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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遗玉,三月果-第1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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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遗玉并没有过多纠结,从书袋里面翻出了近几日都带在身上的数术课业,就此研究起了九宫。
    之后众人皆按着谢偃的话,各自忙活起来,半个时辰后,门外无声无息地走进一道人影,教舍里面一大半的人,皆是停下了手上动作,抬头看去,而后纷纷起座躬身拜下:
    “参见魏王殿下。”
    另有一小部分人,迷茫地抬起头,而后才慌慌张张地起身,谢偃将这为数不多的一些人默默记下,暗自点头。
    “免礼,诸位继续。”李泰这么说着,却是在众人重新落座后,沿着第一溜宽敞的过道,走了过来。
    这下可好,面对这向来难以亲近的王爷如今就近查看,看书的人眼神都停在那一个字上,写字的人都迟迟未能再次落笔,多是身形紧绷着,用余光留意着他的动作,这一幕,又被谢偃记下。
    李泰在走到最后一排时停下了脚步,低头询问那个正在写字的四门学院学生,道:“可知我朝十道,南方濒海者,有几?”
    那学生紧张地放下笔站起身,磕磕巴巴道:“有、有三、不,是、是四处。”
    李泰伸手一指门口,神情淡淡地出声道:“你可以离开了。”
    同下面的学生一样,讲台上坐着的谢偃也是一愣,暗道:事先可没说好有这么一出啊?
    这显然没有答对问题的学生,挂着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心不甘情不愿地在许多人的目送下离开了教舍,五十四人,变成五十三人。
    这么一来,在座的学生皆在心头打起鼓来,手上装模作样地埋头忙着自己的,心里却在苦思冥想着一些有关地志上的见闻,生怕下一个被撵出去的就是自己。
    遗玉默默地收回视线。继续边看书边在纸上演算着再简单不过的九官题目。对李泰刚才那有些突然的举动,还算能够理解,撰书所需,不仅要耐性佳,且要博文广识才行。十道之中,严格来说,濒海有五,这不算是难的一个问题,那学生却答错了,早些离开总比留在这里继续耽误时间要好。
    长孙夕单手托着腮,余光瞄见李泰从她身边走过去,却没有停下,撅了撅小嘴,殊不知这屋里的一部分人,是唯恐他在身边停下问问题的。
    在众人的心惊胆颤中,李泰又在第二列点了两个人起来,皆是文学馆里的青年,问的题目比刚才还要偏些,其中有一个答的不详尽的,也被他指着大门,“请”了出去。
    照理说,文学馆是挂在李泰名下的,撰书这等好事,怎么说也要肥水不流外人田才对,可看着如今的势头,李泰却是没有任人唯亲的打算,这让事先有此一忧的学生,都放心了不少。


第三一二章 遗玉的‘无知’
    九行六列坐席之中,李泰从第一列问到第三列,国子监出四人,文学馆出一人,剩下的一半人里,几乎没人能再专心于手上的事,谁都知道,今日下午一出这教舍的大门,想再回来,那便是绝无可能的了。
    遗玉平托着毛笔,转身去看第四列后排那个倒霉地被叫起来提问的学生,李泰并不催他,仅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等答案,却让那少年在短短几息时间便急地涨红了脸,最后还是因为答不上来,无奈抱起书袋,闷头快步离开了屋子。
    程小凤估摸了一下刚才那些问题,除了一道之外,其他的都答不上来,脸色便有些发苦,双手合起小声念叨着,希望等下自己能被跳过去。
    遗玉快速环顾了一圈教舍,除了两个不认识的文学馆青年外,国子监里仍能自己忙自己的人,就只有她左侧座位上,正撑着脑侧翻看蓝皮案卷的卢智。
    似乎是被他气定神闲的样子感染,刚才还多少有些紧张的她,一下子也变得心平气和起来。
    卢智身都坐的是高子健,他也是这会儿屋里鲜少不操心李泰问题的学生,而是揣摩着这几日怎么把卢智、遗玉和程小凤三人给弄出去,这名身份金贵的高家少爷,在礼艺比试时候和遗玉他们结下了梁子,又恼恨遗玉占了长孙娴最后一抉木刻的名额,看着遗玉的眼神,是不加掩饰的厌烦。
    遗玉察觉到高予健的小动作,却懒得理这脑子比长孙娴差远的少爷。
    但高子健的这番小动作,却没有逃过屋内一心二用的两人眼中。
    隔过了两名学生,李泰继续问下一个,那两人皆是在他路过后,长吁一口气,若论琴棋书画、九艺长短,这满屋子的人,都不会有太大问题,可关于地志上面的事情,到底是有人涉猎不及。
    将那国子监的学生将答案说出,见着李泰点了一下头后继续朝前走,便难掩得意地看了一眼四周,扬起下巴坐了回去。
    鸦青色的衣摆停顿在遗玉的余光中,随着起身的衣料摩擦声响起,她侧过头,便看见卢智前座的高子健站起身来。
    李泰侧视着这个态度恭谨却优带倨傲的少年,在所有人都竖耳倾听时,开口道:
    “南冥深,最深几许。”
    听见这问题,一室讶然,《庄子》有言:南冥者,天池也。是指的南方大海,但若要具体问这海有多深,别说这一屋子的人,恐怕整个长安城也我不出一个能答的上来的。
    高乎健嘴里发苦,想要借急智答题,可边上站着这么一尊似是冒着寒气儿的大神,往常的机灵却怎么也使不上来。
    “……应有万里。”
    万里…你当那是长城啊。遗玉嘴角一抽,下一刻便见李泰抬手指了一下门口。
    高子健却不像刚才那些学生一般,面对李泰大气也不敢喘,非但无半点离意,反而梗着有些发红的脸,扬声道:
    “殿下,恕学生直言,您此问是刻意刁难。”
    说实话,不光是他这么觉得,在座的学生,包括讲台上的谢偃,都对李泰这明显是刁难的一问心有不解。
    李泰却并没搭理高子健,而是在众人的注视下,脚步一转,突然面向遗玉,低声道:
    “你来说。”
    这下满屋子的人眼神都变了,这么个问题肯定是没人答的上来,问着谁,谁倒霉啊。
    遗玉也没想到李泰会突然把矛头对向自己,身体一僵,一边在心里暗怪他忒不厚道,一边撑着案面站起来,对着他恭敬地一礼,抬头对上他湖水般漂亮的眼睛,沉默片刻后,老实道:
    “学生不知。”
    李泰低头扫过这张近在咫尺的小脸,这一整天头一次有机会将她看了个清楚,心情稍霁,目光闪动后,竟然在一屋子人难解的目光中,点头示意她坐下。
    遗玉稍稍思索,而后两眼一亮,似有所悟地坐了下去。
    “学生不解!为何她答不上来便能坐下,我就要离开?”
    若放在平时,高子健是绝对不敢同李泰呛声的,但事关撰书名额,之前在家中被祖父叮嘱过一定要拿下一位的他,一时情急,便顾不上那么多。
    屋里的人在佩服高子健的胆量同时,对李泰此举在心中也多少有些微词,不敢站起来抱打不平的,是绝大多数,当然。也有例外一一“殿下,您此举,实是有失公允。”不远处坐着的长孙夕起身对着李泰道,“若说您是以‘不知是智’为准,才让卢小姐留下,那刚才被您问到的几人之中,亦有回答‘不知道’的,为何却仍离开了,如此区别对待,实难服众,“请您为我等解惑。”
    长孙夕的脸上挂着鲜少于人前显示的严肃之色,却让她那比花还娇的小脸,更是娇美了三分,她这一番有理有据的话后.屋里随仍没人敢站起来附和,却都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遗玉这会儿犹面对着李泰,察觉到他眼中的冷淡和不为所动,知道要让他同众人解释,是绝没可能的事,果然,长孙夕话落片刻,便听李泰道:
    “有何可解。”没什么好解释的,听不明白拉倒一一这潜台词,恐怕也只有一两人能够听出。
    说完这句,他便不管赖着不走的高子健,抬脚准备去问下一个学生,长孙夕秀眉刚刚蹙起,便又听见这一室窃窃之中,一声清晰的问询响起:
    “殿下,请准学生为诸位解惑。”
    余光中尽是一张张迷茫和微露不满的脸,遗玉不愿李泰被人误会,没多想便又站了起来。
    李泰脚步一顿,扭头盯了遗玉两眼,本来觉得没必要解释的他,却在看见她眼中的坚持时,心思微动,改了主意。
    长孙夕抿着唇,看着不远处那一高一低两道人影短暂对视后,便听得李泰的应允声:“准。”
    屋里重新变得安静,众人只见遗玉转身面向脸色难看的高子健,先是问道:
    “高公子,刚才那一问,你以为可是有解?”
    “自然是无解的。”
    “那在这之前的问题,也无解吗?”
    “自然是有解,只是他们答不上来罢了。”心中委屈的高子健道。
    “然,”遗玉环顾了一圈四周仍面带迷茫的学生,“诸位皆知,殿下挑选我们,乃是去编撰书籍,修书最重严谨之态,过程中自然会遇到种种至今无解之谜,就像是刚才那北冥一问,难道一一就因为我们无从得知,便要如高公子这般,胡乱猜测,而后补足吗?”
    她视线落在不远处静静望着她的长孙夕脸上,笑道:
    “三小姐,殿下实非是借着什么‘不知为智’为准,这北冥一问,实是为了考验高公子与我,在遇到这种无解之谜时的态度,比起他的胡乱猜测,我这‘无知’,反倒是显得严谨了。”
    讲台上的谢偃和座位上长孙夕同时恍悟,脸上同时换了笑,只不过谢偃是满意的笑,长孙夕却是无奈地笑时,目光有些郁闷地落在前方那两人的身上。
    遗玉再一转身,重新面向李泰,躬身一礼,清朗地扬声道:“魏王殿下奉陛下之命撰书,只刚刚一问,便足以见谨慎重视之态,有此诚心.何愁《坤元录》不成!”
    这一嗓子过后,在座的学生们,细品了遗玉这条理清晰的解答,都明白了过来,再偷偷瞄向李泰的目光,哪里还能找到半点不满,除了敬佩,再无其他,一时间,屋里此起彼伏地响起了众人的迎合声,之前因为李泰的突然到来和发难,而惶惶的人心,竟是奇异地因这一场小小的风波,就此静下。
    在一片迎合声中,李泰的唇角轻轻勾动,为的却是眼前这小姑娘,偷偷冲着他眨了眨眼睛的俏皮之举,前日在秘宅被她一脸担忧地试探后颈时,心头那股浮动之感再次升起,忍住伸手去碰触她的冲动,堪堪收回视线。
    两人这呼吸不到的互动,却尽数落入了单手撑头看热闹的卢智眼中。
    谢偃拍了拍桌子,让众人静下,然而李泰却没有再继读问下去,在一片侥幸的目光中,负手离开了教舍。
    高子健瞪了一眼遗玉后,便也黑着脸离去。
    如此,这么短短小半个时辰,五十四人,出七人,国子监足足占了六个,这个结果让一群心高气做的少年在唏嘘之时,也暗下决定,今日回家之后,一定要多多翻看一些地志书籍,免得明日再来上这么一出.丢人的便是自己了。
    深夜,城门紧闭,长安城中,万家入眠,街头巷尾清冷不见半道人影,却在一处深巷,摇曳的笼光之中,一辆乌黑的马车,悄元声息地停靠在一间已经打样的小酒馆门外。
    灰衣丰夫走到门前轻轻,伸出手指在门板上划拉了几下,发出在寂静的夜色中,有些刺耳的声响,而后退到马车边上。
    不逾片刻,店内便亮起微光,酒馆大门被人从里面拉开.白日一副懒散之相的掌柜,此刻却是一脸毕恭毕敬地躬身走到马车边上,轻声带些颤音道:
    “恭迎大当家归京。”
    (加更和昨天的一样,挪到明天上午了)


第三一三章 面圣
    长安城,房府
    夜半,书房之中,两人对坐,案有美酒,却无人贪杯。
    房乔神情疲倦,沉默片刻后,方才率先开口道:“这大半夜,你是专程跑过来看我笑话?”
    背倚着纱灯,在这昏黄的屋里,面容不甚清晰地人,轻出一口气,道“别揣着明白当糊涂,我来做什么,你会不知。老夫人在怀国公府那么一闹,都过去两天了,也不见你有半点动作,我且来求你一句实话——怀国公新认下的母子四人,当真是十几年前你那带着孩子离家的弟妹他们?”
    房乔拿起案上半晌未动的酒壶,给两人面前的空杯之中都填满,深色不变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对面那人接过他递来的酒杯,却是重新放在了桌上,声音有些严厉:“若不是,那你便好好想想怎么和国公府解怨,若是,那便尽早去把人给领回来。”
    “说起来容易,可他们根本就不愿意回府,难道你要我也去大闹国公府?”
    “这、这么说,果真是他们?”
    “没错,是他们。”房乔总算是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案,而后端起酒杯,缓缓饮下。
    有那么一会儿,屋里只剩下喉头涌动的咽酒声,而后桌上的另一只杯子也被拿起,房乔对面之人,一口饮尽之后,语气忽然变得惆怅起来:“当年的事,算来我也有责任,若非是我提议你去行那细作之事,你又怎会……”
    房乔摇头,“那是我的决定,与你无关。当年安王突然势起,势不可挡,若无人愿前去内应,难道任由他那等暴狞无德之人承了大位,祸害百姓,毁了先帝辛苦建立的基业?”说道这儿,他苦笑起来,“只可惜,我终是犯了糊涂,害的妻儿离家,如今相见却不得认。”
    他竟是半个字也未提及当年害他妻离子散的那个男人。
    “……皇上必定是知道了这件事,没诏你们去问话,许也是觉得这事为难,怀国公与你我同是当年玄武门之变的功臣,如今你们两家闹翻,皇上在不明实情之下,偏颇哪方都是不妥,想必卢老爷子就是清楚这点,才敢明目张胆地认下弟妹他们……这样,明日我会面圣,向皇上说明此事,请他决断。”
    房乔皱眉,“不可,此事已经够乱,你何必再掺和进去,皇上若是有意管这件事,当是会诏见我们。”
    那人笑了两声,叹道:“说谋论算我不及你,可对皇上的了解,你却是不及我了。你可知,皇上如今等的,便是有人跳出来,主动提起这件事——此事无需多论,就这么定了。你还是好好想想,若是届时同卢老爷子打起了嘴官司,该当如何证明为好。”
    房乔神情一滞,稍作忖度,便知他说的有理,脑中闪过卢氏母子的模样,又想起卧病在床的老母,终是点头应下,让他代自己出面。
    尽管卢氏母子和怀国公府的关系已经摆到了明面上,但卢俊在家多赖了两日后,还是被卢老爷子拎到别处继续“深造”了,早上,因同他道别耽搁了时间,遗玉他们比平时晚到了一刻钟才到学里。
    一进到那间专用的教舍里,遗玉习惯性地先扫了一圈屋里在座的人,这一看不打紧,差点当场笑出声来,在座的三十来个人,清一水地一脸无精打采、眼底带青,就连打个哈欠都是一片儿一片儿的,显然是昨晚熬夜看了书的模样。这让遗玉想起在五院艺比期间,她也同样式临时抱佛脚,不过好歹她有个明确的奋斗目标,而这一屋子的人,却半点不知李泰会问些什么,只能尽可能地看些地志方面的常识。
    钟鸣前,弘文馆的谢偃学士身后跟着两名各自手捧高高一摞书册的书童,走了进来。
    他环顾了一圈下座的学生,朗声笑道:“怎么,昨晚都熬夜了?魏王殿下知晓你们如此用功,必会感到欣慰。都将桌面收拾下,今日咱们来抄些东西。”
    听出他话里的取笑,下面的人多少有些尴尬,但还是脸上带着笑,看着书童将那两摞书册一一发下。
    遗玉拿起被放在桌角的书本,封面上印着《鹿公集》三字,翻开来看了两页,便知是一本详写看一些州县沿革的地志书籍。
    “都拿到了?”谢偃道,“那便开始抄吧,能抄多少便是多少。”
    屋里的一些学生因心里挂记着李泰何时会过来,多是三心二意地是不是瞄一眼门口处、谢偃坐在上面看着下面的学生的一举一动,眼中带着趣味。这是在选拔人才,同样的和招数怎会???用两次,再者,照李泰的脾气,昨天下午能来一趟,和学生们“交流感情”,已经是出乎意料了,又怎能指望着他天天往这里跑。
    果然,直到下学的钟鸣声响起,都没见李泰的人影出现。一些生怕魏王中途到场,憋得连茅房都不敢去的学生,当下脸色如同吃了二斤生萝卜一般。谢偃让书童将下面抄好的纸都收了上来,清点之后,才对着下面或有所觉或一脸疑惑的学生,公布了抄写最少的七个人的名字,道“上面这几位,下午可以回到你们原来的教舍上课去了。”
    这话说得婉转,实则是同李泰昨天那冷冰冰的话一个意思——你们可以离开了。
    尽管心有不甘,但这七个人,却没有像昨天的高子健一般,质问出声。因着卢智和遗玉的提醒,老老实实地抄了一堂课书文的程小凤,大呼着侥幸,又数了数剩下的人,不由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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