着洗着,晕过去的都有。”卓玛的语气里含着明显的责备,“这会儿感觉怎么样?” “头痛欲裂,浑身不舒服。” “你现在就得吸氧。来,听我的,坐起身子,垫着这个。”卓玛俯下身子,抽出他床上的枕头,垫在他的身后,顺手把氧气袋递过去,“会用吗?” 郎京杰困惑地摇摇头,卓玛拨开小塑料袋,给他接上消毒管子,说:“把这个塞进鼻孔,打开氧气袋就行了。先开得小些,有感觉了,慢慢再开大。” 郎京杰一一照着她吩咐的做了,安神吸着氧。 卓玛见他贪婪地吸氧的模样,不由暗暗好笑。她怕自己笑出声来,故意转过身子,谁知这一转,她不由得大吃一惊。她发现自己的照片被放得很大地粘在雪白的墙面上,背景是梅里雪山的主体太子十三峰,那清远澄净的天宇上,映衬着高洁雄奇、直指苍穹的雪峰,比卓玛平时看惯了的绵延数百里的雪岭雪峰倍添几份神奇。瞧,在这张大得让人惊讶的照片上,雪比云白,比云亮,比云还要奇异多彩。 而更让卓玛内心震惊的,是自己身着藏服的形象,神情自然、那么亮丽、那么摇曳多姿地站在雪域奇观前面。她的整张脸庞,特别是脸颊上那两朵红扑扑的霞彩,仿佛都沐浴着梅里雪山的阳光。 天哪,我真有这么美吗。 要不是郎京杰在专心吸氧,卓玛真想转过身去这样大声地问他。她回想不起来,他是在什么情况下给她拍下这张照片的。 在旅游点上,远远近近的,有照相机镜头对准卓玛的时候,卓玛一点也不慌,她已经习惯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北方南方的旅游者,有的单独给卓玛照相,有的给卓玛拍特写,有的热情地拉着卓玛合影,和旅游团队合影,和三五个人合影,和老人小孩合影,和年龄相仿的姑娘、小伙子合影,和中年汉子们合影,不管什么人邀请卓玛合影,卓玛从不拒绝。卓玛知道,回去以后他们会把照片拿给身边的人看,会自豪地告诉自己的亲人朋友,这是一个香格里拉的藏族姑娘,这多少也能给人增加一点旅游的风情嘛。 卓玛从不向人要照片,拍了照片以后,他们中有的人会把合影给卓玛寄来,有的人嘴上说寄来,实际上从不寄来,这种人还不在少数。但卓玛从不为此生气。她收到的照片也已经够多的了。她要这么多照片干什么。 不过今天,她真想要这张照片,她喜欢这张照片。不是他把照片印得比自己真人还大,也不是背景上的梅里雪山美得令人心颤。而是照片上的她那股自在坦然、透着天真善良的神情,是她曾经拍下的千百张照片中从来没有过的。  
爱也无奈(2)
不知不觉地,卓玛凝视着这张照片已有好一阵子了,这张大照片旁边,还有几张照片,卓玛只是匆匆地扫过一眼,那都是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景致,藏族村寨、哈巴雪山、白茫雪山、中甸草场、民居、湖泊、寺庙,一来照片本来就印得小,二来这些外人看来充满异域特色的风光,在卓玛眼里实在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故而愈加突出了卓玛这张大照片的美。 望着望着,卓玛突然意识到,贴这张照片的墙,正对着郎京杰的床,无论是他躺在床上,还是坐在床上,只要一抬头,就能清晰地看到雪峰前的卓玛。他为什么要把照片贴在一眼就能看见的墙上呢? 陡地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卓玛的心里有股异样的感觉,脸上一阵发热发烫,这是怎么啦?她都说不清楚,反正她以往对任何男人都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在转回身去的那一瞬间,卓玛先发制人地厉声问:“是哪个喊你偷拍我照片的?” 郎京杰一心埋着脑壳在吸氧,一点也没察觉卓玛在这当儿情绪上的变化,听见她发问,他稍一抬头,他真懊悔手里捧着氧气袋,而不是照相机,卓玛此时此刻的神情有一种令人神往的美。他睁大眼瞪着她,耳朵里并没听见她在问什么。不过他晓得,她在大照片前已经站立好一会儿了。这张大照片是他的得意之作,他忍不住在洗印社让他们把它尽可能地喷绘放大了,贴在房间里。他诧异地瞪着卓玛说:“你是问这张照片?” “嗯,你是什么时候偷拍的?” “不是偷拍的,是客人们请你合影时,你答应着人家回过头那一瞬间,我拍下的。” “那还不是偷拍嘛。” “那是你已经答应人家了呀。” “我答应的是别个,不是你啊。” “为什么你能答应别个,就不要我拍?难道那些人拍的有我好吗?” “不在于拍得好坏,你就不晓得,这是侵犯了我的肖像权么。不行,我要收回这张照片。” “你拿去吧,我本来就想作为礼物送给你。” 卓玛一愣:“你是说,送给我?” “没错。” “不够。” “你还要什么?” “我连底片也一起收回。” “那不行,我要留作纪念。卓玛,相信我,我不会拿去发表的,即使有人非要发表,做杂志封面什么的,我也会征得你同意的。”说话间,他关上了氧气袋,恳切地望着她。 卓玛伸手去阻止他:“哎,你怎么不吸氧了,不能停的。” 非常奇怪,和卓玛半真半嗔地斗嘴时,郎京杰的头不痛了,高原缺氧的反应也不是那么强烈了。他定定地瞅着卓玛说:“你答应我,不收回底片,我才继续吸。” “嗨,你这个人,咋个像小娃儿。告诉你,高原反应很难受,有的人被折磨得死去活来,游兴全无,只想闹着回家。这可是开不得玩笑的。” “那你答应我。” “好、好、好,我答应你,不收回底片了。”卓玛挥着手,作出一副大度状。 “你真答应了?” “真答应了。” “不反悔?” “不反悔。” “那好啊,卓玛,”郎京杰的脸上又露出了那种带几份俏皮的笑容,“我跟你说实话,我拍了你好多好多的照片,你要不要看?” “在哪里,你拿出来呀!” “都在电脑里,我开出来给你看。”郎京杰离床起身,走到桌前来。 “哎哎哎,你得把这一袋氧气吸完才能动啊。” “卓玛,实话跟你说吧,我吸了这一阵,脑壳不那么晕了,看来身体已经恢复了。” “晚上你会失眠的。” “我临睡前一定把剩下的这半袋全吸完,卓玛,这下好了吧。” 卓玛点了点头,郎京杰坐在桌前,打开了手提电脑,熟练地按下一串键盘,挪开一点椅子,招手让卓玛也坐到桌前来,指着荧屏说:“你坐着看吧,每三秒钟,它会自动翻页。” 说着,他把椅子又往边上挪了一下,让卓玛坐到正中间来。 卓玛目不转睛地瞪着便携式电脑的高清晰度液晶荧屏,几乎看呆了。 天呀,这个整天背着两只相机,跟着旅游团队后面拍照的家伙,默不作声地,拍下了多少自己的照片啊。 卓玛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姑娘,当导游的这几年间,她带过多少团啊,尤其是那些个老外团,手里的照相机、摄像机,袖珍迷你型的,变焦距的,可选择多种长、宽、窄镜头的,即拍即现型的。特别是近几年来盛行一时的数码相机,拍完当场就能在小小的液晶荧屏上欣赏的,卓玛也算见得多了。但是,像今晚这样,刚拍完就能欣赏到这么多、这么大的照片,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更让她激动的是,郎京杰拍下的,全是卓玛在自然状态下的照片,荧屏上闪现的,没有一张是像大多数游客那样面向镜头作笑脸状拍下的。 卓玛只有点儿最一般的摄影常识,但她仍不得不在心里承认,郎京杰为她所拍下的这些照片,每一张都十分漂亮完美,无论是他的取景,还是她所在景致里的形象。她站在旅游车门口的,她在车上给游客们唱歌的,她正在绘声绘色地拿着喇叭介绍风情的,她大声地招呼游客们集合的,她骑在马上、坐在船上的,她站在湖畔的,她和大伙儿在一起联欢的……陡地,卓玛的眼前一亮,荧屏上出现了一张卓玛脸部的特写,这个家伙,把她眼里的神采,她发亮的额头,她泛着青春光泽的脸庞,她红扑扑的面颊,连她脸上Chu女纯净的绒毛,也细致入微地拍了下来。如果说贴在墙上的那一张照片体现了卓玛特有的形体美的话,那么这张特写,却栩栩如生地展现了卓玛少女健朗的美,雪域高原的姑娘特殊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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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也无奈(3)
正看得入神,卓玛突然感到身边喘息一般的呼吸直冲耳朵,那异性的气息格外的强烈。她猛地意识到郎京杰就挨坐在身旁,自己的心房莫名地别剥别剥跳得凶起来,胸脯也无法抑制地波动起伏着。 “真美,美的让人心醉,对么?” 郎京杰的嗓音变得似和平时不一样了,轻轻地、柔柔地,却又是那么强烈地直达她的心扉。 荧屏上又是一张特写,只是她的侧面像了。 卓玛的心跳得有些慌,她不敢回他的话,也不敢回头望他。她怕一回过头去,就把自己心底的秘密全泄漏了。 但她感觉得到,他在向她挨近。她的心野马狂奔般跳荡着,她想支身而起,想往旁边避一避。可没待她动作,荧屏上闪出了第三张特写,是她正在甜甜地微笑。 “卓玛。”他又满含着深情轻唤了她一声。 她刚一别转脸去,他耸着嘴探了过来,在她绯红绯红的脸颊上出其不意地轻吻了一下。 卓玛受惊一般地跳了起来:“你、你怎么能这样……” 没把话说完,她就慌张地没头没脑地冲到门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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