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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噶砬子轶事-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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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比赛的架势拉开了(1)
(一)第一章 比赛的架势拉开了(1)

  (一)巴噶砬子村的高铁匠,号称“关东第一炉”。这名号响亮是响亮,可也爱惹麻烦。每一年的初冬时分,他们家都会因为这名号,惹来这样的麻烦事,而且差不多年年如此,可以说是一年一度的麻烦事:打铁比赛。今年初冬,又来了一伙儿外地的铁匠,来找他们进行打铁比赛。

  巴噶砬子村有一南一北两条街,北街从南街的中腰开始往东,到村东头和南街并齐,虽然只是半条街,但也叫一条街。南街从村口的石砬子开始往东,是一条通东通西的大街,算是巴噶砬子的正街。高铁匠家就在南街中腰处的道南,临街有一处凹进去的空场,那是高铁匠家特意留出来的一个广场,作为高家铁匠铺的经营场地。缩进去一块,就是高家大院的院门口。高家没有大门,临街的也只是一座二门的小门楼。并不是高家没钱,盖不起大门,而是听了风水先生的话,说“门口向北,门户要紧”,所以才只修了一个小门楼子。在靠近二门楼子的左侧,就是高家的铁匠炉,是高家常年用于打铁的铁匠炉。这铁匠炉是个露天的炉子,在炉子的上方,斜搭了半块草席,夏天用来遮阳,但不能遮风避雨,冬天也只能用来挡挡雪花儿,大一点儿的雪,这草席就啥作用也不起了。炉子却是用砖砌成的,是一个砌得方方整整的青砖炉,经过了烟熏火燎,黑糊糊的炉子不但经得起烟火,也能抗得住风雪。高家认为,只有这炉子才是铁匠展示本领的东西,所以,在草棚下,才砌了个砖炉子。

  因为有人来挑战,席棚下的人们显得有些忙乱,特别是那拉风箱的小伙儿,急促地拉着风箱,那风箱呼哒呼哒的响着,火苗儿撺起了老高。

  掌钳的师傅是高家第五代铁匠高连城,一个四十岁左右的汉子。他从撺着火苗儿的炉中,用铁钳夹出烧了好一阵子的铡刀,翻过来掉过去,仔细地看了一下,眉头稍稍一皱,又用力把那铡刀再捅回炉中,瞪着小伙计,吼了一声:“加火。”

  拉风箱的小伙儿被师傅这一喝,头上立刻冒出了汗水,他一边用胳膊肘擦着汗水,一边弓下身子,加大了拉动风箱拉杆的速度,那风箱的拉杆,更加短暂而急促地在风箱中来回滑动着。

  高连城把铡刀再一次从火中夹出来,看了看,拧紧了眉头,把那铡刀又放了回去。

  在一旁拎着一把大铁锤,随时准备着打铁的二师傅高连胜,看看火候老上不去,就放下手中的铁锤,接过了小伙儿正拉着的风箱,他缓慢地拉了两下,火苗儿小了,可火儿却慢慢地由红变白,那炉中的铡刀,也随着火儿由红变白了。

  高连城又冲着高连胜吼了一声:“准备打。”高连胜放下风箱,拎起了铁锤。

  与高家隔街的对门,是常宁县有名的财主尹瑞信家,在尹瑞信家的大门前,临时搭起了一座铁匠炉。这是来和高家比赛的外地铁匠搭的炉子。他们用谷草搭起了一个简单的棚子,作为临时的居所。在棚子旁边,用碎石、杂草拌黄泥,凑合着垒起了一座矮矮的炉子。这和高家的炉子比起来,几乎矮了大半截。外来铁匠的炉子里,那炉火也不旺,火苗忽忽悠悠的似燃似熄。拉风箱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正一边擦着头上的汗,一边吃力地拉着风箱。那风箱的拉杆,滞滞拗拗的,不管她那稚嫩的手怎么用力,那风箱就是呼嗒呼嗒地有气无力地磨蹭着。

  掌钳的铁匠是一个瘦瘦的小老头儿,他斜看了一眼小姑娘,刚想和她说什么,可还没说话,出口的却是一阵干咳。小姑娘见老汉咳嗽得都出不来气了,就放下手中的风箱,先来为老汉捶背。那老汉咳出了一口浓痰,吐在地上,然后,他深深地喘了一口气,说:“山雀,别急,好活儿不在火儿,火儿上,在,在水儿上。”说完,又是一阵咳嗽。那个叫山雀的小姑娘刚想再去拉风箱,可见老汉又咳嗽起来,就又去为老汉捶背。

  外来铁匠的二师傅,却是一个比小姑娘还小的小男孩儿,大约只有十四五岁。长得虎头虎脑,瞪着两只大眼睛看着这一切。他见姐姐又拉风箱,还得为爷爷捶背,有点儿忙不过来,就抓起了风箱的拉杆儿,拉起了风箱。那炉火儿立刻又旺了起来。

  挑战高家的外地铁匠,一个爷爷,带着一个孙女、一个孙子。就是这老老小小的铁匠,自己混口饭吃恐怕都不容易,却竟敢和“关东第一炉”来挑战,而且还打到了高家的家门口,这多少让人有点儿不可思议。用句文明话说,叫“匪夷所思”吧。

  也正因为来挑战高家的外地铁匠,是这样的三个人,所以,没有引起高家的高度重视,高家的老一辈铁匠高占山,没有亲自出马,只是叫儿子高连城出来掌钳,表现了高家对外地铁匠的蔑视。但毕竟是涉及生死的比赛,高占山还是在初冬的冷天里,亲自坐到了二门外,坐在那儿看着儿子打铁,也表现出了高占山对这事的担心。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一章 比赛的架势拉开了(2)
(一)第一章 比赛的架势拉开了(2)

  (一)高占山毕竟是“关东第一炉”的掌门人,他出来观战,也摆着谱儿,拉着“关东第一炉”掌门人的架势。他先叫人在二门楼前,摆好了一张八仙桌,一把太师椅。只是茶具不太讲究,摆上来的是一个套着棉罩儿的粗瓷茶壶,和一只喝粥用的粗瓷二碗。高占山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托着这只粥碗,只把那碗的口沿放在嘴边上,慢慢地抿着,并不喝,他只是摆出了一个喝茶的姿势。他看见儿子那里忙活得正欢,不经意地抿了一口茶,显示出了他的满意。他再用眼角儿瞟了一下对门那老老小小的“铁匠”,嘴角儿不觉地露出了一丝冷笑。

  高占山是高家铁匠的第四代传人,从他的太爷高黑子创业,他的爷爷高红脸接班,到了他的父亲高宏图,才赢得了这“关东第一炉”的名号。高占山是高家铁匠的第四代传人,但对“关东第一炉”这名号来说,他应该是第二代传人,而且是一个承上启下的很重要的传人。他亲眼看见父亲那艰苦创业的经过,了解这“关东第一炉”名号的来之不易。当高家铁匠炉传到他手里的时候,他也特别看重这名号,在敲敲打打地锤打铁件这样看似简单的活儿上,他格外认真,几年下来,他还创造出了自己的一套绝活。在他看来,到了现在,他们高家的“关东第一炉”称号,是当之无愧的。他虽然不了解来人的底细,但看了这老老小小的样子,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所以才叫他的儿子高连城和他们比赛。但在他的心里并没有放松警惕,他觉着今年的比赛有点儿怪,就这么三个人,他怎么就敢和“关东第一炉”来叫阵呢?在初冬的冷天里,高占山亲自坐在二门外观战,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想和对门的尹家叫叫劲:我倒要看看,你尹家请来的这老老小小、破破烂烂的铁匠,有多大本事!

  在高占山坐在二门外观战的时候,从高铁匠家过街的对门尹家,走出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儿,他长袍马褂,手里掐着一个水烟袋,笑呵呵地走过大街,对高铁匠打了个招呼:“呦,高大哥,好悠闲啊,不用自己动手了?”

  高占山站起来,对那人拱拱手,说:“嗬嗬,尹老弟呀,我哪敢悠闲啊,这几年,你不总是想着法儿地折腾折腾我吗,你把我折腾得都不能动了,还是不肯饶了你老哥,又请来了高手,来对付我这老朽,不是吗?”高占山说着话,还用下巴往对门一努。他对尹家门口的那几个“铁匠”,都不稀的用手指,他觉得他们不象匠人,倒象是逃难的叫花子。

  这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儿,可是巴噶砬子村里的有头有脸的人物,他叫尹瑞信。他虽然不是村里的什么头头脑脑,可他的妹夫郭文斌,是常宁县的县长,有了这门亲戚,尹瑞信就不是一般人了,名号是县长的大舅哥儿。但这只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他有从县城到各地的买卖商号数十家,钱如山积,财如水贮,可以说是有钱有势了。财大气就粗,尹瑞信也就爱在村里做些任性的事。他每年都要请一回铁匠,来村里打铁,说法是和对门的高铁匠“撮切技艺”,实则是为了压一压高铁匠的傲气,他实在看不惯那挂在高家二门楼上的那块匾:“关东第一炉”,他想:他第一炉,我啥?

  尹瑞信听高老铁匠这样说话,他用力吸了一口烟,然后再慢慢地把吸进嘴里的烟,冲着高家的二门楼,用牙缝挤出,那烟就如同一根银线一样,直刺到平常挂匾的地方。吐完了烟,他才笑着对高老铁匠说:“高大哥,你那牌子咋摘了?我看还是挂上吧。这么多年,你那牌子靠谁呀?还不是我东找西找的,找来些‘二百五’的铁匠,和你们家比赛,你把那些‘二百五’铁匠都划拉了,打败了,你们家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关东第一炉’了,你咋还这么说我呀。”尹瑞信嘿嘿地笑着,他并不在乎每一次比赛谁胜谁败 他为的就是解解气,再就是为了看个热闹。今年来的铁匠败了,明年他再找人来,反正铁匠遍地都是。只要你挂着这块匾,我就会找人来和你比。

  高占山听尹瑞信这样说,也笑着接过话说:“对不起,对不起啦,尹老弟的好处,你高老哥岂不明白?只是,只是你找来的都是些‘二百五’,我们高家就是把他们打败了,顶多不也就是‘二百五’以上,和‘二百五’差不多了吗,哪儿还敢称什么‘关东第一炉’呀。”

  尹瑞信听了,先哈哈地笑了一阵,然后指着自家门前打铁的那老老小小,说:“你看你看,他们够‘二百五’吗?我看他们二百四都分量不足呀。”

  高家铁匠炉那边,高连城已经把铡刀打好了。他看见父亲坐在太师椅上,悠闲地和尹瑞信唠着磕儿,他也擦了擦黑漆漆的手,装上了一袋旱烟。拉风箱的小伙儿急忙过去,用铁钳子夹起一块火炭,为师傅点上烟。高连城“吱啦”一声,美美地吸了一口烟儿,看了看正在用力磨着铡刀的二师傅,又斜眼看了一下对面的铁匠炉,不禁咧开大嘴,无声地笑了。高连城看见了,对门那边,连铡刀的型儿,还没弄出来呢。

  尹瑞信家门前的铁匠炉,那个小男孩儿,一边当拉风箱的小伙计,一边当打铁的二师父,他是抓起拉杆拉风箱,拿起锤把抡铁锤,忙得他满头的大汗。那老铁匠却只是不慌不忙地用一把手锤,慢慢地敲打着那铡刀,刀虽然没有成型,可也见了模样。叫山雀的小姑娘,她离开了炉子,正在一边淘米,准备做午饭,那通红的高粱米在她那白嫩的手上滚动着。她淘好了米,把一个黑忽忽的闷罐似的铁锅,放到了炉子上。

  现在,两家的铁匠炉,都只是在打铁做活儿,还没有进入正式的比赛,村里的人们也就没有来看热闹,这里显得冷清了一些。但巴噶砬子村的人们,虽然没到铁匠炉来,并不能说明人们不关心这场比赛。在巴噶砬子村的北街,就有两个看似悠闲的下棋人,心急似火地惦着这边的比赛。

第二章  村长胡建银在想辙
(一)第二章 村长胡建银在想辙

  (一)东北的初冬,人们打完了场,收完了粮,几乎就啥事都没有了,巴噶砬子北街尹春家的车棚里,经常有两个人在这儿下象棋,今天也不例外。但是,今天他们表面上是在下棋,可他们的心里,却都惦着那边的打铁比赛。

  尹春家是一座宽敞的大院,朝南是一溜五间的草房,东西两边,各盖了三间厢房。东厢房住着老大和老二,西厢房敞着一面墙,一头儿堆些杂物,一头儿就是放车的车棚。下象棋的两个人,就坐在这间车棚里停放着的牛车上。下棋的一方是一个花白头发的老人,身穿短衣短裤,腰里还扎着一条“搭包”,他就是这家的主人尹春。只见尹春手一伸,把一枚棋子“啪”的一声,拍到棋盘上,嘴里还喊了一声:“将!”,然后直起身来,还“嘿嘿”地笑了两声,便静静地等着对方应招儿。

  下棋的另一方也是一个老头儿,一个半秃头的老头儿,他身穿一件长棉袍儿,棉袍的斜大襟儿上,还挂了一条灰白色的“羊肚儿手巾”。那老者并不着急,他拽起羊肚手巾的一角,擦了擦流下来的鼻涕,只扫了一下棋盘,问尹春:“你真将啊?”

  尹春得意地笑了笑,说:“嘿嘿嘿,胡爷儿,咋样?交棋吧,今儿个你大侄儿对不住了,先整死你一盘。你输了棋,还是去看我们那侄儿小子吧,我那侄儿小子也不知咋样了,我看我那侄儿小子的擂台,今年摆得也他妈的太玄了点儿,我担心那老老少少的,没啥好瓜儿吃,咱们去帮他们一把儿吧,咋样?”

  秃头老者叫胡建银,是村里的下棋高手,在这村里,也就是尹春还能和他过两招儿,可也是输多赢少。今天尹春觉得一招儿得手,开盘就赢,所以非常的得意。胡建银看着尹春那有些得意的样子,又拽着羊肚手巾擦了擦鼻涕,边擦边问:“真将,不悔棋?”

  尹春听胡建银不理自己的那话茬儿,只是问自己将不将军,他也只好不去想那边打铁擂台的事,马上把眼盯在了棋盘上。

  胡建银擦完了鼻涕,见尹春那认真的样子,又说:“你可得看仔细了,我数三个数儿,数完了你可就不能悔棋了。”说完,他就喊着:“一,二,…”

  没等胡建银喊“三”,尹春就把自己那枚棋子拿了起来,他把棋子掐在手里,眼睛一会儿看看棋盘,一会儿看看胡建银,眨巴着眼问:“胡爷儿,咋啦?咋不能将呢?”

  胡建银眯缝着眼儿,笑眯眯地反问:“你别问咋不能将,你就说将不将吧?”

  尹春眼睛盯在棋盘上,扫了一圈儿又一圈儿,也没看出啥门道,他认可地说:“不将了,不将了,你可得告诉我是咋回事,为啥不能将。”

  胡建银笑了笑,说:“好,你要是不将了,我就告诉你,你咋不能将呢,因为你这一将,就把我将死了,咱爷俩的棋也就下完了,所以,你不能将。”

  尹春一听这话,他把那枚棋子又放到了原来的地方,他想要继续将军,嘴里还不停地喊着:“将,将……。”

  胡建银又笑了,说:“你不是说不将了吗,怎么又反悔了?”

  尹春仰着脸,晃着头,笑嘻嘻地说:“赢你一盘棋可不容易呀,哪儿能叫你唬了呢,将,将………”

  胡建银停下笑,认真地问:“真将,你真将了?”

  尹春也不再看胡建银,他似乎没脸再看胡建银一样,仰着脸说:“当然,真将。”

  胡建银顺手拿起尹春的一个车,说:“你看好了,你要是真将,你这车可就没了,吃车,这样,你可就输了。”

  尹春低头一看,才看出自己这棋的漏洞,可是为时已晚,他还想悔棋,但又一想,自己刚才悔过一次棋了,没有再悔棋的道理,就把棋子哗啦一扔,说:“输了,输了,又输了。胡爷儿,咱们也别再下棋了,过去看看吧?”

  胡建银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收拾着棋盘。

  尹春急着要去看那边的打铁比赛,就催着胡建银说:“胡爷儿,别收拾了,咱们走吧,过去看看吧。”

  胡建银指了指棋盘,说:“输了棋你还有啥说道?啊。”

  尹春看了看棋盘,明白自己输了棋,不应该再有啥说道,可心里实在惦着那边,还是讪不哒地说:“嘿嘿,棋是输了,可,可,可那里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你胡爷儿不是不知道吧,啊?……”

  胡建银一边擦着鼻涕,一边说:“我对那边的打铁比赛,心里就不急吗?那打铁比赛和咱们下棋是一个理儿,不是你赢,就是你输,他们两边,总得弄出个输赢来,你叫我咋管?我要是能管,我今天也不找你下棋来了,你个臭棋篓子。”

  尹春被胡建银损惯了,对损他的话,满不在乎,还满脸堆着笑,说:“下棋是有输有赢,不是还有个平局吗,你不会给他们弄个平局吗?”

  胡建银听了尹春的话,还是摇着头,说:“平棋有平棋的条件,瑞信弄来的那老老小小的,能和高家弄成平局吗?”

  尹春听胡建银这样说,一时也没了话说,好半天,他才又喃喃地说:“去年打铁比赛比输了的那个铁匠,好惨哪,叫老高铁匠一锤,立嘛就打了个鼻口窜血呀。”

  胡建银听尹春这样说,他也叹了口气,说:“咳,惨是惨了点儿,可那也怪不得人家老高家,人家老高家在家里好好地打铁过日子,谁叫你来了?还非得和人家比赛打擂呢,而且能耐还不行,那你来叫什么号?那不是找着挨打吗。”

  尹春不再听胡建银讲道理,只是一个劲儿地哀叹着,说:“今年来的这老老小小的,那老头儿,那小小子,那小姑娘,他们,他们谁经得住小高铁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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