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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与情人 完结版-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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裸体的女人身后。
她瞥了一眼大海,又望望他,他的那双黑眼睛已望着她。她喜欢这双眼睛,却又不能理解它们。她用双臂抱住胸膊,退缩着,笑道:“噢,天真冷啊!”
他向前倾俯吻了她,突然紧紧地搂住了她,又吻了一下,她站在那儿等待着。
他盯着她的眼睛,随后目光又移向了白色的海滩。
“那就去吧!”他轻声说。
她伸出双臂环绕着他的脖子,把他拉向自己,动情地吻着他。然后走开了,说着:“你来吗?”
“马上就来。”
她吃力地走在柔软的沙滩上。他站在沙丘上,望着苍茫茫的海岸环绕着她。她变得越来越小,小得失去了比例,仿佛是只大白鸟吃力地向前走着。
“还没有海滩上的一块白色的卵石大,也比不上沙滩上翻动着的一朵浪花。”
他自言自语道。
她似乎还在穿越巨大的喧闹的海岸。看着看着,她不见了踪影,眩目的阳光遮住了她的身影。继而他又看到她了,仅仅像一点白斑,伴随着阵阵涛声走在白色的海滩上。
“瞧,她多么渺小!”他自言自语说,“她就像消失在海滩上的一粒细沙——不过是随风飘动着的一个小小的白斑点。一个微小的白色浪花,在这晨曦中简直像不存在似的。可为什么她会这样吸引我呢?”
这天早上没有一个人打扰他们。她已经下水去了。宽广的海滩,长着蓝色海草的沙丘及波光粼粼的海水都在闪闪发光,组成了这茫茫无垠的荒原。
“她到底是什么呀?”他心里想着。“这儿是海滨的早晨,雄伟秀美,千古不变;那儿是她,整日自寻烦恼,永不满足,转瞬即逝就像浪花上的泡沫。她对我到底意味着什么?她代表着某种东西,就像浪花代表大海一样,可是她究竟是什么呢?
我所关心的其实不是她。“
接着,他被自己心里的这些无意识的思想惊呆了。好像他清清楚楚地全讲了出来,早晨的一切全都听见了似的。他匆忙脱掉衣服,赶紧跑下沙滩。克莱拉正张着望他。她扬着臂膀冲他招手,她的身子随着浪花时起时伏。他跳进细浪中,不一会儿,她的手就搭在了他的肩上。
他不善游泳,不能在水里久呆。她洋洋自得地围着他嬉水,炫耀着她的泳装,惹得保罗妒意大发。阳光深深地映入水中。他们在海中笑了一阵,然后比赛着跑回沙丘。当他们气喘吁吁擦拭着身子,他望着她喘息不定的笑脸,发亮的肩膀和颤动着的乳房。当她擦干它们时,他害怕了,于是他又想:“她的确美丽得惊人,甚至比清晨和大海还要伟大。她是……?她是……?"他那黑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她,她笑了一声停下擦拭。
“你在看什么呀?”她说。
“看你。”他笑着回答。
他们的目光相遇了。一会儿,他就吻着她那白白的起着鸡皮疙瘩的肩头,一边想着:“她是什么?她到底是什么?”
这天早晨,她对他情意绵绵,可是他的吻中有着某种超然、坚定和原始的意味,就好像他只意识到自己的意愿,而根本没有想到她和他对自己的渴望。
白天,他外出写生。
他对她说:“你和你妈去苏顿吧,我这人太枯燥。”
她站在那儿望着他。他知道她想跟他一起去,但是他宁可一个人去。她在身边时,他总感觉到像是置身于牢笼之中,身上仿佛压着重负,好像连深深地透一口气都做不到似的。她察觉到他极想从她那儿得到自由。
晚上,他又回到她的身边。在黑暗中他们走下海滩,在一个沙丘的避风处坐了一会儿。
他们凝视着漆黑的大海,海上一丝光亮都没有。此时,她说:“你似乎只有在晚上才爱我——白天时根本就不爱我。”
他让冰凉的沙子漏过自己的指缝,对她的指责深感内疚。
“晚上由你任意支配,”他回答,“白天我想自己支配。”
“可是为什么呢?”她说,“为什么,甚至在现在,在我们这短短的假期中还要如此?”
“不知道。白天作爱会把我憋死的。”
“但是,我们没有必要总是作爱呀!”她说。
“当你和我在一起时,”他回答,“事情总是如此。”她坐在那里心里感到十分痛楚。
“你想过要和我结婚吗?”他好奇地问。
“你想过娶我吗?”她答。
“想过,真的,我希望我们能有孩子。”他慢慢地答道。
她低垂着头坐在那儿,手指拨弄着沙子。
“可你并不真想同巴克斯特离婚,是吗?”他说。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答。
“是的,”她十分慎重地回答,“不想离婚。”
“为什么?”
“我不知道。”
“你觉得自己属于他吗?”
“不,我没这样想。”
“那又为什么?”
“我认为他属于我。”她回答。
他倾听着海风吹过漆黑的低声絮语的海面,沉默了好一会儿。
“你从来没想到过要属于我?”他说。
“想过,我的确是属于你的。”她答道。
“不是的,”他说,“因为你并不想离婚。”
这是个他们永远解不开的结,所以只好由它去了。他们只将能获取的带走,其余的只好听之任之了。
“我认为你对巴克斯特很不好。”有一次保罗说道。
他本以为克莱拉至少会像他母亲那样回答他:“管你自己的事去吧。不用多管闲事。”但是,出乎意料之外,她竟对他的话很认真。
“为什么?”她说。
“我猜想你把他当成了蓝铃,因此就把它栽在合适的花盆里,并照此来培植。
认定他是朵蓝铃,就决不肯承认他会是棵防风草。你容不下他。“
“可我从来没有把他当过蓝铃啊。”
“你把他想像成一种人,可他其实不是那种。女人都是这样,她们自以为自己知道什么东西对男人有好处,就一定要让他接受不可,一旦她得到了他,她就会一直给他那件她认为对他有好处的东西,而全然不管他是否在挨饿呢,或者在那里吹着口哨想他需要的东西。
“那你在干什么呢?”她问道。
“我在考虑我该吹个什么曲子。”他笑道。
她非但没有扇他耳光,反而认真地考虑起他的话来。
“你认为我想把自以为对你有好处的东西给你吗?”她问。
“我希望如此。可是爱情应当给人一种自由感,而不是束缚,米丽亚姆使我觉得我像一头挂在柱子上的驴。我必须在她那块地里进食,其它哪儿都不行,简直叫人无法忍受。”
“那么你不愿意让一个女人做她喜欢做的事吗?”
“当然愿意啦。我要看到她真心爱我。如果她不爱我——好吧,我也不强留。”
“但愿你真的像你自己说的那么好……”克莱拉回答。
“那可真是个奇迹。”他大笑。
随后俩人都默默无语,尽管他们脸上挂着笑容,可心里都在恨着对方。
“爱情就像一个占住茅坑不拉屎的人。”他说。
“我们中谁占住茅坑不拉屎呢?”她问。
“噢,那还用问吗,当然是你啦。”
他们就这样进行着舌战。她知道自己压根儿没有完全得到他的心。她没有抓到他心中某个重要部位,也从来没有打算这样做,甚至从未意识到这是什么东西。然而,他知道在某方面,她依旧以自己是道伍斯太太自居。她不爱道伍斯,而且从来没有爱过他。但是相信道伍斯爱她,至少依赖她。她对他了如指掌。可对保罗。莫瑞尔,她却没有这种感觉。她心里充满了对这个年轻人的热望,这使她相当满足,消除了她对自己的疑虑和自卑。不论怎样,她的内心踏实多了,自信心也恢复了,她如今又昂首挺胸了。她已经得到了别人对她的确认,不过她相信自己的一生根本不属于保罗。莫瑞尔,也相信他的一生绝不属于她。他们终究会分离,而她的余生肯定会苦苦地思念他。但不管怎么说,她知道自己现在有了自信心。而他也几乎同样如此。他们各自通过对方经受了生活的洗礼。而现在,他们所能做的只有分离,无论他要去什么地方,她都不能跟随一同去了。他们早晚会分手的。即使他们结了婚,彼此海誓山盟,忠贞不渝,他还会离开她,独自外出,剩下她只能在他回家后才可以照料他。但是,这是不能的。人人都想有个可以并肩同行的伴侣。
克莱拉跟她母亲一起住到了马柏里广场。一天晚上,保罗和她正沿着伍德波罗路散步,迎面碰上了道伍斯。保罗觉得这个走近的男人的姿态有点熟悉,但他这会儿正全神贯注地看着,他只是以艺术家的眼光打量着这个人的身影。突然他哈哈笑了一声,转身冲着克莱拉,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笑着说:“我们肩并肩地行走,然而我的心却在伦敦跟一个假想的争论对手奥本在辩论,那么你在哪儿啊?”
就在说话间,道伍斯走了过去,差点就碰到了莫瑞尔。年轻人抬眼看了一下,看见了一双深褐色的充满了恨意的眼睛,但它却显得相当的疲倦。
“是谁?”他问克莱拉。
“是巴克斯特。”她答道。
保罗从她肩上拿下去手,回头望去。于是,他又清楚地看到了那个人的样子。
道伍斯走路时依然昂首挺胸,健美的双肩向后摆着。但眼里却有一种鬼鬼祟祟的神色,给人一种这样的印象:他不管碰见谁都想悄悄地走过而不引起别人注意,但又疑虑地想看看别人是如何看待他的。他那双手也似乎想藏起来。他穿着一身旧衣服,裤子膝部都磨破了,脖子上围着一块很脏的围巾,但帽子却挑衅般地歪扣在一只眼睛上。克莱拉看见他,心里深感内疚。但他脸上那疲倦绝望的神情又使她不禁恨起他来,因为他这副样子很让她伤心。
“他看上去像生活在阴影里。”保罗说。
但他说话时语调中的怜悯伤了她,让她无法忍受。
“他粗俗的真面目显露出来了。”她说。
“你恨他吗?”他说。
“你谈到,”她说,“谈到女人的残忍,我希望你也能知道男人在放纵他们那股兽性强蛮时的凶狠。他们简直不知道女人的死活。”
“我不知道?”他说。
“是的。”她答道。
“我不知道你的死活?”
“你对我一无所知,”她有些痛苦地说——“对我!”
“还没有巴克斯特知道的多?”他问。
“也许没有。”
他对此很困惑,一筹莫展,因此有些生气。尽管他俩体验过了那种事,可她走在身边,却像个陌生人。
“但你却非常了解我。”他说。
她没有回答。
“你对巴克斯特的了解和对我的了解是一样深吗?”他问。
“他不让我去了解他。”她说。
“那我让你了解我了吗?”
“男人就是不让你去了解他们,他们不让你真正地接近他们。”她说。
“我也没让你接近我吗?”
“没有,”沉吟了半晌,她才答道。“你从来就不想接近我,你不能摆脱你自己,你不能摆脱。巴克斯特在这方面还比你强一点。”
他边走边回味着这话。他很生气她竟然把巴克斯特看得比自己还好一点。
“你现在抬高巴克斯特只是由于你现在无法抓住他了。”他说。
“不是,我只是看清了他和你不同的地方。”
他能感觉到她对他有些埋怨。
一天晚上,正当他们穿过田野往家走时,她突然出乎他意料地问:“你觉得这件事值得吗——这个——这个性方面?”
“性爱行为的本身吗?”
“是的,你觉得对你来说有什么价值吗?”
“但是你怎么能把它分开来说呢?”他说,“这是一切的高潮部分。我们全部的亲密关系所达到的顶点就在于此。”
“对我可不是这样。”她说。
他不吭声了,心头涌过了一丝恨意。原来,她对他还是不满意的。即使在这方面,他本以为他们俩都彼此满足了。但是他却对她坚信不疑。
“我觉得,”她慢慢地又接着说,“我好像并没有抓住你,你好像根本不在这儿,你好像要的并不是我——”
“那么我要的是谁?”
“是专供你享受的一种东西。这是一种美好的东西,我不敢想它。但你到底要的是我呢,还是这种东西?”
他又有一种负疚的感觉了。难道他竟置克莱拉于不顾,只是把她当做一个女人吗?他觉得这是一种无益的、繁琐细致的分析。
“当我跟巴克斯特在一起的时候,我真正地拥有了他,那时我也的确感觉到他的整个身心都是我的。”她说。
“比我们现在还好吗?”
“是的,是的。以前较圆满一些。不过,我并不是说你给我的比他给我的少。”
“或者说我能够给你的。”
“是的,也许可以这么说。不过你从来没有把你自己给过我。”
保罗生气地皱着眉头。
“如果我一旦开始向你求欢。”他说,“我就像风中的落叶那样身不由己了。”
“因此你就完全不顾我了。”她说。
“因此你觉得这对你来说毫无价值了?”他问道,几乎懊恼万分。
“有点价值,而且有些时候你让我神魂颠倒——飘飘然——我知道——而且——我为此还觉得你很了不起——不过——”
“不要老跟我说‘不过’了。”他说着,很快地吻着她,就像浑身燃了火似的。
她顺着他,一声不吭。
事情确实像他所说的那样。通常他一开始求欢时,那股热情总是热不可挡,什么理智啊,灵魂啊,气质啊,统统被冲走了,就像特伦特的河水携着漩涡和泛起浪花,静悄悄地顺流而下。那些微不足道的缺陷,那些微妙的感觉,渐渐地消失了,连思想也被冲走了,一切都随着那股洪流滚滚东去。他成了一个没有头脑,只是被强烈本能欲望控制的人了。他那双手像动物一样不停地动着。四肢和身体似乎有使不完的精力,各自支配着自己的动作,一点也不受他的理智的支配。同他一样,那生命勃勃的寒星也似乎被赋予了强大的生命力。他和这些星星一样跳动着炽热的脉搏。眼前的羊齿植物也似乎受一种什么力量的鼓舞,枝叶笔挺。他也一样受着一种力量的鼓舞,身躯坚挺。仿佛和那些星星、那丛黑黑的杂草,以及克莱拉都被卷入了腾空而起的巨大火舌,就这么燃烧着她,也燃烧着草丛。一切都同他一起精神勃发地奋进着,一切又似乎同他一起庄严肃穆地静立不动。虽然这一切的一切都汇入了一股生命的洪流中,可每样东西又似乎是静止的,这种奇妙的静止仿佛就是愉悦的最高境界。
克莱拉也知道正是这种感觉把他挂在了她身边,因此她奉献出了所有的激情。
然而,却常常让她失望。田野的叫声使他们常常并不能达到那种境界,渐渐地,他们作爱时的机械的努力损伤了其中的欢愉,即使有时出现这种美妙的时刻,也不是双方同时体验到个中妙趣,没有达到两人通身舒泰的满足,他经常任凭激情奔涌,无所顾及地独自冲向高潮,但他们都明白这种作爱是失败的,并非他俩所愿。他每次离开她时,心里明白那天晚上只是在他们之间加深了隔阂。他们之间的欢娱越来越机械化了,毫无那种奇妙的感觉。后来,他们逐渐采取一些新方法以期重新获取一些满足。他们会在附近的河边几乎有些危险的地方,以便让那里黑乎乎的河水就从他脸庞不远处流过,这给人一种小小的刺激。有时他们幽会在不断有人经过的镇外小路旁的篱笆下的洼地里。他们可以听见行人走近的脚步声,几乎感到脚步踩着地面时的震动,还能听到行人的说话声——一些奇怪无聊的不愿被别人听到的小事。
事后,两人都觉得羞愧难当。这种事在他们之间造成了一定的距离。保罗开始有点儿看不起克莱拉,仿佛觉得她活该似的!
一天晚上,他离开她,去了田野那边的戴布鲁克车站。那天天已经很黑了,虽说春天早已结束了,但还有些雪天的寒意。莫瑞尔由于时间紧迫,急匆匆地往前走去。他就在一个陡峭的洼地边上突然消失了,黑暗中可以看到那儿的房屋亮着昏黄的灯光。他走过台阶,快步走进田野的洼地。斯怀恩斯赫德农场的果树下,有一扇窗户发出温暖的光。保罗四周望了望,只见后面矗立在洼地边上的那片房屋在天空的衬托下显得黑漆漆的一片,就像一只只猛兽,好奇地瞪着昏黄的眼睛注视着远处。
他身后那片似乎很荒凉的城区在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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