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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芫打了个冷战，一时间面若灰土。

　　　　一名用白巾蒙面的卫士走了进来，将一碗汤药放在了文芫的面前。

　　　　文芫跌坐在地，不能动弹。

　　　　宁樱悚然变色，忽然叫道：“不，你不能杀她！”

　　　　李默道：“你为他求情。”

　　　　宁樱道：“她纵然千错万错，但毕竟是你的侍妾，杀戒一开，我恐怕你会后悔。”

　　　　李默犹疑了一下，却听到一声孩童的呼喊：“娘，娘，我要我娘。”

　　　　又听到文翠与卫士的争执声，却见李保国像一头受惊的小鹿奔了进来，死死地抱住文芫的脖子再也不肯放开。

　　　　文翠摆脱卫士的阻拦也闯了进来，她试图拉开李保国，却没有成功，这孩子对她偏见颇深，对她毫不信任，根本不理睬她。

　　　　文翠无奈，只得朝李默叩头哀告，希望能饶文芫一命。

　　　　李默指着文芫，责问文翠：“你可真是菩萨心肠，她多少次要置你于死地，你是真不知道，还是都忘了？”

　　　　文翠泪流满面，叫道：“我只知道她是豹头的娘！”

　　　　李默道：“好，好的很，为了豹头我可以饶她一死，但这个女人，我永远不想再见到。”

　　　　此言一出，一屋子人都哭了起来。

　　　　文芫的事伤透了李默的心，他搬出王府住进卫府，一连月余不肯回家。

　　　　这年秋季，内附河西的突厥人开始造反，一连攻陷了好几座城池。河西地方特殊，既是边地，地方又有卫府营，李默觉得这件事十分诡异，准备亲自前往查察。宁是敬道：“不必了，是朕的失策，前番突厥右座山八个部落要求内附，你们都反对，唯有朕一时心软答应了他们。哪知道这帮胡虏，归附是假，欲谋夺我河西是真，此番在吐蕃奸细的挑唆下趁机发难，杀我子民，屠我官吏，实属可恶至极。”

　　　　宁是敬向李默宣布他对河西之事的处置结果：“朕已经严斥傅西山，要他加紧肃清逆反，严惩塞责之将领。徐彬身为大将，玩忽职守，丢城失地，丧师辱国，朕已经斩了他。”

　　　　他盯住李默：“他们都责怪朕不该杀大将，你怎么看？”

　　　　李默道：“徐彬丧师失地，理当问罪。”

　　　　“问罪？你的意思，他不该杀？”

　　　　李默道：“徐彬其罪或者当诛，但为大将者，不问而诛，臣只恐天下臣民不服。”

　　　　“天下臣民不服？朕看是你不服。李默，你好大的胆！”

　　　　宁是敬气急败坏，拍案而起，眼睛瞪的像铜铃。

　　　　李默如顽石一枚：“臣下是为陛下着想。”

　　　　“你为朕着想，真是好笑。你无非是要为徐彬打抱不平，说朕支走他，杀了他，图他的女人，那又如何？！朕就是看上那个女人了，可城池不是朕让他丢的！李默，朕可以容忍你专横擅权，但朕不能容忍做臣子的干涉朕的私事，朕就是看上这个女人了，不仅要她，还要把她接进宫里来，封她做嫔妃，你管得着吗？”

　　　　李默道：“臣不敢过问宫闱，臣应该回宁州了。”

　　　　宁是敬道：“要走就走，谁也没拦你！”

　　　　龙泰三年的冬天依旧寒冷，冰雪封路，粮料转运不畅，这样的天气不适宜用兵，所以李默只得困守宁州，继续等待。第一次北伐胜利后，各军士气高涨。

　　　　李默抓住机会将驻守宁州的各军中高级将领进行了一次轮训，轮训期间，李默亲自主持检讨，总结经验，汲取教训，提高各部队应对草原游牧民的能力。

　　　　突厥虽然土崩瓦解了，但北部草原上仍然不平静，匈奴虎视眈眈，女直、契丹、羯胡趁势壮大，还有辽东各部，名义上归附大夏，暗地里却在扩充地盘。

　　　　过去为了对付突厥，朝廷给了他们很多优厚的条件和便利，现在突厥打完了，但朝廷的便利却一时收不回来，这让李默忧心忡忡。

　　　　他的这种情绪很快感染了训练班的军官们，宁州驻军里对盘踞在大青山南北的羯胡、女直、契丹各部是充满警惕的。

　　　　训练班结束的时候恰值秋高气爽，为了检验这半年的学业成绩，李默决定拿大青山南麓的几个羯胡部落来练练手。

　　　　这几个羯胡部落仗着河东的盟友不肯归附大夏，时常搞点小动作，讨厌的很。

　　　　猛虎扑蝇，用力过猛，苍蝇完好无损，却把草丛里的兔子吓坏了，胜州颜氏误以为李默是冲着他们家来的，慌忙遣使向李默请和，李默却对这个主动投怀送抱的兔子不感兴趣，来个狮子大开口，驱使颜氏充当先锋，帮助夏军夺取云州。

　　　　云州一直被颜氏视为口中肉，还曾经一度吃进嘴里，但胡化的萧健为了能跟大青山下的亲戚们走动，硬是把颜氏吞进肚子里的肉又抢了回去。

　　　　颜氏已经精疲力竭，无力再与萧健争锋。

　　　　借李默的势力挫败萧健，正好可报一箭之仇。

　　　　两家一拍即合，合兵一处去攻打云州。

　　　　想夺取云州的还有幽州的宁全忠，从实力上看，李默当然更有实力一些，但从便利上看，不得不说从幽州出兵更为便利。

　　　　云州城内埋伏有颜氏子孙，李默叮嘱颜氏族长颜空明看他的信号再动手，早了他来不及接应，会让城中别动队陷入被动，晚了，则会让攻城部队遭受重创，失去了奇兵夺城的优势。

　　　　（本章完）

第450章　老王的酒量（）　
在第一次颜氏攻占云州后，颜空明就授命他的侄儿颜如山率一支精锐潜伏在城中，颜空明算到萧健势必要卷土重来，云州极有可能会再度失陷，事实证明他是有远见着实的。

　　　　云州城高池深，工事完备，易守难攻，正面强取的话难度实在太大。所以颜空明接受李默的任务后就派人跟颜如山取得了联系。

　　　　颜如山精心谋划，准备迎接李默的到来，可惜百密一疏，关键时刻还是掉了链子。

　　　　云州守将得知颜如山的阴谋后，极为恐慌，疯了一般满城搜捕颜氏党羽，逼的颜如山不得不提前发难。

　　　　颜如山有大将之风，率部奋起，激战一夜，占据了云州东城。

　　　　拂晓时分，一支军队自东方而来，打着夏军的旗号，主将自称是幽州大都督宁全忠的麾下。

　　　　颜如山搞不清李默跟宁全忠的关系，一时想左右都是归顺大夏，投降李默跟投降宁全忠又有什么区别？眼下情势危急，若等天明之后云州守将调整好了兵力，他们势难坚守。

　　　　所以就打开城门放幽州军进城。

　　　　幽州军前锋是五百汉军，但随后进城的两个营都是胡人，他们虽然自称是夏军，但不论是军旗还是衣甲，都与夏军迥异。

　　　　东城失守，守军无心恋战，加之幽州军战力的确强悍，至午后河东军溃不成军。

　　　　云州虽然已经被攻克，幽州军却还在不断向城里增兵。

　　　　颜如山渐渐的就觉察出不对劲来了，当初他答应开云州城门时，曾与幽州军大将程十万有约在先，城破之后，幽州军得府库金宝和粮秣，但城池需得交给李默。

　　　　程十万满口答应，颜如山信以为真，此刻方知道程十万有诈。

　　　　颜如山自知势单力薄，不敢与幽州军直接对抗，便遣使去李默军营报信。不料想信被幽州军截获，程十万亲自坐镇猛攻颜如山兵营，破营而入，尽杀颜家兵，捕获颜如山，斩首于辕门外。悬首城头，宣称颜如山助贼为虐，已被斩首云云。

　　　　消息传回颜家大营，颜空明勃然大怒，当即举兵反叛，袭击李默的辎重和伤兵，俘虏了三百多人，扬长而去。

　　　　李默又怒又恨，召宁全忠来行营相见，宁全忠以军务推脱不肯觐见。

　　　　李默要上奏朝廷，左右皆劝他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李默不听，奏报朝廷后，宁是敬遣礼部侍郎唐安贞来军中劝解。

　　　　李默问唐安贞：“杀降不祥难道不是一句古话，身为方面大将怎可如此言而无信？”

　　　　唐安贞道：“休要说了，颜氏毕竟是外人，你真犯不着为了一个外人跟他较劲。”

　　　　李默叹了口气：“陛下一味宠信这个人，究竟是什么缘故？”

　　　　唐安贞道：“郡王是明知故问，罢了，且随他去吧。”

　　　　李默道：“如此偏袒他，只怕未必是国家之福。”

　　　　唐安贞尴尬地笑了笑，什么也不说。

　　　　颜氏恨族人被屠，不肯归顺，举兵拒李默于胜州城外。李默遣使劝降，颜空明不肯，李默以重炮攻城，颜氏坚守不出。

　　　　李默不得已，挖地道至城墙下，炸塌城墙三十余丈。

　　　　再遣使进城，颜氏这才投降，李默恐其反复，迁颜氏一族于宁州故县安置，放火烧毁了胜州城。

　　　　自此，割据西北八十年，宁州宁氏的宿敌颜氏被连根拔除。

　　　　龙泰四年的冬天依旧寒冷，大雪覆盖草原达半年之久，冰雪消融后，草原上的瘟疫也彻底结束了。经过一年的肆虐，草原上的动物死的七七八八，没有了宿主，瘟疫当然绝灭。

　　　　既然草原上没有瘟疫，第二次北伐就拉开了序幕，这一次宁是敬决定御驾亲征，禁军主力倾巢出动，由宁州方向出关向北。

　　　　设塞北天子行辕，以李默为行辕长史，名义上的三军副帅，实际上的三军粮料总监。

　　　　宁全忠背信弃义，被检察院御史弹劾，声望大减，这次东路军的主帅被换成了王世安。又舍傅西山不用，以陈应人为西路军主帅，率河西军向北。

　　　　三路大军以中路为主力，中路的主力又以十万禁军为核心，而宁是敬则是核心中的核心。

　　　　王世安深知他这个东路军主帅就是个摆设，皇帝信赖的是宁全忠，他率虎卫军一部和潞州军绕道宁州，抵达云州，判云州大都督事宁全忠出城迎接，礼数十分恭敬。

　　　　王世安望着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心里只犯嘀咕，若说萧淑贞欣赏他，擢拔他倒也说的过去，宁全忠跟李默有过节，萧淑贞跟李默也有过节，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按照这个逻辑，她扶植宁全忠，这没毛病。

　　　　但宁是敬为何也跟着起哄？

　　　　扶植宁全忠对抗李默，分他的权，这怕有些说不过去吧。

　　　　进入云州城后，宁全忠在大都督府宴请王世安，请他在大都督府下榻，王世安没有同意，不知为何，他在这个年轻人的眼睛里看到了狼的影子，隐忍，凶残，狡诈，倔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王世安不由得心生一种恐惧，他婉言谢绝了宁全忠的好意，执意在城外驿站下榻，内外广布卫士，只用自己人，宁全忠的人和云州地方的人一个也不用。

　　　　次日，宁全忠便向王世安建议向各军派驻监军使，以协调统一。并表示他麾下的幽州军、云州军可以为表率，王世安回以兹事体大，须得上峰批准为由，没有同意。

　　　　此后不久，行辕军令到达云州，以宁全忠的幽云军驻守云州，以虎卫军和潞州军为先锋率先进入草原。王世安至此方知皇帝让他做东路军主帅不过是个幌子，用意是在培植宁全忠，一时愤懑不已，当即辞以身体有疾，请求辞去主帅之职，回绛州去休养。

　　　　宁是敬很快就批准了他的请求，让宁全忠暂代主帅之职。

　　　　时河东被萧健占据，王世安要回绛州只能借道宁州。

　　　　宁是敬御驾亲征后，李默便是宁州之主，老友过境，当然要尽地主之谊。饮宴时，李默见王世安面色红润，豪饮无所拒，方知身体有病是假，心里不爽才是真。便道：“这又何必呢。宁全忠是皇后养子，有功于国家，主上见他年轻有为，主动培养，这本身也没有错嘛。”

　　　　王世安道：“没有错，谁说又错了？我可没说。但人与人交总得讲个缘分吧，八字不合，非要我跟他交好，这不是为难我吗？”喝了一杯酒，王世安压低了嗓子对李默说：“你知道么，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狼的影子，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李默叫道：“老王，你喝多了。”

　　　　王世安嘿嘿一声：“是，是，是，我喝多了，我喝多了。我王世安一个人喝多了不要紧，怕的是天底下的人都喝多了。唉，这难道竟是劫数？”

　　　　说罢连饮两大杯，彻底醉倒。

　　　　（本章完）

第451章　胡儿军（）　
龙泰四年的这场远征，唱主角的自然是宁是敬，其余都是配角。

　　　　三军都盯着宁是敬，对他的一举一动细加揣摩，然后相机给予配合。此刻的草原上空空如也，兵火、严寒、瘟疫，早已把数万里的领域清理的干干净净。

　　　　宁是敬夏初出塞深入草原，随行禁军超过十万，其余各路大军有十万，合计二十余万，大军分四路进入草原，然后纵横捭阖，横扫无敌。

　　　　李默在宁是敬出塞前三天进入草原，在大青山之北结营，此后便停滞不前，留守到八月中旬，此后虽然继续向北进军，却进展缓慢，因为四周的确没有可以打的对手，在兵火、严寒、饥饿和瘟疫的轮番蹂躏下，突厥残部一部向西迁徙，一部向北遁逃，昔日的草原霸主威风丧尽，境况不如一条狗。

　　　　李默其实对盘踞在大青山南麓的羯胡、女直，燕北的契丹更感兴趣，但这些部落现在学的很乖，眼见大夏军力鼎盛，气势如虹，一个个称臣纳贡，俯首帖耳，还组织军队追随大夏皇帝远征，绝对不给你收拾他的理由。

　　　　当然借口这种东西，硬要是找还是有的，没有也可以创造嘛。

　　　　现在的问题是，这些部族虽然归附了大夏，精神可没有松懈，一个个严阵以待，像警惕的刺猬，浑身长满了刺，要想拿下他们绝非易事，需要调动大量的兵马。

　　　　而李默现在虽然为行营都统，名义上的三军副帅，实际上却连一兵一卒都调动不了。他被完全架空了。若想收拾羯胡、女直和契丹，就得动用他在军中的影响力，那样的话，后果是什么，谁也无法猜出，但多半不大妙。

　　　　弄不好是打蛇不成自己反而遭殃。

　　　　还有一个有趣的现象，李默发现缘边各部对宁全忠都十分畏惧，宁全忠的号令不仅比他的好使，比皇帝宁是敬的也好使，基本上是一呼百应。

　　　　奉命巡视幽州的小七带回来一个情报，他告诉李默宁全忠在幽州组建了一支奇怪的军队，由清一色的胡人组成，主力是女直四营，另有室韦营、契丹营、羯胡营和高丽营，合计八营，除了军旗军号，这支军队连军令、文书都用突厥文，且军中上上下下绝无一个汉人。

　　　　女直没有文字，生女直用突厥文，熟女直用汉文。

　　　　这个事情李默知道一点，情报是兵部转给他的，不甚详细，估计兵部自己也搞不太清楚，因为这支奇怪的军队虽然有八营，却只是宁全忠的私人卫队，编制很小，八营都统只是从七品武将，毫不起眼。

　　　　李默道：“天狼军也是胡人，是不是胡人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对大夏是否忠心，一个忠诚于大夏的胡人，远比汉奸更可靠。”

　　　　小七道：“话不能这样说，天狼军虽然是胡人，但至少统军是汉人，军中也不排斥汉人，说到底是一支由胡人组成的汉家军队，而这八营却是一支地地道道的胡人军队，一切唯宁全忠马首是瞻，不要说你，就是皇帝的诏令他们也未必肯听。”

　　　　李默微微一笑，把一份邸报交给小七，上面刊载着一份嘉奖令，原来这支由胡人组成的军队因为屡建战功已经被宁是敬赐了军号，叫“胡儿军”，独立建军，兵部入册，先归云州大都督节制。其主将由原来的从七品升为正六品，体制上算是一般的边军。

　　　　小七道：“胡儿军，这个名字起的好，有什么来历吗？”

　　　　李默道：“军中将士呼宁是敬为父，呼萧淑贞为母，以此得名。皇后娘娘对胡儿军很看重，亲手为他们绣了军旗。主上则遣特使奔赴云州为他们授旗。”

　　　　小七目瞪口呆，悻悻地说：“咱们的这位皇帝，对胡人倒是大方的很。”

　　　　李默瞪了他一眼，喝道：“口出不敬，留神祸从口出。行了，废话少说，陛下前锋已经翻越鹰不过。据说期门军先遣队在北海岸边找到了突厥可汗的王军，几次大战，都是禁军取胜，突厥王穷途末路，追随者寥寥，估计撑不了多久了。”

　　　　小七道：“我在幽州时听人说突厥王在北海中心的一个岛上建有行宫，已经躲那去了，皇帝下令打造战船，准备下湖去追捕突厥王。我说有这必要吗，派一员大将下去好了。那湖听说邪性的很，水极深，水下满有千年妖兽，飞鸟不渡，鹅毛不浮。”

　　　　李默道：“休要胡说，一个淡水湖而已，虽然比别的湖都深，又哪来的妖兽，所谓飞鸟不渡，无非是湖面太宽，鸟儿无处落脚，不敢飞罢了。”

　　　　小七道：“鹅毛不浮呢？”

　　　　李默道：“原话是‘绒毛不浮’，绒毛浸了水自然就沉下去了，不信你回去试试。”

　　　　小七将信将疑，又问：“那咱们怎么办？”

　　　　这一问倒让李默有些为难，自开战以来，李默一直有意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