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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　第7期　　　…　93科幻文艺奖征文
裴晓庆
　　　　卫冲看了看同室的几个犯人，笑着打招呼：”嗨，你们好吗？我是新来的，祝你们愉快”他看了看大家。没人说话。就自顾自地说：“我这人天生不在乎，既然你们不乐意说话，那就听我侃吧。嘿！别不理我，我出去会想你们的。”
　　　　“你出不去的。”一个皮肤发绿的犯人走过来。
　　　　“什么？你说什么？你是谁呀？”
　　　　“我叫兰斯，在这儿已关了五年，你是地球人？”
　　　　卫冲点了点头，他从对方肤色上认出这是个星间人。在星际开发大时代到来后，人类分为了原地球人和在外星出生并长大的星间人两种。
　　　　“关进了冥王星你就别想出去了。”兰斯说。
　　　　“你开什么玩笑，我只判了2个月监禁，60天后我就自由了。老兄，你被判了无期是不是。”
　　　　兰斯激动地说：“我不管你判了几个月还是几年。反正你出不去了。在别处不会，但在这儿，就是这样。”
　　　　“你疯了！”卫冲瞪了他一眼。
　　　　兰斯和新犯人对视了几眼，哼了一声回到牢房一角不吭声了。卫冲看了一遍同牢的另外几个人，发觉他们正冷漠地看着自己。不由狐疑地问：“你们怎么了？”
　　　　第二天上午，走进狱中的健身房，卫冲看见兰斯正在做“腿部踢拉”，满头大汗。
　　　　“告诉我，你从来没见过有人从这儿出去吗？”
　　　　兰斯瞪着眼说：“从来没有！不过……”他神情一变。
　　　　“不过什么？告诉我。”
　　　　“你要能连做五十个踢拉，我就说。”兰斯嘲讽地看着这个瘦高的年轻人。
　　　　卫冲看了一眼弹力带，便把它系在小腿上。好粗的带子，他明知没人能一气做那么多，比自己强壮得多的兰斯刚才也只做了二十多个。
　　　　啪啪，卫冲轻松地连做了两个踢拉，自己也吃了一惊，他继续做下去。不一会儿已经三十了，仍没感到费劲，他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了。许多犯人被吸引过来围观，有人在给他加油。
　　　　“四十一、四十二，怎么样，伙计们？我够伟大的吧，可我也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超人！”犯人们在喝彩。
　　　　卫冲做完了五十个踢拉，得意洋洋。兰斯忽然叫道：“他妈的，我忘了你是地球人了，你比我们星间人要有力得多，再说这儿又是引力最弱的冥王星。”
　　　　卫冲把他拉到一边，要兰斯说刚才答应的话。
　　　　“我是想告诉你，从这儿只能逃出去，不会放你的。”兰斯见自己的话卫冲仍不相信，就摇摇头又去锻炼了。落红：
　　　　冥王星不是个冰冷的行星，一层稀薄的对人体有害的大气包裹着行星表面，在星砂上生长着一些奇异的蓝紫色悬浮植物。我被关进了行星监狱．这儿瞧着还行，我想在这儿度两个月假也不错。你等我回去时给你带些“爆石”去，它足这儿的特有矿产，顺便再向你保证这次出狱后，我再也不闯祸了。
　　　　吻你，亲爱的！
　　　　卫冲把信折好，走到“放风场”守卫室那儿，把它递给一个守卫：“请把它寄出去，随你偷看吧，我不在乎。”
　　　　守卫把信塞进口袋，面无表情地说：“所有信件一律不许传递。”
　　　　“嘿，我有这个权利，把信还我。”卫冲冲上去。
　　　　“企图伤害守卫罪。”守卫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卫冲猛地被一股高压电流击中，“啊”地叫了一声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卫冲发觉自己躺在囚室的床上，兰斯正俯视着自己。
　　　　“见鬼，我头好痛！这狗娘养的，我要起诉他！”
　　　　“你起诉一个启动脉冲电流的生物机器人吗？”
　　　　“他是生物机器人？”
　　　　“当然，这儿的看守全是，除了狱长。”兰斯忽然咬紧牙，“我一定要宰了这个老混蛋！”
　　　　“你跟他有仇？他也是个生物人吗？”
　　　　“不，那是个疯子，这一切就是他干的。”
　　　　“什么一切？你指……”
　　　　“他恨我们，他发誓要让我们坐一辈子牢，他改变了守卫们的电脑系统，给他们的指令是：‘永远监禁’”。
　　　　“又来了，你听着吧！再过2个月我就待在月球上和我的落红一起跳舞了。”
　　　　“你听我说。”兰斯一把把卫冲揪起来，”告诉你，你出不去了。”说完一下把卫冲放开，声音低了下来：“我已经给关了5年了。可我当初只不过盗窃了几吨火星灰。”
　　　　卫冲奇怪地说：”怎么？那顶多判你一年。”
　　　　“你明白就好。”兰斯转身而去。
　　　　这是入狱后第十天，卫冲正和同牢一个外号“星猫”的老头聊天，他说正奇怪为什么没收到女友落红的信：“你瞧，我的信寄不出去，她难道不觉得奇怪，也不来信问问？从月球寄信，按说‘时空邮递’只需三天信就到了。真是个冷酷的月球女孩！”
　　　　“我说年轻人，兰斯没给你说清楚吗？这儿与外界隔绝了，他们也许早对外面说你死了。”
　　　　“怎么会！”
　　　　“你永远出不去的。我已经进来十一年了，当初我跟你一样什么也不信。”老头懒得说了。
　　　　卫冲沉思了一会儿：“难道……不会吧。”
　　　　渐渐兰斯和卫冲成了狱友，卫冲挺喜欢这个急躁的空间人。
　　　　今天是卫冲关在冥王星狱的第52夜。睡梦中，他忽然被推醒了，睁开眼看见兰斯在床前紧张地站着。
　　　　“怎么了，你……”
　　　　“嘘，”兰斯低声说，“听着，我们要越狱了，你走不走！”
　　　　“什么？”卫冲一下坐起来，“越狱会被枪毙的！”
　　　　“我们走定了，就问你走不走？”
　　　　卫冲看见兰斯身后还有几个犯人：“我再有一星期就出狱了，你们怎么出去？”
　　　　“用‘爆石’。不走你会后悔的！”兰斯焦急地还想说。
　　　　一个犯人急了：”快走！兰斯，会被发现的！”
　　　　兰斯点点头，用力握了下卫冲的手。
　　　　卫冲低声说：“祝你好运！”
　　　　兰斯咧嘴一笑。他们这时不知用什么打开了合金栅栏门，接着象猫一样溜到了过道上。
　　　　“他们白天在监视器里放了点干扰物。”星猫忽然从角落的床上站起来，走到卫冲身旁说，“他们会冲到监狱第二道门的，然后用爆石炸开它。冲到外面院子里再用从守卫那儿抢来的能量枪打碎周围巨大的多层氧气罩……”
　　　　“这样行吗，外面大气对人有害，除非走大门，那儿才有通向狱外的的管形街。”
　　　　“大门有‘中子炮’，没有人能冲过去，兰斯给大家偷了几个‘氧气胶囊’。他们想在半小时内冲到宇航站去，那儿经常停泊有远程飞船。”
　　　　轰的一声巨响传来，跟着警铃大作。
　　　　卫冲叫着：“他们冲出去了。”
　　　　“用的是‘红爆石’，能量最大　　现存是关键，”星猫眯着眼睛侧耳细听，“但愿兰斯能逃出去。”
　　　　又是轰的一声，能量束打破氧气罩的哧哧声响了起来，让人听得惊心动魄。
　　　　“嘿，真象宇宙大战呀！”卫冲说。
　　　　“兰斯一到最近的行星基地就会报告这儿的一切！”
　　　　一队冷酷生物机器守卫突然冲进了走廊。
　　　　不久，所有的囚犯都被押到了放风场上。场心的台上站着狱长。那是一个目光阴冷的瘦老头。他盯着大家一字一句地开始讲话：“你们听着，刚才有人炸坏了氧气罩企图越狱，但他们没有得逞。告诉你们，你们永远也别想得逞……”
　　　　几个看守推进几辆气垫车来，车上躺着兰斯等四个面目狰狞浑身痉挛的犯人。
　　　　“离子浴！”星猫悄声说，“他们活不过今天了。”
　　　　两个月满刑了。刚五点卫冲已忐忑不安地站在牢门边自言自语：“会放我的，兰斯也许本来就被判了无期才会那么说的。过会儿守卫就会通知我出狱。”
　　　　守卫终于来了，卫冲强抑着要炸的心脏等待脚步声在这儿停下：“停下来，求求你！”
　　　　僵硬的脚步声却没有停顿。
　　　　“嘿！我满刑了，该放我了，按照银河宪法我该自由了。回来！”卫冲绝望地吼叫着。
　　　　“别叫了，他们程序中没有放犯人出狱这条。”
　　　　卫冲发疯般砸着合金栅栏。一直到精疲力尽才坐在地上呻吟：“还我自由，落红正等我呢！”
　　　　星猫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们也许告诉她你死了。”
　　　　卫冲咬着牙：“兰斯说得对，我要逃出去。”
　　　　星猫沉思了一下，忽然俯下身说：“你也许可以成功，因为你是地球人。”
　　　　卫冲看到一丝希望：“怎么逃？”
　　　　老头说：“作为地球人，你在这个星球上具有星间人无可比拟的力量，我有个计划也许能成功。”
　　　　一个月来卫冲拼命地锻炼着，这一天他象平常一样和犯人们去放风，卫冲尽量神色如常，但实际已紧张万分，因为就是今天他准备越狱。
　　　　他抬头望了一眼离地二十米高的强化玻璃窗，一丝淡淡的星光正从那儿射进来。
　　　　“左边第三块，我知道那块玻璃早就老化了。你可以撞碎它，如果你能跳得那么高的话。”星猫的话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这时几个犯人忽然晕倒了，这是事先安排好的。生物机器人都走过去查看倒下的人。
　　　　卫冲迅速把身上藏着的氧气胶囊塞进鼻孔，他紧盯着那块玻璃？弯下了膝盖。
　　　　“开始吧！”有人大吼了一声，所有的犯人都激动起来。
　　　　跳！只见在人工光线下的放风场上一个人腾空而起？向氧气罩顶壁的玻璃窗撞去。
　　　　哗啦！　　——那块强化玻璃碎了，卫冲象一只大鹏般冲出了冥王星监狱顶壁。外面寒冷的大气让他打了个哆嗦，他发觉自己已经站在了荒凉的行星表面，四周是黑黝黝的宇宙太空。
　　　　快跑！卫冲已经看见脚下的守卫向大门冲去。他用力一蹬地，奔跑，不，飞翔了起来，他象一只飞鸟飞快地向东边的宇航站冲去。
　　　　数道能量束哧哧地从头顶扫过，乘着“梭形飞车”的那些生物机器人开始赶上来了。
　　　　卫冲象疯子一样冲刺着。
　　　　五分钟后，他开始感到疲惫时，不远处宇航站出现了。有一片超强光射向无穷的宇宙。那里大概是整个冥王星上最明亮的地方了。
　　　　但这时一个守卫追上他，卫冲猛一侧身，能量束从身边擦过。卫冲咬牙转身一跃扑到了急驰的飞车上，没等机器人启动自身脉冲电流装置，他已一拳狠狠地打在守卫头上，那个机器人呼地从车上摔了下去。卫冲为这拳的力量也吃了一惊。
　　　　一声轰鸣，宇航站那艘备用的飞船忽然启动了。当卫冲驾飞车驶到时，飞船已升空了。
　　　　这时，成扇形急驶的飞车队已经追上了卫冲。
　　　　拼了！卫冲用尽全力再次跳了起来，在冥王星大气层中跳了起来，象只无畏的怪鸟冲向天空中的飞船。
　　　　五十米，八下米……卫冲身子已经要坠落时他的手触上了一样东西——飞船舷门的外扶手。
　　　　“开门，见鬼！”他抱住了扶手。这时飞船已将飞出冥王星大气层，他知道如果不能在几秒钟内进入飞船，那么马上他将被飞船的冲力抛进无穷的宇宙空间。
　　　　“爆石！”卫冲把一颗红矿石向舷门摔去，爆炸的银光一闪，卫冲半边身子都被炸伤了，但他迅速从炸开的裂口钻进了飞船。
　　　　一股气流正向外涌，险些又把他推出去。他紧紧抓住了一个什么，晕眩中失去了知觉。
　　　　“我将以‘非法闯入罪’逮捕你，你这个混蛋！”
　　　　卫冲面对着暴怒的船长说：“我同意，不过那门你们不是已经修好了吗？”
　　　　“你差点让一船旅客送了命！他们来探望亲友，刚听到了死亡的噩牦！”
　　　　“卫冲！你怎么在这儿！”围在一旁的旅客中，一个女孩冲出来一下抱住他，“他们说你病死了！”
　　　　“那都是假的！落红。”卫冲搂住女友。
　　　　“你受伤了！为什么？”
　　　　“没事儿，可我自由了。看着我，船长，我这个被宣告死亡的犯人还活着，而且自由了！”
　　　　卫冲向舷窗外那颗渐渐缩小的星球望去，心中激动万分：“但我还会回来的！冥王星！”
　　　　　　　　图／杨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