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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中充满了悔恨——

　　　　昨天，明明已经知道泉无处可去了，那时候，就应该把他强拉过来，等过了今晚再说就好了……

　　　　感觉过了很长时间，泉还没有出来。

　　　　一个念头闪过晃司的脑海——他会不会昏倒了？

　　　　“泉！”

　　　　晃司一把推开浴室的门，却发现泉全身赤裸地坐在那里，水从他的头上不断淋下来，划过他褐色的肌肤，反射出宝石般的光泽。

　　　　好像梦中的情境突然变成了现实，晃司顿时觉得耳热心跳，他摆着手急忙解释道：“对……对不起，我以为你……你……是不是昏倒了……”

　　　　他慌慌张张地转身刚要出去，却听到泉几乎是耳语般的声音，“‘晃司’它，死了。”

　　　　“呃……”

　　　　晃司一惊，关门的手停在半道不动了。

　　　　“被车子压过去……”

　　　　泉抬起失神的眼睛望着晃司，星空般的眸子里失去了所有的光彩，却含着晃司看不懂的情绪。

　　　　晃司听到“车”，心顿时漏跳一拍，想起救芹香的那一幕，到现在自己都还后怕——那只差了零点几秒的生死瞬间。

　　　　“那你呢？有没有受伤？”

　　　　他几步走过去，不顾淋浴的水浇湿了衣服、淋湿了头发，蹲下来摇着泉的肩膀、查看他的身体。

　　　　“没有。”

　　　　“太好了！你没事的话，就好！”

　　　　晃司“呼——”地松了口气，这一松懈，反而让他的眼睛酸涩不已。

　　　　泪水冲进眼眶，胸口被名叫“庆幸”的东西堵满，他忍不住垂下头，低低哽咽着，抓着泉肩膀的手在微微颤抖。

　　　　也许是感受到了那双手的颤抖，泉慢慢恢复了神志，他含满悲伤的眼睛温柔地看着晃司，轻声说：“以前……你被车子撞到的时候，当时，如果再差一步的话，你就死定了。想到这，不知不觉中，就走到这里来。”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上面还沾着“晃司”的鲜血。

　　　　“我已经……厌倦了。我已经……看够有人死了！”

　　　　晃司看着那双悲伤而温柔的眼睛里渐渐流露出绝望，觉得心被揪得疼痛难忍，他控制不住地一把抱住泉……

　　　　“你不要哭！”

　　　　自己却忍不住“呜呜”哭出了声。

　　　　泉也抱住晃司，安慰地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说：“笨蛋，在哭的人，是你才对吧。”

　　　　时针指向凌晨两点，晃司从卧室出来，轻轻关上了门。

　　　　“他睡了吗？”

　　　　涉谷轻声问。

　　　　“睡了。……给他放了点药，早上以前不会醒来。”

　　　　涉谷犹豫了一下，问：“那……你到底打算怎样？”

　　　　“我不能抛下他不管。”

　　　　沉默半晌，晃司毫不迟疑地说。

　　　　“我就知道，搞不好会变成这样，——从你遇见泉的时候开始。”

　　　　涉谷无奈地叹了口气。

　　　　晃司没有吭声。

　　　　“趁这个机会，我们把话说清楚吧，晃司。”

　　　　涉谷一贯轻松的语调少有地转为严肃。

　　　　“你这样根本就不对。女人上腻了就转而跑去找男人，要是被外人知道的话怎么办？你和泉一辈子都会被人当变态看。你总不能说你偶尔也会喜欢上男人吧？这种借口根本说不通，换来的只是好奇、轻蔑和笑柄。人家都会说，南条晃司是同性恋……”

　　　　“不是的！”

　　　　晃司断然否认，情绪激动起来。

　　　　“以前你也说过同样的话！”

　　　　涉谷毫不让步。

　　　　“你那种眼神不叫恋爱才怪。根本就不正常。”

　　　　“你再给我说下去看看！”

　　　　晃司气急败坏地扑上去抓住涉谷的衣襟将他提起来，“我杀了你！”

　　　　“这已经是极限了，晃司。”

　　　　涉谷没有一点害怕的神色。

　　　　“泉拓人是男的，你们是不可能幸福的。你给我清醒一点好不好！”

　　　　“喜欢一个人……有什么对或不对可言！”

　　　　双唇颤抖着，晃司激烈地辩驳道：“如果我喜欢的是女人，就一定是正确的爱情，如果是男的就是错误的，你是不是想这样说？……只要是世人所不容许的，就是错误的吗？这还算喜欢一个人吗？”

　　　　他愤然将涉谷一把推开，紧攥起颤抖的双拳决然地说：“这是我的感情，谁都没有干涉的权利！——给我滚！我不要任何人妨碍我！”

　　　　“我会滚的。我可不想被你那只大手揍。”

　　　　涉谷拿起外套，看着晃司僵直的背影，暗自叹一口气，狠狠心又说：“还有就是……你记着，这份恋情最终会破灭的，你以为他能够接受你吗？”

　　　　走到门口，打开门，想着晃司刚才说的话，如果没有这样炽烈的情感，哪里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回身对晃司说：“我没想到你会把话说到这种地步，晃司。这点我倒很认同你。”

　　　　涉谷走了，晃司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半晌，他才低声自语道：“我也知道，这份爱慕是种禁忌。可是……不然……叫我该怎么办？”

　　　　晃司轻轻推开卧室的门，静静来到熟睡的泉面前。

　　　　他低头看着，看着那洁白的衬衣松散着领口，衬得泉褐色的肌肤显得那样洁净；松软的床陷落了泉的身体，让他睡得如此安然；暄柔的枕头铺散了泉的黑发，露出光洁的额头；长长的睫毛盖住星辰般的眼眸，看不到哀伤和绝望；柔润的唇轻吐着呼吸，忘记了痛苦和哭泣。

　　　　晃司静静地看着……

　　　　——叫我该怎么办？我的心脏跳得比一秒钟还要快！我的激情将比一百年还要长！我的痛苦……我都知道！

　　　　他抚摸着那爽滑的黑发，——只要什么都不说就行了！

　　　　他轻轻拉开柔软的被，——只要什么都不做就行了！

　　　　他吻着那光洁的额头，——只要不要让他觉得厌恶！

　　　　他吻上那柔润的唇，——只要不要让他受到玷污！

　　　　他轻轻解开衬衣的纽扣，露出褐色的胸膛，——只要不要让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信赖感失去！

　　　　他抱起泉，紧紧地、紧紧地搂在怀里，将脸埋在泉的胸膛上拼命嗅着那阳光的味道，心脏传来一阵阵战栗……

　　　　——喜欢你，泉！喜欢你！好喜欢你！

　　　　——我快爆炸了！

　　　　“晃司？晃司？喂，晃司！”

　　　　“嗯——？”

　　　　答应着，晃司睁开惺忪的睡眼。

　　　　“你终于起来了！我还以为你酒精中毒死了呢。”

　　　　突然看到近在咫尺的清秀脸庞，黑亮的双眸正对着自己的眼睛，晃司的心脏“突”地一跳，翻身爬起来大叫道：“哇啊啊——！不是啦！我……我是未遂而已，什么都还没做的，只……只是一时心生歹念……”

　　　　“啊？”

　　　　泉闻言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啊……”

　　　　忽然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晃司急忙捂住嘴，红着脸搪塞道：“没……没事！”

　　　　彻底清醒后，晃司按着“扑扑”乱跳的心脏看看周围，才发现自己睡在客厅的地板上。

　　　　身边有两个倒了的空酒瓶，地板上残留着些许酒渍。想想昨晚对泉做的事让他感到心虚，赶忙往旁边蹭了蹭，尴尬地向泉扯了扯嘴角……

　　　　“我去洗脸。”

　　　　他急忙朝浴室走去。

　　　　待晃司梳洗完毕出来，发现餐桌上摆着热腾腾的两碗白饭、一盆酱汤，还有烤鱼和泡菜。

　　　　“这……这些是……”

　　　　他吃惊地睁大眼睛看着色泽诱人的饭菜。

　　　　“真不晓得你平常都是吃什么过活的。冰箱里除了酒外啥也没有。”

　　　　泉说着摆好了两双筷子，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成果，板着脸掩饰着内心的得意，命令道：“全部吃下去。”

　　　　晃司高兴地坐下，拿起筷子紧忙尝了几口，含糊不清地说：“好棒哦！好好吃！”

　　　　“你一个人住，老是吃外面也不划算。我也帮你做了便当，算是昨晚的赔礼。”

　　　　听泉这么一说，晃司的脸有点发烧。他低着头，扒一口饭用力嚼着，好像想把自己昨晚罪恶的欲念全部嚼光似的。

　　　　泉看了他一眼，垂下眼帘，用筷子轻点着自己的嘴唇，生硬地说：“真的很不好意思，半夜里不请自来，还霸占你的床，不知不觉中……就睡着了。”

　　　　晃司有点心虚地瞄了他一眼，却没有办法将视线挪开。

　　　　泉的脸看起来像生气，却带着点羞涩，流露着担心。

　　　　这独特的表情让晃司看得有些发呆，直到泉意识到自己被盯着后抬起眼帘，探询地看着他，他才赶忙收回视线，转移话题说：“等放学后，我们拿束花去拜一下狗狗好不好？”

　　　　泉的眼睛蒙上一层阴翳，半晌，他才轻轻“嗯”了一声。

　　　　两个人的交谈告一段落，泉也不再多想什么，开始一心一意地吃饭。

　　　　晃司一边吃着，一边想着该怎样抓住这个机会留住泉，好让他一直待在自己的身边。

　　　　看昨晚的情形，他铁定没有住的地方了，如果直接要求他住下来，像他这样自尊心强的人肯定不会答应。

　　　　晃司看着桌上的饭菜灵机一动，对泉说：“泉，我的生活你也看到了，我实在是个很不会照顾自己的人。说老实话，我从离开家后就没再吃过这样可口的饭菜了，工作又很忙，我也不会打扫，所以……”

　　　　他的心又开始砰砰乱跳，舌头有点打结。

　　　　“你看到了，房间也很乱，所以……能不能请你住过来……当包吃包住的女佣？”

　　　　“叫我当……包吃住的女佣？”

　　　　泉停下筷子，诧异地看着晃司。

　　　　“你不是还没决定要搬到哪里去吗？”

　　　　“……嗯，是啊……”

　　　　得到确定的回答，晃司心跳得更厉害了。

　　　　他脑筋又一转，紧接着说：“房租和其它杂费一起算在内，就等于和薪水扯平了，你看怎样？”

　　　　泉的脸上显出犹豫的神情，晃司抓住时机趁热打铁道：“话说回来，我们家一个月要给女佣十三万呢，还是包吃包住的。”

　　　　“哦？你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啊。”

　　　　泉颇感意外地看着他。

　　　　一直以来，晃司给他的感觉是没人管、没人问，独来独往、自行其是、孤孤单单的，和自己一样是个没家的人，突然听到他说起自己的家，还很有钱，感觉有些怪怪的。

　　　　晃司无所谓地笑了一下，征询地看着他，眼里满含着希望。

　　　　泉没有吭声，低下头继续吃饭。

　　　　谈话就这样突然中断，弄得晃司也不好再张口，只好也低下头吃饭。

　　　　俩人就这样闷着头吃完饭，一起去上学。

　　　　

　（3）

　　　　课堂上，粉笔在拼命地响，老师在起劲儿地讲，晃司却无论如何也听不进老师的话。

　　　　他很兴奋，有一种幸福突然降临的轻飘感，根本就没办法老老实实地坐在那儿。

　　　　索性把课本立在桌上，他把头放在课本后面，嘴里咬着笔，心思很快飞回昨天晚上。

　　　　——对了，昨天晚上兵荒马乱之际，我看到他的出浴镜头了。

　　　　他出神地想。

　　　　——平常没有露到外面来，都不知道他晒到什么程度。褐色的肌肤和淋在身上的水滴，让人惊艳到整个呆掉，真的——好漂亮……好性感……

　　　　心荡神驰中，忽觉鼻腔一热，晃司赶紧用手捂住鼻子，然而鼻血仍然顺着指缝流了出来。

　　　　一个女生站起来尖声说：“哇啊——，老师，南条同学流鼻血了！”

　　　　全校哗然。

　　　　“嗨——！鼻血少年。”

　　　　社团活动时间，晃司在球场边被人拍了一下肩膀，回头一看，涉谷的脸笑得像花儿似的。

　　　　“你……你这小子……哈哈……真是杰作！笑死人了！以花花公子和专闹绯闻恶名昭彰的南条晃司，竟然——流鼻血！还像‘喷’出来一样！哈哈……你真是太厉害了！”

　　　　晃司无语地瞪着那张开心得要死的脸，真想一拳揍过去。

　　　　现在全校都在谈论这个话题，虽然他被认为是出了名的厚脸皮，凡事都无所谓，但当众流鼻血还是让他觉得逊弊了。

　　　　——真丢脸！

　　　　“啊——，泉学长！”

　　　　晃司狠狠捅了涉谷一下，向换好运动服走过来的泉招呼道。

　　　　泉来到他们面前。

　　　　他似乎并不清楚流鼻血除了生病还意味着什么，一脸认真地问晃司：“早上我给你吃了什么会流鼻血的东西吗？”

　　　　这一问让涉谷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晃司无奈地捂住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单纯到极点的问题。

　　　　恰在此时，足球部的女经理走过来对泉说：“奇怪。泉同学，今天要开会呀，没跟你联络吗？”

　　　　“哦？我不知道。”

　　　　“哎呀，我不是叫他们跟你转达的吗？快点快点，要开始了！”

　　　　“知道了，不要推我。”

　　　　女经理推搡着泉朝办公室走去。

　　　　晃司盯着那个女孩，不由浑身打了个冷颤，身体有点僵硬。

　　　　涉谷转到他的正面，竖起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晃，“喂喂，南条同学，刚刚走过去的那个女生，你不要明目张胆地对人家投以嫉妒的眼光嘛。”

　　　　——什么？嫉妒！我在嫉妒？

　　　　晃司不可思议地看着涉谷。

　　　　——我会打冷颤，是因为我在嫉妒别人跟泉在一起，嫉妒别人碰触泉吗？

　　　　传来一阵喇叭声，晃司和涉谷扭头一看，不远处停着一辆崭新的红色“法拉利Ｆ40”——价值２亿４千万。妩媚的南本美枝子正下车款款朝这边走来。

　　　　“你叫我来，我就来了哦。”

　　　　她娇俏的向晃司挥挥手。

　　　　晃司意外地看着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叫过她。

　　　　“是我叫她来的。”

　　　　涉谷低声说。

　　　　见晃司站着没动，他碰了碰晃司，“去啊，晃司。你可不要跟我说，除了‘那个人’以外你站不起来。”

　　　　晃司漠然地看着美枝子走到自己跟前，举起一把精美的钥匙。

　　　　“让我看看你高兴一点的表情好不好？”

　　　　美枝子带着送给情人礼物后甜蜜的娇笑，将钥匙在晃司的眼前来回晃动。

　　　　晃司板着脸，连眉毛都没动一根，更没有去看钥匙一眼。

　　　　看着晃司一如往常的扑克脸，美枝子觉得，他可能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又补充道：“跟你说好的，Ｆ40呀。”

　　　　晃司这才想起车是美枝子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当时自己的脑海中闪过泉的身影后，就脱口那么一说，没想到这女人还真花了这么大的价钱给买了。

　　　　他冷冷地看了涉谷一眼，眼神中含着“多事！”的抱怨，接着他一把抓过美枝子手中的钥匙，拉起美枝子的胳膊朝汽车大步走去。

　　　　美枝子被他拉得踉踉跄跄，丧失了所有的淑女风范，被晃司塞进了车里。

　　　　来到住所，晃司径直将美枝子带向卧房，二话不说把美枝子搡倒在床上，自己三下两下脱光衣服，没有任何过程就直奔主题，并不顾及美枝子因干涩而发出的痛叫。

　　　　一番云雨之后，美枝子皱着眉头起身去了洗手间。

　　　　晃司躺在床上，并没有泄欲后的轻松感，反而觉得更加焦躁。

　　　　他翻身趴下，将脸埋在枕头里，想想自己真是越来越莫名其妙了——

　　　　趁睡觉时侵犯，还流鼻血，这次竟然是嫉妒。不仅如此，还会想，要是在怀中翻滚的人是泉的话该有多好。

　　　　——再也没有比这更糗的了。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晃司神经质地笑起来，笑得浑身不停地颤抖。

　　　　自此，他知道自己的心中隐藏了一只魔鬼。

　　　　美枝子从洗手间回来，听到他的笑声，想到他刚才从未有过的粗鲁举动，不满地嘀咕一句：“奇怪的孩子……”

　　　　她走到窗前站住，有些郁闷地点上一根摩尔烟，抽了两口，忽然说：“奇怪，那个男生怎么还在。刚刚就来了，不晓得要干什么。”

　　　　晃司听到她的话突然从床上跳下来，奔到窗前向下一看，回身迅速开始穿衣服。

　　　　他边穿边对美枝子说：“麻烦你回去，我不会再和你见面了。”

　　　　他拿起床上的车钥匙丢到美枝子的脚下，像对美枝子，又像对自己说：“如果，用两亿就能收买人心的话该有多好。”

　　　　说罢，丢下吃惊不已的美枝子朝楼下冲去。

　　　　泉忐忑地坐在楼下的花坛边，看到晃司从楼里冲出来。

　　　　这么冷的天，他只穿了一件衬衣，连纽扣都没有系，还光脚趿拉着鞋。

　　　　“……涉谷说有女人会来，我就在这等……”

　　　　泉站起来不安地说。

　　　　晃司现在杀了涉谷的心都有。他急忙解释道：“你……你听我说，我和那个女的没什么……”

　　　　“你不用跟我解释什么啊，我们又不是情侣关系。”

　　　　泉打断他。

　　　　“啊……对喔，说的也是