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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山上的流云-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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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
一块重物从高空自由落下,在引力作用下,它下降的过程是加速的。社会的发展进程和这有相似之处,在科技的作用下,生产力不断加速发展,人类社会向前发展的进程不断加速。从猿到人的过度用了上千万年,氏族公社的过程用了几万年,封建社会的过程用了几千年。当下的中国正处在社会转型高速发展的非常时期,现在二三十年的变化,要相当西方工业文明社会一两百年的变化。赶上这个伟大时代变迁的中国人是幸运的,他们可以享受社会发展的丰碩成果,施展自己的聪明才智,实现自己人生价值。同时,他们也是痛苦的,一方面,他们要挣脱“左”的思想束缚,并且杠起社会不公加给他们的重负,尽快适应这个社会,解决衣食住行的物质所需,另一方面,他们要重新认识社会,审视人生,确立理想信念,避免掉入物化的陷阱,找回迷失的自已,他们的生活情景,情感世界更丰富多彩……

  马克一九六零年出生在广西柳州一个军人家庭,*随父下放农村,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分配在一所中学教书,九十年代初下海经商。经过十多年商海的风风雨雨,商场的失利让他静下心来;曾经的文学梦和生活历练催生了《大明山上的流云》这本书。书中通过对田智明,田新家父子二人生活经历的叙述和生活场景的描写唱响了生命的赞歌。从书中我们看到上世纪初到*期间壮乡农村的背影,看到上世纪七十年代壮乡农村生活画面,看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的社会转型给人们心灵带来的阵痛,看到埋藏在我们心底与我们渐行渐远的点点滴滴……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大明山上的流云》是应世之作。

引言
年近知天命,对人生是怎么一回事,对社会是怎么一回事,对宇宙是怎么一回事已释然了。尽管这样,这次到广西,见到三十多年前最知心的好友,仍生出一番感慨。事情的缘起是这样,工作了三十多年,在公司里也算*了,去年,公司老总找去谈话,让我內退下来休息,给年轻人让位,公司给一个月假期,让我带上家人在国內到处走走,说是对我多年工作的奖励。名利虽好,但应随缘待之。我欣然接受老总的这番美意。我是个喜欢旅游的人,这些年,趁公干,国內外走了一些地方,但都是走马观花,现在有这个机会,我想好好独自到广西走一走,不是到有名的桂林看山水,而是到广西寻访一个人,一个三十年前结识的壮家人。这些年,不经意间,脑子里常浮現他的影子,他个子不高,身板结实,眉清目秀,待人总是笑吟吟的。最让人难忘的是他那目光,那目光直透人心底,让初识的人不免暗暗吃惊。相处久了,我才慢慢悟出,那清澈、明亮,泛着柔和波光的目光,是由内而外自然流露出来的,内里藏着纯真、善良、浪慢、火样的热情和坚毅。和他相识三十多年了,自一九八一年在武昌火車站分別后,除了书信往来,再无见面。最近几年,联糸渐渐少了,到后来洠Ы拥剿谎云Z,听说他行踪不定,泉州,乐山,深圳飘来飘去,现在他回广西了。这次我倒是要看看,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找到他后,顺便让他带着去看壮族古代都城所在地-大明山,看看大明山脚下的壮家山村,他多次说要带我到他老家看,那山村让他说得那么美,那村口高大的榕树,早已让我神往多年了。

  飞机在云诲上穿行,远处的蓝天格外明净。脑海里不断浮现他笑吟吟的面容和清澈的目光。一个小时后,我从武汉来到壮乡首府………南宁。

  这次到广西,见到了他。话说起来就长了………

乱世隐居
田玉麟爬上了山梁。初秋中午的太阳明晃晃的,走了三个多小时的山路,他有点累了,微微出了些汗。山梁上有风,路边一块大青石,有床一般大,平展展的,大青石旁有一棵大松树,枝繁叶茂,过路人常在大青石上歇脚,或坐或躺,天长日久,大青石光溜溜的,人们把这一带地方叫“床石”。从"床石"到田玉麟隐居的塘板,还要走三个多小时。山中虽然常看到野猪、黄猄、狼、狐狸等野兽,但很久没有听说谁遇到老虎了,田玉麟带了把砂铳,猎狗大黄和老黑又跟在身边,所以他一个人在这深山中走也是非常放心的。和往常一样,田玉麟躺在"床石"上歇脚。山风吹来,呼……呼,松涛阵阵。他仰卧着,把身体展开,像个“大”字。真畅快啊!他浑身放松,头微微偏到一边,渐渐眯上眼皮,恍恍忽忽间睡着了。                                                 

  这一年,田玉麟正好四十岁,时值公元一九一零年。按族谱说法,田玉麟祖居山东摇鸭塘,几经迁徙,顺治朝到达广西大明山脚下的仙岭乡。当时,祖上有当官的,有做买卖的,在当地是大户人家,十座大屋同日落脚,广置田产,家里长工,家丁,丫头请了几十个。族里有人得了官府褒奖,朝廷按律,赐了大铜锣,每遇年节嫁娶之时,鸣锣开道,在十里八乡间,好不风光。田家后辈懈怠了,官路和商路,渐渐荒废,生活奢侈,鸡鸭鱼肉天天摆满桌,吃不完就倒掉,从不留第二餐,佣人挑回的水,只要前面一桶,后面一桶也倒掉。这样的人家,应了那古语,富不过三代,到田玉麟祖父时,家道衰落,直至到了衣食无着的境地。因为饿,族里有人坐在大门门槛上,苍蝇爬上脸,抬手赶苍蝇的力气都没有,十栋大屋因主人饿死的饿死,搬走的搬走,无人打理,竟崩了五栋。田玉麟两兄弟,哥哥读了几年书,结婚生子,种几亩田过活。弟弟田玉麟肩负振兴家族希望,族人一直供他读书,直供到他年近三十,去桂林读书返回。他从桂林读书回来,虽说在每年中秋、春节附远几个县举办诗、对比赛中常拨头筹,但没几年朝延废了科举,他到如今也仅是个秀才。北张南陆,有朋友引荐他到陆荣廷那里做事。投靠这些打家劫舍起家的封疆大吏,换来自已的所谓前程,对他来说是不能接受的。他虽是个穷书生,心中向往的却是孔孟的大同世界,奉行的是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处世法则。身居乱世,眼见吏治*,世风日下,内忧升患的大清土崩互解,神州大地峰烟四起,他感到痛心和失意!他干脆跑到深山,开荒种地,过起采菊东蓠下,悠然见南山的日子。 

  山里的太阳下得快。田玉麟醒来时,太阳已快下山了。还有两个多小时山路,要赶路了,这样天黑之前才能回到家。这里山多是泥山,虽少险峻突兀,却也高大入云,起伏绵延不绝,巍峨壮观。山里到处树木葱茏,山沟里清清泉水哗哗流淌,山谷中不时回响着鸟儿的鸣叫。一到春天,红的、粉的、黄的、白的百花争艳,随处可见的杜鹃花煞是夺目。山路越走越窄,这条山路北可达大明山,南可通昆仑关。平时打柴、烧炭的人只到"床石"一带,往这里走的大多是采药和贩私货的盐帮、烟土帮。再翻过一道山梁,就可看到塘板了。

  塘板,只有一条山隘与外界相通,四面环山,中间有二三十亩平地。这里山泉甘甜,树木遮天蔽日。田玉麟来到这里,在对着隘口的地方借山势和树木用木头和石头围了个院子。院子很大,有十多亩宽。院内四周种上龙眼、荔枝、柑桔、柚子、沙梨、柿子、毛桃、番桃、枇杷、茶树。院中留下原生的一棵百年枫树,搭个葡萄架,养了月季、玫瑰、梅花、夜来香。兰花幽香清雅,但不宜移养,他就把院外溪边野生的兰花留着不动。他喜欢竹,不论春夏秋冬,不论晴天雨天,不论读书休闲,他都希望看到竹子,所以他在枫树下种上竹子,几年后形成一小片竹林,把枫树围在中间。半夜醒来,山风吹过,听那竹杆、竹枝、竹叶、竹壳发生的吱吱喳喳的声响,他感到心身舒畅,仿佛与这深山融为一体,又沉沉睡去。

  田玉麟到塘板隐居,经过多年经营,这己成为他的世外桃园。前院内有一排三间草屋座北朝南,居中一间南北两面敞开,平时吃饭、起居、待客都在这里,东头一间是卧室,西头一间是厨房。后院还有一排二间小屋、一间牛栏、一间茅厕。在院外,他伐木烧荒,开出三亩水田、五亩旱地。水田种上水稻,养上鱼,旱地种上玉米、小米、花生、红薯、芋头,他对这一切安排很满意。平日耕读,偶有乡邻进山求助,求写打官司状子,看在理的,他就应承。由于状子写得好,一来二去,在仙岭有了名气,来求的人就多了。有亲朋劝他,不要惹这等闲事,得罪人的,哪天得罪个豪绅,被报复搞不好命都不保。可他看到不平,又常常不忍。

  太阳下山了,天蒙蒙暗了下来,山风吹来阵阵凉意。上了这道山梁,拐进隘口,再有半个小时就到家了。这时,田玉鳞看到大黄和老黑呲着牙发抖往后缩,哼哼地发出阵阵低声哀嚎,这是怎么了?坏了,刹那间,他醒悟过来,顿时头皮发麻,头发根根竖立,吓得打起冷战,脊背上全是冷汗。

  肯定是碰到老虎了,田玉麟想。早些年在村里,也是秋天,有一只虎崽跟着母虎下山捉狗,由于那虎崽吃了太多狗肉,回山路过村子时,虎崽醉倒走不动了,母虎只得独自回去。第二天清晨,太阳老高老高了,村民到地里干活,看到虎崽还在村边的树林中酣睡。大家找来绳子把虎崽绑起,抬到家庙杀了。当天晚上,母虎回来找崽,在人们抬虎、杀虎所经过的地方和分了虎肉的人家门前转来转去,一路嚎叫,吓得家家紧闭大门。有铳的人也不敢拿铳打,怕一下子打不死,它拼命伤人。母虎一连来了三个晚上。那时村中的狗吓得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田玉麟稳住神,仔细往山梁上看,见一只大老虎卧在路中正抬头望着自己,两只虎眼泛着幽幽的蓝光,离自己不过几十步,怎么办?掉头往回跑,它追上来不就一眨眼工夫,往前走,哪不是自己把自己送到老虎嘴里?真是进退两难啊!难道这就是我的末日,让老虎咬死,再吃到肚子里去?罢罢罢!大不了一死,人生在世,谁能不死,我田玉麟还怕死不成!生死由命,且往前去吧!

  主意打定,田玉麟冷静下来,硬着头皮,壮起胆子,腿也不软了,走上前去,开口骂道:“畜牲!我与你前世无仇,今生无怨,你干吗来挡我的道?你去找你活路,我来寻我归宿,你我有何相干?还不走开!”也怪,那大老虎两眼滴溜溜地看着田玉麟,缓缓站立起来转过身,长长的尾巴低垂着,背着他,慢慢钻进路边的树林里。

  大清倒后,没了皇上,成立了民国,一晃二十二年过去,到了公元一九三二年秋。可天下依旧不太平。这世道,有枪就是王,说什么推翻帝制,造福黎民,新旧军伐遍地起,城头常换大王旗,搞得老百姓更苦了。这些年,田玉麟哥嫂都已过世,二个侄女都出嫁了,一个侄儿也成了家,大的侄孙已有八岁。大侄孙是清明节出生,排智字辈,田玉麟给起个“明”字,叫田智明。侄儿生活困难,他也六十有二,便把侄孙带进山里过,每日教孙儿认些字,一年到头还养一两头牛出卖,贴补侄儿一家生活。

  下午太阳将落山时,田玉麟公孙俩在家。孙子眼尖,先看到五个人从隘口向他们走来,其中四个人挑着竹篓。

  “阿公,阿公!你看,有客人来了!”小孩高兴地欢叫着。

  他们家,每月都来几次客,一般住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就走。很多客人都是做生意的,路过这里,在此投宿。这些客商,田玉麟大都很熟。

  五个人来到跟前,领头的不挑东西,三四十岁样子,面皮白净,衣着较为讲究,看来是个老板。后面跟着四个二十多岁的后生,都很壮实。他们肩上的竹篓都是用桐油反复油实的,可以防水 。很多盐贩和烟土(鸦片)客都是用这种竹篓。

  “田公,打扰了。”领头的那位抢前几步来到田玉麟跟前,笑容满面。

  “请问老板怎么称呼?” 田玉麟迎上去,问领头的那位,心想,看样子这是些烟客,以前没见过,听口音也不是本地人,怎知我姓田?休管他人闲事,来者为客。

  来者看出田玉麟心思,笑着说:“我姓何,道上的朋友都夸田公,谁人不知,哪个不晓!我以前跑昆明百色,现在转跑百色郁州,今后少不了麻烦田公,请田公多多关照。”

  “何老板客气了,有缘才能相识。到我这里,清茶一杯,床板一块总是有的。”

  倒上热茶,端上龙眼、柚子,主客寒喧过后,田玉麟吩咐孙儿去田里捉鱼,他抓来一只大肥阉鸡,热热闹闹地准备晚上的饭菜。

  晚餐主客少不了推杯换盏,酒足饭饱之后,何老板渐渐收起笑脸,很奇怪地看着田玉麟,说:“田公,吃饱啊。” 田玉麟好生奇怪,这姓何的为什么这样看着我,还用这种口气与我说这话?这时迟那时快,何老板把烟往地下一丢,朝四个壮汉一挥手,那四个壮汉齐向田玉麟扑来。

  田玉麟一惊,酒意顿消,坏了,这帮人是来害命的!怪不得阿诊托人捎來那样的口信。

  二十多年前,田玉麟外出访友,认识一店家女阿珍。阿珍俏丽,又当妙龄,自然不少大户人家托媒上门提亲。然阿珍己有意于田玉麟,其父欲逐女愿,将女儿终身托付。不想田玉麟无意成家,谢过店家美意。后店家把女儿许了一大户家公子。谁曾想这公子在其父母亡后劣性日甚,为富不仁,欺男霸女。一年多前,他又强占民女。田玉麟受女方家人之托写状子告他。阿珍悄悄捎来口信,要田玉麟注意,有人要加害于他。当时,田玉麟想,我一个老头,两袖清风,断不会有人谋财害命,那些帮人写的状子,都是讲天地良心,合情合理合法的,就是得罪了一些人,他们也不至于夺我性命,再说,如若命该如此,躲是躲不掉的,听任老天安排便是。

  当下,田玉麟躲过扑上来的四个壮汉,把餐桌往四个壮汉一掀,高声喊:“明仔,快跑!”

  这一场变故发生得太快,很多大人碰到都会吓傻了。好个田智明,虽只有八岁,但胆识过人,他没有吓傻,也没哭,趁混乱的间隙,飞快地跑出去了。

  “快!快抓小孩!”有人高喊。

  田智明并没跑出院子,因为身后有个人很快追上来。好在天黑,他窜进了院子里的竹林,爬上了高大的枫树。 

  屋内的歹徒已将田玉麟绑在柱子上,田玉麟高声叫喊,要孙子快走。很快,所有歹徒打着火把过来搜小孩。他们搜完院子,又搜到院外,又折回院子。他们感到奇怪,这小孩该没跑远,怎么搜不到了呢?他们又仔细一路搜来,在枫树下,几个人的火把往树上照来照去。

  “出鬼了,我看他跑出屋就追过去了,应该没有跑出院子,怎么没了踪影?再细细搜!”

  “多往树上照照,看是不是躲在树上。”

  “你爬上树看看。”

  “树上没有啊,照了好多遍了。”

  田智明贴着粗大的树干躲在树上,心提到了嗓子眼,大气都不敢出。由于竹林枫树枝叶密密实实,歹徒们看得眼花,没有发现田智明。后来他们想,小孩肯定没跑远,现在就把他公公一刀刀割了,小孩会受不了,小孩一哭,就可找到小孩,这样就可斩草除根,以防后患。

  田玉麟一心想着怎样让孙子躲过,他一声声喊着明仔,要他沉住气,不要出来,走得远远的,他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小,渐渐地断了气。眼前的一切,树上的田智明听得清清楚楚,他又惊、又怕、又痛、又恨,泪流满面,他咬紧牙关,控制住没哭出声。

  第二天,看歹徒离开很远,田智明悄悄爬下树。田玉麟血流满地,那血,已成暗红色,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看到公公田智明的眼泪又流了下来。他想眼下最在紧的是跑到山外把这里发生的事告诉家里人。

  走啊走啊,田智明感到脚不听使唤,好像踩在松软的棉花上。头一阵阵胀痛、浑身发冷不断打颤,噪子干得冒烟。他想喝路边的山泉,到了溪边,头一晕,倒了下去。原来,他昨晚受了惊吓,紧张过度,在树上过夜受了风寒,发起高烧,昏过去了。

  田玉麟所在的村叫三贤村,因村有三姓,分别是田、刘、方。这三姓的祖先同为读书人,相邀来到这个地方落籍,世代和睦,故官府赐名三贤村。三贤村是个大村,有陆百多户三仟多口,保长姓刘,大名刘仁礼。刘仁礼四十多岁,有几十亩水田,在村中虽只是小康之家,但饱读诗书,热心公益,加上辈份高,被刘家推为族长,村中推为保长。

  晚上,天上没有丁点月亮,黑黑的天空飘着绵绵秋雨,洒在人的脸上冰凉凉的,刘仁礼以族长名义招集本族男人在刘家祠堂开会。祠堂里几盏气灯发出耀眼的白光。一个十五六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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