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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遗玉,三月果-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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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会儿就有一个很面生的中年妇女拉着卢氏说话,遗玉在一旁听着他们闲扯,虽然能懂,但还是不大习惯他们浓重的蜀音,可笑的是卢氏操着一口关中腔竟然也能和对方聊的火热,真怀疑她们能否听清楚对方说些什么。
  “二娘啊,一会儿叫你们家小玉到大姐家耍去,柱子和春桃好歹比旁的孩子懂事些,你也不用担心谁把你闺女欺负了去。”
  “好咧,进村直接让她上你家,晚饭前叫她回来就行。”
  “瞧你说的,大姐家还能缺孩子一顿饭不成?”
  “那好,就让她吃完晚饭再回来罢。”
  于是一刻之后,遗玉坐在了牛大婶家宽敞的小院子里,身前是一块三寸厚的石板,上面放着一些小孩子用泥巴捏成的奇形怪状的东西,还有一把杂草和几颗石块。
  对面是一个绑着两根小辫子的圆脸小姑娘,水汪汪的大眼睛此刻正十分严肃地盯着她看,小嘴一张一合地说道:“我这会儿是我娘,你这会儿是我,晓得赛?”
  遗玉嘴角抽了抽勉强点了点小脑袋,如果可以选择,她真想现在就回家,可是来之前娘已经交代了她,不吃完晚饭不能回去。
  “春桃,把菜去洗了。”小姑娘装着很忙碌的样子一边摆弄着手里的软泥,一便指着石板上的一把杂草对遗玉说道。
  遗玉暗自叹了一口气,伸手抓起那把野草问道:“去哪里洗?”
  “瓜娃儿!脑壳乔的唉!你和面罢。”小姑娘把手里的泥土放在石板上,装作生气的样子训斥了遗玉两句,然后伸手夺过她手里的野草转身进了屋子。
  她看着那团越看越像便便的东西,正在犹豫着是否要下手去捏两下意思意思,就听见屋子里传来了牛大婶的闷着嗓子的斥骂声。
  没多大会儿功夫,刚才还老气横秋的小姑娘就拖着两管鼻涕泪奔了出来,坐在她身边呜咽着,时不时还打上个响嗝儿。
  她见对方可怜兮兮的样子,顿了顿,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方干净的小手巾靠近那张沾满泥巴并且分不清鼻涕和眼泪的小花脸,一边轻轻擦拭一边小心翼翼地问道:“春桃姐,咱们两个还耍不?”
  “呜呜……”
  “春桃姐,你别哭了呀,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呜呜……你、你会唱歌?”
  “嗯。”遗玉见小姑娘虽然小鼻子还是一抽一抽的,但总算不再掉眼泪只是微微抽着小鼻子,于是松了一口气,心道这个孩子还算是好哄的。
  她最怕看到小孩子哭了,不知道为什么一遇到这样的场景就觉得心里酸酸的,很容易就想起曾经那个在孤儿院的角落里一个人哭泣的自己,那个时候却根本就没有人有空去安慰她。
  “你唱罢,我、我不哭了。”
  遗玉点点头,给她轻轻哼了一首卢氏晚上哄她睡觉时唱的关中童谣,春桃小姑娘听完以后不但不再哭了,反而兴奋地缠着她教了自己,等对方终于能把这首歌歪七扭八又五音不全地唱上一遍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稍后她在牛大婶家吃了晚饭总算能回家去了。
  离开之前小春桃还依依不舍地拉着她的小手,觉得“玩”了这一下午比绣上一天花还要累的遗玉,只想着赶紧回家去好好休息一下,于是只能勉强答应了对方明天一早还来找她玩,这才让小春桃高高兴兴地放她离开。

  第二天一早卢氏就下地去了,卢俊因为双日要到武馆去也早早出了门,卢智一向醒的比较早就在窗前练字,只剩下年纪小身体尚且贪睡易困的遗玉还赖在被窝里面,屋门大开着,新鲜又带着寒气儿的空气不断窜进房内,由于少了卢氏的体温床上的暖气儿渐渐稀少,等到被窝发凉,她迷迷糊糊地醒了。
  伸出小手揉开被眼屎黏住的眼睛,又坐在床上迷瞪了一会儿,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后停在卢智挺的直直的背上。
  “大哥。”遗玉十分喜欢自己现在的声音,带着小孩子特有的濡甜,早上起来的时候由于喉干,更是软软的带些无力感,奶声奶气的。
  “嗯,去洗洗脸然后吃饭,灶房锅里给你温着。”卢智也不回头,继续一笔一划地练他的字。
  遗玉应了一声后,快速从床上爬了起来穿戴洗漱好,又吃了早饭,这才披着头发拿了小木梳走到卢智跟前等着,待他最后一个笔勾完,她才伸出小手递过梳子和发绳。
  卢智放下毛笔,身子往里面移了移好让她在自己身边的席子上背对着自己坐下,动作熟练地把她的头发理顺,然后在颈后松松绑了起来。
  经过大半年的时间,她的头发也长了不少,总算不用在脑袋两边扎两个小辫子,可以从后面抓成一把了,但是由于小胳膊太短,老是弄不好头发,于是每天给她梳头就成了卢智的任务,毕竟家里除了遗玉也就属他最闲了。
  “好了,过来把这张字摹一遍。”卢智摸摸她的小脑袋,把他刚才写好的大字推到遗玉手边,又从一旁抽了张干净的麻纸出来,将沾好墨的毛笔递给她。
  遗玉把梳子揣进怀里,乖乖地在桌前盘腿坐好,在他的指导练了一张字,又听他讲解了几则论语后,被要求背诵前天教习过她的一段千字文里的内容,可还没背完就被找上门来的小春桃打断了。
  小姑娘站在屋门口双手叉腰,一脸气愤地质问遗玉:“小玉,你早上怎么不来我家耍,昨天你应了我的。”
  卢智看了看小春桃又看了看自己妹妹,开口说:“答应别人的事就要做到,剩下的晚饭前再背。”
  遗玉十分希望他大哥能再严厉一些,她宁愿背一上午的千字文也不想玩过家家顺带哄孩子,昨天唱了一下午的歌,到现在喉咙还不舒服。但是看着小春桃一脸渴望的的表情她还是没有忍心开口拒绝,毕竟昨天晚上她却是答应了要陪对方玩。
  只是她坚决不会再同小春桃一起玩过家家了,于是取出自己的小绣筐拉着她坐在饭桌前的席子上,打算给她找点找点别的事情做,自己也顺便绣完还差一点就完工的绣活。
  春桃见了绷子彩线这些东西只觉得很稀罕,小孩子都是喜新厌旧的天性,她也没再提让遗玉陪她玩昨天的游戏或是唱歌什么的,相反老老实实地跟着遗玉学使针。
  遗玉捡了一块她练手用的此等布块上了绷子递给她,又手把手教她缝了几针之后就任由她自己鼓捣了。
  明日是十五,卢氏要到集市上去采购,遗玉手上攒了三块手帕,两块绣花,手上这块绣的是一幅鲤鱼穿莲,也算是蜀绣图形中比较常见的东西,最难的配色部分已经在卢氏的指导下完成了,只剩下一些简单的修饰和收尾,她打算今日做完,明天让卢氏一起拿到集市上去卖了。
  遗玉并不喜欢冒尖打眼,但毕竟要和家人朝夕相处,有些事不是想盖就盖得住的,比如说她一首诗看上两遍就会背,一种针法练上三天就能上手等等这类小事,脑子一根筋的卢俊当然是看不出来什么,卢氏和卢智却都早早发现了自己女儿(妹妹)的神志清醒之后越来越特殊的表现。
  卢氏不奇怪是因为她爱女之心过于深切,她只当这是老天爷赐给她女儿痴傻四年的赔礼,卢智不奇怪那是因为他本身就聪明过人,假想一个天天吃馒头稀饭的人看见吃鱿鱼海鲜的会羡慕嫉妒,可是一个拿鱼翅剔牙燕窝漱口的人看了就不会觉得稀罕了。
  “小玉,你看我绣的小草像不像!”
  遗玉停下手中游走的绣花针,侧身去看小春桃手里的绣布,之间上面歪歪扭扭用几根线拼成一根状似是草的东西,昧着良心夸奖了几句,又见小春桃甜甜的笑容后,不由自主伸手飞快地在对方的小脸蛋儿上捏了一下。
  “啊!小玉你做什么捏我啊!”小春桃被她的行为吓了一跳,胖嘟嘟的包子脸顿时皱成一团,圆圆的眼睛一眨一眨,水汪汪的。
  遗玉看着看着,突然有点明白卢智为什么老是喜欢掐她的脸了——欺负萝莉就是心情舒爽啊。
  “春桃姐你长的真好看。”这是她的心里话,小姑娘却是很可爱,说是好看并不假。
  “我哪叫好看啊,我家隔壁的香香姐才叫好看呢。”香香?遗玉在脑海里寻找有关这个人的记忆,只记得好像是一个跟卢智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夏天的时候在村口老树乘凉她曾经远远的见过,不过没怎么看清楚长什么样子罢了。
  八卦之心一起就想仔细询问,可没等她开口就见小春桃又是一脸认真地看着她说:“小玉你也长的蛮好看,以后你肯定和香香姐一样好看。”
  遗玉看到小姑娘乌黑的眼睛珠子倒映出自己的小脸,不但没有因为对方的夸奖而高兴,反而心中一片酸涩。
  上辈子长相平凡的她也曾羡慕过那些漂亮女孩子的肆意,还记得大一时候她自荐成了班长,虽然成绩再努力也无法做到拔尖,但凡是同学提出的或是辅导员要求的都会全力以赴。
  可大二改选的时候还是被班里一个长相出众又性格温柔的女孩子给顶替掉了,她也气愤过也伤心过,明明对方工作学习上都没有自己认真,但偏生人家生了个好脑袋又是一副好皮相,自己只能含笑退让。
  后来三年作为副班长的自己不但负责双份的工作,一旦对方出现失误却都是她去料理事后,耐人寻味的是她得到的不是感激,反而是背后中伤。
  慢慢地她的伤心和嫉妒反而变淡了,如果她得不到人们的认可是因为她不够努力也就罢了,偏偏只是因为人天生无法改变的客观因素在作祟。想通以后她也就学会冷眼旁看别人的喜怒哀乐,不再用自己消极的心理去衬托那些“主角”的人生,但成为她人人生中的舞台背景却始终无法避免的。
  只是意外身亡之后她竟遇到了穿越,变换了时空和身体,能够重新经营自己的人生是她不曾敢想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愈发相信自己将会有段不一样的人生,以前种种渐变浮沉往事,今非昔比,她这一辈子绝不打算再做任何人的背景。
  要知道,不喜欢光彩照人的活着的人,不代表就自甘平凡。


第十七章 有兄如此


 过了几日竟然下了一场难得的大雨,饮尽秋雨之后的粮田果然情形好大,经验老道的农民都预言明年就算不是丰收也绝对不会饥荒,靠山村民们脸上又带上了笑容,毕竟对于他们来说,田产无异于命脉。
  人们只当是先前应急之策并着这场及时雨挽回了粮田,就连遗玉也不十分清楚这里面到底是她血液的作用大一些,还是自然和人力的作用强一些了。
  卢氏总算不用担心明年收成,脸上不似前些日子般愁眉不展,但每日还是要专程跑到田地里去看上一看才能安心。
  就这么又过了半个多月,天气真正冷起来了,早上起床对遗玉来说变成了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她虽然不大怕冷,那也是和上辈子的体质相比,真同习惯了冬日不穿棉衣的卢家其他三个人来说,今年冬天对她来说确实是一次心理素质的考验。
  卢俊不用去武馆的时间大多都用来去后山捡柴了,遗玉跟着去过两次后来实在受不了满身大汗后又突然冷下来的感觉,也就天天在屋里呆着绣绣花看看书,小孩子的日子总是单纯又无聊的。
  此外,小春桃成了她家中的常客,开始时只是缠着遗玉教她绣东西,后来卢智也时不时教她认上几个字,牛婶因为这件事还专门往她家里送了五六个鸡蛋来,要知道这个年代的乡下人虽然不至于忍饥挨饿,但是想识字念书那可是难上加难。
  且不说能否交的起一个月二百钱的学费,靠山村连着附近几间村子也只有傍着张镇那一间小私塾。遗玉陪卢氏去武馆给卢俊送吃食时也曾路过那里一次,那是比她家这间屋大不了多少的屋舍,稀散地摆放着三四排桌子,总共也就有十来个学生。
  那教书的先生颇有势利眼又带一些酸气,虽然有几分才学,但是收的只是些张镇上家境殷实又有名望的子弟,附近村庄也有几个祖上能和一些文人雅士扯上关系的人家能把孩子送了进去。
  遗玉多了小春桃这么一个玩伴,虽然两人心理上有着一段不可逾越的年龄代沟,但让遗玉自己都奇怪的是,两人竟然还算相处愉快。
  对于她多了这么一个小朋友,卢氏是所有人里面表现地最高兴的,其中原因恐怕只有她自己才清楚。

  就在遗玉满怀期待地准备迎接她在这里的第一个新年的时候,村里出事了。事件的主人公正是以前小春桃对遗玉提到过的那个香香姐,一个十三岁的漂亮小姑娘。
  腊月二十二,祭灶的前一天晚上,吃罢晚饭的一家人正坐在院子里烤火,烧的通红的松木枝噼里啪啦的爆着小小的火花,热气熏得遗玉小脸通红,但只有先把身子烤暖了,等下洗洗脸躺到被窝里才不会觉得冷。
  遗玉烘着小手,心想等天气暖和了就多帮她娘绣点复杂的东西出来,明年冬天一定要让她娘买上个火盆子放屋里去。
  突然,远处渐渐响了女人怒骂的声音,卢家四口都闻声抬头去看,虽然月光并不明亮,但由于多数人家都在院子里烤火,在这漆黑的夜色里还是能隐约看到远处的人影。
  似乎是谁家出了什么事儿,吵闹声越来越大,卢氏皱着眉头望了一会儿,然后就对三个孩子交待了一下,起身朝那边出去了。
  又过了半刻的时间,那吵闹声竟然又变成女人的嚎啕哭声,火堆前坐着的三兄妹不约而同地都从竹凳上站了起来,跑到了院子门口。
  哭声越来越大,夹杂着谩骂,卢智拍了拍卢俊的肩膀说:“我去找娘,你们俩在院子里看着火。
  就在他抬脚要走的下一刻,遗玉反射性地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口,卢智扭头看了一眼她,又对卢俊说道:“我带小玉一起去,你就站这儿等着。”
  见卢俊心不甘情不愿地撇了撇嘴点头应了,他才反手拉着遗玉一起朝那出事的地方走去,他的步子越走越快,遗玉也只能迈着小腿一路跟着他小跑起来。
  到了那地方,只见松松散散十几个村民围在一间院子外面,于是卢智拉着遗玉又朝前走了几步绕开挡住他们视线的村民,这才看清小院子里正发生的事情。
  一个年近四十的农妇正坐倒在地上捶腿嚎哭,口中一刻不停地骂着,她身边蹲了两个妇人正在劝慰,眼前却站着个吊儿郎当的年轻人,双手插在袖口里一脸的不耐,很明显就是她嘴里骂的那个人。
  “你这个畜生……呜呜……把我们一家往死里逼啊……你是想要她的命吗!你这个作死的东西……我怎么养了这么个没人性的……”
  遗玉不明所以,轻轻扯了扯卢智的手,小声地问道:“大哥,娘呢?”
  卢智没有理会她,左右看着周围,在夜色里寻找卢氏,只是这儿满共也就那么十来个大人夹杂着几个孩子,哪里有卢氏的身影。
  “你倒是说话啊……那张镇的郑立是个什么东西连我都知道……香香被他买去可怎么活啊……呜呜,你、你到底欠了人家多少钱咱们给就是……让他们把卖身契还给咱们……”
  那边哭的热闹,卢智却因寻不到卢氏心里焦急,顾不上那么多,拉着遗玉就朝人家院子里走,刚迈两步就听那青年终于开了口。
  “谁给钱,你给?哼哼,咱们家有几个钱我还不清楚。再说了,我这是送香香去享福呢,那郑公子可是张镇长的小叔子,香香给他做了房里人,还不是吃香的喝辣的,你也就等着以后享福就行,在这儿跟我闹什么,也不嫌丢人,还不如去劝劝哪个死心眼的丫头片子。”
  “你还要不要脸了,你妹妹清清白白的一个姑娘,你就真狠心送她去给人做奴婢!你说!你就说你到底欠了人多少钱!”遗玉一边被卢智拉着超前走,一边扭头去看,就见看见那妇人一下从地上趴起来蹿到青年跟前,揪住他的衣襟嘶喊道。
  “成,我说了你要真能拿的出来,我就落个脸子去把香香的卖身契要回来。”
  “你说!”
  “连本带息一共二十贯,您去给我取来罢。”
  遗玉深吸一口凉气,进屋前最后一眼就见到那妇人瘫软在地,身后两个刚才还在劝她的妇人也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二十贯钱,他们一家子一年不吃不喝只靠地里的粮食也要七年才能存够,还必须年年丰收。
  遗玉还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耳中就听卢俊低低喊了一声“娘”,扭头就看见卢氏正坐在一进屋的拐角处一张席子上,她的身旁是小春桃的娘牛大婶。
  牛大婶怀里搂着一个哭的发抖的姑娘,由于背对着他们俩,看不见面目,但想来就是那个香香了。
  卢氏听见卢智的声音抬头看了他们俩一眼,并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头示意他们等着。
  遗玉被卢智拉着在离她们三人稍远的席子上坐下,院中这才又响起了哭声,还有那青年男子嘲讽的说话声,两者清清楚楚地传进屋子里,她抬眼就看见卢氏脸上愈发愤怒的表情。
  “你说你这么做傻不傻,你真死了你娘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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