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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第-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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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领与市井小民的悲情婚姻:门第 作者:连谏
序:谨以此文纪念渐行渐远的青春
《门第》是报纸约的连载小说,我边写边连载。应当说它是篇生活味道很浓的小说,写的是门第落差比较大的两个家庭之间联姻而引起的矛盾纠葛。
或许我们会以为,只有城市家庭的人和农村家庭的人组成的婚姻,才会因传统习惯的不同而造成不可调和的矛盾纠葛。其实,两个差距很大的城市家庭之间的联姻同样会产生问题。这些矛盾的起因,与人的道德品质没什么关系,只与人的生活态度有关。在这世间,人与人之间的矛盾,其实大抵如此。
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真正的坏人。正如我们每做一件事,所怀初衷必然是美好的,可是在通往我们想要的美好结果的途中却走了岔路,我们的期望值便给跌了一下。我们的希望或自尊跌伤了。我们在挣扎中发出的尖叫声,倘若表达或处理不当,就会被理解成挑衅,进而演化成战争。
婚姻之所以普遍存在着大大小小的战争,其原因并非是爱得不够深,而是婚姻中的男女来自不同的两个家庭,每个家庭都有不同的家庭文化。当两个携带着不同家庭文化的人组成婚姻,也就开始了一场以相互渗透家庭文化为背景的两个人的战争。最后的结局,不外乎三个:两个人一起向对方的家庭文化妥协、中和,达到相互欣赏、包容的水准,是上品婚姻;一个人先妥协,是中品婚姻;没人肯妥协,是终将破裂的次品婚姻。
何春生和罗织锦的婚姻,就是没人肯妥协的次品。
何春生最初苦苦等待罗织锦,没有错。他最终的背叛,也没有错。他们只是走到人生的十字路口时,虔诚地拐了一个错误的弯。
当一个人以为能改变另一个人的人生态度时,是错误的盲目自信。罗织锦和何春生同时犯下了这个错,都以为有能力改变对方,却落得两败俱伤。
在何春生脆弱而敏感的自尊面前,罗织锦所有的无奈与示好,无一例外地成了讽刺。在罗织锦的隐忍与有限度的妥协面前,何春生所有的挣扎与自我包装,都成了“落魄怨妇”式的荒唐挑战。
这就是门第落差闯下的祸。当罗织锦和何春生都意识到这一点时,一切的一切,都已无药可救。
在这个故事中,所谓的矛盾,不过是一场维护自我的战争的无限蔓延,从而波及到与之相关的人的生活。《门第》这个故事,就是一群好人合力做了一件坏事。
年轻那会儿,我很不服气地想,人和人都是一样的。可是,随着我多吃了一碗米饭又多吃了一碗米饭,我终于明白,人和人真的不一样。
这个不一样,区别并不在于拥有金钱的多与寡,而在于对生活的态度的不同、思维模式的不同,以及对尊严要求的尺度的不同。也正是这些不同,造成了人所拥有的生活状态的千差万别,从而构成了这个繁杂而热闹的大千世界。
常常有人说,人生最美好的境遇就是理想照进现实。
可是,并不是所有“理想照进现实”的生活都美如天堂。像《门第》中的何春生,他曾经的理想是娶回父亲一句玩笑给定下的媳妇罗织锦。可是,当织锦真的和他结婚了,他却崩溃地发现,这个坚持了二十九年的理想把他的人生弄成了一团糟。
最后,他得出一个结论:有些理想,一旦被照进现实,就成了生命不能承受之疼。
罗锦程是个和何春生截然相反的人。他一直挺拔于世俗的生活中,不肯低头。可是,他走到幸福的彼岸了吗?没有。当理想陨灭在渡向彼岸的路途中,他终于看见了幸福的样子:它就是一颗小小的尘埃,匍匐在脚下,一直在等他低下头,看见它的模样——不是他想象中绚烂而激越的样子,它不过是一种人生态度,一种与世界达成和谐共处的平静。
幸福不过是正确地认知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而上帝正巧在某个机会恩赐了你什么,然后你感恩它的到来与存在。在这个故事中,真正拥有幸福的是何顺生夫妇。如果我们从市侩的社会评判角度去看,何顺生毫无成功可言。他和妻子李翠红活得市侩而粗俗,时常争吵骂架,甚至大打出手。可是,他们是快活的,因为他们知道彼此是最适合自己的。
《门第》的故事选景,都是我曾经无比熟悉的地方。俗得很是热闹的四方路,烟火缭绕又香气扑鼻的劈柴院、南京路,还有围成一圈的二层老楼,踩上去咯吱咯吱作响的木头楼梯。它们停留在我的记忆里,是我的青春坐标,被逐一搬进这个故事,纪念渐行渐远的青春。
门第 第一章(1)
1
对于这个世界而言,这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夜晚,星辰满天,风儿习习。
于是,我们的女主人公罗织锦小姐,像往常一样,喝完一杯饭后酸奶,打算去赴一个约会。
爸爸已读完了当天的报纸,看着正在换鞋的织锦,咳嗽了一声。
因为太了解父亲了,织锦加快了换鞋的速度。爸爸的咳嗽不过是一次预警,不超过两分钟,他就会开始询问她要去哪里、见谁。当然,她要撒谎,不能说是去见马小龙,也不能为了讨爸爸的高兴,说是去见何春生。大多时候,她会说某个同学过生日,或是朋友组织大家饭后去K歌。
这一次,爸爸在预警之后没给她留空隙,“一个女孩子家,晚上不在家待着,去外面疯,像什么话!”
织锦冲爸爸做个鬼脸,“爸,您出去问问,现在的年轻人谁晚上在家待着?像我这样每晚都回家吃饭的已经是*了,您别不知足。”
是的,织锦几乎每晚都回家吃饭。这并非因为她是个听话的乖乖女,而是马小龙的母亲非常排斥织锦,为防止儿子和织锦约会,她要挟马小龙,只要他不回家,她就不吃饭。孝子马小龙没辙,只好回家陪母亲吃饭,饭后再编个借口跑出来见织锦。
“织锦,你给我回来!”织锦刚要开门,爸爸喝了一声。
织锦看着爸爸,撒娇地拖长声音:“爸爸——”
“织锦,别以为你的小把戏能瞒得了你爸爸。你爸爸是侦察兵出身!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回来。那个马小龙有什么好?何况还有他那个妈。嗯?你不会不知道他妈妈对你的态度吧?就算我同意了,你们两个也不会有好结果。你还是考虑一下春生吧,他都二十九岁了,为了等你,一直没谈恋爱。”说这些话的时候,爸爸有些激动,胸口起伏的幅度很大。
妈妈见状,忙说:“织锦,听你爸的话,今晚别出去了。”
余阿姨也拿着擦碗布从厨房跑出来,“织锦呀,不是我说你,就那个马小龙,他哪里配得上你?再加上他那个神经兮兮的妈,你要真跟了他,有的苦受。听你爸的话,和他断了。”然后,又对织锦妈妈说,“就凭咱织锦的模样和学历,天下的男人随便挑。”
余阿姨是保姆,烧得一手地道的扬州菜,从织锦八岁起就来罗家了。二十年过去了,在织锦的心目中,余阿姨已是这个家庭中不折不扣的一员。余阿姨没孩子,老伴死得早,一直拿罗织锦和罗锦程当自己的孩子疼,搂着织锦睡到十二岁才和她分了床。
织锦一想到马小龙在等自己,就心焦得不行,在门口磨蹭着想办法说服爸爸。余阿姨悄悄拽了一下她的手,小声地说:“织锦,你爸这两天身体不太好,别惹他生气。”
一听这话,织锦的倔劲儿就悄悄软了。爸爸有心肌梗死病史,不能生气。如果一定要让她在爱情和爸爸之间做一个选择的话,她还是会选择爸爸。
毕竟是爸爸给了她生命,尽管爸爸貌似很糊涂地咬牙坚持让她嫁给何春生。
织锦不想因为一次约会惹得爸爸犯了病,就一声不响地换下鞋子,气呼呼地上楼去了。
她进房间,一头扎到床上,给马小龙发了条短信,让他别等她了,早点儿回家。
过了一会儿,马小龙回短信问怎么了。织锦觉得马小龙软弱得让人生气。他马小龙是个男人,怎么着也得有点儿战斗精神不是?依着织锦对爸爸的了解,如果马小龙真的找上门和他理论,戎马半生的爸爸说不准会因为欣赏马小龙的勇敢而答应了他们的婚事呢。类似的话,织锦和马小龙说过多次,但他总是说找机会吧。可是一年又一年过去,马小龙一直没找到这个机会。
门第 第一章(2)
织锦越想越气,就没回马小龙的短信。过了一会儿,罗锦程打来电话,问她忙什么。织锦说忙着生气。罗锦程就坏笑,说又被老爹拦在家里了吧。织锦用鼻子“嗯”了一声。罗锦程说:“你啊,不光咱爸不看好马小龙,我都不看好他。活生生一个大男人,软弱得一辈子都拉不出一泡硬屎来,谁能瞧得上?”
织锦火了,“哥,亏你还自称绅士,说话就不能干净点儿?”
罗锦程嘻嘻哈哈地道歉,说:“织锦,别惹我啊,我给你打电话可是好事。”
织锦耷拉着眼皮,“你要真打算干好事,就把你的前妻从家里接出去,遂了她的痴情,让我们的良心少受点儿盘剥。”
罗锦程赖皮地说:“这是两回事。对了,你下楼一趟,快点儿。”
织锦没好气地说:“你不会是打算替咱爸说服我嫁给何春生吧?”
罗锦程急了,“织锦,天地良心,在咱家里,我是第一号坚决反对你嫁给何春生的人。娶我妹妹,他也配!”
这番话,织锦很爱听,穿好鞋就往楼下跑。爸爸和妈妈在客厅里看电视,余阿姨已经回自己房间去了,柳如意在教兜兜念英语。柳如意生硬蹩脚的英语发音让织锦听着很难过,就对她说:“嫂子,你别教兜兜英语单词了,等我来教他。”
柳如意坐在地毯上,双腿圈着兜兜,一本正经地看着织锦,“你那么忙,哪有时间?兜兜三岁了,该学学简单的英语单词了。”
织锦就笑,“嫂子,就你这英语发音,是美国人听不懂,中国人听不明白。你要真想让兜兜学英语,等九月份的时候,让我哥把兜兜送到一家有外教的双语幼儿园去。”
柳如意的眼睛顿时瞪大了,“真的?”
织锦笑了,“当然真的,我这就跟他说去。”
说完,织锦就往外跑。爸爸问:“去哪儿?”
织锦无奈地看看爸爸,“爸,我空着手,没带包,能去哪儿?我哥在楼下呢。”
“他怎么不上来?在楼下干什么?”
“我又不是我哥,我怎么知道他在楼下干什么。”说着,织锦就跑下楼去。
2
罗锦程站在楼下,眯着眼睛望着楼道。织锦跑出来,“哥,你怎么不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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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锦程斜着眼睛看她,“被咱爸拦在家里了吧。”
织锦撇了撇嘴,没吭声。罗锦程坏坏地笑了一下,“得,别把脸拉得跟长白山似的。哥送你个礼物。”说着拉过织锦,把一个硬硬的东西塞进她手里。
“什么呀?”织锦摊开手一看,是两把车钥匙,就瞪着罗锦程。罗锦程也不说话,拽着她往大楼的另一侧走,指了指停在楼旁的一辆火红色的别克,“喜欢吗?”
织锦的眼睛瞪得好大,愣愣地看了一会儿,猛地跳起来,抱着罗锦程的脖子,“哥,前两天你要我身份证就是买车啊!”
罗锦程笑,“傻样,你哥什么时候骗过你?你一个女孩子开辆桑塔纳不像那么回事。我拿这辆别克跟你换了,把桑塔纳给我公司那些小子办业务时用。”
织锦打开车门,坐进去,闭着眼,点头,“很爽。”又问罗锦程,“不会跟我要差价吧?”
“不要,你放心了吧?记得明天把你那辆旧车的钥匙给我。”
织锦欢天喜地地答应着,跟罗锦程说了柳如意在家教兜兜英语的事。罗锦程皱了一下眉头,让织锦回去告诉柳如意,等秋天兜兜该上幼儿园时,他会选一家双语幼儿园。织锦看着他,半天才说:“哥,我真希望你和柳如意复婚。”书包网
门第 第一章(3)
罗锦程不高兴地瞅着她,“织锦,就算看在我刚送了辆车给你的分儿上,你也不该急着把我往火坑里填吧?”
织锦叹了口气,知道说也是白搭。她也明白,如果把她和罗锦程换个位置,她也不会和柳如意复婚。倒不是柳如意这人多么恶劣,而是这两人实在是太格格不入了,像两只养不到一笼子里去的鸟儿。
罗锦程皱着眉头,看看织锦,“看看我和柳如意,你更要拿定主意,别跟何春生结婚。”
织锦说知道了。
其实如果不是爸爸逼着,罗锦程的婚姻生活完全不至于这么狼狈。
当年,柳如意是妈妈科室里一个护士的女儿。柳如意每天放了学就背着书包去医院找她的妈妈,罗锦程也是。妈妈们忙得没时间照顾他们,他们写完作业就一起玩。两人年龄相仿,也能玩到一块儿去,只是罗锦程比较淘气,经常欺负得柳如意哭了。织锦妈妈觉得过意不去,常从家带点儿巧克力什么的给柳如意,算是替罗锦程道歉。时间长了,柳如意的妈妈以为织锦妈妈喜欢她女儿,就半开玩笑地说干脆让柳如意当罗锦程的媳妇得了。并且科室里的医生、护士们也拿这对小男女这么开玩笑。织锦妈妈只当是玩笑,就没往心上去。
柳如意的爸爸重男轻女,对儿子宠得不行,对女儿柳如意却苛刻得很。柳如意小小年纪就像大人似的帮着做家务,即使这样,还是经常被爸爸责骂。得不到家庭温暖的女孩子往往早熟,青春年少的柳如意就像一只到处寻找温暖的小动物,因为织锦妈妈带给她零食,她就理解为织锦妈妈喜欢她、待她好。每当挨了父母的骂,她就会抹着眼泪想,如果织锦的妈妈是她的妈妈该多好。织锦妈妈不仅从不骂人,看人的时候还笑眯眯的,皮鞋总是擦得干干净净,漂亮的挎包里装着好吃的巧克力。更让人羡慕的是,经常有吉普车来接罗织锦和罗锦程回家。如果她是他们家的孩子,不仅不用在家洗碗、挨骂,还可以耀武扬威地坐吉普车,那该是多美的事啊!所以,哪怕是被罗锦程捉弄、欺负,柳如意也喜欢跟着他。罗锦程是个晚熟的傻小子,不知道柳如意老早就喜欢上他了,对柳如意依然没心没肺的。直到上了高中,他才在同学们的调侃戏弄中明白了怎么回事,就渐渐疏远了柳如意。
被冷落了的柳如意找到罗锦程家里,问他为什么不理她了,说着说着就哭了。罗锦程蒙了,去哄她的时候,不知怎的就把她抱在了怀里,在手忙脚乱中完成了彼此的身体交接仪式。从那以后,初尝*之欢的罗锦程就像一只不小心掉进米囤子的老鼠,逮着机会就疯狂地和她亲密,学习成绩下降得厉害。更要命的是,在高二末尾,柳如意怀孕了。这个消息对于罗锦程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慌张无措中,他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妈妈,妈妈又惆怅地告诉了爸爸。结果就是爸爸给了他两个响亮的耳光,并让他发誓将来娶柳如意。那时候爸爸已经是副师长了,带出的兵个个都是好样的,难以接受自己的儿子成了登徒浪子。妈妈悄悄地给柳如意做了流产手术,并满怀愧疚地向柳如意的妈妈忏悔儿子犯下的罪过。柳如意的妈妈见他们已把这件事处理得体面妥帖,便也没发作,只在回家后暴骂柳如意贱货。
从那以后,在两家人的眼里,柳如意和罗锦程长大后就结婚,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门第 第一章(4)
有了两家人的默许,两个孩子更是肆无忌惮。性事频繁使得两人上课时呵欠连连,学习成绩一落千丈。柳如意高考落榜,进了一家食品公司。罗锦程的运气要好一些,他考的是艺术院校,对文化课的成绩要求不是很高。
他对柳如意的厌倦从大二时就开始了。放假回来,他吹萨克斯给柳如意听。柳如意听完后总是一脸的迷惘,很不明白这么一根破金属管子,罗锦程怎么会吹得那么陶醉。
罗锦程带她参加同学聚会的时候,一吃西点,她就开始喋喋不休地说他们车间的点心,并告诉大家这些点心的配料和烘烤流程。见大家大眼瞪小眼地看着柳如意像大师讲解自己的作品一样,对他们这帮搞艺术的人讲解点心,罗锦程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事后,他跟柳如意说,他的同学对点心不感兴趣,让她以后不要再说了。柳如意总是答应得很好,可是一看见点心,她就压抑不住兴奋。
罗锦程带她去看大片,带她去听音乐会,常常还没到半场,柳如意就歪在他肩上睡着了。每每这样的时候,罗锦程就恨不能把当年的自己抓来抽一顿。
他大学毕业后,柳如意就堂而皇之地从家里搬出来和他同居了。父母看不惯他们未婚同居,催着罗锦程和柳如意结婚。
罗锦程能拖一天是一天,想到要和柳如意过一辈子,他就恨不能自宫了。他觉得这场爱情就像身体上一个携带了多年的囊肿,他既做不到承认她已是身体的一部分,又碍于父母挡在面前,下不了彻底切除的决心。
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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