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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泉学长，我喜欢你！”

　　　　美奈子鼓起勇气对泉说。

　　　　泉的头“嗡”的一声，耳边顿时充满了晃司的声音——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泉，我喜欢你……”

　　　　刚刚清醒的大脑再一次陷入了混乱。

　　　　美奈子像背书似的一口气说道：“我好喜欢你！我一直都在注意你。踢足球时的泉学长，真的看起来好帅。对不起，突然跟你说这些话。可是……我想说，如果泉学长没有喜欢的人的话，可不可以跟我交往？”

　　　　拿出全部勇气表白后，美奈子把毛巾往泉的手里一塞，红着脸迅速跑开了。

　　　　泉握着毛巾傻站在那里。

　　　　“哎哟，一大早就在怀春呐。”

　　　　随着轻松的声音，涉谷出现了。

　　　　泉闻言转过脸来，气恨的眼睛瞪着他，好像在警告他“不要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涉谷知趣地咧了咧嘴，不动声色地查看着泉的伤势，猜测昨夜的翻云覆雨。

　　　　脸颊上的手印、嘴唇上的裂口、锁骨上的吻痕、手腕上的绑痕……

　　　　一切都在控诉晃司的疯狂，也诉说着眼前这个无辜的人所遭受的不公待遇。

　　　　涉谷心里轻叹一声，转而瞥了一眼美奈子的背影……

　　　　“很可爱的女生嘛。原来你比较受那种类型的欢迎呀，刚好跟某人完全相反……”

　　　　装作没有注意到泉的狼狈，涉谷干笑着打破有点尴尬的气氛。

　　　　“早上……你碰到那小子了吗？”

　　　　没有理会涉谷的打趣，泉冷冷地问。

　　　　“呃？”

　　　　涉谷一愣，猜想泉该不是想找晃司报复吧？

　　　　“没有啊，他好象出现在工作的地方。”

　　　　他老实回答道。

　　　　听了涉谷的话，泉的眼里闪过一丝意外，脸上僵冷的表情随即和缓下来。

　　　　“那个家伙……”

　　　　泉撩起上衣擦了把脸，涉谷看到他的胸部也有几处吻痕。

　　　　“你跟他说，他要是敢死的话，就死给我看——在我的面前！”

　　　　说罢，泉撇下涉谷大步离去。

　　　　涉谷愕然看着他的背影，有些不解地皱起了眉头。

　　　　他没想到，泉在听到晃司的下落后会露出好像松了口气的表情，难道他一直在担心晃司吗？

　　　　

　（11）

　　　　下午，小高一如往常开车送晃司去学校。

　　　　一路上，晃司的耳边是小高不停的唠叨。

　　　　“拜托你不要再这样吓人了好不好。伤得这么重，一个晚上都不去管它，还大摇大摆地深夜步行到工作场地，都不怕被警察抓去啊！……请你多多考虑考虑自己的立场好吗？”

　　　　晃司木然地坐在那里，魂不守舍、精神委靡，任由他絮絮叨叨。

　　　　“你听清楚了吗？南条！”

　　　　小高突然提高了嗓音，像在告诉晃司他也是有脾气的，太过分的话他也会生气。

　　　　——自己的立场？

　　　　晃司心里冷笑一声。

　　　　——我怎么能不知道？就是“绝望”，穷途末路……了……

　　　　来到学校，晃司换好鞋晃晃悠悠往教室走去，在楼梯口处与泉迎面相遇，两人几乎同时站住。

　　　　他们互相看着对方，眼神激烈地碰撞在一起。两个人脸上都有的掌印向过往的人昭示着他们的过节。

　　　　突然，泉几步冲过去，抡圆了胳膊照着晃司的脸就是一巴掌。

　　　　“啪！”

　　　　清脆的掌声惊动了来往的学生，惹得众人纷纷朝这边看来。

　　　　晃司不躲不闪，扎扎实实挨了这一掌。

　　　　待眼前纷乱的金星冒完之后，他咽下一口血水，沉声说：“我不会道歉的。昨晚，我道歉，是因为对你使用了暴力。对于我俩做过的事，我不会道歉。”

　　　　“你想说的，就这些而已吗？”

　　　　泉以不可原谅的口吻质问道。

　　　　“我没办法……将一把利刃往你的心脏戳下去。只要想到你还活着，只要想到你还在呼吸的话……”

　　　　晃司的眼里流露出尖锐的痛苦。他紧攥着拳，极力克制着悲痛的情绪低下了头。

　　　　“你说……什么？”

　　　　泉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他不能想象，一个男人可以对另一个男人产生如此激烈的情感吗？昨天晚上，难道并不是晃司受伤后一时的情绪失控吗？这让人怎么可以理解？怎么可以接受？他难道疯了吗？

　　　　“你们两个给我等一下！”

　　　　就在泉准备再次抡起胳膊想打醒晃司的时候，涉谷跑过来将二人拉开。

　　　　“你们两个，在这里就吵起来了。看看周围，看看周围啊！”

　　　　周围站满了好奇的学生，男男女女，在那里议论纷纷。

　　　　看到这种情形，不想惹出骚动的泉转身就走。

　　　　“泉……”

　　　　涉谷急忙喊一声。

　　　　泉站住了。

　　　　略一思索，他扭头对晃司严厉地说：“放学后，到我球队办公室来。我要你把话给我说个一清二楚。”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围观的学生都散去了。

　　　　涉谷叹口气，对晃司说：“所以我不是苦口婆心劝告你了吗？你到底打算怎样？”

　　　　晃司的嘴角扯起一丝苦笑。望着泉离去的方向，他情绪低落地说：“我要是知道的话，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子了。”

　　　　他迈开脚步，无精打采地向教室走去。

　　　　看着晃司黯然离去的身影，涉谷切实地感受到了他的痛苦和无奈。

　　　　这个从来都视感情为游戏的人这次竟是如此的认真，如此的执迷不悟，如此的不能自拔。让人无法漠视，无法眼睁睁看着他不管。

　　　　涉谷无奈地挠挠头，长叹一声。

　　　　“看来，这个闲事我是非管不可了。岂能坐视这两个人走向毁灭。”

　　　　下午放学后，在球队办公室，泉让其他队员先去球场做练习，自己心乱如麻地等待晃司。

　　　　头很痛！

　　　　眼前叠满了晃司的影子。仔细想想晃司和自己在一起时的种种表现，一些以前不明白的事情豁然明了——

　　　　他拉开自己，冒死去救芹香……

　　　　他舔着自己流血的膝盖，说什么压倒在球场中央……

　　　　他说他喜欢的不是芹香，不是女明星，突然抱住自己说头晕……

　　　　在浴室，他想安慰自己，却失声痛哭……

　　　　演唱会上凝望着自己的眼睛……

　　　　那个清晰的“梦”……

　　　　昨天晚上的荒唐举动……

　　　　——这么说，这些都是……

　　　　——因为“喜欢”，就表示可以做那种事吗？

　　　　——不懂，真的不懂！

　　　　泉一想到昨天晚上被晃司那样触摸，身体就不由自主地发抖，他恼怒地一捶桌子……

　　　　恰在此时，门被拉开了，晃司夹着书包出现在门口。

　　　　他看了泉一眼，两手抱在胸前将身体靠在关起的门上。

　　　　两个人一个坐在桌子旁，一个站在门口，都低着头不说话。

　　　　“昨晚一整夜，我都在思考……”

　　　　不知沉默了多久，晃司先开口了。

　　　　听到晃司突然开口，泉像吓了一跳似的忽地站起来。

　　　　看到泉被自己整得像只惊弓之鸟，晃司悲哀地叹了口气。

　　　　他抓住自己臂上的伤处，好让那份痛楚令自己能够冷静地面对泉，不要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深吸一口气，晃司尽量平稳地说：“对你而言最具伤害性的我，看来不除掉是不行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都会让你痛苦，会逼你上绝境，会玷污你。”

　　　　他的话对泉来说简直是危言耸听、闻所未闻，弄得泉失去了所有的分析和反应能力，只能呆呆地听着。

　　　　“可是，我却怎样也办不到。”

　　　　晃司继续说。

　　　　“只要我死了，也许你便可以获得自由。迈开你的双脚，再次在阳光下尽情奔驰……”

　　　　说到这，晃司突然停住，愣愣地看着泉，似乎被自己要说的话惊呆了。

　　　　——接下来，我要说什么？

　　　　——说睁着你的双眼，深情地凝视某个人？张着你的双唇，诉说千言万语？张开你的双臂，在往后的日子里用力去爱人？

　　　　——不！

　　　　——不！

　　　　——不——！

　　　　晃司痛苦地捂住脸……

　　　　“你认为以后还会有别人，比我更爱你吗？”

　　　　他用力抓住左臂。

　　　　伤口迸裂，血洇湿了衣服，顺着指缝流下来。

　　　　肉体的痛楚暗示他要冷静，但心里的那份痛却又深入骨髓，令他疯狂。

　　　　“如果我做了像昨晚那种事，绝对会被你厌恶，我是想要这样，所以才做的。只要能从你口中，听到你亲口说你不要我，……我想……我一定可以自我毁灭。”

　　　　——然而真的可以毁灭吗？

　　　　晃司痛苦地摇摇头。

　　　　“……但我却办不到！我一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到头来，我唯一知道的是——我是如此深深地喜欢着你！”

　　　　他凝视着泉，一步一步向泉靠近……

　　　　“我真的喜欢你，泉！”

　　　　泉下意识地一步一步向后退去，警惕的眼睛像提防着一只饥饿的野兽。

　　　　“我是男的！……太不自然了。”

　　　　终于能够有所反应的泉厉声说。

　　　　“那……如果我是女人的话，你会喜欢上我吗？”

　　　　晃司出人意料地问。

　　　　泉一愣，刚刚能够活动的大脑瞬间又停止了反应。

　　　　“如果你是女人的话，我就可以喜欢上你吗？”

　　　　晃司又问。

　　　　晃司的问题让泉的大脑变得混乱不堪。

　　　　“单凭这种事，就可以让我喜欢上你吗？”

　　　　晃司又上前一步。

　　　　这一步，让泉靠在了墙边的柜子上，退无可退。

　　　　“泉——”

　　　　晃司轻唤一声，伸出了手……

　　　　“不、不要碰我！……你不要碰我！”

　　　　泉拼命紧贴着柜子，恨不得柜子能突然变软将自己陷藏进去。

　　　　他慌乱地看着晃司的眼睛，突然觉得那眼神跟拿着尖刀的母亲的眼神是如此的相似——那因得不到所爱而绝望到极致的、哀怨的眼神。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

　　　　泉闭起眼睛惊慌地大喊。

　　　　“这种事，我怎么会知道！我根本不知道什么跟什么！”

　　　　他一把推开晃司冲到门前将门猛地拉开，突然发现美奈子站在门外。

　　　　瞬间，泉愣住了，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美奈子红着脸讷讷地说：“我、我想说……学长怎么还不出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所以就……”

　　　　本想追着泉出去的晃司听到美奈子的声音将身形隐在了门后，灰蓝的眼睛立刻笼上了浓浓的寒气。

　　　　泉看着美奈子，迷乱的脑海突然灵光一闪，慌不择言地说：“啊……我……我想我可以……跟你交往。”

　　　　“啊……什么——”

　　　　美奈子兴奋地失声惊叫。

　　　　办公室里传出“哐”的一声，泉逃一般地向球场跑去。

　　　　晃司的书包掉在地上。他冻僵般的站在那里，脸色青白，像一个已经失去求生机会濒死的人。

　　　　

　（12）

　　　　社团活动将要结束时，芹香来到球场看望泉。

　　　　她已经是高一的学生了，出落得亭亭玉立，举手投足之间显得落落大方。

　　　　“臭拓人哥，你真是太过分了！你为什么都没告诉我搬家的事？”

　　　　一见到泉，她就捶着泉的肩膀埋怨道。

　　　　“没有啦，……我是想找到机会再跟你说的。”

　　　　泉抱歉地挠挠头。

　　　　“什么时候？你是什么时候搬走的？”

　　　　“半……半年前吧。”

　　　　“你瞒了我半年这么久！”

　　　　芹香圆睁着双眼，生气地瞪泉。

　　　　“我真的吓了一大跳。听到学园已经消失的时候，我就过去看看，园长老师才跟我说拓人哥捐给他们的八十万帮了他们很大忙，可是，他还是觉得很对不起，让学园倒闭了，还要我告诉你，他们一定会把钱还清的。拓人哥，你是什么时候存了那么多钱的？”

　　　　“是吗……结果还是不行啊……”

　　　　听到学园最终还是关闭了的消息，泉的眼里蒙上了一层阴翳。

　　　　“嗳，那你现在住在哪里？”

　　　　芹香摇摇他的胳膊问。

　　　　泉的脸上突现尴尬之色，他用蚊蝇般的声音说：“晃……晃司那里。”

　　　　“呃，南条大哥家？”

　　　　芹香先是意外地一愣，接着一脸释然地说：“什么嘛，真是的！这样我就可以放心了。我本来还在想，回家后要跟爸爸妈妈拜托看看呢，因为拓人哥不就身无分文了吗？还想说如果你睡在公园的话怎么办。”

　　　　“不用担心啦。”

　　　　泉给了芹香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

　　　　芹香并没有发现泉异样的脸色，倒是站在不远处的美奈子引起了她的注意。

　　　　“还有就是……我觉得有点怪怪的，那边那个女生一直往拓人哥这里看。”

　　　　她凑近泉，脸上多少带着点敌意，放低了声音对泉说。

　　　　泉用眼角瞟了一眼美奈子，很不情愿地说：“我们在交往。……两个小时前开始。”

　　　　“呃——”

　　　　芹香吃惊地张大了嘴。

　　　　“你说……你们在交往？你……你认真的吗？拓人哥！”

　　　　“……嗯。”

　　　　泉低着头，勉强应道。

　　　　美奈子感觉到兄妹俩在议论自己，红着脸走过来，揪着衣角细声问：“我觉得，好象做梦一样。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你真的……真的……愿意跟我交往吗？……真的吗？”

　　　　被美奈子这么一问，泉犹豫起来。

　　　　当时，只是为了摆脱晃司，一时间就对眼前这个女孩说了那样的话，可自己对她并没有那种感觉。但是，既然是自己主动回应了人家，怎么可以食言呢？

　　　　“……真的……”

　　　　他嗫嚅着、言不由衷地说。

　　　　训练结束后，泉来到公寓门口。

　　　　他站在那里犹豫了一阵，最终决定直接去打工的地方。

　　　　“喂喂喂，你要到哪里去。人家的晚餐呢？我肚子饿得要死了，煮饭婆。”

　　　　就在他朝另一个方向走去时，头顶忽然传来涉谷的叫声，那家伙一直在阳台上看着他。

　　　　听到那叫声，泉恨恨地站住，想起自己被雇佣的身份，他又返身走进公寓。

　　　　大约半小时后，热腾腾的饭菜被泉重重地放在涉谷面前。

　　　　涉谷故意忽视了泉黑着的脸，笑咪咪咽了口口水搓搓手……

　　　　“开动喽！”

　　　　他端起饭碗扒了两口，看着气哼哼站在旁边的泉……

　　　　“咦，你不吃吗？你等一下还要去打工对不对？不吃的话太浪费了。啊，说到这，今天……”

　　　　涉谷拿起遥控板，打开电视，饶有兴致地边吃边看起来。

　　　　电视里传出主持人的声音。

　　　　“……让各位久等了。现在马上就请南条晃司登场。”

　　　　听到晃司的名字，泉的头皮一紧，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屏幕。

　　　　晃司出现了，脸上是一贯的冷漠——不，是绝望的落寞。

　　　　泉忽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负疚感。

　　　　——难道是我错了吗？

　　　　——不，不是的，错的是晃司！

　　　　——那么，“爱”是错的吗？

　　　　——是的！爱，会带来毁灭！爱，是不可以的！

　　　　“今天要在这里跟各位发表的是，即将在二十五号发行的最新单曲！”

　　　　主持人将话筒递给晃司。

　　　　“听说这首歌的词曲，都是由您一个人包办的。听说您投入相当多的感情进去是吗？您的心境是怎么样的？”

　　　　“哪里……”

　　　　晃司低沉的声音寂寞而空洞。

　　　　“我只是把目前所想的，写成歌曲而已。”

　　　　晃司不再说话。主持人经验老到地说：“说得这么多，还不如让我们先听为快。现在，就请南条晃司为各位带来一首《我该怎么办》。”

　　　　现场忽然大雨瓢泼，转眼之间淋湿了晃司的全身。他木然地站着，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往日舞台上那如火的激情。

　　　　音乐响起，低沉婉转。那节奏一拍一拍敲打在泉的心上。

　　　　晃司的歌声如泣如诉，声声入耳。仿佛在泉的耳边不停地说着“喜欢你！喜欢你！泉，我喜欢你！”

　　　　“不要唱——！”

　　　　泉忍受不住地大叫一声，伸手去拿遥控板，错乱的手却将遥控板碰落到地上。

　　　　“关掉！给我关掉——！”

　　　　他无奈地捂住耳朵嘶声大喊。

　　　　——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甘心？晃司！

　　　　我该怎么办

　　　　对于未来我只能呆呆伫立

　　　　在这看不见的雨中

　　　　在焦躁在害怕在埋怨彼此的两颗心

　　　　天涯海角沧海桑田

　　　　我的爱注定只向你流注

　　　　你的笑声你的脚步

　　　　只有一个人

　　　　任谁也无法将你替代

　　　　为何不让我去爱

　　　　我是如此爱你

　　　　你就这样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