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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州江山-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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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含元殿的地龙坏了?”

    “啊,坏了,怎么,你们天下司什么时候也改行搞装修了,你们能修吗,你们若是能修,我就包给你们修,给你个好价钱啊。”

    邹正德嘿嘿笑着,修房子,那他哪会。

    “卫尉寺的老张晚上请你去喝两杯。”

    “哪个老张?张博新?”

    戴金忠心里有数了,含元殿在两年前被雷劈掉一个角,烧了半边殿堂,后来重新整修过,当时主持整修的就是张博喜,这个不通的地龙肯定是张博喜搞的鬼,消息一传出去,他就坐不住了,他自己不敢出面,却找了邹正德来说项。

    戴金忠暗自得意,早前发现地龙有毛病,大伙都主张瞒着盖着,悄悄地搞定,唯有他高瞻远瞩地大声嚷了出去,他心里很明白,只要自己敢嚷出去,有人会比他更紧张更着急,会争着抢着帮他把事情摆平。

    你瞧,自己不过是随便嚷了两嗓子,有人就坐不住了,请邹正德来说项了。

    戴金忠瞥了眼邹正德:“你老弟不会也牵扯其中吧。”

    邹正德笑道:“那怎么会呢,不可能的。“

    事情就这么定了,戴金忠晚上出去会了张博喜一面,第二天就有一群人拿着工部的牌符进宫来维修地龙,所费虽然浩大,但都由张博喜一力承担,没花宣徽院一个字儿,戴金忠自不必说,上下管事的都平白得了许多好处。

    再次视察含元殿,戴金忠很满意,整个大殿已经恢复如初了,这地龙烧的就是暖和啊。

    “行了,把炭火撤了,还有七天呢,这么烧着多浪费啊。撤了,撤了。”

    ……

    十二月初的几天,长安城里连降了好几场冷雨,气温是一天天冷了下去。

    似乎一夜之间,整座城就进入了寒冬。

    这天寒地冻的,人人都伸不开手,一个个裹的厚厚的,穿的暖暖的,烤着炭火,坐着热炕,进入过冬状态。

    冷雨中,一支饥肠辘辘的大军正在长安以东三十里处挣扎,他们衣甲破败,个个面有菜色,他们就是王顺德的拱日军。

    距离长安还有七十里的地方,王顺德就被召进宫里了。

    说是皇帝要在含元殿召集满朝文武,给王顺德加官进爵,然后登台拜将,任用他为西部兵马总监,辅佐陈王殿下浩浩荡荡杀奔秦州去。

    主将这一走,这支从东方来的军队就成了没爹娘的野孩子,没人管没人问,没吃没喝,下雨了没地方躲,连个雨具都没有,只能梗着脑袋干淋着。

    好在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来自更加寒冷的辽河流域,天性耐寒,否则早就稀里哗啦了。

    眼下虽然没有稀里哗啦,但情况也很不乐观,伤员正在剧增,怨气正在拢聚。

    前面出现了一支锦衣禁军,大军被迫停止前进。

    眼看着区区几十号人就把这样一支庞大的大军截停,几个禁军军官乐的眉花眼笑,什么百战劲旅,什么桀骜不驯,狗屁,就算你是一头狮子到了长安你也得给我老老实实呆着。

    金吾卫护军中尉张申泽大大咧咧地用马鞭一指:“传我的话,叫他们当家的过来见我。”

    “中尉,王泽茂是从四品游击将军,我们这样过去于礼不合。”劝谏张申泽的是军中司戈石杜卜。

    “石杜卜,你哪头的,咱们是天子爪牙,御前禁卫,见官大一级,莫说他一个小小的游击将军,就是将军,大将军,咱们面前也没他逞能的份儿。愣着干什么,你要违抗军令吗?”

    不必张申泽开口,早有人把石杜卜呵斥了一顿。

    石杜卜出身凤翔边军,积功做到陪戎校尉,他那位做州官的岳丈积劳成疾死在任上,皇帝体恤老臣的忠贞,下诏将他调入禁军,以示安抚。

    由边军调入禁军,这本是一件美差,但禁军的腐朽没落让石杜卜很不适应,常有牢骚出口,他的同僚对他这位从边地来的土豹子也十分排斥,石杜卜在军中深感孤立。

    今天这事他本不想开口,奈何张申泽人头猪脑,竟然狂妄到这种程度,他忍不住还是说了话,但看来这话是白说了。这帮世家出身的禁军将领,天生就有一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在他们眼里,南衙军尤其是边军,天生就是贱命,吃苦,流血,送死那是应该的,犯不着去同情他们。

    护军中尉官阶正七品,对方主将是从四品的游击将军,但他张申泽就是有这么大自信,嚷着叫人家来见他,你若口衔天命那也罢了,但你不过是替兵部跑腿办差的,啥也不是。

    去传话的小校灰溜溜地回来了,王泽茂没有来见他,只是派了一员裨将来招呼。

    张申泽一伙人顿时嚷嚷起来,张申泽架不住众兄弟的吵闹,也怕折了面子,叫了声:“列队,鼓乐,直入他们中军,跟我过去会会王泽茂大将军。”

    拱日军的那个裨将明显地露出了不屑的表情,道了声:“请。”拨马先走。

    这帮锦衣禁军也打起精神,个个昂首挺胸,走的雄纠纠气昂昂。

    “啧啧,瞧瞧人家这马,多肥,皮毛多顺。”

    “就是,就是,比咱们的马强了不知多少倍。”

    “瞧瞧,人家这衣甲,这小白脸,特么的当兵的养的这么白,能打仗吗?”

    “别傻了,人家是禁军,御前举举牌子,抖抖威风,哪会真打仗,打仗是咱们的事嘛。”

    士卒们的牢骚让张申泽心里直打鼓,这帮边军是怎么啦,竟然敢当面毁谤他,要知道他代表的可是禁军,禁军代表的是皇帝的尊严,你们都不要命了吗?

    一队甲士冲过来,张申泽吓了一激灵,妈的,这伙人难道要造反不成。他赶紧勒住马缰,正惶恐不安时,却见这队人马不是来造反的,反而是来保护他的。

    他们列队成一排,面朝里,用身体遮护他们。

    “哼。一帮贱种。驾。”

    危机解除,张申泽催马向前,昂首挺胸,更威风了。

    “他骂我们什么?”

    “他说话了吗,我只听到有人放屁。”

    “特么的,不公平,拼死拼活,吃不饱穿不暖,哪比得上人家。”

    “就是,就是,都是当兵的,凭什么。”

    “凭什么,凭人家是皇帝家兵,咱们都是野生土长的。”

    “娘的,老子不干了。”

    “老子也不干了。”

    一群士卒气愤地摔了湿透的毡帽,丢了刀枪,站在那嚷嚷。

    “快捡起来,张屠夫来了。”

    张屠夫不是真屠夫,而是这一营的护军校尉,护军校尉执掌法纪,杀人如麻。故而被士卒们亲切地称之为屠夫。

    “妈的,他来又怎么样。”

    士卒嘴上狠,却还是捡起了武器,张屠夫不是吃素的,他的刀是真要杀人的。

    护军校尉张伯驹阴着脸走过来,指着几个毡帽上、兵器上有泥的士卒,淡淡地说了句:“动摇军心,斩。”

    身后的绣衣执法如狼似虎地扑过去,将刚才发牢骚的六名士卒就地拿下,枭首示众。

    一锅滚烫的水,瞬息之间冷却了下来。

    军法如山,岂容冒犯。

    士卒们不敢吭声了,但胸中的恨却就此种下,他们不恨张伯驹,他只是执行军法,也不恨杀人的绣衣执法,他们出手如风,一刀毙命,被杀之人还要感激他们。

    他们只恨那帮骑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的禁军。

    “叫那几个傻逼小心点,没事得瑟什么。一旦激起众怒,谁也救不了他们。”

    张伯驹这话也是牢骚话,所以身边的副手也只好装聋作哑,哪敢真的跟那几个傻逼去说。

    张申泽一伙人却对张伯驹的做法很满意,你****的不是横吗,横啊,哪需要老子动手,你们自家人就能灭了你。

    你当这是谁家的天下呢?

    游击将军王泽茂是王顺德的堂弟,王顺德走后,他就是这支军队的最高统帅,区区一个禁军中尉也想支配他,呸,妈的,王泽茂恨不得一板刀斩了他。

    听说张伯驹一口气斩了六个小卒,王泽茂又心疼又觉得无奈,慈不掌兵,他犯不着为六个犯禁的小兵去打抱不平,但这事干的真是窝囊,苦巴巴的跑来关中给皇帝卖命,结果就是这待遇,吃没得吃,喝没得喝,还被人像狗一样羞辱。

    特么的!

    依王泽茂的暴脾气根本就不会接见张申泽,但参军长梅华庵却劝他要忍耐,大将军王顺德已经进了长安城,命在人家手里,这个时候可不是耍性子的时候。

    梅华庵是王顺德崇信的人,拱日军的大军师,王泽茂虽然脾气暴躁,却也不敢不听。只得强压着性子出门迎接张申泽一行。

    他黑着脸一句话不愿多说,麾下将领们也一个个吹胡子瞪眼。

    这份威压让张申泽胆寒,迫令他不得不收敛。

    加之有梅华庵从中周旋,这次会面总算没闹出乱子来。

    张申泽搞出这么大动静来,其实就是送达枢密院的一份军令:拱日军就地驻扎,等候命令。

    这道命令一传出,拱日军的将士们就沸腾了。

    “我。操。他。妈。的,这泥窝子里能扎营吗,你叫皇帝老儿自己来扎个营我看看。”

    “嘘,噤声,禁军还没走呢。”

    “没走就没走,叫他过来,老子跟他论道论道。”

    “别说了,张屠夫来了。”

    “来就来,老子不活了,今儿非得找他论道论道。”

    一名小校剥了衣甲,冲动地要闯进营帐找禁军厮打。

    护军张伯驹这次没有杀人,只是下令把人抓起来关了禁闭。

    张伯驹这样做其实在传递一个信号:他对这道军令其实也是很不满的,否则他的屠刀早已当头落下。

    拱日军的军营顿时沸腾起来,张申泽大惊失色,连忙答应了梅华庵提出的一系列要求,包括充足的米粮、服装、药品供应,额外的军饷赏赐,以及足够的妓。女。劳。军等等。

    直到这个时候,王泽茂的脸上才勉强绽出一丝笑容,只是这笑比哭还难看。

    张申泽走出拱日军大营,擦了一把冷汗,对左右道:“什么是虎狼之师,我今儿才算是知道。”左右道:“大哥,你答应他们那么多要求,只怕上面不会同意,还会说你多事。”张申泽笑道:“我答应他们什么了,口说无凭,你叫他拿出证据来呀。”

    众人大喜:“还是哥高明。”

    张申泽得意大笑:“土包子就是土包子,拎不清的。”

    (本章完)

第193章 夜逃(上)() 
众人回城复命后,石杜卜回到自己的家,见浑家戚氏和妹妹芙蓉正在院中逗儿子虎头玩耍,一家人和和美美,其乐融融。

    戚氏见丈夫回来,吃惊地问:“今日怎么回的这么晚,吃饭了吗?”

    石杜卜道:“吃了。”

    勉强咧嘴笑了一下,就回自己的屋去。

    戚氏心细就跟了过来,一面给丈夫准备热茶,一面问道:“听人说你日间出城公干去了,可还顺利吗?”

    石杜卜道:“顺利,顺利的不得了。”

    戚氏觉出这话有些不对味,就说:“怎么,又跟他们拌嘴了?”

    石杜卜本不想说,被妻子再三追问,只好叹了口气:“最近京里不大平静,你跟芙蓉还是带着虎头先回老家避避。”

    戚氏吃了一惊,却又笑道:“不就是拱日军要来吗,又不会进城,你别听风就是雨。”

    石杜卜冷哼了一声,忽然焦躁地说:“不是我多心,世上本无事,但有些人头猪脑的蠢货却偏偏要搞事,而且早晚要把事情搞坏。”

    戚氏见丈夫暴躁起来,忙安慰道:“好好好,我听你的,改日就去雇车。”

    石杜卜道:“你不必敷衍我,我明日把车给你雇好,你先把东西收拾收拾。”见戚氏敷衍,顿时怒起,狠命地摔了茶碗,叫道:“莫要以为我跟你说笑,月内长安若是不乱,你拿我的头当夜壶。”

    屋里的争吵,传到外面,把正在玩耍的虎头吓了一跳。

    石芙蓉赶紧把小侄子抱在怀里,一时就见嫂子戚氏抹着眼泪跑出来。

    石芙蓉知道哥哥的暴脾气,一时没去理他,把虎头交给厨娘后就去安抚她嫂子。

    琢磨着石杜卜气消了这才借送茶之机去看望他。

    石杜卜管不住自己的暴脾气把妻子气哭了,此刻也有些后悔,见了妹妹就说:“或者是我想多了,其实我也是一番好意。”

    石芙蓉道:“知道你是一番好意,但好心好意也得好好说话吧,枪药似的,一碰就爆。”

    石杜卜笑道:“她还在生我的气?”

    妹妹把茶塞在他手里,说:“谁敢生你大将军的气,在给你做饭呢。”

    石杜卜朝外面看了一眼,笑嘻嘻道:“你替我再劝劝他,我要眯一会儿,晚上轮我值夜。”石芙蓉道:“你睡吧,我把饭给你热上。”

    一觉醒来,已经是亥时,石杜卜赶紧起身洗漱,然后到灶下,拿了妻子和妹妹给他准备好的饭盒,打开一看,有荤有素,饭也够。

    近来长安的物价翻着跟头往上窜,虽然禁军将领有特别补贴,但要维持生活水准不降低,也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真是辛苦自己的娘子了。

    想到这,石杜卜朝西厢房望了一眼,戚氏跟他置气没回正房睡,那一定在妹妹那。

    他走到西厢房前,想去敲门道个歉,想想还是算了,老夫老妻的犯不上。

    时间掐的刚刚好,刚走到未央宫景福门下,换防就开始了。

    守卫景福门的有羽林卫、金吾卫和飞骑营三支禁军和内府的监门卫。

    这是未央宫的三座正门之一,戒备何等森严,但换防时的混乱也是很可观的,至少以石杜卜的眼光看,是很搞笑的一件事。

    他像往常一样,把食盒放在御街水沟边的一棵榆树下,然后就整备了衣甲去换防了。

    乱哄哄的换防结束后,一些军官就开始往御街边上溜达,他们和石杜卜一样都是去拿自己的食盒的。

    “哟,石大哥,嫂子做什么好吃的呢。”

    “嗨,家常便饭。”

    石杜卜见是一个熟人,就把自己的食盒拿给对方看。

    天这么黑,当然看不到什么,也就是个意思,那人弯下腰,用鼻子嗅了嗅,叫了声:“香,嫂子的手艺真是呱呱叫。”

    聊了两句闲话,二人各自提上自己的食盒回岗位去。

    在岗上站了一会儿,石杜卜瞧瞧四下无事就拎上自己的食盒进了宫,顺着宫墙走三十步远有个小房子,这是宣徽院为守卫将士准备的茶水间,里面生着炉子,可以热饭。

    石杜卜把自己的食盒交给当值的小宦官,交代了一声就走了出去。

    等到第一番结束时,天刚蒙蒙亮,那位当值的小宦官会把他们食盒里的饭菜热好,他们吃了早饭,再在宫里待一上午就可以回家了。

    在家休息两天,到第三天再开始新一轮的循环,这中间除非有什么临时要紧的事,否则日子就这么平淡无奇的过下去。

    禁军将领很威武吗,确实很威风,但也很无聊。

    看看的天色已亮,三班禁军是有默契的,轮番去吃饭。

    轮到石杜卜了,他走进小屋,不见昨晚的那个小宦官,代之的是一个老年宦官,面色虽然和蔼,但眼睛里却藏着一股子杀气。

    “将军来用餐啦,请问哪个是您的食盒。老汉刚刚接手,有些不利索。”

    石杜卜被他的眼神一瞧,十分的不痛快,就指了指自己的食盒。

    那老宦官点点头,双手抱住食盒递给石杜卜。

    石杜卜心里不觉一沉:这食盒怎么如此沉重?

    一念未必,肩膀早被人按住,按他的手势大力沉,石杜卜甩胳膊想反抗,已经来不及了,二人一左一右拧住他的胳膊,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按在了木案上。

    石杜卜大叫:“干什么,我是金吾卫的石杜卜。”

    “石杜卜,抓的就是你,带走。”

    ……

    天一冷,人会变得特别恋床,李默也不例外。

    虽然他有条件住有地龙的房子,但他还是拒绝了,人不能太贪图安逸,那样会消磨自己的意志。

    睁开眼,酝酿了一下感情后,他一把翻开被子跳了起来,然后迅速穿上衣服,做了两个扩胸运动,就推开了房门。

    端着热水盆站在门外的小红吓了一大跳。这个体态丰满,面颊丰润的姑娘脸颊骤然红了。

    李默道:“你怎么在这?”

    小红尴尬地笑着:“我来给你送水,不知道你醒了没有,就想听听。”

    李默瞧她小脸通红,便知她在说谎,这小姑娘一直对自己有些非分之想,这当然也不能怪她,处在她这个位置,生出非分之想很正常。这些主人房里的大丫头若不能混个侍妾或通房丫头的名分,纵然将来出去日子也并不好过。薛燕就是个例子,虽然自己跟她清清白白,什么都没发生过,但即便是她丈夫张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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