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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宫女-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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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奴婢绝不认为陛下的昏阙和奴婢的面药有什么关系!”

    “薛内人是要推卸责任吗?”卢太医冷哼道:“那可否请这位内人说说,最后一次面药用的方子都有那些药材?”

    “最后一次方子用的是白附子、蜜陀僧、茯苓、胡粉……”因为太多说不完,柔止赶紧从桌旁拣起一直笔详详细细写了下来,递给了卢太医,卢太医抖开纸张看了看,冷笑道:“薛内人这方儿,又是怎么来的?”

    “奴婢这方虽是从《事林广记》寻来的,可奴婢也是查阅了各种药典,确定了完全没有问题才敢使用的啊!”

    “嗬,真是好大的口气!”这话终于让卢太医抓住了漏洞,他冷冷地看着柔止:“薛内人,我们身为医官素十年,开了也不下千万张方子,尚且还不敢说能够完全保证不出问题,而你,区区一名小小的司饰内人,不过稍懂些药材,居然能这样信口雌黄!本官倒要问你,你又拿什么保障?!你凭什么保障?!”

    柔止的脸一下失了血色,她看着卢太医那张咄咄逼人的脸,足下一个虚晃,竟然找不到丝毫辩驳的余地。在场所有的人都在看着她,想听听她的解释,可是,柔止除了怔怔发呆之外,她真的不知该怎么辩解了。是啊,从来没有一个医官可以完全保证自己所开的方子不出问题,事实的确如此,可是除了没用的直觉,她还用什么办法来怎么证明自己的面药没有问题?!

    “贱婢!”万贵妃指着她怒斥道:“陛下素日的面容调理全都由你负责,事到临头,你还敢托辞赖账,如果不是你的面药有问题,何以陛下脸上的疹子只出不散?何以现在还昏迷不醒?”说着,目光一凛,用刻不容缓的语气大声喝道:“来人,这贱婢谋害圣尊,罪不可恕,你们还不将这贱婢给本宫拖出去乱、棍、打、死!”

    柔止心咚地一下,猛地后退一步,天呐,难道今天的自己,就只能被他们这样被定罪了吗?正当苍白着脸惊慌之际,却见淑妃采薇豁然从椅上站了起来:“贵妃娘娘,且等一下!”采薇看了一眼柔止,转过身,放低素日的清冷姿态,向万贵妃撩裙跪下道:“姐姐,妹妹觉得,光听凭一名太医的说辞就这样定了薛内人的罪会不会太草率了些?而且,卢太医也没拿出具体的证据来证明薛内人的面药有问题,是不是?”

    柔都凝视着采薇的背影,一时间,无语凝噎,两行酸楚的泪水从眼睛簌簌流了出来。

    这时,姑姑陈局正也忙跪下来苦苦哀求道:“娘娘,淑妃娘娘说得是,薛柔止这丫头是奴婢一手调0教出来的,奴婢几乎可以保证,这丫头做事一向谨慎,少有出错,不仅如此,她给陛下用的方子也是经奴婢检查过的,所以,奴婢敢用性命担保,陛下昏阙的病因决不是这丫头面药的问题,娘娘,请您相信奴婢,相信奴婢啊!”见万贵妃看也不看她,陈局正忙又膝行几步爬到皇后面前不停磕头:“皇后娘娘,请您相信奴婢,相信柔止吧…”

    柔止缓缓闭上眼,心中的绝望和悲凉像海潮一波又一波涌上心头,姑姑,对不起…

    皇后右边抚着额,很是烦躁地叹了口气:“哎,本宫觉得,卢太医说得有一定的道理,淑妃和陈内人说得也没有错,不如这样吧,到底是不是薛内人的面药问题,这得看太医院的提点和副使怎么说……我说,妹妹你也是,现在陛下尚在昏迷当中,你应该多想想陛下的安危才是,怎么光是在这儿指责一名内人?”最后一句是向贵妃说的,说完之后,她便摇了摇头,站起身,在宫女的簇拥下,走出了殿门。

    柔止得救了,就在差点被拖出去乱棍打死之际,皇后的一句话,让她免于幸难。

    当然,所谓的得救也只是短暂的一刻,因为皇后走了之后,万贵妃不容他人反驳,立即命人将柔止关押进了看守宫女的牢房。

    夜晚来临了,又阴暗又潮湿的牢房内,空气中处处弥漫着恶劣酸腐的臭味。没有亮光,只有一盏煤油灯的光晕从外面的门房散了进来。柔止蜷缩在墙根,下面薄薄的稻草不抵深秋夜风的寒冷,一阵刺骨的凉意幽然升上了心间。再低下头时,一副沉重的铁镣正铐压着她的双踝,稍微动一下就会发出“哐当”的声响。柔止看着脚下的铁撩,泪水蓄满了眼眶——

    “……丫头,要不你就仍回到司饰房来,司饰御饰这头衔虽听着好听,但却是个负重致远的官职,一不小心就会给自己带来麻烦,惹祸上身啊!”

    “你为什么老是这么拼呢?比如这事,你就是完全放任不管,也不会有谁指责你什么……”

    “来人,这贱婢谋害圣尊,罪不可恕,你们还不将这贱婢给本宫拖出去乱棍打死!”

    “……”

    柔止再也忍不住将头埋在膝间,失声痛哭起来。对不起,姑姑,那次你让我趁早抽身,可是我没有听你的话,现在终于招致了这样的下场,这也是咎由自取,咎由自取啊……

    接着,他又想起了明瑟的话——

    “……在下突然想起了一位姑娘,其实,在下是很想问问那位姑娘,昔日司马相如得此曲而成事,我虽不及相如,但也想知道她可有文君的勇气和心胸?”

    柔止抬头深吸了口气,然后又从怀中掏出了那枚精巧的胭脂扣,握在手中捏了又捏,捏了又捏,脑海之中,全是那天在甘泉宫临走时采薇背着她所说的话,“薛柔止,你就是个懦夫,不仅是个懦夫,还身在福中不知福,你还犹豫什么?如果我是你,早就做出选择了!”原来,采薇那天水亭上的一曲《凤求凰》,采薇什么都听见了!是啊,她就是个懦夫,唾手可得的幸福曾经就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可是由于她的懦弱和胆怯,她没有抓住,而现在想抓,恐怕也勾不着了!

    “把门打开!”

    忽然,一道冰冷而熟悉的声音破门传来,柔止惊惶地抬起头,借着昏黄的光线,只见在几名宫女的尾随下,万贵妃神色傲然地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恍若一道黑影就这么袭上了面颊,柔止的心一沉,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今夜的自己,绝不会平静地度过……

    果然,万贵妃走到了自己面前,忽然,手捏着她的下巴一抬,声音阴狠无比:“贱婢,说吧,为什么要谋害陛下,是受谁的唆使?你若招了,本宫留你个全尸,若是嘴硬的话,哼,别怪本宫手下情!”

    柔止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只能说道:“娘娘何以这样冤枉奴婢,奴婢没有谋害陛下,更没有受谁的唆使…”

    万贵妃挑了挑飞眉,目光阴冷刺骨:“还狡辩?!是不是不给你点颜色和教训,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嗯?!”

    “奴婢没有,娘娘就是打死奴婢,奴婢还是那句话,奴婢是冤枉的…”

    柔止依然不停为自己辩护,万贵妃冷冷一笑,说道:“看来,你是想死鸭子嘴硬,要撑到底了。”说着,她拍了拍手,向旁边的几名宫婢吩咐道:“你们还愣在这儿干什么?难道要本宫亲自动手吗?”

    她们、她们到底要干什么,牢房之中,柔止惊恐地不停后退,最后,几名宫婢应声而上,当她看见其中一名宫婢手里抱着的东西时,她的瞳孔猛地一缩,无尽的恐惧像千万只蚂蚁渗透了四肢百骸。
第56章 定罪
    那是一只猫。

    肥硕的体型,尖锐的爪子,一身光滑如缎的黑毛在灯笼火光的映照下泛着水亮的光泽。它的胡须很长,两只野性十足的眼睛瞪得又亮又大,在盯着柔止时,宛如暗夜里迸射出的两道鬼火。柔止的冷汗开始遍布全身,她惊恐地看着那只猫,不停摇头,不、不不……这不是真的,我一定是在做梦,我一定是在做梦!

    “动手吧,既然这个贱婢什么也不肯说,那本宫就让她尝尝这猫刑的滋味,呵呵呵呵…”

    万贵妃扬了扬眉,她将‘猫刑’两个字咬得很重很重,阴测测的笑声飘荡在整个幽暗的牢房,恍如修罗里索命的符咒。柔止睁大着眼,一步步后退,可是,还来不及挣扎和尖叫,立即有几名宫婢将她按压在地,三下两下脱去她身上的外裳和裙子,然后将她罩进一只大麻袋里。

    何谓猫刑,就是将罪犯和猫捆扎在同一个大袋子里,然后执刑人会在外面操起一根大木棍任意拍打,这样的话,猫儿会因为吃痛在罪犯裸0露的皮肤上撕裂乱抓,而里面人的下场,可想而知……

    就在套入麻袋的一瞬间,柔止只觉跌入了一场黑暗而恐怖的阿鼻地狱之中,她不停挣扎着,哭喊着,然而,越是这样,那几名宫婢就越是将她按着动弹不得。

    “把猫丢进去吧。”万贵妃邪气地笑了一声,接着,一名宫婢应了声“是”,用手抚了抚猫儿光滑的背脊,将它朝捆着柔止的麻袋丢了进去。

    “喵呜”一声,一触及那黑毛畜生,柔止‘啊’的一声恐惧尖叫,背皮麻到了极点,“不,不——”,这只是一场噩梦,一场噩梦而已,老天爷,如果你还有慈悲心肠,就快快给我一刀吧!求求你,给我一刀吧!然而,耳边响起的依旧是万贵妃那阴恻恻的笑声:

    “你们动手给我打,直打到麻袋被血染红了是,呵哼,本宫一会儿倒是很想看看,受过猫刑的人出来之后到底是什么样子,哈哈哈……”

    柔止喉间一呕,胃里仿佛有什么在翻江倒海似的直往上涌。

    “是!奴婢遵旨!”

    两名宫婢应声称是,然而,正当她们要举起棍棒击打麻袋时,忽然,一阵紊乱的脚步声猛然响起,接着,采薇急促的声音传了进来:“姐姐,您是想动用死刑,屈打成招吗?!”

    泪水扑簌簌流淌了一脸,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柔止捂着嘴,蜷缩的身子抖动得就像风中的树叶。

    万贵妃看着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气得牙根痒痒:“怎么?妹妹如今是仗着陛下的宠爱,想来教训本宫是吗?!”

    “妹妹不敢,妹妹只是就事论事!”采薇直视着她,表情不卑不亢,与此同时,随之而来的还有尚服局的局正陈姑姑,陈姑姑目光一触及旁边的大麻袋,大惊失色,猛地跪了下来:“娘娘,宫女有错,一向都是由内廷的宫正处亲自审问,或者,宫正处审问不下,还有皇后娘娘处置。而且,皇后娘娘今日才发了话,陛下昏阙到底是不是柔止的药方有问题,尚等太医院的提点和副使统一说了算。而娘娘您现在这么用私刑审问,会不会何时过早了点?!”

    “呵,好你个姓陈的,你不过一个小小的尚服局女官,还真敢教训到本宫的头上来了!”万贵妃目光凶狠地盯着陈姑姑,面色大怒。

    “奴婢不敢,奴婢也是就事论事而已!”

    “好!很好!”

    万贵妃看着两人,气得想要发作又实在找不到理由,最后,她瞥了瞥旁边的大麻袋,干瞪了几人一眼,冷冷地说了声“走着瞧”,然后,袖子一甩,扬长而去。

    夜越来越深了,阴暗的牢房外,乌鸦在外面叫得越发凄惨。万贵妃走了以后,两个人赶紧蹲下身,动作利落地解开捆着柔止的麻袋。那只黑色的肥猫叶迅速从里面跳了出来,陈姑姑手捂着嘴,泪水盈满了眼眶:“孩子啊,我就不懂了,你不过是一名小小的宫女,既妨碍不着她什么,又不和她争宠,为何她要如此针对你?你到底做了什么,她为什么就这么针对你呢?猫刑,天哪……”

    柔止呆呆地蹲在那儿,瞳仁涣散,像是还没有从惊恐的余韵中回过神来,身子仍旧瑟瑟地不住抖动。陈姑姑看着她这个样子,心头一酸,再也忍不住抱着她失声大哭:“为什么?二十年前我手下的一个丫头心珠如此,为什么现在你又要经历这样的事吗?老天爷,为什么你总是要循环这样不公平的事情呢!”

    柔止猛地抬起头:“姑姑,你、你说什么?”

    ※※※※

    深秋的黎明总是来得很晚,虽是破晓时分,但外面的天空仍然无底洞似的铁青色,迟迟而滞重,就如同人生一样,当你抱着一线对曙光的急切渴望时,它偏偏要黑得一塌糊涂。

    这天早晨,令柔止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昨晚自己差点惨遭猫刑的时候,甘泉宫的总领太监刘保正偷偷跑到了太医院,也干了一件和万贵妃相同的营生。

    也许,只有刘保才知道皇帝的真正病因吧?之前为了讨得皇帝的欢喜,刘保不知在哪个江湖道人那里讨了一些回春的妙药,最后,皇帝享倒是享受了美妙无穷的床帐鱼水之欢,然而,由于房事过度,精力耗尽,终于亏损得一病不起。也因此,刘保为了避免这笔帐算到自己头上来,也就着卢太医的说辞,威胁太医院的医官们说,若再查不出来,恐怕大家都会人头落地,跟着遭殃!

    于是,柔止便稳稳当当地背了这口大黑锅——

    “经太医院统一验证,尚服局女官薛柔止,由于用药不当,导致皇帝面部红疹发作,外邪入侵……午时三刻,凌迟处死!”

    午时三刻,凌迟处死!

    采薇奔跑在长长的御道上,一路之上,风露浓重,染红的秋叶纷纷飘落了下来,她提着裙,尽管跑得气都快断了,然而还是不肯停下脚来。午时三刻,凌迟处死。午时三刻,凌迟处死!她一边跑,一边哭,成串的泪珠像一股股泉水奔涌了出来,视线模糊了,喉咙哽咽了,胸口硬着一团气,就像一个人想打喷嚏,可是怎么都打不出一样,而眼前,高耸的红墙,华丽的宫阙,全都印上了柔止背着她行走在御道的影子。

    她的影子,她们两个人的影子……那些洁光片羽的童年记忆,就像陡然出现在天地之间的一道流光,穿过岁月重重的帷幔,扑面而来。最后,采薇实在承受不住了,这才停下脚步,张大着嘴,任凭咸湿的泪水大汩大汩流进了肚子里。

    柔止,我该怎么办?我怎么才能救你?皇后那里闭我不见,叫人通知明大人,结果又被告知明大人早在三天前出了远门,现在人在距离京城几百里的地方。老天爷,我现在应该怎么办?怎么办?

    采薇双足一软,终于跌坐在地上,手捂着脸放声痛哭。

    “小心香炉……”

    “想不到她也会哭,我还以为像她那种女人,天生一副牛心铁肠呢……”

    忽然,太子刘子毓的声音像漆黑的暗夜中点亮的灯塔在她眼前一闪而过,采薇猛地站了起来,是了,他怎么忘记了这个人,柔止帮助过他,他应该不会不领情的!眼睛望了望勤晖阁所在的位置和方向,采薇一把抹干了眼泪,提起裙摆,想也不想地向那个方向跑去。
第57章 参商
    “碰!”

    勤晖阁内传来茶器摔碎在地板的脆裂之声,刘子毓背着手在暖阁内踱来踱去:“废物!全都是一帮没用的废物!”他脸色铁青,眼睛脑门全是火,所有的内侍全都跪倒在红地毡上,低垂着头,屏住呼吸,大气都都不敢出一声。

    这也难怪刘子毓会如此生气,原来,就在明党以及东宫这边正在庆贺裁军如此顺利的时候,永州那边却传来杨荥服毒身亡的消息。杨荥为什么会服毒呢?这还得归功于万国公那副阳奉阴违的乖顺手段。当朝廷裁军令一下,他早已派手下各将领封锁掉西北那边的各个关口要道,杨荥被挟持,消息投敌不到京师,之前刘子毓看见的那封密折自然也是假的。并且,就在趁着六月回京述职的时候,万国公竟然秘密地调派重兵于都城十里外的京机要道,准备他一登基,就联络遍地的爪牙遥相策应!而现在,要不是李磐佯装茶叶商贩及时赶往永州,给他书信了一封,也许,他到现在都还蒙在鼓里!

    “呼…”刘子毓长长吁了口气,蠢,他真是蠢啊,曾经李磐就提醒过自己,这朝堂之上,最不能相信的就是折子,而现在,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这自高自大的愚蠢,现在是真真切切体会到了!

    刘子毓头疼地揉了揉鼻梁骨,窗外的秋风携着阵阵寒意兜头刮来,身上的绛紫色云纹大袖也显得略薄了些,他打了个喷嚏,一旁的内侍赶紧拿来大氅为他添衣,刘子毓一把推开:“去,把明钰和兵部的各官员叫过来,本王有话商议。”

    “是。”内侍退下,刚走到门外,忽然,冯德誉犹犹豫豫地走了进来:“殿下,昭德宫的淑妃娘娘说有要事要见殿下。”

    “她……见本王?”

    真是奇了怪了,刘子毓狐疑地转过身,眉毛皱了皱,正当疑惑之际,却听一阵急切的珠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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